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瞬。
付霄云自觉有些尴尬,当着他的面调侃他的妻子,没挨揍就已是祖坟烧高香了,不由干笑两声,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猛地掀眼看过去:“她不会就是当年那个女娃娃吧?”
对于他的无理,沈黎安只是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却并没有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你行啊,从那时就惦记上人家小姑娘了?”
付霄云的愧疚感顿消,啧啧两声,十分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男人,心机颇深!
“相差七八岁?那岂不是你都能爬树上学堂了,她还是个喝母乳的奶娃娃?哇,真没看出来,你简直就是个禽兽啊禽兽。”
“你有完没完?快滚。”他已然没了耐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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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矛盾
◎撒娇似地往他身上扑◎
付霄云眼眸一转, 暗骂他一声小气。
“行,滚就滚。”
他嘴角噙着笑意, 身子懒散地靠在栏杆上, 对聂晚昭喊道:“弟妹,你还记得我不?哈哈哈不过我猜你应当记不得了,毕竟你那个时候年纪小……”
“付霄云。”
沈黎安双眸凝上一层寒霜, 警告的眼神朝他冷冷瞥去, 一字一顿:“还不走?”
对自己他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付霄云才没什么好怕的, 止住话头戏谑道:“打个招呼而已,至于吗?”
付霄云无所谓地耸耸肩,迈出步子往客栈外走, 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的新婚礼物你也没收, 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改明儿回京后你可得收。”
“不用。”
“我和我媳妇给弟妹的, 我管你用不用。”
说完这话,临走之际他还要犯贱地冲那头的聂晚昭挥了挥手, 笑眯眯喊道:“弟妹再见。”
聂晚昭不明所以, 颔首回之一笑。
他认识她吗?她听他话中的意思,难不成他们小时候见过面?
直到付霄云彻底走后, 这一层方才回归安静,沈黎安抬起眸子朝对面看去,才注意到聂晚昭呆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付霄云直至他出了大门。
聂晚昭尚在思索付霄云话中的意思, 感受到沈黎安投过来的视线, 心中一跳, 抬首便见他朝着她走过来。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脸上,黑亮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眼里的神色,写满了清晰可见的好奇。
“他是谁?找你做什么?为什么知道你在这儿?”
沈黎安自然牵过她的手往客房里头走去,轻笑一声,嗓音徐徐犹如清风越耳,柔声为她解惑:“他是大理寺卿付霄云,与我认识多年算是半个好友,他近期在隔壁的新埔县处理公事,听闻昨日之事才过来找我。”
聂晚昭轻轻“哦”了一声,也对,昨日闹出的动静那么大,百姓都瞧见了,逃跑的里头定然有报官的。
不过……
“他怎么知道是你出了事?”
他却就此沉默了,一抹犹豫从眼中一闪而过,半响后才开口,“其中牵扯有些复杂,暂时不能同你说。”
聂晚昭捏了捏他的掌心,对他的顾虑表示理解,“既然涉及朝堂,那我便不问了。”
话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撒娇似地往他身上扑,娇滴滴地求夸奖:“我是不是很懂事?”
“嗯,我家昭昭最懂事。”
沈黎安的语速放得极慢,却掷地有声。
“这还差不多。”她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稍微松了松搂着他胳膊的手,又歪着头,凑到他耳畔询问:“对了,我听付郎君那意思,好像是认识我?”
沈黎安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根根分明,落在眼睑下一排阴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一抚。
“他不该认识你吗?”
“啊?他应该认识我吗?”聂晚昭懵懵懂懂地眨眨眼睛,他的反问让她更为疑惑,仰着脖颈回望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下一刻,从他的胸腔里漫出阵阵磁性笑声,粗糙带茧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聂六姑娘的美名,京都谁人不知?”
聂晚昭神情一怔,愣愣看着他。
难得的,他竟有兴致调侃她。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沈黎安自然也察觉到她淡淡的无语,张了张嘴,若无其事的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呐呐开口道:“不好笑?”
