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捕疯【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19:36

  贺琅摆手,道:“不必,不必叫我大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在下贺琅,字凌云。”
  程莠插嘴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的‘凌云’哦。”
  伍泫鼓掌道:“好!好名字!”
  小阿夜听过这首诗,十分认同,也跟着拍起了手。
  穆洛衡乜了程莠一眼,淡声道:“那三位何时动身?江陵距裕州不远,驾马大半日就能到。”
  齐子溯道:“听雪‘倾帆’二十日抵达裕州,还有十多日,俺们准备搁介玩两天。”
  伍泫道:“反正标牌竞的再高,开擂也就那一天,去早了也无用,还不如搁这玩玩哩。”
  小阿夜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
  程莠虽不是本地人,但也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便邀请他们三人到雾庄小住,当然是要收银两的,不过她很喜欢小阿夜,所以只收他们二人的房钱,且房钱只收正价一半,其实也就跟寻常住店差不了多少,齐子溯,伍泫二人又听小阿夜描述的雾庄四园,不禁心驰神往,爽快答应了。
  贺琅道:“你可真会做生意,张口就来。”
  程莠满不在意道:“对啊,看我心情不行吗?话说你的小师妹到底来不来,我还等着她的房钱买酒喝呢。”
  贺琅略感无语,道:“你可别盼她来,她能给你烦死。”
  程莠哼了一声道:“要烦也是烦你,烦我干啥。”
  贺琅耸耸肩道:“那你就瞧着吧。”
  消磨了大半日,黄昏云归时,程莠,贺琅,穆洛衡三人进了青水楼二楼靠窗的雅间,推开雕花木窗,正好能看见夕阳西下,余晖漫天彩霞染。
  程莠倒是没去欣赏美景,她一边等酒菜,一边数着钱,数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穆洛衡道:“怎么,雾山平日很短你花销吗?这点钱你乐成这样?”
  程莠把钱放进荷包揣进怀里,道:“非也,别人给的和自己赚的哪能一样,多或少,俺都高兴。”
  闻言,穆洛衡垂眸轻笑,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贺琅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三人各沏了杯茶,微风斜入窗内,轻轻卷起他的玉白发带微扬起来,他今日未配玉冠,发带束发配上一身茶白鹤绣锦袍,整个人显得清朗又温润,落日余晖描摹着他的半边容颜,柔和了他低垂的眉眼。
  他把茶杯推给程莠,瞄了她一眼,道:“你看我干嘛?”
  程莠立刻端起茶杯放置唇边,道:“咳咳,我看落日呢,你挡着我了。”
  贺琅把另一杯茶推给穆洛衡,往旁边挪了挪:“哦。”
  程莠:“……”呆子。
  贺琅心中打了几个突,但面上却从容不迫,他腾出了位置,举杯豪饮了一杯茶。
  穆洛衡道:“贺兄这是渴了?”
  贺琅皱了皱眉道:“这茶好苦。”
  程莠见贺琅一脸苦意,来了兴趣,道:“唉,是吗,我来尝尝。”
  “等下,”穆洛衡话音未落,程莠已经喝了一大口,而后“呸呸呸”全吐出来了,“……”
  穆洛衡扶额,略显无奈道:“你们两个……这茶是要品的,青水楼的青竹茶,细呷才能尝到其中蕴藏的甘甜。”
  程莠道:“不行不行,太苦了,贺凌云你是怎么咽下去的?”
  贺琅似乎是被苦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都有点发青了。
  程莠吓了一跳,惊疑道:“贺凌云,你不会中毒了吧!你别吓我啊,穆兄,这这这……”
  穆洛衡面无波澜,一手持着茶杯,一手一掌拍在了贺琅的背上,贺琅“噗”地吐出一大口茶水,转而连咳了几声,面色才恢复如常。
  程莠略感无语:“……死要面子活受罪,直接吐出来不就好了,非得憋着,恁雪恁可是个信球。”
  贺琅顺了口气,白了她一眼,对道:“我怎知这茶后劲如此之大——多谢穆兄。”
  穆洛衡平声静气道:“也怪我,该和你们二人说说这青竹茶的特点,害你们闹了笑话。”
  言罢,他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茶水,程莠与贺琅都表示自己无福消受,不愿再尝试。
  程莠把杯盏推得远远的,顺便把贺琅的杯子也拎到了一旁,而后用手支着脸道:“不过话说回来,穆兄你不打算说说你是梦生楼坊主这件事吗?五六年的交情,知道点不过分吧。”
  穆洛衡淡淡一勾唇角,道:“但这五六年的交情统共算起来见面的次数也不过百,交情有点虚吧。”
  程莠不服道:“你这话说的,怎么虚了,咱们可是有患难之情的,一起经历过生死,那就是兄弟啊!”
