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孀门
本书作者: 尾巴富商
本书简介: 多年以后,成了女首富的许青窈站在淮安城的高楼上,眼看江河浩荡,舳舻相接,帆樯比栉,绵延千里,准会想起那个遥远的春夜。当时,她还是薄家大房的一个小寡妇,雨势滂沱,外面天地宛如倒灌,古老祠堂活像坟墓,眼看就要被沉塘殉葬,为了贪恋人世的那点鲜活,她撒谎说自己怀孕了。
可是谁都知道,她的郎君三年前,于新婚之夜喋血婚堂。
-
这夜过后,连许青窈自己也没想到,谎言编造的孩子竟然成真,原来早在月前进山上香那夜,珠胎就已经暗结。
这时,被逐出族谱多年,富甲一方的小叔忽然衣锦还乡。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那夜的罪魁祸首便是此人。
“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一笔钱,放你离开,当然,你最好保证,生的是儿子。”男人坐在床边,将手上的翡翠扳指轻轻拨弄一下,神色冷漠。
许青窈笑笑,不说话。
-
连月的缠斗,终于逃出牢笼。
再见到她,她怀里正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神情温柔慈爱。
男人兴奋得忘乎所以,“这是我儿子?”
许青窈将孩子还给身后妇,“不,这是邻家子。”
说完起身拿出曾经喝剩的落胎药渣,小腹平坦,神色冷漠,“这才是你的儿子。”
阅读须知:
①强取豪夺,然而女主反攻
②双男主,文案中的小叔是剧情男主
感情男主是嗣子(继母文学,年龄差三岁)
③正文偏正剧,与文案内容稍有出入,如出一辙的是没有带球跑情节,女主堕胎了,还嫁祸给了狗男主,本文女主不生育。
④亲人关系存续期间不会展开感情线
(嗣子与女主无血缘关系,且无亲缘关系,嗣子另有身世)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商战 朝堂之上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青窈 ┃ 配角:薄今墨;薄青城 ┃ 其它:强取豪夺
一句话简介:强取豪夺寡嫂之后
立意:打倒贞节牌坊,反对封建强权
第1章 楔子
春夜,雾气弥漫。
淮安首富薄家,小丫鬟们手捧祭器,在花圃中鱼贯穿行。
亡者入大殓后,阖族来行朝夕哭礼,接连七七四十九天,众仆婢每日忙到日薄西山还难将息。
这个时节天已长了,夜色轻薄,更兼月光如水,不远处楠木楼上,粗麻孝布的妇人凭栏而立,遥遥望去,虽看不清面目,却是身形窈窕,韵致高洁,如在云端。
新来的小鬟经过墙外,不由得驻足仰头细看,遭后面人推搡,才不情愿地挪动步子,待走得远了,还不忘回望,顺口多问一句,“那是谁呀?”
后面稍年长些的婢子凑上来,告诉她,“你竟不认得吗?她就是大房的少奶奶。”
小鬟似乎有些惊奇,瞪大了眼睛,“和传闻中的不大像!”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传闻当然是不好听的。
譬如,此女是如何命硬带煞,幼来失恃,少年失怙,新婚当夜就克死郎君云云,又是如何与薄家族中一众叔侄兄弟有染,更有甚者,传起了这位少奶奶与大老爷的聚麀之言,颇为荒诞不经,不知内情的听了,脑子里率先浮现出的便是一副妖艳佻挞的妇人样貌来……总之是印象不好。
此时再引颈一望,只觉其有松柏之姿,凛然不可犯,到底不像!
就听见耳旁声音道:“那起子市井小人编排的浑话,你也信得?咱们这个院里,谁不知道,大少奶奶最是和气的人,人生得美,又通诗书,一举一动皆有分寸,老爷还活着的时候,连祖产都是交给大少奶奶管,那算盘珠子敲得,比账房先生都利呢,阖家上下,无有不敬服的……”
话音渐渐低下来。
许青窈透过雕花月洞门看去——婢子们已经走远了。
素白孝袍下,马面裙边的云锦镶滚和绣鞋上闪闪发光的银线被寒露打湿,她却浑然不觉。
宅院幽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透过月下满庭松柏竹影,她仿佛又看到那顶大红彩轿迤逦而来。
三年前,她是轿中新妇,现在,她是独守空房的未亡人。
遥遥望去,前院灵堂白幡飘摇,似对亡者招魂。
碧树之中群鸦乱啼,底下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少奶奶,该守夜了!”
