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非愣愣地望着他，丁洛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这次的事情解决以后，如果你真的能像你所说的留在南疆，那就足够了。所有事情就等那个时候再说吧。虽然瑞州人经常背信弃义，但是这一次，我能够相信你的承诺么？”
“可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黎司非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长宁寨对面 禹谷大营
“将军，瑞州和二诏那边已经在集结了。我们应当怎么做？”禹谷的中军大帐之中，有一个令兵来报。而此时，禹谷大帅罗昭昭披头散发，满脸懒洋洋地翻着战报。她听到令兵的汇报，不咸不淡地吩咐：“能怎么办？先把那些西岭人推出去和他们打一架。不能解决问题的话再上我们的人好了。”
她看起来对于战局并不在意，桌上还摆着一盘时令水果，罗昭昭边吃边看战报，没有再说什么。营帐里还有另一个人，看起来对罗昭昭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罗昭昭，大巫师给你的任务，你就这么敷衍？”
此人名为罗浮浮，也是禹谷十五位大将军之一。名义上和罗昭昭是姐弟，实际上只有眉眼略有相似。罗昭昭舔了舔手上的果汁，白了他一眼：“我哪里敷衍，大巫师不就是这么安排的么？竭尽全力拖延他们的时间，有什么事都之后再说。先把西岭的势力消耗干净，再等他的消息。你倒是说说，我做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罗浮浮皱起眉，示意那个令兵赶紧退下去。令兵忙不迭离开了。罗浮浮继续道：“我不是说你的做法，我是说你的态度。你成日里就在军营之中吃吃喝喝，和西岭人的交涉都是我去做，安排调动军队也是我做的。你这么懒惰懈怠，等我回了大寨那边，一定要和大巫师告你的状。”
“我哪里有懈怠？分明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罗昭昭知道他就是这种脾气，也懒得理他，又往嘴里放了一颗果子，“少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吧，怎么拖延瑞州人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这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得多。你与其思考怎么在大巫师面前告我的状，不如思考一下怎么对付罗熙熙。他要是知道你偷跑出来凑我的热闹，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罗浮浮正色道，尽管他通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反正我明日就回去。你什么时候动手？”
罗昭昭终于把那盘果吃完了，很是满意地擦了擦嘴：“猴急什么。我们要沉住气，瑞州人迟早会打过来的。再说了，有人会替我们着急的。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呢？”
罗浮浮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罗昭昭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别干坐着。既然你明天才走就去给我拿点夜宵来。我要腊鸭，让厨房开火给我蒸一份。对了，记得把重甲军给我留一队下来，要挨骂也要挨得值得一点。不然你跑一趟就是为了让罗熙熙骂，到时候还要连累我，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行行行，我之后就去安排。”罗浮浮无奈地扶额，很自觉地端起盘子，走出中军大帐。罗昭昭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床薄被，笼在身上。她瘫在主座上懒洋洋地翻着军报，还念念有词：“瑞州…云诏…山诏……究竟鹿死谁手呢？可真是比想象中有意思啊。”
黎司非等人决计在一日后直接动手。既然禹谷搬出罗昭昭来拖延时间，那么就决不能让他们得手。虽然快速攻破无望，但也不能让她太好过。根据先前的计划，张孟参和玛图索带着一部分人去越川边界，以防姜央月动手。黎司非、单永暮、乌朵和危月燕去前线，阿兰若、鲁德和丁洛留在长宁寨。山诏这边对于这个安排不是很满意，考虑到丁洛的伤势，黎司非最后还是同意了让鲁德和他们一起去。张孟参那边只要隔着河和姜央月对峙即可，黎司非则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尽快渡河，罗昭昭就在河对面等着他们。黎司非还没有和禹谷人对上过，但是能在五大部之一的禹谷中爬到这个位置的女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虽然乌朵说罗昭昭在某种程度上比姜央月要好对付一些，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一点都不棘手，黎司非还是十成十地警惕着。
大军快速行进，在破晓时便抵达了云诏与禹谷交界处附近的河流。这里的水相对来说较浅，但河也更宽一些，并不比西岭那边容易过去。好在这里是个商贸点，河上有架桥，黎司非便分散了兵力渡河。大军数量够多，渡河也并不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作为主将，黎司非等人便在最后殿后。他们找了一处地势较好的地方望着河岸，这个时候没有任何问题显露。黎司非便问乌朵：“你比较熟悉这一片，这里有什么适合埋伏的点么？我们渡河的时候应该不会被突袭吧？”
“这里有什么好埋伏的，你放心好了。”乌朵拍着胸脯保证，“你不了解罗昭昭，这女人非常懒，能够防守就不会主动进攻。她手下的队伍防守是禹谷第二强的，不靠装备，纯靠战术。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做才能逼得她出手了。”
“……我觉得这比姜央月还要难对付吧。”黎司非很是无奈地扶额，“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和黎司非等人大概相隔二十里，禹谷大营之中，罗昭昭作为一军主帅实在是悠闲得过分。黎司非都打到她跟前了，她还有心情边听战报边吃果。还好这个时候罗浮浮已经回去了，不然她是一定要被唠叨死的。罗昭昭听完最后一条汇报，把手指上的果汁舔干净，不紧不慢道：“还有别的消息么？”
