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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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这些事情,她已经走到了甘露宫外。
  宫门口,常秩与玉茉迎着。
  梁氏认得她们是谢岑儿身边如今得用的人,便点头对他们笑了笑。
  玉茉上前一步来,带着常秩一起对梁氏先行了礼,然后温和又恭敬道:“夫人,我们娘娘正在殿中等着您呢!请夫人随我来。”
  梁氏点了头,便跟随在玉茉和常秩身后,进了宫门。
  甘露宫中,庭院深阔,看起来是按照四季分别种了花树,布置了山石,还有池塘和泉水,游廊从其中穿过,让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皇家的精巧华美。
  前一次来甘露宫时候梁氏是无心注意的,但这一次她不仅仔细看过,还细细琢磨,一时间让她感觉颇有些心惊肉跳。
  “独宠”这两个字忽然就跃上了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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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不知道谢岑儿进宫之后已经压住了张贵人,也不是不知道谢岑儿敢在圣旨上落笔就是因为盛宠,但这些之前似乎都没真正落到她心里,是在此时此刻她真正看过这穷极奢华的甘露宫,才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可她却并没有那么喜悦——也断然没有什么与有荣焉。
  她只是突然之间就想起来已经去世了十余年的侄女梁霙。
  梁霙刚当皇后那几年不也是在宫中独宠?
  还顺利生下了废太子陈麟。
  可后面结果如何?
  若不是因为梁家势大又有梁熙在,恐怕整个梁家都要跟着梁皇后一起完了。
  她不认为陈瑄是什么会为红颜折腰的皇帝,谢岑儿不可能一辈子把陈瑄拢在手心。
  所以……
  她背后忽然乍起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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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一路,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殿中,她抬头,便看到谢岑儿穿着一件简单的常服,头发只是随便挽起来,并没有梳太复杂的发髻,静静站着正看着她。
  “母亲。”她看着谢岑儿对着她笑了笑,但笑意其实并没有到眼底,声音也只是一贯的淡漠。
  梁氏提起心神,上前一步,想要行礼时候便被谢岑儿伸手拦住。
  “不必行礼,坐吧。”谢岑儿指了指旁边的坐榻,自己后退了两步,坐回了上首。
  梁氏于是便在一旁坐下,等着宫人上了茶之后,才慢慢找回了自己原本进宫的意图,她把早就想好的话在心里转了一遍,然后才徐徐开口。
  “昨日我已经去见过你姐姐,虽然扫兴,但这事情却也不得不再与你说一说,免得你在宫里面,反而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少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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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拿起面前的茶盏,只浅浅抿了一口,安静地听着梁氏又一次说起谢峦。
  其实这还是十几个回目以来,第一次遇到梁氏在离开康都之后还回来,她们母女之间还能有再叙的机会。
  这一次重生,似乎和前面的十几个回目都太不一样。
  也不知究竟是哪里的小小细节撬动了之后关联着的大变化,不过总归也算是好事,她倒是不怕变,怕的是不变。
  变,则是说明她这第十八次重生的确还能对所有的剧情线和世界线产生作用,她有大概率能够在最后打破无限循环进入正常。
  不变,则反应了其实她可以准备第十九次重来。
  眼下所有局势都已经在变,就说明了一切都在朝着她所想的大方向发展着。
  一边琢磨着这些纷杂思绪,她一边分出几分注意力去听梁氏说谢峦的事情——只听梁氏道:“我现在也知道这亲事不应也要应,圣旨是无可违逆的。但凡事都还是要往长远了想,若将来谢家就是和韦家夹缠不清了,对谢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再退一步说,对娘娘你在宫里面也是不利的。”
  “逐出谢家断绝关系的文书已经与大哥说过,大哥已经应下了。”谢岑儿看向了梁氏,“母亲倒是不必太担心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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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得梁氏呼吸一滞,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在玉州时候谢岳的确就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后面准备着的话语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面无法再说下去。
  她原还是想着,若是能争取一下将来,也算是对谢峦仁至义尽。
  但话都到这里了,便也再没有争辩的意义。
  一切其实早就已经定下,她忽然感觉有些厌烦起来。
  可也不知道是厌烦谢峦还是厌烦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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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母亲舍不得,便把多年以来给她积攒的嫁妆让她带去韦家好了。”谢岑儿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母亲是心疼她,如今是在她那边碰了壁,心里琢磨着还能多给她争取一二。别的事情我是无法应承,不过嫁妆这事情倒是无所谓。”
  梁氏沉默一会儿,只点了头。
  “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必再多说。”谢岑儿笑了一笑,面上神色都鲜明了一些,“快中午了,母亲陪着我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梁氏打起精神来应下,又看了谢岑儿一眼,想起来之前进甘露宫时候想起来的事情,便又道:“娘娘进宫也有小半年过去,可有什么打算么?”