此时正是戌时初刻,许青窈扶梯袅袅下绣楼,作为薄家长媳,进入灵堂,预备守夜。
一进门,就见公翁的棺材停在当堂,隐隐散出些腐味儿,正亟待后嗣归来扶棺发引。
说来也可怜,薄家在淮安城里声名赫赫,富贵泼天,却唯独子息艰难,多年以来,薄大老爷膝下只一个独子,还是个残废,后来竟于新婚拜堂之时当场死亡,为了延续香火,也是为了无辜的新嫁娘不被殉葬,薄老爷从乡下旁宗里过继来个孩子,认了这新嫁娘作嗣母。
自此,倒霉的新娘成了孀妇,蜗居于绣楼之上,而飞上枝头的乡下孩子则飞得更远——被遣至北地的一家书院进学,已近三年。
大老爷走得急,噩耗突发,想必那个少年收到书信,也快赶回来了。
是得回来了,天渐渐热起来,再不下葬,这屋里就快呆不下去了。
许青窈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那口楠木棺材上移开,膝盖刚沾到蒲团上,就听见清脆的一声磕碰,是从内室传来的。
刚要上前查看,背后就响起火急火燎的叫喊声。
“不好了,大奶奶!”仆人扶着门气喘吁吁,“墨哥儿的船失事了!”
那跪在蒲团上的夫人,鸦黑的堕马髻重重一颤,随之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目波澄鲜,眉妩连卷的观音面,玉容之上布满惊疑,“什么?!”
墨哥儿就是那位嗣子的小名。
许青窈晕倒在香龛前的最后一刻,低声朝贴身婢女唤了一句,“去请赵郎中来!”
第2章
令许青窈没想到的是,郎中还没来,一位不速之客先到了。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大夫叫了没有!”中年妇人半蹲下身,捞起许青窈,一面喊,一面掐人中。
门口侍立的丫鬟忙回:“已经叫了。”
既然如此,许青窈只好先醒过来,只是戏得演全套,因此眼皮还眄着,假作虚弱状。
“大约是一时气血攻心了,”许青窈道,“本无大碍,劳烦姨娘特来看我。”
“哪里的话。”妇人从供桌上倒了盏茶,递给许青窈,一面说:
“这节骨眼你可不能出事……如今你们大房没了人,你想想,族里那些老货,能眼睁睁看着薄家的家产,都落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手里?”
说话的是巧姨娘——二房的姨太太,自从二老爷和二太太没了,二房就是她做主。
姨太太拉住许青窈的手,“你这孩子命可真苦,接二连三撞上这些个事,可得节哀呀。”
旋即又掩帕泣道:“大哥怎么就去了呢?真是好人不长命。”
许青窈洞若观火,嘴上却说:“姨娘快别这样了,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公爹出了这样的事,正是咱们两房齐心的时候,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想出办法来了?”
“什么办法?”
“你看,侄媳妇,你还跟我装傻?”
许青窈不说话了。
“我们二房的意思是,反正从前你不就当了嗣母吗?一个养子死了,不如再重新过继一个。”
许青窈似笑非笑,“这……依姨娘的意思,过继谁好呢?”
巧姨娘:“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二房的嫡孙,不正合适吗?”
许青窈:“那可是你们二房的独苗。”
就算是为了保全家产,二房同意把这支独苗给她,恐怕那位弟媳也不愿意,夺人亲子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怎么不同意?咱们两房可是嫡亲的血脉,分那么清做什么,先把产业抓到手,就算能落个代管的名头也好啊,否则肉包子打狗,恐怕真要有去无回了。”
肉包子打狗?打到二房门里就不算打狗了?
许青窈心里不禁哂笑。
如今公爹还停殡于堂上,嗣子又生死未卜,这些人就惦记起家产了,吃相未免也太难看。
只是虽如此说,心里还得早做计较才好,三年前,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就差点“被”做了节妇,如今,赶上分家析产,狼贪虎视,只怕处境更难。
遂婉言道:“姨娘不必多虑,墨哥儿如今只是乘船失事,也没说就回不来了,还是先派人过去勘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侄媳妇,你也是个有见识的,跳马峡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古往今来,凡是掉进去的,几人能回?”
“依我看,未必,那条道从前也不是没走过,怎么偏这回奔丧,就出事儿了?”
巧姨娘压低嗓子,显得有点神秘,“你是说……墨哥儿的死,有蹊跷?”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先是公爹,再是嗣子,一桩接一桩,简直就像专门冲着大房来的。
公爹手下那么些产业,南北都有数得上号的商户,不知何时何处,就会引人眼红,仇家作祟也说不定。
许青窈脑中忽然划过一道白光。
“对了,姨娘,别嫌我冒犯,我想问问,”许青窈压低声音,“二少爷是怎么一回事?听说是离家出走?”
“你是说那个外室子?”