  贺琅总觉得程莠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穆洛衡笑了笑,语气似有若无地带了点纵容:“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称兄道弟倒也可以,你别和我称姐妹就成。”
  程莠立即坐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贺琅想了想,说道:“那我与穆兄四个时辰的交情,可以听吗?”
  穆洛衡看了贺琅一眼,见他神色认真,失笑道:“你们两个啊……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与你们听听罢。”
  穆洛衡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道:“梦生楼始建于隆安元年,初始只是一间普通的赌坊,但规模很大,隆安二年,我随家父来到江陵,我爹看中了这间赌坊,便把这里盘了下来,他说我以后也是要继任摘星阁阁主的,所以就让我先接手了梦生楼。”
  程莠有些诧异,道:“那时你才十四岁吧。”
  穆洛衡点点头,继续道:“接手了梦生楼我才发现,来这里的全都是些‘妖魔鬼怪’,在这里我看到最多的就是人性。我爹让我半年之内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我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它脱离官府的掌控。事实上,赌坊这种地方,除了挂名,官府根本不会管。”
  “官府不管,我便立规矩。只要你想赌,赌什么,赌注是什么,都随意,只要给得起,钱也好,命也罢,不破不立,不舍不得。”
  贺琅道:“其实就是交易吧。”
  穆洛衡打了个响指,道:“可以这么理解。赌的越大,博的越狠,走的越高,摔下来,也更惨。”
  程莠想起当时楼道里小厮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这间赌坊里,从来都是博。
  穆洛衡靠到椅背上,姿态悠然,道:“其实我也并未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怕树敌太多,遭人报复。”
  程莠道:“你这……的确是。”
  程莠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看向穆洛衡道:“那你爹对你的整肃满意吗?”
  穆洛衡默了默道:“可惜他没机会看到了,半年之期未到,江湖有人来寻仇,他死了。”
  程莠一怔,道:“啊,抱歉。”
  穆洛衡淡淡道:“无事,好多年了。”
  这时,小二端着酒菜进了雅间,正好结束了这个话题,程莠暗暗松了口气。
  穆洛衡从善如流地接过酒壶,先给程莠倒了一杯递给她,道:“我知道程莠是海量,千杯不倒,贺兄酒量如何?”
  贺琅接过穆洛衡倒给他的酒,笑道:“半斤八两吧。”
  程莠道:“木事木事,今儿个就是小酌小酌,怡情怡情。”
  贺琅眉宇舒缓,看向穆洛衡道:“穆兄酒量如何?”
  穆洛衡放下酒壶,闻言笑道:“也就凑合吧。”
  程莠乐呵呵地看着他俩道:“你俩就彼此彼此,不如你们今晚对饮,看看谁更胜一筹。”
  贺琅见程莠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挑眉道:“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若是醉了,看你怎么把我们弄回去。”
  程莠不以为意道:“没事,穆兄酒品好,醉了也能自己回去,你酒品如何?大不了你喝大了我给你扛回去,反正又不是没扛过。”
  听了这话,穆洛衡眸色漠然一黯,但很快恢复如常,他一掀眼皮,看向贺琅道:“你莫听她的,咱们小酌几杯,把酒言欢。”
  贺琅只觉头脑有些发热,他略显无奈地道:“你别成天一副看戏的样子,敢情哪哪你都能嗑上瓜子。”
  穆洛衡笑道:“习惯了就好,她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也怪可爱的。”
  程莠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道:“银涯阁主,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贺琅目光有些犀利地看向穆洛衡,穆洛衡毫不客气地回看过去,两道锋芒蓦地在空中相撞,似要擦出火花。
  穆洛衡道:“夸你可爱你还不乐意?”
  程莠撇嘴不屑道:“我什么时候跟‘可爱’沾过边,而且‘可爱’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觉得是贬义词。”
  穆洛衡笑而不语。
  贺琅不避锋芒,端起酒杯率先举起,道:“话不多说,喝酒吧。”
  程莠也端起酒杯,道:“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于是穆洛衡右手举杯,广袖轻滑而下,露出洁白的手腕,腕上一条手绳,晶莹剔透的玉石在落日残阳余晖下闪着晦暗的光泽,溢彩流华。
  “叮。”
  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在雅间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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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耶,这章字数爆了。。。(/溜~)
  小贴士:瓜子是明末传入中国的,不过本文架空,各个朝代都有涉及,不要深究,感谢~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46章 银涯摘星处·叁
  “快,贺凌云,扶我一把。”
  程莠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胳膊,贺琅连忙双手托住,而后两人相携着坐到了廊檐下的台阶上。
  贺琅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道:“人是我扛的,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累?”
