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的小院里,一侧的晾衣架上,被挂得满满当当的,凉席,被单,还有好几件衣服,其中就包括他们两人昨天办婚宴时穿的,当然,最让她害臊的那两件,不在其中,风一吹过来,晃晃悠悠的,夏居雪只觉得,扎眼得很……
这还不算,厨房里,正当夏居雪与自己碗里那满满登登的好几颗鸡蛋大眼瞪小眼时,夏居男又开心地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
“姐夫说,姐姐累坏了,要补补身子,所以特意给姐姐打了四个猪油开水蛋,我和姐夫是男子汉,所以一人两个就够了,嘻嘻嘻!”
夏居雪还没夹起蛋来吃,就差点被呛个正着,她的脸一时间再次不争气地变得通红,她再也控制不住,狠狠瞪了邵振洲一眼,这个男人,到底还和自家涉世未深的弟弟,说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话啊!
而且她累坏,还不是因为……
想到今天早上,她虽然累极,但还是在生物钟的影响下,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异样,睁开眼,差点吓了一跳,却是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压到了邵振洲的腿上……
她愣了一愣,刚像做错了事般,轻轻地把自己的腿挪下来,下一瞬间,她原本以为熟睡的男人,就一个翻身,朝她压了下来……
第35章 “宝藏”媳妇
夏居雪定了定心神, 决定不再回想和邵振洲之间让人羞答答的酱酱酿酿事情,而是把视线定格在那一大碗猪油开水蛋上。
这要是在后世,一次性吃四个猪油开水蛋, 绝对是养生大忌。
尤其是对姑娘们来说,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但这年月, 每天的工值才一毛多,好的也就是三四毛, 而一个鸡蛋七分钱, 所以, 能一顿吃上四个鸡蛋, 绝对是做月子的女人都得不到的待遇。
套用后世的流行话来说:“遇到能让你一顿吃四个蛋的男人, 就嫁了吧!”
只是, 对夏居雪来说, 一碗连汤带蛋冒着尖儿的猪油开水蛋,是挺勾人食欲的, 但实在也有些“负担”,而且,一个人“多吃多占”,也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她先把眼睛投向了弟弟夏居南,不曾想,小家伙坚定地猛摇头, 还拍了拍肚子,笑嘻嘻的, 那句从昨天起就被他正式挂在嘴上的“姐夫”, 叫得亲热又顺溜。
“我不要,刚刚, 姐夫还化了一碗红糖水给我喝呢,整整放了两大勺糖,我肚子现在还是圆溜溜的,姐姐自己吃!”
小孩子就没有几个不嗜甜的,夏居南也不例外。
本地不产甘蔗,糖算是“奢侈品”,一斤红糖片一块多,白糖六毛多,红糖五毛多,还都需要凭票限量供应,所以,即便是身为城里娃的夏居南,糖水也不是能经常喝到的,所以,邵振洲两大勺下去,明明齁甜齁甜的,小家伙咕嘟咕嘟灌下肚时,还是美气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夏居雪抿了抿嘴,只好又无奈地把目光投向邵振洲,只是,看到男人那张这会儿一本正经的脸,再想到这个外表上看着沉稳如山的男人,原来也有那般蛮横野气的一面,她的两颊又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来,有一种别样的水波在眼里荡漾。
视线两两对视,邵振洲一下就看出了媳妇儿眼里的内容,不由也想起了昨晚那种山高水白、宛如鱼儿在水里游的酣畅淋漓之感,想起了媳妇儿被他欺负得狠了时,那要哭不哭的水汪汪眼睛,以及那软软绵绵让人欲罢不能的娇软声……
男人,即便是再一本正经的男人,骨子里总不免也带着几分“劣根性”,这不,在心里各种七荤八素的念头驱使下,邵振洲也不由蔫儿坏起来,蠢蠢欲动地兴起了逗弄自家媳妇儿的念头。
他嘴角噙笑,深深地看向夏居雪,满脸兴味儿地调侃道:“伙食保障好,才有战斗力,等下我们还要去梁仲平那里看猪仔呢,你不多吃点,走不动道怎么办?”