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挺好笑的。”聂晚昭为了佐证自己说的话,还配合地笑了几声,“哈哈哈。”
干巴巴的,敷衍之极。
“……”
沈黎安余光瞥到走到门口的秦旭,他显然是有话要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急。
他垂落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去找秦旭清点一下货物,你先在房间歇息一会儿,有事就喊护卫。”
过了绥化县,再往北走城镇密布,不愁找不着住处,兵分两路的慕言人在明处,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他们的原计划便是尽快赶路回京等安顿好聂晚昭后,他再以“沈黎安”的身份回归队伍。
“那我去收拾一下。”聂晚昭点了点头,旋即松开了手。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她明白他的话外之意,他应当是要去找秦旭商量事宜。
*
九月季落,又是一秋。
宣阳侯府的后门寂静无声,滚圆的门钉在午后旭日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看门的小厮关好门后,站在台阶上倚靠在墙上,捂着尚且留有痛意的屁股,龇牙咧嘴的深深吸了口气。
就因为他“放走”了夫人,被宣阳侯一顿板子打得屁股炸开了花,前两日好不容易养好,就因为方才的那一摔,酸爽到差点送他归西。
“唉——”他忍不住叹息。
自打那日小夫人失踪后,府内气压这两个月来的气氛简直低沉得可怕。
对内,侯爷悄无声息处置了几个疏忽大意的奴婢之后,便下了死命令不准知情人外泄,否则直接杀无赦。
对外,则说小夫人在府养病。小夫人未出阁的前一年大病的事全城皆知,外头便无人怀疑,但是时间拖得越久府内别的人又如何不会得知?甚至来找他这个受罚的人来打听的也不少,长久下去如何瞒得住?
可惜没等他想出里头的弯弯绕绕,从远处驶来的一辆马车立马引起他的警惕。
马车体积不大,低调到与街上寻常见的一般无二,小厮打量几眼没放在心上,以为就是辆路过的。
谁知赶着车的马夫,稳稳当当将其停在了门口,小厮当即站稳了身形,眯着眼去看下车的人。
那是一位身着素衣,却面若芙蕖、冰肌玉骨的绝色美人,面容极为熟悉,可他一时间却想不出在哪儿瞧见过这张侧脸。
待美人扶着马夫的手臂停在他面前,他才认清眼前人是谁,震惊到一屁股摔倒在地,却也顾不上那钻心的痛意,连滚带爬地进屋报信去了,他满脑子都是这可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可不能放过。
“夫人啊,是夫人回来了。”小厮边跑边忍不住喊,可是才刚刚打开门,他的后衣领就被人狠狠拽住,整个人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拉了回来。
秦旭将他的双手反擒在背后,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神情有些不耐:“安静些。”
小厮呜呜乱叫两声,闻言慌乱地点头闭嘴,浑身被禁锢住动弹不了分毫,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一旁的聂晚昭。
“先放开他吧。”聂晚昭适时开口制止,秦旭性子虽急切,但是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绝不会弄伤小厮,可未防引起旁的下人注意,还是安静稳当行事为好。
“带夫人回屋,尽量不要惊动别人。”秦旭叮嘱完,这才依言放手。
小厮自然也明白了其中深意,吞了吞口中分泌出来的唾液,“小的明白了。”
秦旭见他老实了,也没再为难,转头恭敬道:“夫人,您先回去吧。”
“好,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她回头望了眼紧闭的马车,里头的人若有所感,微微挑起车帘,隔着距离遥遥对视一眼。
小厮麻溜地打开门,也不敢去探究马车内坐的是谁,垂着脑袋避嫌。
却总是不自觉地,拿余光悄悄去瞥,直到被秦旭警告地踢了一脚,才彻底老实。
聂晚昭没注意到身侧两人的小动作,依依不舍地朝着里头的沈黎安做了个口型:“等你。”
沈黎安目送她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克制住全身叫嚣着想留在她身边的欲望,狠狠闭了下眼睛,随即睁开眼,沉声下了命令:“掉头。”
*
临近入秋,天气渐凉,屋内夏日的装置也被撤了下去,转而添了些秋日里常用的小玩意儿。
因为聂晚昭不在,用不上的大量物件都被擦拭干净清点入库了,原本装饰淡雅繁杂的闺房此时看上去倒显得有些空旷。
绿瑶摆好物件后,余光见几个丫鬟动作迟钝,似是有几分懒散,不由出声呵斥:“动作麻利点,快些收拾好。”
“有什么好收拾的,主子都不在这儿,收拾给谁用?”一旁的绿茗把怀中加厚的被褥扔在床榻上,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阴阳怪气地冲着绿瑶的方向吼了声。
其他的小丫鬟顿时缄默垂首,这近两个月来都是如此,绿茗更是动不动就找绿瑶吵,拢翠轩的气氛是日益紧张。
自从夫人失踪后,拢翠轩全部的丫鬟都挨了十个板子,而容妈妈则格外重重罚了知情不报的绿舒,打了三十个板子不说,更是直接命令她罚跪了小半个月。
丢了半条小命还要罚跪,简直是不给活路了,这都养了两个月了,还不见好。
而她们也落不到好,为了封口,宣阳侯更是下令将她们全都禁足在拢翠轩,以此来照顾病情反复而“病重”的小夫人。
“你又发什么疯?”绿瑶也是个暴脾气,忍了又忍,还是拍了桌子。
“我发疯?这都两个月了,小姐半分音讯没有,我能不发疯?”
