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捕疯【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19:36

  千里迢迢风雨路,不辞远,无畏险,魂牵梦萦惟念君,无悔相奔赴。
  程莠喉头一哽,呜呜哭了起来,她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是高兴,她是喜极而泣。
  “别哭,程莠,别哭,”贺琅轻轻抚着她的背,“是我的错,耽误了那么久才来找你,你受苦了。”
  程莠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说道:“你走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快回去,给你好好补补,你瘦了好多,抱着你都硌得慌,一定得好好补补……”
  贺琅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女子,明明应该好好补补的是她,一场大病,她憔悴了好多,本就不丰腴的身体愈发单薄,他把自己的斗笠摘下来戴到了她的头上,对她道:“阿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大病初愈又经雨淋,程莠刚回到雾山便染了风寒,病下了,倒也不严重,只是她身子太虚了,亏损太重,一点小病便让她卧床了好几天。
  这一场病愈,外面的雨也停了,天空不再阴翳,久过放晴,碧空如洗。
  程莠靠在床头看着窗棂透进来的斑驳了一地的光影,心情异常平静,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放空了,初时回想起年前那些事,她总是一阵又一阵地心恸,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常常苦闷地寝食难安,旁人的劝慰多是于事无补,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如今都过去了,她念着的人也回到了她身边,她也该放下了……
  “咚。”
  忽然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她的窗,紧接着一个人影映在了窗棂上,人影开了口,说:“姑娘,可醒否?”
  程莠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窗户,道:“哪来的登徒子,公然敲姑娘闺房的窗子?”
  窗外的人轻笑了一声,说道:“小生贺琅,冒昧叨扰,此番前来,是想向姑娘讨一场婚事,不知姑娘给个面子否?”
  程莠久久没有言语,窗外的人影一动不动,沉寂了好半晌,程莠忽地翻身下床,趿着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子,而后在贺琅忐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过来,探出身子垂眸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既而不羞不臊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弯了眉眼道:“贺公子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贺琅怔了一怔,他凝视着程莠,觉得脸颊滚烫,他一把捞住她要缩回去的身子,扣住了她的脑袋,情难自持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声音明朗,道:“定不辱使命。”
  窗外的两道影子侬侬相依,浮光掠影,追风而去,穿过苍林,蹑过山涧小溪,奔走过山川原野,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人世间。
  这少年江湖情,历久弥新。
  隆安十四年芒种。
  时隔十六个月,一年多前那骇人听闻的两广总督灭门惨案终于告破,听闻是两广总督之女宋卿卿一状告到了御前,呈上了一份有力的罪证,经由大理寺核实,捉拿了元凶高喆系任刺史,牵连甚广,皇帝震怒,一道圣旨下令彻查到底,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告示一出,举世哗然,不曾想凶犯竟是一个在百姓眼里公正廉洁,高风亮节的清官,为了一己之私,戕害总督府百余人,还欲把全部罪责推到了一个刚刚及笄的豆蔻少女身上,真是惊世骇俗,耸人听闻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热切地关注着总督之女宋卿卿的命运时,却传出这个少女失踪的消息,官府搜寻了几日无果后便草草了事,百姓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要求官府给个说法,一时闹得满城风雨,大理寺不得不受理此案,继续追查。
  可是直至这件事逐渐被人们淡忘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只是偶尔被人记起成为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再唏嘘一阵,而这个曾在公堂上慷慨陈词,引起轩然大波的奇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多人都说她死了,应是死于知道了太过诡谲的秘密被人灭了口,也有人说她是害怕被仇人报复,所以自己躲了起来,如此种种,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而不管这个女子的结局如何,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叫莫栀的姑娘曾翻越了千重山,过了万重关,只为木桃之恩,必琼瑶以报。
  这九州十万八千里,江湖一半世俗占了另一半,人多行游江湖,却也终将归于世俗,尝遍爱恨情仇,总也绕不出红尘几多纷扰。