关于买猪仔回来养,是夏居雪主动和邵振洲提出来的。
这年月,各生产队是有养猪指标的,同时为了鼓励社员们多给国家上交生猪,公社还有一定的奖励措施,比如,上交一头生猪,奖励50斤粮票,以及发给两条肥皂、两支牙膏等等,所以,月湾队有三分之二的人家都有养猪。
之前,夏居雪在知青点时,就提出过这个问题,被集体投票否决了,赖明月毫不客气地表示,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呢,哪里来的精力喂猪,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不了。
而这次,她特意和邵振洲商量后,对方立马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好!你想养,我们就养,要是觉得辛苦了,我也能养活你和居南!”
而且,办事效率杠杠的,昨天在婚宴上打听到梁仲平家的母猪刚好生了九窝小猪仔后,就跟对方打好了商量,今天过去挑选。
闲话扯回。
且说,夏居雪听到男人嘴里的那句“战斗力”,一张原本就带着几分羞意的脸蛋,再次“轰”的一下,染上了一层绯红。
这话她耳熟得很,昨晚她被他铺天盖地地裹在怀里一顿“狠欺负”时,迷迷糊糊间,就听到男人喷着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低喃,说她“战斗力”不行……
夏居雪越想越羞,越羞越恼,羞恼交加、恼羞成怒之下,不由狠狠地剜了邵振洲一眼,要不是顾忌着弟弟在一边,早就嗔他一句“臭流氓”了,而成功把自家媳妇儿逗成一朵“怒放娇花”的邵振洲,不但脸上乐开了花,心里亦然。
在基层连队十年,和尚庙待久了,加上性格中的含蓄、沉稳因子使然,邵振洲或许在刚开始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姑娘打交道,但一些半荤半素、素中夹荤的玩笑话,还是能说上一句半句的,毕竟,部队里的兵油子们可多着呢!
以往,他都是充当“听”的角色,今天转换角色,拿这些话来逗自家媳妇儿,那种感觉,果然受活得很,呵呵呵!
最终,夏居雪只能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执拗坚持下,心情复杂地解决掉了这份甜蜜的“特殊负担”,然后,她的肚子,果然如预料的那般,幸福的吃撑了……
吃饱喝足,收拾完碗筷,邵振洲大手一挥,宣布今天的重要行程。
“走,买猪仔去!”
他话音刚落,原本正在院子里笑嘻嘻地看着陆大娘送的小鸡仔玩儿的夏居南,立马开心得蹦了起来。
“喔喔喔,买猪仔去啰,买猪仔去啰!”
然后,又抬起头来,巴巴地看向邵振洲:“姐夫,昨天囍娃儿听说我们要去买猪仔,也想跟着去,我能不能去喊他?”
邵振洲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当然能,去吧!”
*
太阳当空照,树上知了噪,月湾队的土路上,夏居南和囍娃儿像昨天当“小旗手”那般,兴冲冲地在前头开路,嘴里还哼着欢快的“猪猪”歌谣。
“盖新屋,养猪猪,养到五月麦子黄,小猪长成大簸箕;养到腊月二十五,小猪长成小驴驹;待到过年挨一刀,喜得胖娃嘎嘎笑!”
邵振洲听着这欢快的童谣声,再看看戴着草帽款款走在身边的夏居雪,只觉得心里和今天的日头一样,金灿灿的。
都说“无牛不成农,无猪不成家”,“牛大得力,猪大肥家”,夏居雪主动提出给家里添牲畜,他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这就是他多年来一直奢望的家的感觉,不再是清锅冷灶,禽畜皆无,而是灶房里有炊烟,围栏里有牲畜,满满的烟火气。
就算他远在千里之外保家卫国,只要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一个让他牵挂的人,心就是安稳的!
邵振洲想到这里,心里柔成了一张黄裱纸,他转过脸,认真地看向夏居雪,向她描述他们驻地的“美好”。
“我们部队虽然驻扎在山里,条件有些艰苦,但家属区却有很多空地,很多嫂子就把这些地块开垦出来,种上蚕豆、胡萝卜、四季豆等菜蔬,蚕豆放上八角、花椒加盐,胡萝卜和四季豆就用清水煮,味道都还不错,部队还偶尔给干部发些农场的专用豆腐票、牛奶票,日子也算过得可以。”
“居雪,我有信心,凭着自己的本事,冲到副营职,到时候,我就给你和居南申请随军,好不好?”
