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檐上有雪【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20:27

  “娘娘说他还得再念一阵书,卿卿姑娘,是不是你们嫌弃他做事不好啊?”他的养母似乎很乐于让他跟着我们,被我一问,满眼的担心。
  “我可没有!”我急忙推脱,虽然这事是有我的问题,但在附子亲口说出他的想法以前,我不会多说一句。
  随着我的经验增多,沈叙也很放心我自己看诊了,于是在静城的日子里,我们之中时常有一人离开医馆,为不方便的人上门看诊,确实比在揽月阁方便不少,也见到了更多病例,有些甚是难得,我建议沈叙也将这些病例记下,他微微笑着反问我有这个想法怎么不自己动手。
  “我觉得我还不够格呢……每次的诊断和药方不也是给你看过才行的嘛……”我小声劝道。
  “但是这里确实有很多病例很有意思。在其他地方,这些病例几乎都得不到医治,对我们来说,则是根本见不到的……若是能记下来再分门别类地整理起来,对以后的人得是很大的帮助呢。”这句倒是我的实话,静城中的一些人,若是放在外界,怕是疾病尚未发展到如今就已经被放弃了,这里对他们来说是机会,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些疾病哪怕没得治,也能知道如何让病患活得更好、更久,没有一位医者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能把它们记下来,或许以后就有更多的人能得到这份生机。
  “病痛无论贫贱长幼,为医亦然。”沈叙说完这句话,就埋头做自己的去了。我知道他是没这个打算了,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也找了个新的簿子,涂涂改改写起来。写得并不好,很多地方都不知如何精确地描述,只好写一段空一点,留作以后审看补充用。
  写满了那本不算厚的簿子,我小心得就差没把它供起来,准备等哪天闲下来再仔细订正一遍,结果真到闲下的那一天,翻开一看,空白处被沈叙的字迹填得满满当当。
  “你帮我改了?”我喜出望外。
  他没有抬头,书堆里只能看到一支笔在动:
  “没睡醒拿错了,以为改的是自己的。我就说怎么写得这么不通顺。”
  我才不理他怎么说,反正我一字一句抄下来了。
  若说这日子中有什么烦恼,大概是最后一次去给肖姑娘施针时,她屈着腿斜眼看我的动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王妃娘娘是不是也请你去除夕的宴会了啊?”
  我把最后一根针留妥,才回答她:
  “是啊,你今日怎么叫得这么生疏?”
  “这是在我家,”她撅起嘴,“你猜我直接叫她的名字被我爹听到了会怎么样?”
  “怎么样啊?”横竖留针也得一柱香的时间,聊聊天也挺好。
  她一脸不爽:
  “会被罚站的,我这腿至多站一顿饭的时间,我爹瞅准了罚我,往半个时辰上站。每次站完都是一身大汗,躺一天都缓不来。”
  “那不挺好的,”和她熟了一些,我也被她带得讲话没点顾忌,当然,仅限对她,“你多站多走,腿上会更有劲些,说不准以后在家走着都不用人扶了。”
  她好像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把这件事扔到一边,继续之前的话题。
  “所以,王府的宴会你打算表演什么节目?”她问道。
  “?”这可问住我了。
  “我们这每年宴会上大家都要表演节目的,”她点着头说,“你还没准备啊?那得抓紧了。”
  还有这种传统,我连忙打探:
  “可我啥都不会啊?你表演什么?”
  她很轻松地挥手一指,墙上挂着一把琴。
  “你加油现学点什么吧。”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等着看我出丑的笑意。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叙。
  “你会不会也弹点琴什么的?”我问他,“咱俩就派你出去丢人。”
  他抬起头来看我,半笑不笑:
  “你怎么不去?”
  我理直气壮:
  “没人教过我啊,怎么看你都比我更有机会学点什么吧。”
  “小神医,你去给大家表演个悬丝诊脉吧,”他歪着头看我,“现在开始买通一点托呢,还来得及。”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好好说,”我警告道,“不然到时候怎么办啊?”
