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千岁——苏幕幕【完结】
时间:2023-05-07 14:37:00

  但显然,大周的公主们早就没这准则了,昭宁觉得这些嬷嬷就是看人下菜碟,新城未成婚,天天与萧铮铭厮混在一起,早有肌肤之亲,也没见她们去管管。
  “公主,不是这样的,这里还有一针,得从这边穿过去,公主先把针退回来。”
  “这里也不是这样的,针脚要密,不能三心二意,马马虎虎。”
  “公主……”
  昭宁停下刺绣的手,开口道:“宝歌,拿赏银。”
  宝歌拿来银子,昭宁便朝几位嬷嬷道:“今日嬷嬷们累了一天了,拿些小钱下去买酒喝吧,时候不早,你们也早些休息。”
  才午后呢,怎么就“时候不早”了?
  但看着宝歌拿出的白花花的赏银,嬷嫲们早已迷了眼,只迟疑片刻,就跪地谢恩,拿了赏钱离开。
  昭宁长舒一口气,将盖头扔到了一旁。
  宝屏连忙捡起来,“公主扔了做什么,好歹也是辛辛苦苦绣的。”
  昭宁一脸嫌弃:“再辛苦,也盖不住它丑。你回头去尚衣局交待一番,盖头也要准备着,找最好的绣娘仔细绣。”
  “……是。”宝屏看了看手上绣了一只的鸳鸯,样子是找人帮忙描的,原本是挺好的模样,但一绣上线,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比那秃了的杂毛鸡还不如。
  公主那双手那么美,绣起东西来竟然如此笨拙,实在是……
  宝屏内心无奈,将那绣了一半的盖头放好。
  昭宁被憋在房中几日,已经受不住了,一得了自由,便离了寝宫,去御花园走走。
  走到洗砚池,就见池中一艘彩船,里面隐约有着白衣的乐人身姿翩翩,跳着胡璇舞,也有丝竹管弦声。
  她问旁边宫人道:“谁在船上?”
  宫人回道:“禀公主,是昭仪娘娘和新城公主。”
  这两个人,关系倒是进展得快,这么快就相约一起游湖了。
  昭宁没说话,往别处而去。
  没想到才离了岸边,一人便出现在眼前,萧铮铭恭敬朝她行礼道:“见过昭宁公主。”
  “是萧都尉。”昭宁问:“萧都尉既在宫中,怎么没与新城一起游湖?”
  萧铮铭回道:“新城公主与昭仪娘娘怕有女人家的话要说,臣在那里,多少有些不合适,便等在岸上。”
  昭宁笑笑,准备离开,萧铮铭继续道:“公主似乎不爱玩乐?日前新城公主邀人至上林苑打猎,连卫国公都去了,没想到公主却没一起去。”
  昭宁停下步子,疑惑道:“东方陌?”
  萧铮铭回:“正是,卫国公能到,臣还十分惊讶呢,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卫国公那日看着特别高兴,在林子里还与新城公主说了许久的话。”
  昭宁明白过来,萧铮铭是来向她告状的。
  东方陌与新城一起去打猎了,两人走得很近,萧铮铭心中不欢喜,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来找她,由她去约束东方陌。
  “东方陌毕竟是武将,当然喜欢打猎,只是我在骑射方面着实差了些,所以极少参加。下次我找他教教我,以后再碰到机会,便与你们一同去打猎。”昭宁说。
  萧铮铭客气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臣甚感荣幸。”
  昭宁离开萧铮铭,宝歌在一旁问:“他说的是真的?”
  “应当是真的,他没必要诬陷东方陌,只有这事真的发生了,而他觉察到了危机,才会来同我说这番话。”昭宁回道。
  有些人,不愿娶新城,比如东方陌,但大部分人是求之不得的,比如萧铮铭。
  萧氏家族如今的确如日中天,但并不是每个姓萧的都如日中天,萧铮铭是萧圣人侄儿,他父亲是个能人,但地位一直屈居萧丞相之下,直到他被新城看上,成了新城的准驸马。
  他有些身手,在禁军中也不错,可再不错,也比不上萧圣人的亲女婿、新城公主的驸马来得耀眼。
  原本两人的婚期不在今年就在明年,可这节骨眼,新城却又看上了东方陌,甚至不惜设下圈套,要退掉与萧铮铭的婚事,改而招东方陌为驸马。
  萧铮铭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明白,但名利当前,他的反应却不是生气,而是着急。
  他怕定好的驸马之位飞了。
  昭宁很明白萧铮铭的心思,却不明白东方陌的心思。
  他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副对新城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怎么又和她一起去打猎了?还在林子里与她说了许久的话?
  他们俩有什么好说的?他就那么喜欢打猎,非要去有新城的地方?
