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过去种种,她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她也仍然不会有半点后悔。
  便也一如她现在的心思,她当下看得明白当下,便不用太计较今后。
  .
  她看向了钱元,语气平静:“我知道了,你且去看看王婕妤今日是不是会安分带在菱花宫中。”
  钱元应下来,便把这事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人前来回禀,说是王婕妤往承香殿去见陈瑄了。
  .
  张贵人坐在内殿中远远看着那架四时花树的摆件,听着这话便笑了一笑——她想,王婕妤一定是害怕她去把所有的关于废太子关于梁皇后的事情都甩到她的身上,现在急着去向陈瑄剖白心意吧?
  若今时今日没这么一座四时花树的摆件,也没有谢岑儿递过来的那句话,她或者会有一些慌张。
  但此时此刻她是半点也不惊慌。
  王婕妤踏上了一条一眼可以望得到头的死路。
  只是张贵人却忽然好奇起来,为什么王婕妤半点也不愿意等?难道就认定她一定会失宠,她一定会把锅都甩到她身上去?
  她再看一眼那四时花树的摆件,又想了想昨日裴嬛晋位婕妤的事情。
  其实若不是早上看到了这显然是她喜好的摆件,她也以为她从此便不再会在陈瑄心中了。
  她垂下眼睫。
  她再说不清她对陈瑄到底是何种感情。
  .
  康都的冬季晴朗的时候总是少。
  纷纷冷雨中,王婕妤跟随在内侍张淮身后进到了承香殿中。
  承香殿内不辨寒暑,似乎永远都如春日一般温暖。
  扑鼻而来淡淡的香味让她感觉紧张了些许。
  她上一回独自来求见陈瑄还是夏季时候,那时候她是借着陈耀的名头来的,陈瑄在承香殿中与谢贵嫔聊天,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她。
  其实她原本也很少来求见陈瑄,她知道她在陈瑄心中的地位实在太低。
  否则为何……她生下皇子了,到如今还只是个婕妤呢?
  连那刚进宫没多久的裴嬛都能从美人到婕妤,她进宫这么多年,生下皇子,却也还是个婕妤。
  这并不公平。
  可人之偏心又无法去用公平来衡量,至少在后宫中无法这么衡量。
  想着这些事情,她跟随在张淮身后来到了暖阁外。
  张淮打了帘子躬身请她进去:“陛下在里面等着娘娘。”
  王婕妤回过神来,对着张淮笑着点了头,便踏入了暖阁中。
  .
  陈瑄靠在软枕上面看着王婕妤从外面进来。
  他看着她行了礼,皱着眉头想了想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又想了想她是什么时候生下了二皇子陈耀。
  似乎是太久远的事情,远到他需要回忆好一会儿,才能依稀记得当初的点点滴滴。
  最初时候他似乎也是很喜欢她的,只是很快他便发现了她温顺之下藏着的利爪。
  不同于张贵人刚进宫时候的毫无心机,王婕妤或者可以用处心积虑来形容。
  他自发现王婕妤的心思之后,便对她冷淡了下来,虽然她生下皇子,但他并没有晋她的位分——他那时候应当是在想,只是心思颇多不讨他喜欢,也没到了恨之欲其死的地步,便只打算冷待下去。
  若不是后来张贵人一副要把陈耀当做自己儿子抚养的架势,他连婕妤的位分也不太想给。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面前这风韵犹存的王婕妤,她面上一如既往的温顺听话,此时此刻她跪在他面前,也不曾有半点不恭和不驯。
  所幸他没有给她太高的位分,张贵人大约是压不住她的。
  陈瑄如此想着,便叫她起了身。
  王婕妤压了压心中的不安,慢慢起身来站在了一旁。
  “坐吧!”陈瑄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朕许久没见到你,你最近可还好?”
  王婕妤忐忑地在一旁坐下了,抬眼看向了陈瑄,恭顺道:“妾身……向来安好,只是记挂着陛下,心中颇多思虑。”
  “思虑什么?”陈瑄问。
  王婕妤咬了下嘴唇,心一横,便把已经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口来:“妾身记挂着陛下,枕边有异心之人,不知陛下是否知晓。”
  这话听得陈瑄微微皱了眉,他看向了王婕妤,神色莫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妾身……妾身前来告发张贵人对先皇后不敬对太子不慈,并密谋伤害先皇后与太子之事!”王婕妤跪在地上,两行眼泪顺着脸颊便滑了下来,“妾身胆小,时至今日才敢来与陛下揭发此事!请陛下恕罪!”
  作者有话说:
  嗷我回来啦,今天这是第一更,等会努力给大家加更一下!
第91章
  对自己的后宫,陈瑄自认为是向来宽厚的。
  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上没有完人,他是天子尚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如何要求身边女子做到尽善尽美呢?