  谢岑儿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用心服侍圣上罢了。”
  梁氏想着从前梁霙的时候,半吐半露地开了口,道:“方才进宫时候,我想起来你表姐当年在宫中的事情——这话或者是说得晚了,但却也没有坏心。她当年进宫时候也是风光无限的,只是如今红颜枯骨,想一想就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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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听着这话又多看了梁氏一眼,一时间倒是有些猜不到梁氏怎么会忽然想起了梁皇后。
  认真说起来,她和梁皇后虽然是表姐妹的关系,但那巨大的年龄差异就摆在那里,再加上梁皇后本人的早死,她重生了十几次,交集都是完完全全的无。
  在她看来,梁皇后就只是存在在故事背景当中的一个人,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对如今一些关键人物,比如张贵人和陈麟如今的行事动机和逻辑有着相当程度上的影响,也可能影响了陈瑄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但对她来说,至少她是感觉不到有什么影响的。
  毕竟属于梁皇后的那些事迹就是彻彻底底的过去式,她无论如何施为,能影响到现在和将来,但却无法改变过去。
  就算重生十八次,也无法改变过去。
  不过——谁知道梁霙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她没发现过的细节和过去呢?
  也许还真的有一些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实际上能对她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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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是说谢峦,她倒是愿意听梁氏说一说从前的故事。
  于是她看向了梁氏,道:“母亲怎么忽然想起了她?”
  梁氏抿了下嘴唇,迟疑了一会儿才看向了谢岑儿,道:“当年你还没出生呢,是没见过她进宫时候的盛况,那时候陛下还许诺了宫中就她一个皇后,别的妃嫔一概皆无。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吧?若是真的信守承诺,起码张贵人不会有了,是不是?”顿了顿,她声音压低了一些,才继续又道,“这话娘娘未必爱听,你表姐可作前车之鉴,如此在宫中方能长久。”
  谢岑儿顿了一下,倒是明白了梁氏的意思。
  虽然这关爱来得迟了太多——要是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可能都等不到这忠告就一命呜呼——但也的确算是梁氏的一番好意并非坏心。
  她笑了一笑,道:“母亲这话我记下了。”
  梁氏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水。
  “所以表姐当年是怎样一个人呢?”谢岑儿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梁氏放下茶盏,想了一想,才道:“是极为聪颖的一个人,当初你舅舅尤其喜欢她聪明伶俐。三岁便识千余字,能吟诗作对,你舅舅当初把她当男孩儿教养的。”
  “以前没听母亲说过。”谢岑儿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梁霙竟然是个神童。
  “若是风风光光的自然是会挂在嘴上说,等你出生之后,就已经没什么可值得多说的了。”梁氏这话说得倒是中肯,“若不是你这会儿问起,我也难想起来当初你表姐是多么让人惊叹的一个人。”顿了顿,她再次恳切看向了谢岑儿,又道,“再聪明再有见识,却也敌不过陛下是皇帝啊!陛下也是有见识的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梁家可谓魏朝第一的世家,可一旦忤逆了陛下,陛下许诺那些事情还不是统统作废?任是你舅舅,也不能多说一句话的。”
  “所以当初她做了什么忤逆了陛下?”谢岑儿更好奇了。
  梁氏皱着眉头又回忆了一会儿,方道:“确切什么事情我也忘了,就只记得你表姐因为什么事情与陛下争起来,最后她负气回了梁家,后来是有大臣说和,陛下到梁家来接了她回宫。”说着她叹了口气,“这之后,张贵人就进了宫,后面的事情都不必我多说,你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谢岑儿沉默了一瞬,这倒是她第一次去了解陈瑄和梁皇后之间具体的爱恨情仇——看起来比她之前粗略知晓的要复杂得多。
  当然,这倒是从侧面反反复复地说明了陈瑄这人作为皇帝的薄情寡义。
  或者更确切一些,是当被陈瑄捧在心上的时候,那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能承诺;一旦忤逆了他,那就万劫不复。
  “若是谢峦当日进宫,这话母亲你会对她说么?”谢岑儿忽然又问道。
  这问题问得梁氏再次愣住,她过了许久才道:“她也没这个心思,这些话说了反而不好。”
  谢岑儿笑了一声,倒是明白了此时此刻她和谢峦在梁氏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区别了,一个是还不能放手的不懂事的女儿,一个是需要努力平等看待甚至仰视的人。
  “等亲事过了,母亲是重新回玉州,还是留在康都?”谢岑儿随口把话题给岔开,“若是留在康都,不如常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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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之后,谢岑儿与梁氏在庭院中略转了转,看着天色又阴沉下来仿佛要下雨,便让常秩送了她离宫。
  常秩送完梁氏刚回甘露宫没多久,果然又开始下雨起来。
  “今年雨水似乎都比往年多一些,夏天时候下个不停,现在冬天了也不停。”谢岑儿在廊下站着看了一会儿雨,然后看向了常秩,“等雨小一些了你去一趟宣华宫问问张贵人可得空,若她有空,我就要去叨扰一番了。”
