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段话里,他的语气都很平淡,只是最后特意加重了“年纪”两个字。
聂晚昭心里甜蜜蜜的,听到后面却忍不住犯心虚,看来他还是很介意方才自己说他“年纪大”“老光棍”的事。
“怎么这么记仇啊?”她抱着他的胳膊,扬着笑脸软声撒娇。
沈黎安板着脸,没说话。
见撒娇没用,她也学着他板起脸的模样,使出了杀手锏:“你再生气,我可就要生气了!”
这句无理取闹到惹人发笑的话,可是却莫名给人一股威慑感,让他不自觉就想顺着她的意思哄着她。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没有记仇,也没有生气。”
他忽然笑起来,说这话时,掩不住的笑意从黑眸中溢出来,蕴藏着无限的宠溺,。
“这还差不多。”聂晚昭满意了,得瑟的小模样格外讨人喜欢。
“那以后有什么事都直接跟对方说,不许有所隐瞒。”
“那是自然。”
“你没有瞒着我的事了吧?”她狐疑盯他。
沈黎安本来想说没有,可是转念想到了什么,拧着眉问:“官场上的算吗?”
“如果算,那还挺多的。”他极其真诚地坦白了有许多事“瞒”着她的事实。
聂晚昭没想到这茬,咬了咬唇,秀眉忽而一蹙,接着懂事地摇了摇头:“那个不算。”
官场的事情那么复杂,她还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毕竟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知道得越少越快乐。
沈黎安凝神望了她一会儿,先是一怔,旋即清清淡淡一笑,道:“那应当没有了。”
“你呢?”
“自然也没有。”
可是刚信誓旦旦地保证完,聂晚昭就想到了那个不能同他人说起的梦境,这个……说出来会被当作怪物吧?
她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打算为自己之后坦白此事留一条后路,便佯装轻松地笑道:“哈哈哈,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做保证,以后若是想起来有什么秘密再跟对方说,行吗?”
沈黎安自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正在纠结重生之事瞒或是不瞒?听到她这么说,赞同地附和道:“如此,也好。”
夫妻俩各怀鬼胎,均不敢看向对方。
压在心里的石头都被解决得差不多,她松开胳膊,伸手去够被扔到一旁的衣物,边穿边道:“睡觉吧。”
她朝望了一眼外头黑不溜秋的夜色,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再不睡,天都要凉了。
“你睡吧,我擦擦再睡。”沈黎安替她拉了拉衣摆,沉沉的嗓音让人困倦感更甚。
“擦什么?”她疑惑。
但很快,落在那儿的丝绸帕子就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扯了扯嘴角,这还怎么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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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戳破
◎惦念她好多年◎
花窗半开, 沁来丝丝的凉意,正午的太阳高照, 暖和的阳光一扫昨晚淅淅沥沥的小雨。
经过昨晚的“彻夜谈心”, 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此时坐在一起用膳,相处的也更为亲密和自然, 默契配合仿佛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们什么时候走?”聂晚昭试探性地问。
沈黎安用勺子替她舀好一碗粥, 轻轻放在她面前,不急不缓地回应:“不急。”
聂晚昭剥鸡蛋的动作一顿, 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虽说他们此行是保密的,但还是遭到了刺杀,说明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快些跑路吗?
留在这儿不是给人当靶子吗?
她十分不解,却莫名信任他的判断, 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沈黎安余光里瞥见一张白净细腻的侧脸, 微微皱成一团作思索状, 他陡然想起昨夜的谈话,沉声解释了一句:“等会儿有人要来。”
话音刚落, 外头就传来秦旭的敲门声, 他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主子, 有人求见。”
秦旭在得到沈黎安的示意后,上前几步,以手遮唇凑到他耳畔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本是该让人震惊的消息,沈黎安的脸上却波澜不惊, 好似早就知晓一般。
聂晚昭心中的诧异更甚, 沈黎安怎么知道会有人过来?而且, 这种时候谁会来?
