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瞪着对方，都不认输，气氛凝结，空气中仿佛混着火、药味，让人不敢用力呼吸。
站在旁边的孙瑜屏息看着，不敢出声说话，她双眼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沈梵梵。
沈梵梵站得笔直，眉宇倔强，眼中都是不肯妥协。
在孙瑜的印象中，沈梵梵一直是一个脾气很软的小仙女，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梵梵。
本应该觉得有些害怕的，但孙瑜却偏偏觉得这样的沈梵梵特别有吸引力，十分灵动有生气。
小公主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就算是任性妄为，也可以理直气壮。
化妆间很安静，半晌，孙瑜软软出声，打破了僵局，“婧姐，木木姐说不行肯定有她的原因，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
见沈梵梵依旧没有退步的意思，江婧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梵梵，我只是担心你成为第二个江漪漪。”
在这行，多的是被口水唾沫掩死的人。
江漪漪作品不多，之所以能火，除了那张脸之外，靠得就是各种炒作和舆论，靠拉踩Longai，蹭longai热度。
在那些照片和视频爆出来之前，天天喊着喜欢她爱她的人那么多，可在当三的照片和视频出来之后，江漪漪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骂得连脸都不敢露。
事业、爱情、金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就连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而沈梵梵至回国之后就舆论不断，因为其他人的原因话题不停的在增加，热度和作品不成正比，这次的事情和江漪漪相比只是皮毛，还都是假的，但江婧还是很担心。
人只要踏入这个圈子就如履薄冰，怕不小心就会得罪什么人，被人使绊子，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的，就算辩解，也不一定就会有人相信。
所以聪明的人都知道，在能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千万不能保持沉默。
沈梵梵并不在意这些，她极度自我，做事看似随心所欲，但实际上却有着很强的目的性。
她喜欢新鲜而自由的空气，这里，并不是她想久待的地方。
T家挑选的代言女星都是热度和话题度极高的，所以她需要热度，这样想想，沈梵梵觉得这样也并不是只要坏处。
“婧姐，我不成为江漪漪，我会成为第二个宁歌。”她说。
江婧笑笑了，又看了沈梵梵一眼，而后摇摇头，转身推开了门。
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小公主，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于是太天真。
沈梵梵不是宁歌那样有心计又心狠的人，两人天差地别的成长经历和性格，让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宁歌。
看着门要被关上，沈梵梵咬唇，冲那道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婧姐，抱歉。”
江婧摆了摆手，头也没回。
“嘭”
门被关上，震回了孙瑜的心神。
她有些激动地抬手抓住了沈梵梵的手腕，摇了摇，双眼冒星星，“木木姐，你刚刚好帅啊。”
沈梵梵收回视线，摸了摸孙瑜的头，“小瑜，你也可以。”
对上沈梵梵温柔的、带着鼓励的眼神，一瞬间，孙瑜眼前突然闪过三张男人的脸：
一个温和地看着她，朝她伸出手，跟她说别怕。
一个带她去看她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的社会，然后告诉她，和他在一起，他就能保她的事业辉煌腾达。
还有一个偷偷跟她说，只要给他他想要的照片或者想要的信息，他就能保她下一部戏女主戏。
孙瑜眼神暗了暗，缩回手，低下了头，咬紧了嘴唇。
她多想成为和沈梵梵一样优秀的人，善良自信，勇敢坚持。
“木木姐，其实我……”
“叩、叩”
门被敲响，打断了孙瑜的话。
“梵梵。”导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欸！”沈梵梵应了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孙瑜站在原地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很纠结。
叮，手机特别提示声想起，孙瑜立刻拿起手机看了眼。
王晰发过来条信息，可她还没认真看，又立刻被撤回。
孙瑜盯着头像等了好一会儿，眼睛盯到发涩，可对方再也没发过来一条信息。
……
因为齐野受伤住院，影响了后面的很多工作安排，赵谦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天天电话和饭局不停，忙着和合作品牌赔礼道歉，商量着能不能把时间往后移。
齐野伤的是额头，玻璃碎片沿着往下划，还伤了脸和耳朵，伤口不小，留下的疤痕也不是小事，短时间消不了，又很难盖住，因此退了不少广告。
毕竟，没有哪个化妆品想要找一个脸上有伤的明星来拍广告。
看到网上的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刚刚请人吃了顿饭，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人要搞齐野。
