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吞食大量安/眠药被送往医院抢救,命悬一线。
珊珊和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也得亏是半夜,医院门口没有见到任何记者的身影。
急匆匆跑到护士站询问余韵的消息,值班护士十分防备地打量着她和珊珊,直到她摘下墨镜和口罩,值班护士才松了口。
朝病房走去的路上,值班护士颇是庆幸地说:“还好房东发现得及时,送到医院的时候距离她吞药还不到两个小时,不然那三十多片药真是够呛。”
“这么多?”安语忍不住惊讶,她是怎么买到这么多药的?难道一早就存了轻生的念头?
值班护士叹了口气说:“她啊,也真是怪可怜的,从出事到现在家属都没有出现过,还好遇上了个好心的房东太太,不然真是悬。”
到了病房门口,安语细心问了一句:“可以进去看她吗?以她现在的情况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说完她又解释了一下说:“她身份特殊,如今又有轻生的念头,我怕她长时间呆在医院里会受到媒体的骚扰,这可能会加重她的情况。”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护士也十分理解,只说:“就看她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只要清醒了再做个身体检查,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这命是救回来了,但心理上的创伤估计比身体严重多了,她若是继续想不开,只怕还会有轻生的念头。你既然是她的朋友,可要多劝着些,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的年华等着她呢,别再犯傻了。”
“好。”安语回答说:“我会帮她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让她重拾希望。”
值班护士欣慰笑了笑说:“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她也笑着说:“朋友嘛,应该的。”
医院特地给了余韵一个边角上的单独病房,也是担心外界会打扰到她。
病房内开着一盏柔和的灯,她嘱咐珊珊说:“我今晚就不回家了,我等到她明天醒来帮她办出院手续,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买点回来,我饿了。”
珊珊虽然不喜欢余韵之前的作为,但她也跟余韵没什么仇怨,骤然听到她轻生的消息也有些心惊,毕竟是曾经共事过的人,这般境况下她也能帮一点是一点。
珊珊离开之后她才开门走了进去。
有些日子没见,余韵看上去瘦了很多,病房的灯光冷白,让她本就憔悴的一张脸更显凄楚。
想必这些日子她一定很难熬,不然像她这么傲娇的人怎么甘心就这么躺在这里?
在外人眼里,她是天如的摇钱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超过三百五十天她都在工作,如今摇钱树倒了,身边竟然冷清到无人照看。
想起周利洋和余凡曾经的所作所为,她一时有些愤懑,生而为人,怎么可以唯利是图到这种地步?余韵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她很难不去怀疑这其中就有他们两个男人的手笔。
但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她打定主意要帮余韵,那她接余韵出院之后,应该把她安排到哪里?
她翻出手机看着通讯录,她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楼泽玉,他能给自己的安全感,没有人可以代替。
那晚和他的争吵纠缠,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又直白地表达感情。
她早已习惯了隐藏,习惯了自我陶醉和单恋。突然把话说开了,她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继续做外人眼里关系融洽的兄妹?还是任由关系恶化?又或者,尝试着,往前走一点?
她坐在床边一发呆就是半个多小时,这么长时间不见珊珊回来,她正拿出手机打算给她发消息,却听门外走廊里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莫名被吸引注意力,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直觉这个熟悉的行走频率会是楼泽玉。
一抬头,门上的玻璃窗格出现一个黑色身影,男人身材高挑,那张优越的脸隐藏在黑色连帽衫中,蓬松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快来关注我”。
刻意低调又无意惹眼,这个人不是楼泽玉又是谁。
从没见过他这样打扮,配上他那张脸倒也毫不违和。
还以为那晚闹得不开心之后,他会像以前一样很长时间和自己板着张脸,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有些反常。
她开门,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没有叫哥,他好像也很满意。
手腕被他握住,又听他说:“听说你饿了。”
余光已经扫到走廊的小桌上放着提篮,她没有拒绝的动作,反倒是问:“是珊珊找你来的吗?”
楼泽玉没回答,但除了珊珊还能有谁?
她小声嘟囔:“这个珊珊是真会偷懒。”
身前的人声音很轻,只说:“非工作时间还要让人跑腿,你这个老板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所以你和她沆瀣一气?”
楼泽玉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亲密又自然的样子,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不清楚楼泽玉究竟在想什么,但多年的默契要她不要深究。
提篮里的饭菜是琴婶儿做的,他来得快,所以还热着。
这两天她因为和楼泽玉的争吵胃口不佳,加之夏城的饭菜也不太合她的口味,所以她每顿都是简单应付两口。
今晚的楼泽玉好像和那晚差别很大,他身上一贯的冷峻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平和,贴心温暖。
像是传统印象里宠爱妹妹的哥哥,又像是她眼睛里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男朋友。
他把餐具放到她面前,像是看穿她正在找话题,他直接开口说:“别说话,好好吃饭。”
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语气却轻柔平缓。
微微偏头打量,换下了正装的楼泽玉瞧上去的确是想让人亲近,特别那张精致又干净的脸,不做那些生人勿近的表情时好像真的有几分少年感。
“看什么?快吃吧。”
出神的间隙,楼泽玉已经帮她把饭菜摆好。
她听话端起碗,她吃一口,楼泽玉就帮她夹一筷子菜,吃两口,再把汤盅送到她嘴边。
如此反复,她就真的把他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好在琴婶儿知道她饭量不大,全吃下去也没有感觉很难受。
吃完饭,楼泽玉又给她递湿巾,她随意擦了擦嘴,楼泽玉知道她没用心,又拿了新的湿巾仔仔细细帮她把双手擦干净。
贴心到她有点不适应。
“你不忙吗?”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还低头帮她擦手,一只手正好握住她两只手腕。
“不忙。”他道。
收回手,安语也没想拐弯抹角,直说:“你怎么这么反常?”