  常秩忙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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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华宫中,张贵人也正在廊下看雨。
  她没留王婕妤用午膳,原是打算中午去请陈瑄到宣华宫来的。
  钱元跑了一趟承香殿却带回了个消息,陈瑄中午宣了新进宫的美人去承香殿。
  她双手绞着帕子,久违的担忧从她心底升起来。
  她不惧怕谢岑儿这样的高门贵女,因为陈瑄本身就会提防着这种出身的女人。
  但她却一直害怕,有那么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第71章
  夏日的雨,总是热烈又澎湃。
  哗啦啦的大雨与逼人的暑热交织,轰隆雷声仿佛要把天都震裂。
  雨水之中,花树昂然挺立生机勃勃,疾风吹过,带来人所期盼的凉意。
  潮湿和闷热却是不甘示弱的,或者不用等到太阳再出来时候,只要雨势小一些,那腾腾热意就能笼罩万物。
  明艳而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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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初冬的雨便不同。
  在呼啸的北风中,雨水沉闷而断续,没有什么雷声激烈,只有无穷无尽的压低的阴霾的天际。
  冷雨先把万物都浸透,再有北风吹过,会让人感觉到浸骨之寒。
  这寒意就如附骨之疽无法散去,并且会因为一场场的雨,变得更加肆意横行。
  放眼望去全是深深浅浅的灰与黑,树木枯槁,落叶满地。
  冷漠而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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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听着玉茉说起了承香殿的事情。
  在宫中,陈瑄自然是万众瞩目的中心,他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后宫中人看在心里。
  他中午用膳时候宣召了新进宫的美人们,当然便会立刻传遍整个后宫。
  “陛下宠幸新进的美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吧?”谢岑儿等着玉茉说完了,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没什么好多说的。”
  玉茉悄悄抬头看了谢岑儿一眼,应道:“奴婢知道了。”
  谢岑儿再次看向了外面那细密的雨幕,陈瑄会宠信和宣召新进宫的美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去注意的事情,裴美人得宠只是迟与早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对这件必定要发生的事情倾注太多注意力。
  她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排列了一番眼下的局势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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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太子被废但没有死——在之前,陈麟的太子之位和他自己的性命是强关联的,他都是在被废之后就去世,但这一次,起码在此时此刻,没有性命之虞。
  那么陈麟之后会死吗?她隐约觉得陈麟并不能平安地离开康都去往安城。
  第二,她的姐姐谢峦与韦萤的婚事相关的事情,韦苍应当已经回到了京城,只是不知会进什么官,以陈瑄的性格,大概也不会给什么实职,但虚衔并不会吝啬。
  韦苍既然回到京城来了,那么瑶州军他还能捏在手里吗,如果不能,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掀起那一场注定了的叛乱?
  一时之间谢岑儿并不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再有,北边的战事,大将军卢衡带着兵马,还有辅助出征的玉州军一起北上,能不能拿下琉州琮州?若是能拿下,那么肉眼可见的一统的机会就在眼前,陈瑄还会不会继续对着北边用兵?
  若要用兵,魏朝承受得起吗?
  须知一切动兵的基础都是经济,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人和钱。
  她依稀记得她前面有涉及到基建的那几个回目中魏朝在南方的经营,虽然繁荣,但却又实际上不安稳——当财富几乎全部聚集在豪强地主手中时候,所有受苦的底层百姓都会是不安的星火。
  陈瑄之前用兵谨慎,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他不可以肆无忌惮地征兵,也不可以完全无节制地征税。
  但前者是人后者是钱粮,没有这二者,用兵无从说起。
  梁家之所以会被陈瑄重用到如今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梁家作为世家之首,一能安抚世家,二能稳定大局。
  一切也不过是博弈和平衡。
  陈瑄登基到如今,他巧妙地卡在了平衡点上。
  谢岑儿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如果换作是她,她是不如陈瑄的。
  陈瑄朝堂之上这样几方平衡的情况是她做不到的。
  在过去的十几个回目当中,她也有过兴起基建和意起统一的路线,但如今回头去看,抛开了被回档时候的恼火,倒是能冷静评价。
  她做得并非尽善尽美,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因为有一件必须承认的事情是,无论想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尊重当前的生产力条件。任何脱离生产力基础发展出来的东西都是空中楼阁,一切看起来的辉煌都是虚假,在一段时间之后,当光环褪去,一切都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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