随后仔细看了看照片，赵谦又差点被齐野气死。
这些照片有的是他拍的，有的是他找人拍的，现在齐野全让人发出去了，在没有经过她也许的情况下。
赵谦越想越气，急匆匆地回到了医院，想对齐野发脾气，但推开病房的门，看着躺在床上，半张脸都盖着纱布的男人，他又强行压下了脾气。
合作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算了解齐野的脾气，摸爬滚打七八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知道齐野不是冲动的人。
若不是气昏了，齐野也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脸，无论是对男艺人还是女艺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齐野最自信和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
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摇钱树，闹崩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
听到了开门声，齐野头也没回。
赵谦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控制好脾气，而后反手掩上门走到了床边，沉声问道：“照片的事情是你找人弄的吗？”
齐野缓缓转头，看向赵谦，“是。”
他声线平直，露在纱布外的那只眸子沉而阴冷，以往在人前的那种斯文温柔不见分毫。
赵谦皱眉，耐着性子和他分析利弊，“齐野，你忘了你手机里的那些照片了吗？”
“你手机里会出现那些照片肯定是砸你的人拍的，他为什么会用你的手机，把你倒在包厢门前的照片拍下来存在你的手机里，这不就是一种警告和威胁吗？”
想到自己狼狈又血淋淋的照片，齐野红了眼，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见齐野要说话，赵谦又连忙继续道：“就算你删了照片 ，照片也不会完全消失。”
“那人手里肯定也有，你这么做，就不担心他报复吗？若是被曝出去，你的形象就完了。”
“最重要的是，你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万一和沈梵梵无关……”
“不可能无关。”齐野打断了赵谦的话，语气十分的肯定。
他被砸晕的时候，确实是不知道砸他的人是谁，醒来后，他也让人去酒吧，想查看监控，可酒吧经理坚持那段监控坏了，而酒吧老板始终不肯露面。
没记错的话，沈梵梵说过，那个酒吧，是她的好朋友开的。
事情不可能和沈梵梵无关。
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出了心里的那口恶心。
“可是……”
“没什么可是。”齐野再度打断了赵谦的话，他死死瞪着赵谦，一字一句都带着恨意：
“西河旅拍乘机说要解约，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广告努力了多久吗？”
“那个老女人的目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
话到了这一步，赵谦噤了声，他半合上眼帘，遮住了眼底最深的复杂的情绪：
敬佩、可怜、纠结……
还有，鄙夷。
自己占了下风，想要留住好的代言，就不得不做出某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努力”补偿。
人总有野心，为了达到目的，总要被迫做很多让自己都觉得鄙夷的事。
谁又能真正干干净净呢？
在这个社会，这样的人多的是，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谦知道，齐野心中的郁气不只有砸在他头上的那一个瓶子，他还恨，沈梵梵那连逢场作戏都不愿的清高。
身处肮脏地狱的人最讨厌光明和干净，从五年前，齐野就恨沈梵梵身上的干净。
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恨意有多深。
……
纪曜醒来的时候，卧室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醒来睁眼就能看到在床边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就连她之前的存在也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个每天醒来，睁眼就是他最爱的姑娘躺在身边的美梦。
纪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动。
她离开了啊。
很少生病发烧，这次一烧就烧得这么厉害，两三天了，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纪曜轻轻抬起了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方，轻轻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而后，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咚、咚。”
纪曜呼吸一滞，随即睁眼了眼睛，看向门口。
不是沈梵梵，沈梵梵应该不敲门。
“进。”纪曜淡声道，再次闭上了眼睛。
得到允许，王晰推开了门，脸上内疚，“纪总，抱歉。”
他前几天去了灵泉山庄，本来很快就会回来，但中途出了点“小差错”，所以今天才回来。