许青窈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巧姨娘,等待下文。
“他呀,”巧姨娘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家老爷就是被他给气死的,那年这孩子才十六岁,也因为这个被逐出族谱。”
竟然气死了自己的亲爹?
——许青窈心里的惊骇不轻。
又问:“后来呢?再没回来过?”
妇人摇摇头,“不知是死是活,最早听说是下岭南去了。”
巧姨娘的语气有些怅惘,“说起来,这孩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人都说他坏,其实只是性格有些古怪罢了,从小生得又漂亮又聪明,可惜了……”
“这次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回来看一眼吗?”
“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巧姨娘想起从前的旧事,脸上浮现出古画般的苍冷,连音色也升起大雾,遮遮掩掩,似乎是不愿再谈。
相对无言时,进来个小丫鬟通报,说郎中已到了门房。
许青窈看向妇人,“姨娘前几日不是头疼吗?正好叫赵郎中给瞧瞧。”
“也好,最近着实有些乏力。”巧姨娘扶了扶额。
许青窈微微一笑,朝门外朗声道:“将赵郎中请到延鹤堂,我们这就过去。”
月色下,两人并肩离开灵堂。
冷风刮过,一路登堂入室,白色灵幡窸窣作响。
自帘幕后走出一人,半张脸笼在银质面具下,嘴角带笑,眸光却是一片冷然。
烛火昏黄,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折在身后那口楠木棺材上,像是一枚楔入棺中的巨钉。
第3章
知道自己必有一劫,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薄氏家祠外,天井里的太平缸,被雨水喂得滚肥。
几尾大红锦鲤在石槽中游荡,粼粼的鱼尾极为轻逸地一闪,许青窈进门前特意多看了几眼。
祠堂之内,衣冠云集。
见许青窈被带进来,老族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说了许多,话术可谓冠冕堂皇,一开口就是家国大义,意思却很明白,是要许青窈去殉葬,为薄氏宗族挣得一块贞节牌坊来。
许青窈心里好笑,辩驳了几句,更加激怒了上面坐着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声令下,上来几个小厮和婆子,就要将她拉下去沉塘。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好祭出杀手锏。
“我怀孕了。”
众人哗然。
“是薄家的血脉。”
霎时鸦雀无声。
老族长默然片刻,眯起眼,“你一个守贞三年的孀妇,如何怀孕?”言外之意,就是这孩子来路不正。
许青窈却是气定神闲,手朝袖中一探,“这里有薄羡的手书。”
薄羡就是死去的大老爷,也是她的公爹,此刻她却直呼其名,座中不免冒出许多非议来。
众人七嘴八舌。
老族长展开手书,捧至灯下,先去翻看末尾的印鉴。
外面下起大雨。
灯火昏黄的祠堂,显得越发幽深。
少顷,老态龙钟的薄氏族长将信封阖上,颤巍巍站起身来,胸腔里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转头朝向满窗风雨,肃声道:“薄家大房长媳许氏,私下苟合,珠胎暗结,辱我薄氏一族门楣,按照族规,现将其沉塘,以敬家法。”
这是要保全薄氏一族的名声了。
许青窈心中早已料到有此结局,还是冷笑道:“难道太公真的忍心断送了薄家大房仅存的血脉吗?”
此话一出,满座惊骇。
偏偏有不长眼色的人多嘴,“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你怀了大老爷的种?”
无人敢应声,许青窈但笑而不语。
“大老爷已殁,纵有手书为证,也不排除伪造。”有人如此道。
“知道孤证难立,孙媳自然还有别的证据。”
许青窈转身对着门外:“叫我的丫鬟过来。”
不到半刻,一个青衣小鬟便出现在祠堂里,向堂上各位行过礼,然后从靛蓝包袱里掏出一簿大开本账册。
“这是……”
许青窈莞尔一笑,“请老太公过目。”
说完点头示意丫鬟,将账册呈上。
丫鬟随即将手中账簿分出三份,然后才走上前去,分别递给首席的老族长和下首分坐的几位薄氏长辈。
随后又捏着手里剩下的一沓,说:“其余的,要等几位长辈看了,才能分发。”
众人心中愈发纳罕。
堂上那三人将纸簿甫一展开,便俱是一惊,再读下去,面色也愈发铁青,尤其是首座的老族长,几欲气绝。
雨滴淋漓,钟漏声声,眼见几位都埋在故纸堆中不作声,众人开始不耐烦。
有人趁机猫着腰上前,朝纸上瞄。
“大胆!”
众人都被这声呵斥吓了一跳。
老族长猝然站起,大约是动作太急,整个人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摔倒,许青窈眼疾手快,趋步上前,将老人扶住。
柔声笑道:“还望老太公保重身体。”
果不其然,她被大力甩开。
看来老爷子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