  但他也承认,他对梁皇后的确颇多苛责——或者是所有的不宽厚都用在了她一人身上,所以才换来了其他人的宽厚。
  在梁皇后去世之前,他已经想明白了缘由,为什么偏偏就会对她那么斤斤计较,偏偏对她颇多责怪,大概是因为曾经真的有过期待,他去求娶梁霙的时候,是先慕其才华,后量其门第,才登门了梁家。
  人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那一个人,会格外严格一些的。
  正如他对梁霙。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之后所有的一切原本不该计较的,都变成了计较。
  他想起来在梁霙重病之前他有一次去她宫中探视。
  .
  梁霙对他说:“你的许诺都成了空,我十分后悔。”
  而他问她:“后悔的是信了朕的许诺,还是后悔了这么多年的行为种种呢?”
  梁霙没有给他回答,只道:“若我死了,我就在地底下看着你们,看着你们都不得好死,没道理这世上只有我一人受苦。”
  他没有接梁霙的话,只是道:“要是真的有那一天,你若真的到了地底下还能看到人间发生什么,便也就只能看着了。在人间时候尚且不能改变一二,到了阴曹地府,难道因为你多看几眼,这世间还能起什么波澜?”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说的。
  只是他在梁霙面前向来也没怎么收敛过自己的脾气。
  于是梁霙怒不可遏,她用恶毒的话语咒骂他,说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
  后悔这两个字,陈瑄自问,是真的没有过的。
  他所做种种,或者有遗憾或者有缺漏,却没有后悔。
  做过了便就是做过了,是成是败,便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后悔除了让他反复懊恼徒添烦恼之外并没有更多益处,他不如拿着后悔的时间去想一想,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情,能不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
  此时此刻他忽然回忆起了这短短的对话,再看了一眼面前温顺的王婕妤,心中拂过了一丝好笑。
  她应当是思虑了很久才到他跟前来吧?
  看着王婕妤眼底用粉也遮不住的乌青,陈瑄撑着头想,不知她会不会后悔今日到承香殿来说了这些话呢?
  而王婕妤并没有注意到陈瑄的目光,她还在继续说着。
  她道:“枫山行宫之事,张贵人命人买通了陛下身边的张圆,向东宫传递了一条假消息,谎称陛下在枫山行宫遇刺,鼓动了太子殿下带着兵马私自往枫山……”
  “朕记得,这件事情是你身边的内侍,那个叫吴勇的杂扫。”顿了顿,他打断了王婕妤的话,抬眼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的王泰,“去把梁熙当时审出来的那堆东西拿过来。”
  王婕妤悚然一惊,带着几分错愕地抬眼看向了陈瑄,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失了声一般。
  “继续说吧,朕想听听在你眼中,枫山行宫之事是个什么样子。”陈瑄好脾气地笑了一声,“身在宫中受到胁迫的孤儿寡母,不得不听从皇帝身边奸妃的胁迫,做了坏事也不敢说?最后终于等到奸妃看起来似乎要失宠了,赶紧跑出来把这些事情撇清?”
  王婕妤腿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
  另一边,王泰已经带着人把梁熙当初在宫中上下审问出来的案卷给搬了过来。
  陈瑄随手翻了翻,找到了其中一本翻来来,递给了一旁王泰:“你念给婕妤听一听。”
  王泰接了卷宗,语气平淡地念道:“戊辰日,王婕妤问吴勇,可有枫山消息,吴勇说没有,王婕妤又问什么时候才能对东宫出手,吴勇说此事还需要等候;己巳日,内侍张圆给后宫诸人带回赏赐礼物皮草鲜肉等物,吴勇见到张圆……”
  “妾身是被迫的!”王婕妤倏地抬头打断了王泰的话语,抬眼看向了陈瑄,“陛下既然事事都知晓,难道还认为是妾身强迫了张贵人做了这么多恶事么!”
  “朕知晓这些事情,朕既然不命人多说,便就是打算这么过了。”陈瑄看着王婕妤,“朕没有教养好太子,让他轻易就能受到蒙蔽,轻易就能左右行为,应当算朕的过错,朕并不打算把所有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你们身上。”
  王婕妤面色苍白地听着陈瑄说着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
  陈瑄接着又道:“朕当然可以自省,不去计较你们在其中做了什么;但不代表你们再拿着这件事情来说的时候,朕会再次容忍下来。”顿了顿,他又仔细端详了王婕妤一番,此时此刻他又觉得眼前此人看起来些微有些陌生了。
  是应当陌生的,他其实没真的宠幸过她许多次,这些年她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冷漠温顺的影子。
  她要是愿意一辈子缩着爪子跟着张贵人,他也不会去计较什么,都施恩给过一人,也不介意多给一个人。
  但既然她伸出爪子来不想要,那他也没必要强行给。
  .
  他挥手示意王泰带着人退出殿外,语气些微和缓了一些看向了王婕妤:“朕方才在想,你跟着张贵人这么多年,膝下又有皇子,就算张贵人失宠了,你应有的也还是会有,为何这么急呢?还是你认为幼媛会把你反手出卖到朕这里来邀宠?”