底下的令兵回答：“只有这些了。”罗昭昭则从主座之上站起身来，终于拿出了一些主帅的威严：“既然他们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了，西岭人怕是后继无力。我们应该做一点什么了。众位将士，叫瑞州人看看我们的本事吧！”
罗昭昭虽然懒惰了些，但是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黎司非等人刚站稳脚跟，就遇到了一大批埋伏已久的队伍。还好他们在队伍后方，没有被直接偷袭，还能够较为自在地指挥。这些人的装束和禹谷并不相同，更偏向于西岭一些。他们见到瑞朝的麒麟军旗便红着眼杀了上来。黎司非虽然预料到渡河以后可能会有埋伏，但是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埋伏，顿时有些措手不及。黎司非看危月燕，危月燕看乌朵，乌朵清了清嗓子给他们解释：“咳，我听说西岭王在你们攻破西岭之前就已经来到了禹谷，还带着一部分西岭的军队。不知道他支付了什么代价才让禹谷愿意收留他。想不到罗昭昭那么心狠手辣，竟敢直接把他们推出来用。”
“我看不是心狠手辣，根本就是懒得约束。”鲁德在一遍补充道，“他们说不定就是把西岭当枪使，西岭也不得不做这个出头鸟。”
西岭还能横插一脚，这样看来，想要尽快打到罗昭昭跟前就更难了。黎司非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赶紧转移指挥阵地，到另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纵观整个战场的局势。西岭人眼尖，很快就注意到他们：“是瑞州人的主帅，他们出来了，放箭！”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直奔黎司非的方向而来，黎司非顿时有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好在他们隔了一定距离，西岭人的远攻并没有能够有效的伤到他们。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黎司非一咬牙，厉声下令：“不要管我们，尽快处理掉他们！”
像是为了应对黎司非的命令一般，西岭人身后又有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出现了。他们身穿禹谷制式的黑甲，看来是真正的，罗昭昭的手下。那些黑甲的军人训练有素，很快补充了阵型。杀红了眼的西岭人见到他们出现，也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回笼阵型进攻。瑞朝这边虽然暂时还有人数上的优势，却也只能看着情势一点一点陷入胶着的境地。黎司非只能在山坡上干着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解决办法。这个时候，禹谷那边又出现了一支队伍。黎司非头皮一炸，险些就要直接冲下山坡去加入战局。好在危月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危月燕冲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要他冷静。黎司非长长地深吸几口气，看着远处黑压压的禹谷军队。鲁德看着那支队伍，突然惊呼出声：“……不对！这不是罗昭昭的直属部队，这是重甲兵！禹谷的重甲兵！”
“什么？！”乌朵和危月燕一起转头看他，鲁德神色凝重，极认真地点了点头。黎司非和单永暮有一些摸不着头脑。黎司非问：“禹谷的重甲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不是罗昭昭麾下的？”
“你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过，罗昭昭是禹谷第二能抗打的。”乌朵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这些就是第一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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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设定：禹谷。
以蟾蜍为图腾。位于河谷地带，宜发展农商。五大部中经济实力最强也是最开放的，同时领地也最大。没有国主，大巫师管理一切事务，有十五位将军统领军队。现任大巫师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老头，双腿残疾，名字未知。禹谷十五位将军之中有四位是他收养的孤儿，推测其汉姓为“罗”。
第56章 战禹谷（下）
离得近了，黎司非终于看清了那些甲胄。他眼力很好，能够看得清禹谷重甲的制式。看着看着，黎司非脸色大变。他在西北见过这种制式的铁甲，这种甲分明是瑞朝军队的制式！就算禹谷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手段能够弄到军中的物资？黎司非脸色很难看，而单永暮和危月燕估计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色也都变了。黎司非看向乌朵：“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禹谷有这种重甲？！”
“禹谷已经有这种东西很久了，我们偶尔会见到。这种重甲……有什么问题？”乌朵说，但是她的脸色也不好，“重甲不是在罗浮浮手里么，前线的不是罗昭昭么？禹谷那边怎么会突然有增援，还是他们根本没有在对付你们的时候把所有底牌亮出来？”
“怎么可能！”鲁德说，“你是不是忘了，罗浮浮是她弟弟。他偷偷溜到这边支援一下他姐姐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支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吧！”乌朵大声喊道，“禹谷不是最爱惜自己的重甲么？重甲不都在大寨那边或者商道上么，怎么可能调动这么大规模的重甲部队来围剿我们？”
黎司非深呼吸着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离得近了一些，他发现那些甲只是制式和瑞朝西北军队的相似，离得越近越能够看清楚差异。这让黎司非好受了一点。他又深呼吸了一会儿：“暂时不要管那些东西了。先想想怎么办法对付他们。”