愣神之际,指尖蜷缩了一下,刚剥好的鸡蛋差点滑落,幸好她反应及时,双手稳稳接住了那枚鸡蛋。
沈黎安和秦旭似乎发觉了她的窘迫,纷纷扭头看过来,恰好目睹这略有些滑稽的一幕,那隐隐憋笑的模样让她羞红了脸,将鸡蛋单手拿在手上,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尴尬极了。
“喂我吃了吧。”
“啊?”聂晚昭犹豫着看了眼站在餐桌不远处,垂眸低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秦旭,有些不大愿意,毕竟这鸡蛋都掉在她手心了,还是她自己吃了为好。
再三扭捏,正欲拒绝,后者却已抓着她的手腕,俯身凑上前两三口就将其拆吞入腹,吃完还就着碗口喝下几口粥。
“我去去就回。”临走前他抬手用背面碰了碰她的脸,如料想中,触感同她手中的鸡蛋一样光滑细嫩。
昨晚才同过床,于她而言,他这无意间的小动作都令她极为敏感,像是一股酥麻的电流弯弯绕绕袭向周遭,浮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异动,为防被看出异样从而丢脸,她只好将其压下去,随口应道:“好,你去吧。”
沈黎安薄唇微抿,淡淡嗯了一声,率先迈步往外走去。
秦旭趋步跟上。
目送他们离开后,聂晚昭用力拍了拍脸,试图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自己怕是色迷了心智,昏了头了。
*
另一间客房。
窗边侧身站着一位墨衣公子,玉冠束着乌发,一身锦缎华服衬得皮肤越发白皙,腰间束着一条黑色长穗绦,系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细长温和的双眼通红着,秀挺的鼻梁,似来得急了些,还喘着粗气,薄唇泛着一缕苍白。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付霄云倚窗而立,神情暗伤,乌黑深邃的眼眸氤氲着岁月静好的清冽,令人心中顿生三分好感。
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付霄云侧目半分,冲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沈兄,好久不见啊。”
沈黎安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对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回了个敷衍的笑,毫不客气:“你今日捯饬得倒挺人模狗样。”
付霄云不恼,反而笑眯眯地走过来,“哈哈哈,沈兄谬赞,这不是等会儿得去参加城守大人的喜酒,才稍稍收拾了一下,倒是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气宇不凡。”
语气之真诚,面容之和善,不知不觉间就会让人对其失去防备。
若是只看外表,旁人定会被他唬弄去,根本就猜不到他竟是大理寺的现任掌权人,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朝廷新贵。
沈黎安与之相熟数十载,起初也差点被他这纯良无害的样貌骗了去,后头才知晓他为人如何,论起心狠手辣来,他这位人人喊打的“奸臣”都得避之锋芒一二。
所幸他行事还算磊落,看人也挺准,走得是光明正途,否则假以时日,只怕是比萧钰还要难对付。
沈黎安收回视线,自顾自在圆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等人走近到跟前才接话:“你来做什么?”
付霄云扬着笑凑过去,亲亲热热地挨着他坐下,拱手行礼道:“我来送送沈大人,祝大人一路顺风。”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沈黎安手里把玩着杯盏,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很显然话里有话。
被他识破已在意料之中,付霄云表面未起波澜,沉默半响,方才轻叹一口气,“昨日之事我很抱歉,但并非我所为。”
刺客虽然是从他手底下的人调动,但是并非他所下命令,也与他无关,他可不背这锅。
“知情但纵容。”沈黎安吐出这几个字,直白地道破他的心思,旋即微抿了一口凉水,眉眼平整淡淡,瞧不出任何情绪。
“沈大人此言差矣,殿下已经就把你当作自己人,不然也不会特意让林家的一把手来护送你。”付霄云试图转移话题,一边讪笑一边打哈哈说起五皇子的好来。
“我救了五皇子的命,此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付霄云眼睛微眯,也不再伪装,“谁又知道临瞿刺杀不是你和萧钰自导自演呢?”
“付大人还真是一句亏都不肯吃,说这话之前,先扪心自问心不心虚。”
付霄云对他为救五皇子差点没命,身受重伤一事也有耳闻,不由得被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说到底,还是五皇子的疑心太重,信不过我。”
说这话时,沈黎安姿态端庄平静,却莫名有几分凄然。
付霄云从鼻腔里哼出一股热气,也不怕实话实说:“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萧钰,如何能怪殿下对你起疑心?历史上凡是倒戈之人必定得经历这遭。”
“殿下当初不也没选择沈家吗?”
付霄云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的确,只能说是双向放弃。
当初殿下羽翼未丰,自是看不上没落垂死的沈家,与其冒着被陛下疑心疏远的风险对沈家施予援手,很显然,袖手旁观才是最佳的选择。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背叛萧钰?”