  王婕妤这会儿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缓缓从地上抬起身子看向了陈瑄,道:“陛下心中,张贵人便就是样样都好的,妾便是心中藏奸。”
  “朕也不这么认为。”陈瑄无所谓地笑了一笑,“幼媛自然有她的过错,朕看在从前不会与她计较。原本你,看在陈耀的份上朕也不打算与你计较。”
  “陛下心中有什么呢?太子其实也不在陛下心中吧?”王婕妤此时此刻已经预料得到她会有的下场,反而是无所顾忌起来,“陛下什么都可以不计较,陛下计较的是什么?”
  “朕登基到如今,除却天下苍生,北方失去的故土,没什么是值得朕去斤斤计较的。”陈瑄如此回答了她,“朕身为皇帝,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需要朕去处置,而在你眼中,朕仿佛只应当把目光投向后宫,只看着自己枕边人的明争暗斗,然后与你们分出个是非黑白,对么?”
  王婕妤看着陈瑄,道:“妾的世界便就是在这后宫中,在后宫中,妾似乎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陛下所谓的优容。”
  “若觉得没有得到过,那便算是没得到过吧!”陈瑄没有与她一一分说的兴致,他最后看了王婕妤一眼,淡淡又道,“你为朕生下皇子,也算是功劳一件,这么多年在宫中虽然不算安分守己,但也没翻起什么大风浪。就赐酒一杯吧!你方才说起了梁皇后,既然你还想着念着她,便让你陪葬她一侧,也算了结你们的情谊。”
  王婕妤颓然瘫软在地上,没有再说出话来。
  陈瑄也无意再多说,只让内侍架着她送回了菱花宫。
  .
  而此时此刻,甘露宫中,谢岑儿迎来了一位稀客——昭容韦氏。
  之所以说是稀客,乃是这位昭容韦氏,谢岑儿重生十几个回目,基本上每次只能见一次面,且见面就是在韦苍叛乱之前,她前来状告韦苍谋逆之事,在状告之后,这位昭容韦氏就直接自裁于宫中。
  除此之外,她十几个回目在宫中,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有什么重大喜事,这位昭容韦氏从来都是托病不出的。
  托病不出了十几个回目的人这次突然来访,再联想起之前谢岫提醒过韦家与废太子有牵连,以及韦氏每次都是状告韦苍谋逆的行为,谢岑儿直觉韦氏的来访有一些不妙。
  果然,韦氏来到甘露宫中便直接拿出了一封奏疏,请谢岑儿转交给陈瑄。
  她道:“妾身不便去面见陛下,所以请贵嫔娘娘代为转交。”她声音十分温和,面上神色也十分淡定,“妾身是戴罪之人,但所上奏之事句句属实,请陛下不要大意。”
  谢岑儿没有立刻接过那厚厚的奏疏,而是多看了韦氏一眼,而韦氏淡定又坦然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又道:“此事牵连不到贵嫔娘娘和谢家,请贵嫔娘娘放心吧!”
  .
  若论辈分,昭容韦氏应当算是韦苍兄弟俩的堂姑。
  当初她进宫自然是韦榷的主意。
  她自己本人应当是不愿意的。
  从进宫之处得了昭容的位分开始,便再没有动过。
  之前谢岑儿对身边每个可能的人进行调查摸底的时候也研究过这位昭容韦氏,便发现这位韦氏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报复韦家。
  当初韦榷死后,在爵位继承上面,她落井下石,并且亲自上书把韦家一大半的东西慷慨充公,自此就和韦苍兄弟成了死对头。
  后来韦苍叛乱时候,她首先觉察出来检举,但奈何那会儿陈瑄都被捅得半身不遂,她的检举没起到什么作用,最后也就是一死了之。
  她对什么后宫争斗毫无兴趣,心里就只有报复韦家这么一件事情,最后也算是偿所愿。
  故而谢岑儿最后分析,她应当和自己的反复重生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韦氏这次奏疏多半又还是和韦家有关系,是属于她对韦家的报复了。
  想着这些,谢岑儿于是接了韦氏送来的那厚厚奏疏,道:“我替你把奏折递上去,你回你宫中等候陛下的旨意吧!”
  得了这句话,韦氏便干脆利落地起身感谢,然后退出了甘露宫。
  目送了韦氏离开,谢岑儿再看向了常秩,道:“你便直接把这奏折送承香殿去,别的不必多说。”
  常秩应下来,便立刻带着奏疏往承香殿去。
  .
  冬雨寒冷刺骨。
  常秩朝着承香殿方向走的时候,便见着有一行人从承香殿出来在往菱花宫的方向去。
  他想起来早上便听说了王婕妤去见陈瑄的事情,于是便吩咐了身后的小内侍赶紧先回甘露宫去和谢岑儿回禀一声。
  小内侍依言转头便往甘露宫跑。
  常秩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继续朝着承香殿的方向前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