这年月,军人家属随军有三个条件:一是副营职以上军官;二是年满35岁以上军官;三是服役15年以上军官,邵振洲如今已是连长,虽说部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越往上竞争越激烈,但他有信心,他还能在部队更进一步。
而且,部队为了照顾干部的实际问题,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农村籍的军官在临近随军条件时,只要在部队不犯大错误,一般不会突然安排转业,而是等到家属被批准随军并安排了工作后,再安排转业,所以,无论从哪条来看,他都对把夏居雪和夏居南安排随军,信心满满。
男人的眼眸深得像井,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夏居雪仿佛听到了心里潮水涌来的声音,且一颗心都被这波潮水鼓涨着、搅动着、起伏着,虽然她承认,这场婚姻,最起初时,她考虑的现实因素多过于情感问题,但此时此刻,听着他对未来的认真规划,她承认,她是真的感动到了。
她对着他的殷切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邵振洲顿了顿,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道:“对了,今早我在居南的房里,看到他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本子,上头记着各种作物和果树常见的病名、症状、传播途径、发病条件和防治方法,后头还画着一些常见害虫的雌成虫和幼虫图案,他说,那个本子是你写的?”
说实话,看到本子上分门别类、工工整整地记录着粮食、蔬菜、经济作物、果树的主要病害防治,甚至栩栩如生地画出了各种害虫的图像时,邵振洲是惊讶的。
他敢肯定,哪怕是长弓叔这些老把式说起犁田、耙地、拔秧、插秧、施肥、防病、除虫、割稻、打稻、种麦来,如数家珍,但在知识性、实用性和科学性方面,还真的不一定比得过她那个本子里记录的。
如果在后世,邵振洲一定知道,这样的姑娘,有个词可以形容,叫“宝藏女孩”,当然,这个年代的他,是不知道这个网络红词的,他只能深深地看着夏居雪,在心里由衷地给她点赞……
他娶的这个媳妇儿,柔弱的身躯背后,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第36章 特别讨人喜欢
上一秒, 邵振洲还在和她说部队的事情,下一秒,话题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问起了她的那本小册子,夏居雪面上先是一怔,随即, 点了点头。
“嗯,是我的本子。不过, 那里头的东西, 其实也不能算是我写的, 我就是把高中时上过的农课、爸爸的一些笔记以及农学书里的一些知识, 进行归纳总结而已, 因为小南觉得里头的图画有趣, 说想学着认害虫, 就把本子拿了过去。”
待夏居雪柔声细气地解释完,邵振洲看向她的眸光更亮了。
之前听她说她调制的农药都是父亲曾经教过的时, 他还以为那就是一次偶尔,却是没想到,自家这个媳妇儿脑子里的储备量,以及手上的绘画水平,远远超过他原本的以为。
部队一向崇尚“说优点,讲不足, 手拉手,同进步”, 何况, 眼前之人,还是自家媳妇儿, 故而,邵振洲毫不吝啬地对媳妇儿进行表扬的同时,还顺道提了个要求。
“我觉得你总结得很好,实用性也很强,你应该还有类似的笔记吧,回头,我能不能看看?”
邵振洲虽然常年待在部队,但对于队里的农业生产情况,也是门儿清。
虽然报纸、广播上都在宣传“用领袖的光辉哲学思想实行科学种田”,但社员们基本上也就是听听罢了,别的不说,就说在预防病虫害方面吧,基本上都是——“这种害虫,就用这种农药”,而不会对症下药,根据不同的虫情、病情,改变用药的种类、浓度、使用方法。
而这,也是去年虫灾泛滥的重要原因——抗药性。
而大队的农业技术员,要么由保管员兼任,要么由能认得几个字的老庄稼把式担任,每次去公社农技站开会,也就是走个过场形式而已,回来后,别说传达会议精神,能把会上说的罗列出个一二三点都不错了。
当然,社员们也不在意,主要还是保守思想思想作怪,不敢冒险,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但不能提高产量,还会“瞎子点灯,白费蜡”,糟蹋了粮食,吃土喝风。
而眼前的夏居雪,无疑是个很好的农业技术人才,如果她在这方面有特长,而她又愿意做这方面的研究和探索,他不介意做个桥梁,让长弓叔给她一个尝试的机会。
至于夏居雪之前为何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他猜左右也就是上次她告诉他的那些原因了。
不过,邵振洲心里虽然有想法,但他向来是个谨慎之人,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夏居雪可不知道邵振洲千回百转间,已经想了很多,她对于邵振洲的请求,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