“反常么?”楼泽玉反问:“我现在不可以关心你,不可以照顾你么?”
有些愣神,但她知道楼泽玉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表面上还是兄妹。
被他捏过的手腕好像有些发热,无端让她想起那晚的纠缠,他也是用这双手按住自己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总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和她十指紧扣。
不想思绪飘远,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试探着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有关余韵吗?”他接过话说:“我大概了解一些。”
“你了解一些?”
不免让人惊讶,毕竟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这个人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不会关心别的事情。
他收好了餐具,问:“你想怎么帮她?”
她双手托住下巴撑在桌上思考,其实她也不清楚余韵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突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回想起她平时趾高气扬的样子,兴许她根本不愿意自己帮她。
眉头锁得紧,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温热的指腹点了点她的眉心。
“在苦恼什么?”
他的声音清润如江南烟雨,让她舒心。
她偏着头问楼泽玉:“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她会不会更加讨厌我?”
楼泽玉抬手撩过她鬓边的发,指腹停留在脸侧没有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当初决定帮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想。”
他便浅笑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他收回手,脸侧却还残留他手上的香气,很浅。
他说:“就做你想做的,一切有我。”
她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和他对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突然伸手拨了拨遮住他眼睛的刘海。
她收回手,冲他笑得很甜。
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楼泽玉。”
眼前人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澄澈的眸正在期待她下一句话。
她歪着头,笑着说:“没什么。”
第50章
得益于林阿姨的教养, 其实她和楼泽玉都是情绪稳定的人,像那天晚上互不相让的场景,十几年里也没有出现过几次。
一旦有冲突出现, 要么她妥协,要么楼泽玉妥协。
过去的十六年总是她妥协得多, 但在今晚,她好像看到了楼泽玉的妥协。
他不再逼着自己给他一个答案,也不再为难她。
他好像开始享受兄长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甚至善加利用。
但她不敢确定。
她收回视线, 轻声说:“如果余韵愿意的话, 我想把她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但在白檀湾不方便,我想回梧桐路。”
她没敢看着楼泽玉的眼睛, 直觉在那晚纠缠过后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想法子躲着他, 突然说这样的话一定会惹他不高兴。
有些忐忑, 却听他说:“好。”
她又试探着说:“那我明天和林阿姨说。”
他还是说:“好。”
沉默对视,他很罕见地一直保持着浅笑, 那双湖水般静谧的眼眸里传递的情绪是平静,欣喜。
看不穿他的想法,她只好岔开话题问:“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
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就接过话问:“你想赶我走吗?”
安语一时语塞,迟疑片刻解释说:“公司不是事情很多吗?怕你太晚睡休息不好。”
“关心我?”
她沉默点头。
楼泽玉却突然凑近,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挡住了走廊里本就偏暗的灯光。
她陷在楼泽玉的影子里, 一时间, 身体所有感知器官都变敏感, 他的气息扑过来,还是让她紧张。
下意识摒住呼吸, 却听他很小声地说:“你知道这栋楼的负一层是什么地方吗?”
木讷的她摇摇头。
楼泽玉故意用气声说:“太平间。”
是被他这样故弄玄虚吓了一下,但她故作镇定,紧闭着唇什么都没说。
他又退开偏着身子让她看身后的医院走廊。
视线看过去,除了护士站的位置亮着灯,走廊两旁的病房都是黑洞洞的。
医院为了营造适合休息的氛围,所有灯光都调得很暗,此时的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他再盯着她问:“真的要我走?”
见她愣在那里,他又凑近了说:“说不定你脚下的位置就躺着人。”
下意识想要惊呼,她却在声音出来之前抬手捂住了嘴。
下一秒,不满的拳头就砸在楼泽玉肩膀,他顺势握住手腕把她往怀里拉。
低沉声音像是从他胸腔传来,他说:“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天亮了我就走。”
想要退开,又被他揽住肩膀,他微微低垂视线,沉声问:“怎么?现在是做妹妹都不愿意了吗?”
她微仰着头看他,嘟囔道:“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之前叫他一声哥哥他都要生气好几天,怎么又突然开始接受起这兄妹身份来了?
像是知晓她言下之意,楼泽玉闻言轻笑:“当哥哥挺好的,欺负你的时候你不能还手。”
“楼泽玉你居心不良。”
“你说对了。”
他又伸手按住她的头往胸口贴,语气宠溺,“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
她不明白楼泽玉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她却因为这样的转变更加适应和他的亲密举动,好像所有的私心套上这样一层合理的关系就变得可以接受。
回国不过几个月,但这几个月似乎比以往几年都漫长。
刚开始关系的升温让她欣喜,习惯了楼泽玉没有回应,以为这样的单恋可以维持很久,但自从与他同床,和他的关系就好像比出国前更为亲密了。
现在想来,那似乎是他们互相试探的第一步,如果没有那次的偷拍,她和楼泽玉的兄妹关系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摆上台面。
可越是被人知晓这兄妹关系,她和楼泽玉就越不愿意承认。
默契的僵持难熬,但也随着那次打破禁忌的亲近崩裂了,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这层身份。
经历了适应,亲近,逃避,打破禁忌又被迫接受,和他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退回到兄妹的位置,应该是陌生又疏远,可她却感觉和楼泽玉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