  可不论天涯如何迢递,海角如何无垠,总有人孜孜奔走在云海间,白云苍狗何求无尘身,蜉蝣一掠但见人间半阙,寸微难许,仆仆不得留,可纵是危仞千叠,遍地腥云,亦鼎镬如饴,半尺无惧。
  此间江湖,一场巨幕落下,而他们的故事却远没有结束。
  风起林啸,肩摩毂接,江湖悠悠,苍穹不老,吾辈自当少轻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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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撒花~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我看到了都会反馈的。
  # 番外
第95章 行游天地(上)
  隆安十五年桃浪之季。
  云景山风云顶。
  今夜朗月,银纱随风千万里,潋滟无涯。
  悠然婉转的箫音飘荡在山川间,曲调细腻轻缓,和着夜风缠缠绵绵,随着无尽的月色流淌到了遥远的旷野之原。
  风云顶的断崖边,一名身穿红袍的男子姿态随意地坐在青石台上,夜风卷起他墨发上的大红发带,在明朗的夜空下扬起了明艳的弧度,他两手一上一下执着长萧,灵活地运着指,端庄儒雅地吹奏着一曲《良宵引》。
  青石台边有一棵万古长青、枝繁叶茂的松树,悬在崖外的枝桠上半卧着一个人,同样穿着大红的袍子,一条腿荡在外面惬意地晃着,红色的裙摆徐徐摇曳,那人手里拎着坛酒,半阖着眸时不时地喝上两口,目光慵懒地看着崖边吹箫的男子。
  “贺凌云,你这萧吹得真不赖。”
  贺琅将看着山野大川的目光转向半卧在枝桠上的程莠,弯了弯眉眼,那隐匿在盛朗月光下的万千星辰好像都被纳入了他漆黑的眼眸中,莹莹闪闪地笼罩着深藏其中的红衣女子。
  箫声渐落,贺琅把长箫端放在腿上,笑道:“我早同你说了,我吹箫还是不错的。”
  程莠弯着月牙一般的眼睛,将手中的酒坛一扔,系着红绳的酒坛在月下旋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稳稳当当地被贺琅接在手里,滴酒未洒,程莠道:“我爹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快尝尝。”
  贺琅眼波温柔地看向酒坛中荡漾着的女儿红,尘封了二十年的纯酿异常的浓醇馥郁,浓郁的酒香漫溢而出,随着夜风弥散了整个风云顶,他轻轻嗅了嗅,而后仰头喝了一口,满口生香,丰醇细腻的滋味在舌尖绽开,淡雅绵软,他滚了滚喉结,觉得这一口女儿红,是他有生以来喝到的最好喝的酒。
  他望着程莠道:“琼浆玉液,香醇可口,我倒想酩酊一场了。”
  程莠一手撑着树枝,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贺琅只觉被一片深红迷了眼,那大红的裙袍漫天倾盖而下,热烈地摄人心魄,在他的眼瞳中疯狂跳跃。
  贺琅蓦地站起了身,把那只飘然如火的蝴蝶一把搂了个满怀。
  程莠从他怀里仰起脸,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望着他道:“那可不行,你若醉了,我就把秦子涣喊来瞧你的糗样。”
  贺琅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夫君若是出了糗,丢的还不是夫人你的脸。”
  程莠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伸手将他手里的长箫捞了过来,而后她连退几步,倏尔持箫一贯,霎时周身风云涌动,“金丝游”游刃而出,随着程莠凌风而动的身姿,宽大的裙摆收放自如,发间的珠钗徐徐摇曳,腕上的双响镯泠泠作响,繁重的礼服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身形,她在月下奔逸绝尘的身影一如从前般盛气凌人。
  贺琅在旁侧温柔地注视着她,看她以箫为刀翩然利落地走完了最后一个刀式,“金丝游”在那盛大的刀意中盈盈落幕,“金丝”所承的刀意正指向那沧海一粒粟的刀海之道,曾昙花一现地风卷残云而过,一念之间杳无踪迹,如今竟真叫程莠寻到了点端倪。
  只是……
  程莠站直了身子,单手旋着长箫挽锋花,神情有些许不耐道:“都是秦子涣那王八蛋,成天撺掇我娘没收我的刀,我娘还真听他的话,把我的刀藏起来了,我都好久没碰过我的刀了。”
  贺琅还没说话,程莠一把将长箫抵在他的心口,把矛头指向了他,道:“还有你,小气鬼。”
  贺琅无奈笑道:“我怎么了?”
  程莠假模假样地道:“还你怎么了,你最可恶,你那把宝贝锟山剑,都不许我碰,哼。”
  贺琅抓住抵在他心口的一端长箫,看着程莠道:“你这是在跟我无理取闹吗夫人。”
  程莠扬着下巴,一脸傲慢地道:“对啊,我就是不爽,你就说怎么办吧,夫、君。”
  程莠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咬重了音,听起来有点威胁的意味,但在贺琅看来,这真是深得他心的撒娇。
  贺琅拉过长箫,牵住了程莠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道:“不是不让你碰,是我那剑戾气重,你身子弱,伤到你就不好了,别的不说,这件事秦兄做的对,依你的性子,刀若是在你手里,你能闲得住?”
  程莠板着脸看着他,道:“你胳膊肘往外拐。”
  贺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尽会贫,我明日给你做一把木刀,行吧?”
  程莠别过脸,抽出自己的手,哼道:“稀罕呐。”
  程莠看着山间漫漫灯火,道:“这新郎官都跑了,也没洞房可以闹,他们怎么还不散场,都喝得挺起劲。”
  贺琅也转头看去,拎起女儿红喝了一口,道:“云景山难得热闹一回,他们喝到天亮都有可能。”
  程莠督了他一眼,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心下微微泛起了涟漪,她忽然转过身,踮起脚尖在贺琅的唇角亲了一下,而后抱住他的胳膊道:“夫君,我给你跳支舞如何。”
  贺琅微微睁大了眼睛,佯作震惊道:“你会跳舞?”