  心里正想着,万景宫内的宫人过来道:“公主,尚衣局的人来了,说公主与卫国公的喜服已缝制好了,要让公主与卫国公试试,此时正在宫中等着。”
  民间婚娶,男主需准备大额彩礼,安置新房,但大周公主出嫁,却要给驸马封赏,从官位到钱财,到专门的府邸,都由皇家赏赐,连二人成婚的喜服也是由尚衣局准备。
  昭宁应了一声,回到寝宫。
  嫁衣是按她的尺寸做的,当然不会有差错,昭宁进内室试了试,确实雍容华贵,艳丽夺目。
  她将嫁衣换下,吩咐道:“就这样吧,不用再改了。”
  说罢,看了看外面摆放的另一件新郎官喜服,颜色、形制,都与自己刚试过的嫁衣相配,同样的贵气、华丽,想到东方陌平时一惯的暗沉青黑之色,她竟难以想象他穿上这喜服的模样。
  “公主,这喜服,让人送去卫国公府?”宝歌问。
  昭宁想了想,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问问他是不是改变主意想娶新城了,便回道:“备车,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第21章
  ◎小衣◎
  一只信鸽飞入东方陌窗台前,他将上面字条取下,放飞信鸽。
  “新城公主今日有行动。”
  纸上只有这一行字,但他窗间的桌上,已摆了其他三张字条。
  “顾清允一切如常。”
  “虎字营禁军十八日换至西八坊巡逻。”
  最后一张的内容是昨日从万景宫传出来的:昭宁公主丢失一件肚兜。
  东方陌将这几张字条放在一起,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已知,新城公主有圈套,与公主和顾清允有关;已知,顾清允三日前上香檀书院侍讲,一切正常;已知,新城公主联系过京兆府、禁军;已知……公主不见了一件贴身衣物,而这件事八成是小榴做的,这不是意外,而是这圈套里重要的一环。
  后来,他想起来顾清允所在的香檀书院就在西八坊。
  虎字营便是萧家人掌握,也听命于新城公主。
  他们在西八坊重合,所以圈套的地点就是香檀书院?那里他早派人去盯着顾清允了,直到现在,一切正常。
  但他们今日便会有行动。
  东方陌想来想去,并不放心,决定亲自去西八坊走一趟。
  他将几张字条收好,才转身,便想起上次公主直接进他卧室转了一圈,还看了他书桌上的字。
  于是他索性点燃烛台,将几张字条烧毁,这才出门去。
  西八坊是京中最大的书院香檀书院所在之地,旁边有一条茶楼街,一条专卖书籍字画的书斋街,还有大量学子租住的民宅,这儿大部分时间都是静谧的,似乎连街边银杏都带着几分书卷气。
  东方陌在几条街上走了一圈,并没有异样。
  等到他民宅附近时,一名挑担子卖糖水的小摊贩靠近他,轻声和他道:“将军,那两个蹲在地上的闲汉是军营中的人,他们在此守了一个时辰了。”
  东方陌瞥了眼那两人,两人装扮得并不认真,鞋子都没换,且从体格蹲姿便能看出那确实是军营中的人。
  或许,正是虎字营的人。
  而这里,也正好是顾清允的住处。
  朝中许多官员都出自于香檀书院,所以香檀书院也会请他们或依靠他们的关系请在朝官员到书院讲课,这些讲课的官员若嫌回家太远,就会住在香檀书院的客舍,这条街,便是客舍后面的街道。
  东方陌从自己所知的诸多线索里,大概猜到了,此中关键,一定就是顾清允的住处。
  就在这时,那两名闲汉从墙角站了起来,一人紧紧盯着才从巷道口出来的一名背着包袱的瘦小男人,一人早已往街头快步走去。
  东方陌立刻道:“他去送信,拦住他!”
  “是!”小贩立刻挑着担子脚程飞快地朝那跑走的闲汉追了上去。
  瘦小男人低头就往另一条巷子走,要去往更热闹的茶楼街,混入人群中,扮作闲汉的另一名军士立刻上前,在后面尾随了一段路,发现援军迟迟未至,而瘦小男人又快要离开,便上前去将他拦住。
  瘦小男人十分警醒,立刻便换了方向想要脱身,闲汉一把抓住他,两人缠斗起来。
  东方陌在一旁静静看着。
  闲汉似乎对瘦小男人背着的包袱很在意,一会儿就想去抢,瘦小男人则努力护着,直到发现这闲汉颇有些武功,他完全不是对手。
  于是这人当即立断,一把扔了身后包袱,转身去逃命。
  闲汉忙去捡了那包东西,又看看街头方向,还未见援军,只得神色焦急去追瘦小男人。
  便在此时,东方陌戴上背后的黑纱帷帽,飞身上前,一脚踢倒闲汉,在他倒地不起之际拿走包裹,然后往前追去,在小巷中截住那瘦小男人。
  若他没猜错,这是个窃贼。
  这窃贼只是灵活、警惕,身手还不如外面的军士,他轻而易举将其制服,抽了短刀抵在他颈前道:“在香檀书院客舍偷的东西?”
  窃贼脖子冰凉一片,遇到这样的高手,早已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道:“……是,是是……”
  东方陌又问:“身上还有赃物吗?”
