而他,就是要秦娆狂,如此日后栽些罪名到她头上,方不算突兀。
万宵点头,暗道一个奸,便准备去处理正事,又听沈千聿道:“有一事……”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在挽儿那放了些东西,她应当不会过问,可万一她或她身边丫鬟问起,便说是你的。”
万宵疑惑道:“什么东西?”
“你少管,总之是有用的东西。”
“……”
万宵就见他家主子说完便大步离去,未有半点迟疑。
他无奈啧啧两声,方办正事去。
今日虽不设大宴,但秦娆进宫拜见文惠帝时,也换了一身相对端庄的宫装,且极为罕见地将面上浓妆擦去,只浅浅敷了一层薄粉。
“公主过目。”
南庆女官将鎏金铜镜递给秦娆,秦娆拿在手中眸色阴沉。
她面上尽是细细小小的伤口,前段时日被沈千聿所伤的下颌,更是明显。
“废物。”
咚一声将铜镜丢在桌上,秦娆心中恼怒却未发作。
“公主……”
赤身男子跪在地上,邀她乘坐,秦娆却一脚踢在他肩上:“滚。”
正欲外出乘轿进宫时,淮{突然自外头走了进来,慌张道:“公主,那东宁太子将国君出让奉郡一事,吵嚷得人人皆知,使团中……也都知晓了。”
“你慌什么?既给了他,本公主就不怕别人知晓。”
秦娆面色虽不好看,但也猜到沈千聿必会用此事做文章,为自己揽不世功名。
早有猜测的事,何须慌慌张张。
轻扶了头上凤绕海棠步摇,秦娆欲离开,却听淮{又开口:“可那东宁太子说国君送上奉郡手书,是为答谢东宁帮他暗杀老国君一事。”
“放肆,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秦娆一双眸子瞬时赤红,不多时双眼便因愤怒而染上点点血丝。
她此次出使东宁,打得本就是来东宁兴师问罪的幌子。
前段时日有人传她父皇乃东宁皇帝同太子暗中刺杀,皇兄方以此为借口安排她出使东宁。
明为兴师问罪,实则她是来为皇兄求取一线生机。
却未想如今……
“那贱人竟敢摆本公主一道?”
联合敌国太子弑父夺权之名若传到南庆,宁王定会拿此事作筏子弹劾皇兄。
“公主,眼下如何是好?”
淮{皱着眉,丝毫不敢提割地手书交得太过草率一事。
如今想来,那东宁太子一路都在激怒公主,他欲擒故纵让公主中了他的奸计。如今割地手书已经交出,无论对方如何编造,他们也只有强行认下的份。
秦娆咬着牙,面颊抽动得厉害。
直到双颊近乎痉挛、淮{轻轻抚摸为她舒络许久后,秦娆才双目猩红道:“你觉得婀夫人可会如蛮奴所言,败落身亡?”
淮{摇头,看向秦娆。
若婀夫人真如此容易应付,她也不会跟宁王同国君成鼎立之势多年。
“本公主也觉得不会。”
秦娆面色狰狞:“他一路都在骗我,甚至不惜以东宁帝位为誓。”
将手一伸,秦娆道:“将本公主的蝎尾鞭拿来,本公主要入宫好好问问蛮奴,何至于此。”
淮{点头,跟秦娆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至屋外,便有南庆使团随行官员前来质问。
只是那人刚刚开口,就被秦娆一鞭子抽在胸膛。
“啊……”
那人胸膛皮肉被生生刮落一大块,周围人顿时噤声,再不敢言语一句。
“识相的就不要惹本公主晦气,其余的待我自东宁皇宫回来再说。”
长袖一甩,秦娆将蝎尾鞭收入袖中,上了宫中轿辇。
万宵将一堆不堪入耳之言传得到处都是,秦娆还未进宫,就已引起许多大臣不适。文惠帝亦有所闻,听过后只得将一些心思摆下。
“南庆秦娆,拜见东宁国君。”
见文惠帝时,秦娆并未行跪拜之礼,只双手一拱便作罢。
沈千聿坐在文惠帝下首位置,见此微微勾唇。
他眉尾微挑,尽是挑衅之意,秦娆视线自他面上扫过,却是未发一言很快移开。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实是辛苦,来人,为南庆公主赐座。”
太监将凳椅搬来,秦娆沉着脸坐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大殿,环视一圈后落在沈千聿身边女子身上。
虽为洗尘宴,但文惠帝、沈千聿以及宋芸宁,甚至许久未出现在人前的江曼都在场,可见文惠帝对南庆的重视。
秦娆见状微微抿唇,思索一番后才开口道:“秦娆谢过圣上款待,只是本公主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圣上可否应允。”
可未等文惠帝询问,沈千聿便打断她的话。
第196章 抚琴
沈千聿道:“公主可是为居所一事犯难?”