助理本不该多干涉老板的私生活，但王晰的工作特殊，小纪总对他的工作要求很严格，大老板生病了他却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很大的失职。
但这不能怪他，因为根本没人告诉他，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嗯。”纪曜眼睛都没睁，好似毫不在意，他淡声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不过云涧总裁要求见您一面，她想和您聊聊，还说可能随时会变卦，您看约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王晰恭敬道。
灵泉山庄对于纪曜而言，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山庄。
大概知道纪曜一定会选择去赴约，所以王晰没问纪曜去不去，而是直接问什么时候去。
闻言，纪曜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云涧集团有些神秘，听说总裁是一个强势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女人。
由于两人行业跨越太大，几乎没有交集，所以纪曜从没见过云涧的总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主动要求和自己见面。
两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并没有什么可聊的。
想到这儿，纪曜手撑着床面坐好，而后，看向王晰，问：“有说为什么想见我吗？”
王晰目光微闪，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开口：“她说，山庄让出去可以，但她要在山庄养宠物。”
“云涧的云总说她之所以看中山庄，就是看中了山庄的环境，所谓的高端旅游项目只是顺便，重点是，灵泉山庄位置较偏，山清水秀，很适合养她妹妹的宠物。”
纪曜：“……”
他沉默了。
王晰飞快地抬头偷觑了纪曜一眼，也沉默了。
这是云涧总裁亲口和他说的，传闻中的女总裁母老虎也并没有传言那么的不尽人情，反而是个性情中人，听完他们想购买山庄的缘由后，没有一点犹豫就同意了。
然后便提了这个条件，他当时听完，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有多少宠物，才需要包一个山庄养？
“什么宠物？”
“不知道。”王晰想了想，可能是当时觉得太奇怪，就忘了问了，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工作的疏忽，于是又问：“要问吗？”
纪曜摇摇头，也没再多问，“回复她，时间也看她安排。”
能坐上那个位置，心思自然不是普通人窥探得了的，就算是做再怎么无理的事情，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却没有说出来让人人都明白的必要。
就和他一样，一个车行老板，非要花大笔的资金去截胡，从别人的手里抢一个破旧、且没有发展前景的山庄，说出去，大概也没人能够理解。
“是。”王晰拿出了手机开始打字。
“纪叙什么时候回？”纪曜突然问。
王晰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也没想，下意识回答道：“明早八点三十分到帝都。”
纪曜微微颌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却一直落在王晰身上。
王晰被看得一阵头皮发麻，只能低头在手机里随便拉出一个人一顿乱敲，自己也不知道敲了什么。
他身为大纪总的助理，是不是表现的对小纪总的行程太了解了。
纪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良久，让人心惊胆颤的视线终于收回。
王晰顿时松了口气。
“今晚回老宅。”
王晰手一抖，消息发了出去。
“是。”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面上平静，手下却混乱的连忙把消息撤回。
他的微信里的可都是大人物，就怕发什么不该发的给了不该发的人。
……
纪叙回纪宅的时候，纪宅很安静。
老爷子上次和纪曜小小的吵了一架，他疼自己的大孙子，但是又气大孙子，所以心情一直不好。
前两天恰好老朋友生日，他提着礼物去老朋友家了，把庆生当散心，现在还没有回来。
纪叙抬头望楼上看了眼，而后提着手上的大东西进了大厅，在楼梯前，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刘婶提着菜回来，远远的就看到正站在楼梯前手拿着手机，仰着头往上看的纪叙。
她顺着纪叙的视线看去，看到楼梯上有个黑色的东西正在自己往上爬。
这好像是……
刘婶擦了擦眼睛，连忙上前，“阿叙，回来了啊？”
纪叙点点头，目光依旧楼在楼梯上方，“嗯。”
“这是……”
“智能轮椅。”
“送给阿曜的？”刘婶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纪叙垂眸，默默沉思。
这就是他这次离开帝都的目的，和沈擎智能一起研发的人工智能，不知道他哥……
“啊，那这个很方便啊。”刘婶没见过这个东西，很兴奋，“你专门带回来的，阿曜会喜欢的。”
纪叙沉默着，没搭话。
希望吧。
……
第50章
虽然是周末, 但纪曜的生物钟向来严格，他醒得早，吃了早餐之后, 就去了书房。
发烧的那两天，积累的工作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