  “那我觉得你最近口条很顺,不如去城里的园子里花点钱,另找个师父学学贯口吧。”他还是一脸的漫不经心,话里甚至带上了讽意。
  而且,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就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兴趣,低头凝神思索什么去了。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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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贿赂叙叙子让他给大家跳钢管舞【认真】
  所以明天拖更的话就是被暗鲨了。
第140章 和风频报信
  那晚之后,医馆就来了一位很棘手的病患,我和沈叙倒了两个昼夜,终于是让他能回家休养了。廿九日好歹赶上打扫一下屋子,能过个像样年。
  除夕一大早,门缝下就躺着一张纸笺,翻来一看,是王妃要我晌午去她那里。
  总觉得她待我亲热,让我有些不安,我也把这种不安说给了沈叙,他素来谨慎,听了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说挺好的。
  “有朋友不是很好么?”他是这样问我的。
  朋友是这个样子么?我有些迷茫,不过很快就把这种迷茫抛之脑后了。
  毕竟我也很喜欢王妃,很喜欢肖姑娘,很喜欢这里。
  “我再写一会东西,快到时辰了自己过去,宴会上见吧。”沈叙送我出门,我蹲下身,让他帮我系紧了斗篷。
  我忍不住把一个小小的亲吻贴在他的脸上。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亲密接触,沈叙却总是会迷茫一瞬。
  而我却不知为何慢慢喜欢上了看他那刹那间的失神,所以愈发放肆,用细密的亲吻或者触碰填满一个个寻常日子的空隙。
  今天也是一样,沈叙眼睫颤颤,用手护着那个并不珍贵的吻迹。
  “路上慢点。”
  被领进寝殿时,王妃正更衣。
  墨绿锦袍,翻出赭色内里,腰上绕一圈金边带,托此刻的福,我终于看清了川行其人收在腰间的是什么宝物。
  ——原来是她时常绕在手里把玩的那把扇子。
  她看我稀奇,又从一个小袋里变出一颗前日里用来惩恶扬善的黑色石子,扇骨一旋,黑影蹦蹦跳跳地落在我脚边。
  “拿着玩。”她别过头去擦口脂。
  我捡起来,光泽圆润,忍不住搓了搓。
  已经习惯了她带着我到处走,再加上她显然是在做出行的准备,我主动问道:
  “我们要去哪里呀?”
  “带你出城玩。”她的声音被擦得模模糊糊,看来这口脂不太好卸。
  总觉得在静城的这几个月,把我前几年该出的门都补回来了。
  出门时,她特地从书架上拿下两个系在一起的符牌,解开结,把其中一个塞给我,另一个又收回去。
  我手里这个刻着三个字,是我曾经感兴趣到悄悄打听的那个名字:江川行。
  收回去的那个则是两个字,不是江潆,而是江婉。
  “为什么这个上面的名字不一样呢?”我问道。
  她看都没看,伸手就来拍我的脑袋。
  “那个是别人取的,我不喜欢。”
  嗯……还好我没有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守城门的士兵看过我们的符牌,把它们扔进了一个小盒子,从木牌碰撞的声音来看,里面至多还有两三个。
  他们把两个没刻名字的塞过来,王妃一把塞入袖中。
  “两日期限,你知道规矩。”听他们的语气,川行就是王妃的事,确实没几个人知道。
  她沉默点头,在我开口想问问题之前拖着我走远了。
  “为什么要换这个符牌呀?又为什么是两日期限?”
  沿着松林中的小道终于走到无人的地方,我揉着被拽的有点痛的手腕问道。
  她边走边摸着路边的松树:
  “皇上的意思,静城中的人,只有公务或者经商,可领特制的符牌通行天下。其余人不能离开城中两日以上。这空白的符牌只是为了证明我们自静城来,其实也只能在附近的几个镇子中使用。”
  我听了只觉得奇怪:
  “为何如此?这样岂不是对大家很不好?不能去想去的地方……”
  “还好吧,”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声音里一点惯常的笑意也没有,“这里大部分的人并非是被这个禁令所束缚,而是他们自己压根不想离开这里。你自中原远道而来,自然知道外界的人、外界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什么样。”
  停了停,又换出温柔一些的口气对我说: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和沈叙的原本符牌我让柳观收了,你们要走时再去找他就好,不影响的。”
  听出她语中的休止之意,我也放开了这个话题,尽管她还没有回答我的为什么。
  一大片松林在风中抖着积雪,时不时落在我的鼻头肩上。这不是我和沈叙来时的路,所以我牵着她的袖口跟她走,她住了脚时,我也停下。
  松林绵延到此为止,稀稀拉拉只有两三棵叛逆的闲在外头,其中一棵下面,一幢围着院子的小屋有些眼熟。
  “还记得这里么?”王妃的声音又恢复了生机。
  左看右看,终于从鸡窝里窜出来的一只花公鸡身上寻得一丝线索,这是进城前留宿的客栈,只是从后面绕下来,让我有些不认得罢了。
  我惊喜地感叹一声,问她:
  “我可以去和老板娘打个招呼么?”
  她挽起我的手,往那棵松树下走去:
  “今天是来看她的,不过……不打算让她知道。”
  “那要怎么看……”
  我刚问完这句话,就被带到了松树下。
  松树倚着围墙,懒洋洋的吹了一团雪下来,正中我的头顶。
  所以是要……爬树?