绿瑶让其他几个小丫鬟先出去,随即拉着绿茗的手往角落里走去,放低声音骂道:“你说什么晦气话呢?还有你忘了侯爷是怎么吩咐的?以后不许提这件事,乖乖等夫人和郎君回来。”
“要是被容妈妈听见,有你受的。”
“你以为我会怕挨板子吗?反正迟早又得挨打!你说小姐她怎么这么拎不清?她走的时候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
可下一秒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绿瑶手指轻颤,满脸失望地看着她,“我看最拎不清的是你吧?主子做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做奴婢的来说三道四?”
“奴婢?是,我就是个低贱的奴婢,一个半路插进来的,自然比不上你们跟小姐从小到大的情谊!”绿茗抹了把蹦出来的眼泪,倔强地瞪着绿瑶。
自小生活在青楼那样的修罗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上位者,从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人做事根本就顾虑不到她们这些下人,她们的死活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无须放在心上。
对上位者来说只是一件小错,无关痛痒,可最终承担后果的却是她们这些下人,这些后果甚至是致命的。
她承认她做不到不计较得失,聂晚昭想做什么她都支持,无条件地去对她掏心掏肺,她只是受不了抱怨几句,这有错吗?
绿茗咬牙,狠狠侧过脸,捂着脸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1 23:36:39~2023-03-05 12: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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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谈话
◎和他,倒挺般配◎
绿瑶盯着绿茗冲出去的背影, 气得捂住胸口,强忍下怒火, 再次闭上眼睛。
绿茗这人太拧巴了!
刚吩咐收拾完屋内的陈设, 就见一个小丫鬟神色匆匆从游廊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嫣然笑意。
“绿瑶姐姐。”
绿瑶站直身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冒冒失失的, 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喘着粗气, 嘴里只一个劲儿地重复几个字,“回来了, 回来了……”
“谁回来了?”小丫鬟不藏事的表情让绿瑶心中有了猜想,赶忙上前几步抓住那小丫鬟的胳膊,声量不自觉抬高, 隐隐有几分激动和泪意。
而小丫鬟接下来说的话瞬间让她不淡定了。
*
聂晚昭端坐在厅内西侧的圈椅上,仪态端淑, 乖巧安静地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瞧。
下人备好茶点后, 便退了出去, 此时整个厅内就剩她一个人。
她从未觉得侯府的待客厅如此敞亮气派过,隐隐的压迫感让她稍稍有些喘不过气来。
进府后, 还未走近拢翠轩, 她就被站在檐下等候的管事沈甄请了过来。
说是公爹要见她。
显然是提早知道了她今日回府的消息。
哪怕来的路上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临了要面对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犯怂和退缩。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公爹正面交谈,等得焦急,纤白的手指绞着软帕,不知道等会儿公爹又会问些什么问题, 若是遭到刁难又该如何化解, 她脑海里简直一片空白。
起初凭着一股冲动, 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如今回来,才从小厮口中听说了她此举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且不说聂沈两家为了封锁消息付出的人力物力,就单单那些因她而无辜遭罪受罚的奴仆就已有十几人……
桩桩件件带来的忐忑不安席卷了她的周身,更多的是那股强烈的愧疚感令她如坐针毡,既都受了处罚,那么协助她离京的绿舒……
她不敢想,也不容她再腾出时间去多想。
视线余光里,有一人正向着她靠近。
沈肆卓从远处大踏步而来,面容清隽,眉眼桀骜,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挺拔的身形里透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傲然风骨,斯文儒雅中尽显风流倜傥。
公爹这张与沈黎安如出一辙的脸让她愣神了片刻。
她没想到,父子俩竟会这么像。
明明样貌相差无几,公爹的气质却更为沉稳老成,就像是敛去了所有锋芒的中年沈黎安。
直到对方黑亮的双眸遥遥落在自己身上,聂晚昭方才回神,心头不受控地跳了跳,从位置上“腾”地站了起来,规规矩矩行礼,唤了声“公爹”。
沈肆卓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注意到她的局促,抬手免去她的礼数,放柔了语气问道:“贸然将你叫过来,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