  “没,没了,大侠饶命……”窃贼哀求道。
  此时外面传来禁军的声音,料也知道是虎字营禁军到了,东方陌在他身上搜了一圈,确实空无一物,便收了短刀,冷声道:“滚。”
  窃贼惊魂未定,回过神来,扶着墙就往前跑,东方陌则跳到身旁屋顶,自屋顶上穿行而过,再落地时,已到了另一条小巷。
  他在墙根下将那包东西打开,果不其然,是顾清允的衣物。
  这衣物里,有一叠换洗衣服,一只玉佩,几粒碎银,一包薰香,一把折扇,而在那几件衣服叠放的中间,夹了一只女子的贴身小衣。
  乍看见这样的衣物,他不由就惊了一下,只觉包裹在发烫似的想立刻松手,但转而便想到,这也许就是公主丢失的那件肚兜。
  街道上,禁军已抓到了那名逃走的窃贼,正分了几队要搜寻赃物,东方陌将那件肚兜拿出来塞入怀中,扔下顾清允的包袱,出了小巷。
  很显然,这就是新城公主的目的:让禁军巡街时抓到一名小偷,那小偷刚从香檀书院的客舍偷了东西,被禁军人赃并获。
  这本是件小案,但查赃物,便能知道顾清允与一女子有染,宫中的东西与民间决然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再追头溯源,就能发现那是公主的东西。
  这就是新城公主的,“你等着看”。
  他没想到,上一世虽狠毒,却与公主毫无纠葛的新城公主因为自己,而盯上了她。
  这种阴招防不胜防,如今只是毁她名声,坏她婚事,以后呢?
  按前世,新城公主因好淫,而在两年后死在自己男宠之手,他之前觉得她短命,并未在意,可这一世,他却嫌她命太长。
  回到自己房中,他放下帷帽,将怀中小衣拿了出来,一会儿觉得不合适,立刻将小衣放在了床上。
  可这样让她的贴身衣物放在他的床上,更让他觉得亵渎,于是心中一惊,立刻点燃烛台,将那小衣拿了过来,要将它烧掉。
  这样是最好的,再也没有任何危险,也不会生出任何事端。
  可是……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一点点打开,那件小衣上的粉白花朵也慢慢打开,整件小衣在他面前展平,如同花儿在他手中绽放一样。
  上面所绣,不是牡丹,不是并蒂莲,是一种他见过,但不知名字的花,粉白的莲花似的花瓣,绿色的花萼,黑色的细枝,浅黄的布料,清新中透着高洁。
  一瞬间,他只觉得炙热难耐,血气翻腾,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忘记。
  那柔滑的衣料上像是有魔魅,让他久久看着,竟挪不开目光。
  直到许久,他才得以再次抬眼,看向面前的烛台。
  是该烧掉,可是……他似乎作不出这个决定。
  烧活人的衣物,应是不太好吧?
  所以,不能烧,万一对公主有什么影响呢?
  从不信鬼神的他,突然这样想。
  对,鬼神之事,的确玄虚,但他重活一世也不得不信,的确有这样玄虚的事。
  他想了想,走到床边要将这小衣放在枕下,但转念一想,床上、枕下,是最不安全的地方,随时会被下人发现。
  那要不然,放在服箱里?
  但也不像话,一来还是容易被发现,二来容易弄不见。
  房中陈设极其简单,唯一有锁的地方,便是书桌旁的柜子,可难道将这小衣放在一堆文书之旁?
  正犹豫时,门外响起陈伯的声音:“将军,昭宁公主来了。”
  东方陌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不由问:“谁?”
  “昭宁公主。”陈伯又道。
  东方陌惊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中她的小衣,整个房间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收藏,眼看时间不多,正要压在枕下,外面已传来昭宁的声音——
  “东方陌,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大白天打扰你睡觉了?”
  随后便是轻盈的脚步声,他立刻将小衣重新塞入怀中,房门便被宝歌打开。
  宝歌语带讽刺道:“卫国公好大的派头。”
  因为知道他与新城公主去打猎,又对自家主子不怎么热络,如今还久等不应,宝歌便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东方陌早已正了神色,面无表情从房中缓步而出,到门口,微低首道:“公主驾到,未能远迎,还请公主恕罪,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昭宁已经自行闯了进来,又有宝歌在前酸了他一句,此时自己便当个好人,态度温和道:“尚衣局制好了喜服,我拿来给你试一试,若有不合适或是不喜欢的,可以让人去改。”
  说罢,后面宫人呈上来一只托盘,上面整齐叠放着一件大红新郎官喜服,一顶黑底镶金发冠,旁边是织绵镶玉的腰带,以及厚底缎面革靴。
  那一袭烈焰般惹眼的红,让东方陌心中不由一怔。
  婚礼一事,第一次与他离得这么近,让他不得不确认,他真的将要成婚,与公主成婚。
  转而,他再次想起悄静无声、正躺在他怀中的那件她的贴身小衣。
  原本暂时平息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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