这件事其实不止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出乎了罗昭昭的意料。她的本意只是让罗浮浮留一部分人手给她就可以，谁能想到罗浮浮很痛快地留了三支重甲队给她。罗昭昭想事已至此，不如好好利用起来。西岭人之后就是罗浮浮给她的重甲队伍，层层阻拦，只要黎司非等人打不到她跟前她就可以一直拖下去。这是罗昭昭的特点，也是她最令人头疼的地方。黎司非头疼得不行，西岭人这个时候已经完完全全混进了禹谷的重甲队伍之中，想把他们找出来击破也变得十分困难了。黎司非等人贻误了战机，只能自认倒霉。危月燕看着他：“现在要怎么办？”
“逐个击破是不可能了，看看能不能一口气把他们处理掉了。”黎司非深吸一口气，“但是有什么用？我们没有有效的办法。只能先这样硬撑着了。”
危月燕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禹谷那边的阵型很快变化。鲁德叫了起来：“这是上次他们埋伏我们的时候用的阵型！”而黎司非和单永暮的脸色又变了。黎司非看着单永暮：“这不是……当年单老将军成名的那个阵法？禹谷人为什么会这个阵法？”
“不知道。原本这个阵法应当是不适宜在南疆这种地方做出来的，但是既然用了，就说明肯定是有效果的。”单永暮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我记得老头子是教过破阵之法的，但是我们没有和他们一样的重甲啊！这有什么办法！”
“……”这的确是一个给非常要命的问题。黎司非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乌朵和危月燕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鲁德先问：“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阵法是瑞州那边传过来的？或着有一些别的原因？”
黎司非看向单永暮，对方明显是不太乐意说出来的样子，只好由他代为解释：“这个阵法是之前在西北的时候，单老将军常用的阵法。他也因这个这个阵法成名。按照时间推算，他在南疆的时候是没有用过这个阵法的，也不可能把这个阵法如何使用详细情况公布出去。所以我们很奇怪，为什么禹谷的人会使用这个阵法。”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曾在西北军中待过，见识过阵法，也明白重甲怎么铸造。这个人不知为何来到了禹谷，并且一直在为禹谷效力。这个人大概率是工匠，但是根据黎司非的了解，军队应该是不会放这种人离开的。军中的工匠想要离开军营，按律当斩，家人也会被留在原来那个军营之中为奴为婢，世代不得离开。究竟为什么禹谷能够学到那么多瑞朝西北军中的技术，真实的原因还有待考证。黎司非想到的唯一可能是禹谷偷偷买了一些与之相关的奴婢。但这个解释还是有瑕疵。乌朵三人听完以后沉默了，乌朵问：“那有什么办法能破这个阵么？单永暮，这不是你家家传的阵法吗？你应该有头绪吧？”
“我是有头绪啊。老头子以前教我兵法的时候没少拿这个阵法和相应的变幻举例子。”单永暮挠了挠头，“但是这个阵法想要被破解，就要有相应的重甲兵能够抗住伤害。你想一想，那些长矛那么尖锐，还有那些盾，也很重。如果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装备，很难打开突破口。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要破阵谈何容易？”
危月燕问：“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这个阵法的薄弱之处总是有的吧，我们能不能以这些作为突破口？”单永暮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这个阵法原本的突破口在哪里，但是你们也说了，禹谷拥有这样的重甲已经至少十年了，这个阵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肯定会和原版不一样啊。就算能够知道以前的破绽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一齐沉默了，单永暮的话的确在理。但是就这样退去的话也令人非常地不甘心。黎司非还是不太情愿：“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我们能不能拖久一点？”
“奉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乌朵说，“既然她的本意就是拖延时间，那么就不要让她得逞好了。不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浪费资源，越快离开越好。”黎司额犹豫了一下，相当不甘心道：“那么……还是暂时先回来吧。在找到破绽之前，不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那玛图索那边……？”危月燕看着乌朵。乌朵叹了口气：“他们应该还好吧。只要罗昭昭能够拖住我们，姜央月怎么做，对于禹谷而言也就都不重要了。话虽如此，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
禹谷军队之中，罗昭昭见到他们后撤的动作，倒是有些意外：“还真是非常当机立断啊。不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这样一来，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去吩咐我们的人，也往后退吧。看看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玛图索和张孟参这边，他们根据命令在靠近越川的这一侧扎营威慑姜央月。由于隔着河，他们看不到姜央月那边有什么动作。但是姜央月已经凭借商船把握了他们的行踪。得知他们正式扎营以后，姜央月反而没有什么兴趣了。姜央雨有些许不明所以：“大将军，我们就不管那边了么？禹谷不是说让我们牵制住他们吗？怎么我们就只做到这一步？”
“你以为罗昭昭所说的牵制是什么？她自己就能把瑞州人拖在前线三天，还用得着我们出手么？”姜央月这个时候倒是悠闲了起来，“她真正想要的是分散他们的力量。人越少，能耗的时间就越久。我们配合罗昭昭的计划，也是在给姨母那边争取时间。不知道她那边安排地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