  她替我拍干净头发,先为我作了示范。
  只见她一脚踩在树皮,一脚磕在墙缝,双手捉住最下面的一根枝条,略一用力,就翻上了屋檐。
  这套动作看着轻松,却惊了枝条的好梦,它怒发冲冠,直把积了不知多少天的余雪一口气倒在了我身上,只一瞬间,我的黑袍子就被淹成了白色,头顶也是凉凉的。
  “抱歉抱歉……”她声音再小,我也听出在笑了,还笑得很开心。
  好歹把自己甩半个干净,我学着她的样子,一脚蹬树,一脚踩墙,却被臂长限制死了,够不到那根枝条。
  她探出半个身子,勉勉强强把我勾带了上去。
  像先前一样扫出一小片清净坐定,我这才舒出一口长气,这上房揭瓦的活虽不是第一次干了,到底上次也是爬梯子,此番梁上君子一般的行径,闹得我心口狂跳。
  “别怕啊别怕,”她这开心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不会掉下去的,有我呢。”
  我没什么好气:
  “所以,为什么我们大过年的要出城来爬屋顶啊?”
  “哦哦,”她这才收起笑劲,“带你看好看的。”
  她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院子门口,我做贼心虚,只敢伸长脖子偷偷看。
  是老板娘坐在院子边分着喂马用的草料。
  “你和沈叙来时,小花直接带你们进来了,”她跷腿坐着,一点都没有在王府中那娴静的气派,“所以你们不知道,若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原需要在入口处和小花讲清楚身体有什么疾患,又有什么手艺,在城中能做些什么谋生。你呢只要跟着沈叙就没问题,若是分开来,就得由他向小花证明你是来拜访或者投奔他的,否则一律不许进入。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在门口求了小花好几个时辰,只说自己的未婚夫来了此处,想要见一面。但是没有她那位未婚夫的证明文书,小花也不能放行,更不能让她留下,只好答应替她传信进去。可惜,小花替她传了四五封信,她的未婚夫都不回一字,她则天天在门口守着,也不添乱,但小花心里过意不去,最后甚至和我告假当面去质问那人,你猜他怎么说?”
  “嗯……”这个故事我听过一点,“说自己配不上她什么的吧。”
  “是了,他说自己早已算不上寻常男子,不能给她从前的生活,要她就此别过,另寻良配。”
  我抿了嘴,不好评论。
  毕竟这个论调对我来说……也很熟悉。
  “小花脸皮薄,不好意思自己去和人家姑娘说,所以把这句话和这个姑娘都扔给我,让我去剜人家刀子。她听了倒也没什么大反应,只问我能不能收留她在这里,好歹派个活做。我看她恳切,又怕她真的待在城里,后悔了出不来,就资助了她一点钱,让她盘下了这间客栈,接待往来赚点营生,也顺便让我们的商队多个歇脚的地方。”她继续讲着,为我补完了这个故事的下一节。
  “我对他们那种想法呢,可以理解,不敢苟同。所以寻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若她真想守,这客栈决计饿不死她,若她守不住,走了我再找旁人也就是了。结果她在这里一守就是两年多,不仅快还完我当初借她的本,这两天还写信来说,翻过年想重修了那楼梯,看来是真的打算在这一直待着,不见到她那个未婚夫,是绝不离开了。”
  “所以……”我接过话茬,“她的未婚夫是……?”
  她一挥手,往来时的林间路上一指:
  “这不,快到了。”
  我把手圈成筒,透过去看,这才大概认出了那个身影。
  “韩大哥?!”我惊道。
  “小声点,”她拧了我一把,“是的,就是他。他来的时候说自己想去个远人的地方,王爷就让他去山下的牧场。他去了以后也不乐意和别人合住,慢慢的自己搬远了些,也好看着牲口别走进山丢了。牧场的活时忙时闲,听那边人说,闲时他就进山去。王爷提醒过山中危险,不过他说自己从小长在山中,不怕的,也就随他去了。”
  “前几日,我是知道他到了的,只是那天刚好碰上了你。我约莫知道一点沈叙的心思,也知道王爷必然会让他来找我,所以我让浓翠留他在门外等着听。那些话既是说给你,说给沈叙,也是说给他。我觉得你我也好,她也好,只要是自己作出的选择,并且自己担着这份选择的后果,那就是值得尊重的。不过你我是友人,沈叙……算得上家人,他又是主动来问,开解一下是应当的,韩大哥的事,我终究不应当置喙,只能旁敲侧击一番。好在昨天他来问今日能否出城,说是想来吃顿年夜饭,我就知道这是想通了,记起你和老板娘尚有一面之缘,就约你出来见证一下。”
  我不由得坐正了,眼睛跟着那个路上的人影,满是期待。
  韩大哥走走停停,有时顺着坡快步向下,有时又埋着头略站半刻。
  直到接近了这小小客栈,才逐渐步履平缓。
  他看着鸡舍,那只花公鸡咕咕地叫着绕圈,母鸡刚下了蛋,一只爪子刚迈出笼舍,就被冷而硬的地面激得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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