贵妃秦氏宠冠六宫,萧钰把持朝局,无论他怎么看,都是二皇子的胜算更大,如若不是五皇子跟他“志同道合”,他也不会那么早就站队。
沈家当初的情况他大致知道,宣阳侯辅佐恒亲王负责修缮大兴宫,然而没过半年宫殿便轰然倒塌,配合调查时工人控诉宣阳侯挪用公款,把用于修筑的木材以次充好才导致宫殿倒塌。
本来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却因其对峙时当众恼羞成怒,持刀意图谋杀恒亲王而被判死罪,欺君再加上挪用公款等数罪并加乃至株连九族。
沈黎安凭借一己之力,再加上萧钰从中运作,短短半月便揪出了藏在“宫殿倒塌事故”背后的罪魁祸首——工部侍郎。
最后,以证据不足之由将宣阳侯释放,而惩戒也不过是罚取俸禄三年,剥夺其子孙继承爵位的权力,而他本人的爵位则被保留,刺杀恒亲王一事也不了了之。
其实也不难猜出,陛下之所以放过沈家,不过是因为他也知道沈家何其无辜,无论是宣阳侯还是工部侍郎,都只是恒亲王罪恶暴露的替罪羔羊,陛下为了全太后的心意,护住自己的亲弟弟,不得已找人代替他的罪行。
而工部侍郎参与其中,是为恒亲王的狗腿子,死不足惜。
沈黎安为救沈家转而投奔萧钰,实属合乎情理的事;但是背弃道义转而向五皇子示好,却不像是他的作风和性格。
他实在是推测不出沈黎安是为了什么。
“办了太多脏事,想金盆洗手了不行吗?”
付霄云冷冷笑了笑,只差当场翻白眼,他们都是一路货色,跟他说金盆洗手?路过的狗都要笑话他两声。
“我与萧钰有仇。”为打消他的疑心,沈黎安也不吝啬给他一颗“定心丸”,薄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眼底寒光乍现,渐渐涌现出森然杀意,“还有,恒亲王必须死。”
许是被他这一句露骨的言语震到,付霄云再次抬眸,眉目之间锁着几分疑惑,“不是,你们家跟那位恒亲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老子儿子都逮着他砍。
沈黎安没再应。
阴沉的脸色依旧难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见他如此,付霄云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虽不知其中内情,却对他的说辞无端信服了几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立场相当便算作一家人。
他还欲打探,对面的人就已转开话题:“杜雍明的案件你调查得如何?”
提到这件事付霄云就气,每每寻到踪迹就会被人暗中打断,明明知道背后主谋是谁,却苦于证据无法更进一步。
“就那样呗,看谁耗得过谁,那群缺阳德的狗东西,真是没劲……”付霄云骂骂咧咧,话里话外,怒气直指宫里的那位,只差拍桌子而起。
反观提起这茬的沈黎安却稳坐如山,手中杯盏点桌,面色沉静,替他指了条明路:“你何不从萧钰亲近之人查起?”
亲近之人?
付霄云微微一怔,就萧钰那个臭德行,谁能同他走得近……
“你是说秦?”稍加思索,他脑海里的思路便清明了不少。
点到即止,沈黎安起身,准备送客。
“啧,别急着赶我走啊,你就不能再给我多点线索吗?我就这么贸然去查,你怕不是嫌我的脑袋长得太结实。”
“沈兄,子陵兄,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我保管你回京的路上再无妖魔鬼怪来骚扰,你就再跟我说说呗?”
“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你总不能半个字都不透露吧?”
“你的人来取我命时,怎么没见你念及旧情?”沈黎安眉梢轻佻,全身都散发着冷意。
付霄云摸了摸鼻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替自己找补:“恒亲王会在太后生辰的前半月归京。”
末了,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显然是在提醒他这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沈黎安却不领情,修长的腿往外迈出几步,直接打开房门示意他快滚,“用不着你操心,慢走不送。”
“哟哟哟,你还真是无趣。”付霄云懒懒散散开口,没从他口中套出更多情报难免遗憾,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往外面走去。
却在迈出门的那一瞬间,瞧见对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位夺人眼球的美人儿。
只见她面似芙蓉,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精致的五官娇艳脱俗,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却自带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
她有所感知般回望过来,却并未躲闪,反而大大方方盈盈一福礼,一笑起来扑面而来的灵动甜美,浑身的气质和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庞看呆了付霄云。
两人对视着,他记性向来好,尤其是有记忆点的人和物,几乎是过目不忘。
他当即往后退了半步,用手碰了碰身侧人的胳膊,略显惊讶地说出一长串话来:“不知沈兄可还记得,有一年除夕夜,你和江卿舟捡到个漂亮女娃娃?对面的那位女郎,和那个女娃娃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我当初就觉得那个女娃娃以后绝对长得倾国倾城,如若长大后和这位女郎的样貌无差,便也对得起我的猜测了。”
沈黎安皱紧了眉头,目光幽幽,“那位女郎,她是我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