  程莠眨着眼睛点头,道:“会啊,跟你说,我几年前去过一趟楼兰,遇到一个会说汉话的姑娘,她是个乐师,弹的曲子都很好听,她还教过我弹琴呢,不过我没学会……”
  说着程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胡人姑娘都很会跳舞的,像仙女一样,我当时很羡慕,所以就跟着她学了几曲,我现在还记得一点,贺凌云,你有眼福了,一般人可没机会看我跳舞。”
  贺琅大言不惭地笑着道:“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你夫君。”
  程莠朝他“嘁”了一声,松开了他的胳膊,后退两步,朗声道:“那你可看好了。”
  贺琅将女儿红放到青石台上,长箫在手中转了一圈,他足尖轻点,纵身跃上了程莠方才坐过的枝桠,说道:“我来助你。”
  说着他半卧在了枝桠上,背靠着树干,一条腿悬在崖外,红袍在夜风中张扬地飞舞着,他手执长箫,箫音如流水般泠泠而出。
  程莠粲然一笑,一步跃开,流火一般的裙摆便在清朗的月色下浮动盈亏,她影随曲动,婀娜绰约,她的身姿袅袅,又带着武者不可或缺的劲遒,在刚柔并济中翥凤翔鸾,长衣盈风,三千萤火广袖间,飞散天涯漫九川,她翩跹在山崖边,步步生莲,乘着山野的风,踏着郎君的意,在无边的风月里,与君漫漫共此时。
  大婚之夜,红影绰绰的洞房花烛里不见新人绵绵影,却见扶摇山巅的月影下嫁衣如火灼露华,山间庭院的筵席久久未散,席间一老一少各抱着坛酒吐露衷肠呜呜咽咽,酩酊不觉,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口没喝就被送了人,老泪纵横还说高兴一点也不心疼,被旁人笑了好些时候。
  这一夜月明星子稀,新人闹旧人笑,连理枝繁叶茂。
  隆安十七年,初雪。
  贺琅牵着一匹白马走在漫天飞雪的长街,程莠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马上,怀里抱着个手炉。
  他们现在身处冀州境内,打算在除夕前赶到建安,在将军府陪贺老将军过年。
  这两年秦怿又做回了江湖浪子,正巧月前他也到了冀州,程莠和贺琅便盘算着既然来了,就去找秦怿蹭个落脚地。
  程莠道:“我还以为赶不上珩哥的喜宴了,这下好了,新娘直接跑了,他要是不把新娘追回来,你们贺府岂不是要被满门咔。”
  程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贺琅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程莠,抬起胳膊搂住她的腰,直接把人从马上薅了下来,道:“说的好像你不是贺家人一样,贺夫人。”
  程莠笑眯眯地把缰绳从贺琅手里抽出来,将手炉塞到他怀里,给他搓着手道:“那跑的可是皇上的妹妹,纯禧公主,按坊间话本来说,是得株连九族,天爷,那我们雾山也完了。”
  贺琅握住程莠的手,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少看些无良话本,皇上尊重婚姻自由,不会迁怒他人的。”
  “那肯定是有先例才会这么写的,”程莠拍了一下狗尾巴的屁股,狗尾巴便颠着小碎步走了,“让狗尾巴先给秦子涣报个信,等我们去了就能吃上饭了。”
  贺琅失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
  程莠抱住贺琅的胳膊,靠着他取暖:“那当然。”
  贺琅把胳膊抽出来,掀开披风把程莠裹进怀里,将手炉又塞给了她,说:“你拿着吧,手这么凉。”
  程莠蹭了蹭贺琅披风上的绒毛,抱着手炉笑道:“唉,这以前也没那么怕冷——诶贺凌云,珩哥和公主定亲的时候你不是在家吗,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呗,据我所知,公主不是挺喜欢珩哥的吗,怎么会逃婚呢?”
  “你都看出来了吧,”贺琅长长叹了口气,“这说起来,还是怪我哥不开窍,纯禧公主和我哥是年少的情分,纯禧公主性子内敛,我哥是个愣头青,所以谁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旁观者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爹和皇上就顺理成章促成了这桩婚事,我哥也是三书六聘上门提了亲的,本来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顺利的话年前就能完婚。”
  程莠点头,贺琅继续道:“但巧就巧在尚书府的千金也对我哥有情谊,那个小千金性子烈,平日里也挺张扬跋扈的,就把自己‘心悦贺小将军’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时候就需要我哥表明态度,但那愣头青,在公主最需要他心意的时候,一声不吭剿匪去了,然后你知道吗,那小千金竟然偷偷跟去了,这下就真说不清道不明了。”
  程莠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道:“不是,说一句‘我喜欢你’有那么难吗?送个定情信物有那么难吗?”
  说着,程莠还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摇了摇腕上的双响镯,贺琅一把握住程莠的手,把她的手塞回了披风里,程莠调笑道:“我就说我当初怀疑你们哥俩不是亲兄弟是有道理的吧。还是我夫君会疼人。”
  贺琅乜着她道:“尽会贫——月前举办庆国大典,各国皆有使臣来贺,婚期本是在庆国大典之后,谁料庆国大典结束后,公主竟偷偷跟着邻国王子的车队跑了,此前邻国本是想和我朝联姻的,但因为公主订了亲,皇上就以互商为由揭过了联姻的事,所以公主跟邻国王子跑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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