  程莠头发凌乱,好几缕都散了下来,活像在稻草堆里滚过一遭似的,几撮毛翘的无法无天,她干脆把发钗一拔,珠花一摘,一头墨发倾泻而下,轻滑地散落在肩头,微扬在背脊,随着晚风徐徐舞动。
  程莠道:“他拽我发髻啊,死活不放手,搁那当舵使呢,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喝大了怎么成这鬼样子了。”
  是的,他们刚刚才把喝醉了酒的穆洛衡又扛又背地从青水楼送回了梦生楼。
  程莠把长发撩到耳后,转头看向贺琅,道:“倒是你,说是半斤八两,这不是挺能喝的吗?”
  贺琅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朦朦胧胧的,似是微醺,他打了个哈欠,道:“我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也不知道酒量到底如何,主要还是要看逢不逢酒吧。我现在头有点晕。”
  “不过你不是说穆兄酒品好,醉了也能一个人回去吗?”贺琅看向程莠问道。
  程莠眼皮一掀,翻了个白眼,道:“那我也没见他真的醉过啊,都说是小酌,结果越喝越起劲,劝都劝不住,你还火上浇油,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贺琅有些无辜道:“看热闹的不是你吗?而且人也是我扛回去的吧,说是他请客,最后酒钱也是我给的啊。”
  程莠扶额道:“几两银子而已,明天给你讨回来便是。那你现在如何,能回去吗?别让我扛啊,我可没劲了。扛一次就够了。”
  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很轻,风一吹就散了,贺琅听得有些不真切。
  廊檐下摇晃的灯笼,暖黄的烛光微曳,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静谧又美好,匆匆光阴好像也随着微风慢了脚步,驻足在月华似水下,裙摆与衣摆交叠,发丝与发带缠绕,一触即逝,分合依依。
  贺琅看向程莠的侧颜,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帘下打下浅影,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柔和的下颌线,纤细白皙的颈……
  贺琅心中一凛,他怎么就不自觉地用这么直白的目光打量人家姑娘,不对,隐晦的目光也不行啊,这不是耍流氓吗?!
  他赶紧收回目光,觉得喉咙有些发痒,连忙咳了两声,说道:“还好,吹会风就好了。”
  程莠点点头,道:“行,那咱们就在这坐一会吧,这会儿风还挺清爽的,刚好醒醒酒。”
  贺琅应了声:“嗯。”
  两人并肩坐着,发了会呆,都没有说话,贺琅脑子里莫名浮现出穆洛衡腕上的手绳,也不知为何有些挥之不去了,总觉得对方是故意露给他看的。他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一个手绳而已,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如若硬要说的话,其实样式编的还挺丑的,和他的剑穗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贺琅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真是喝晕了。
  贺琅垂眸,无意间督见程莠左腕上的红绸,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如现在这般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只是那一次,他们的双手被程莠的红绸绑在了一起。
  想到这,贺琅不经意间笑了起来,烛光流转,眸中星河璀璨,一阵风自夜空俯冲而下再飞旋扶摇直上,扬起玉白的发带与墨黑的发丝勾连缠绕,迎风共舞。
  程莠见贺琅笑意吟吟,抬手支起脸颊,歪头看着他道:“笑什么呢,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贺琅双臂旦在臂弯处,双手十指交叉,看起来十分惬意,他转过头对程莠道:“也没什么,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腕上的红绸是做什么用的?”
  “哦,这个啊,”程莠横端着左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绸,而后神秘兮兮地对贺琅道,“用处可大了,既能绑人,关键时刻还能救人,上能做配饰,下能当武器,最主要的是……”
  程莠买了个关子,见贺琅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道:“这是秘密,现在还不能告知你。”
  贺琅:“……”
  “那以后能告知?”
  程莠笑眯眯地道:“以后会有机会见识到的,它的坚韧你无法想象。”
  贺琅盯着红绸,沉吟道:“就是那金蚕丝所制?据我所知,金蚕丝虽然坚韧,但也并未到刀剑无阻的地步。”
  程莠一挑眉,有些得意道:“当然不是普通的金蚕丝,不妨告诉你,”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贺琅耳边,轻声道,“我这条红绸,天下只此一条,你再寻不到第二条,由秦氏药宗秘制,独一无二。”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贺琅耳边,淡淡的甯萤香毫无征兆地将他团团围住,伴着晚风似有若无,吹散了复又聚拢,轻抚着他的感官,溜进了他的心田。
  贺琅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鼻子道:“嗯嗯。”
  程莠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故意探出半个身子,凑过去仰着脸看他,嗔怪道:“干嘛呀,这么敷衍,我说的都是真的。”
  贺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面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仿佛自己清心寡欲,安之若素,一板一眼地开口道:“没有,我对药理没什么见解,不便评说,但我相信你说的,你的红绸很是厉害,在下十分佩服。”
  程莠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目视前方,岿然不动,像被定住了一般,她拨了拨滑至脸颊的长发,慢吞吞地坐了回去,心道: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看我?难不成我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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