“公主于南庆时身娇玉贵,到东宁亦不该受任何怠慢,这驿站自然住不得人,但父皇已下令在别宫外为公主建造南庆别馆,公主不必为此事生忧。”
说到此,沈千聿微微一顿:“至于跟随公主的一众男宠面首,亦有安顿,公主怜惜之意本宫必妥当安置。”
面首男宠等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面色都微妙起来。
秦娆憋不住气,忍不住反击:“太子怎知本公主身娇玉贵,还需得东宁劳民伤财建造别馆?若太子真有心款待,本公主入住宫中也是无碍。”
文惠帝闻言哈哈一笑:“入住宫中有何难?今日朕便下旨让人将朝霞殿收整出来,公主即刻便可入住。”
说完,文惠帝摆手让钟鼓司之人继续奏乐。
鼓声响起,秦娆才发现自己竟又掉入沈千聿设下的圈套。
他故意打断她,目的便是不让自己说出要入主东宫的想法,且他还故意在文惠帝面前贬她男宠众多,彻底绝了她开此口的机会。
秦娆紧抓膝上裙摆,兀自气愤。
她本打算成为东宁太子妃,将自己与沈千聿牢牢绑在一起,迫使他不得不出手稳固妻族势力。
却未想他三番五次拒绝。
秦娆抬起头,目光恶毒看向沈千聿。
沈千聿却是浅浅一笑,眼中尽是讥诮。
“殿下……”
齐卿铃有些紧张,细哑出声,沈千聿低头看向她。
今日洗尘宴,东宫众多嫔妃无一人出席实在不妥,沈千聿从不轻易将宋挽带至人前,唯有询问齐卿铃。
齐卿铃虽只是个良媛身份,但无论是商蓉还是吴喜香、亦或其他人都不合适。
将六指小心收进衣袖,齐卿铃微微抬头道:“南庆公主对殿下可是有什么敌意?”
那公主咬牙切齿盯着她许久,她实在害怕,终忍不住开口询问。
“无妨,你不必理会。”
殿内乐曲声不绝于耳,齐卿铃说话声音又细弱,沈千聿不得不低头凑近同她讲话,这一幕看在秦娆眼中便成了对方故意羞辱之态。
他在告诉她,他宁愿对一个容貌勉强称得上清秀、出身低微之女温柔以待,也不给她半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
秦娆仔细打量着齐卿铃,只觉她的确是一般男子会喜爱的娇柔孱弱样。
一曲终,殿内众人皆兴致缺缺,文惠帝正准让人撤宴之时,秦娆突然道:“不知太子良媛可否为本公主献艺解闷?”
“不可。”
沈千聿冷冷回答,秦娆倏地站起身,文惠帝见状道:“南庆公主远道而来,太子良媛为公主解闷逗趣儿又是什么大事?”
得了南庆的割地手书,有这等东西他如今死而无憾,哪里还在乎一个太子良媛的脸面?
“你……”
文惠帝不知齐卿铃姓名,只轻轻一点,示意她照秦娆话去做。
眼神木然的江曼闻言,冷冷看了文惠帝一眼,宋芸宁则垂眸遮掩了眼中轻视。
沈千聿正准备再说什么,齐卿铃缓缓站起身。
太子庇护她们良多,她没什么可回报太子的,如今不让他因己添麻烦便算回报了。
齐卿铃站起身走到殿中央,向文惠帝江妃芸妃等人行礼过后,方让钟鼓司的人抬了琴过来。
宋芸宁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暗道整个东宫除却挽儿,唯有齐卿铃出现在太子身边不算突兀。
铮一声,琴音响起,众人一起抬头看向抚琴之人。
谁人都不曾想到,其貌不扬的齐良媛琴技竟如此高超。
且齐卿铃抚琴之时,整个人竟迸发出一阵摄人魅力。她仿佛自畏畏缩缩的壳中走出,忽然便大放异彩。
一曲终了,殿上众人还沉浸在她琴音中,久久不曾回神。
便是沈千聿这种不通音律之人,也不得不称一句妙哉。
坐回座位时,齐卿铃脸色涨红心中激越。
“赏。”
文惠帝满面喜色,隐有种春风得意之态。
所有人都面带笑意,唯有南庆使团一个个面色肃沉。
可他们不敢做任何反应,一路行至东宁,敢开口劝慰指责秦娆之人,都未能活着走出南庆。
“呵,好琴技。”
秦娆皮笑肉不笑的夸赞,齐卿铃也只是微微勾唇,展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意。
文惠帝今夜兴致大好,便是被宋芸宁搀扶着离开时,面上笑意仍旧未散。
“公主,请随奴婢来。”
散席时,宫女要带秦娆离开,淮{上前阻拦,却被秦娆推开。
“你们都回驿站,本公主今日入宫。”
虽沈千聿让她很不高兴,但今日文惠帝的态度却让秦娆觉得很有些意思。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找错了人。
“你们回驿站等我消息。”
淮{劝阻无果,只能由她跟宫女离开。
“本宫同你一起回东宫。”
齐卿铃点头,走在沈千聿身后,到齐卿铃的听月馆时,沈千聿道:“这几日你不要随处走动,尤其不要出现在秦娆面前。”
“妾身知晓。”
少女红着脸,转身跟丫鬟走回寝宫。
沈千聿看着她背影转身对吉荣道:“寻两个人看着些秦娆,不要让她在后宫中胡来。”
“奴才知晓。”
二人无声往太子寝宫走,待行至来仪阁时,沈千聿望了眼已熄了灯火的院子。
“罢了,回吧。”
独自安睡,第二日一早沈千聿上朝,齐卿铃则被陆幼筠等人早早围了起来。
陆幼筠捧着一匣子商家自宫外送来的贡橘,喜得不亦乐乎。
吴喜香则笑着对齐卿铃道:“听闻昨儿个齐良媛技惊四座,大显神威?”
“吴良娣可是取笑妹妹?”
面带羞赧推了吴喜香一把,齐卿铃看向商蓉无声求饶。赵南璋同张宝桢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宋挽则被陆幼筠拉着给几人剥橘子。
商蓉一脸慈爱道:“我亦不知你还有这等手艺,不如也给咱们几个弹上一曲如何?”
赵南璋道:“卿铃来,姐姐陪你一起。”
从袖中掏出一支短木笛,宋挽瞧那木笛已被人摩挲至玉化,猜测这应当是赵南璋的心爱之物。
盛情难却,见诸位姐妹都颇有兴致,齐卿铃让人摆琴弹了起来。
待一曲结束,商蓉忍不住出声叫好,宋挽亦是满眼惊艳,赞叹不已。
她一个许久未曾摸过琴的,亦被勾出七八分兴致。
齐卿铃正受众人夸赞,见宋挽眼中隐有渴望之色,忙拉了她坐在琴前。
“宋承徽也来一曲罢。”
“那挽儿便献丑了。”
宋挽将手抚于琴上,不甚熟练的弹了起来。众人都知晓她曾孀居六年,如今琴技生疏亦无人取笑。
齐卿铃站在她不远处,偶尔开口指点一二。
众人正玩闹着,秦娆在太监的通传声下,带着四人一脸笑意走了进来,且还颇为和煦的同商蓉打了招呼。
第197章 杖毙
商蓉并不了解秦娆性情,见她出现在自己的寝宫很是诧异。
倒是站在院门口,距离秦娆最近的齐卿铃有些莫名胆寒,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东宫几个良娣良媛身边都有东厂之人,昨日太子有令让众人仔细看着秦娆,今日她一出现,几个宫女太监便各自站至自家主子身前。
“你昨日琴弹得不错。”
秦娆笑嘻嘻看着齐卿铃,齐卿铃人盗司涠嘈还主。
“你说什么?”
“多谢公主夸……”
话音还未落,众人毫无反应之际,秦娆便十分突然的从袖中甩出一根长鞭,直直奔向齐卿铃面上。
周围瞬时蹿出三四个太监,可无一人来得及阻止。
秦娆疯得太突然,自她走进商蓉院子至对齐卿铃出手,不过一瞬息时间,宋挽还坐在琴前不曾起身。
她自秦娆进门,便抬眸打量,还未等琢磨出是否要对秦娆起身行礼之时,便觉一股温热血腥喷了自己满脸。
“啊……”
陆幼筠大声呼喊,宋挽茫然抬手抹掉面上鲜红血液,刚睁开眼便见秦娆手中的长鞭尾处,挂着一大片皮肉。
而齐卿铃早已倒在地上,挣扎哀嚎。
她的面上,没了大半面脸皮。
“卿铃……”
张宝桢同赵南璋慌张上前搀扶,宋挽愣在当场,还未从惊惧中走出。
“你……你……”
商蓉猛地起身,正欲说些什么,却因身体不堪如此打击,刚吐出两个字便突然口吐白沫倒地抽搐,宋挽这方回神,慌张推翻琴台向商蓉走去。
她一动作,秦娆便瞧见了她。
宋挽于东宫这群女子中实在出众,也不管她的身份,秦娆手中长鞭再次甩了出去。
行至半路,却被锦书一把抓住鞭尾。
这鞭尾尽是金属钩刺,锦书吃痛猛地一拽,将秦娆拽飞出去。
东厂之人紧忙上前将秦娆团团围住。
所有人都未想到,这南庆公主竟会疯癫至,于他国后宫之中大开杀戒。
鸾笺蘅芷与其他宫女都在处理眼前乱况,蘅芜见此大步跑去东宫让人去前朝寻太子。
东宫之中哀嚎痛哭不止,秦娆从地上缓缓爬起,看着围住自己的几人娇媚笑道:“还不扶本公主起身?”
她身边的宫女走上前,将秦娆扶了起来。
派来暗中监视秦娆的几人面色都十分难看,可她身份特殊,便是东厂之人一时也不知应拿她如何。
“矫揉造作,本公主瞧着十分不喜,且见到本公主不知行礼,死有余辜。”
秦娆眯着眸子,面色不善的看着锦书。
“将本公主的蝎尾鞭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