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空山迟【完结】
时间:2023-05-07 14:49:59

  原本显示是0的点赞、评论、转发栏上数字哗哗的增长。
  胡棠以为祁一桐要向她炫耀自己的流量,发自内心地流露出了“不愧是你”的表情。
  祁一桐默默地点开评论。
  乍一看几乎是清一色的流口水的表情,都在问照片里嫁衣金冠的男人是谁,再等一会儿,几个熟悉的ID便被顶了上来。
  @御弟哥哥:报告家人们,新老婆早已为大家鉴定完毕,卸了舞台妆也非常可,指路【微博账号】。
  @我不穿裤子:(尖叫)看我刷出了什么?!(舌头狂甩)新老婆!!
  @收帅男人收猛男人:结过,睡觉打被子,离了。
  @小桔梗:桐桐越来越厉害啦,都能给舞台剧出摄影集了,期待你越走越远!
  @暴躁老嗲:如果以后不能再这里看到这个男老婆的身影,我的温柔、体贴、矜持和一些美好的品质就会消失,博主懂我意思吗?
  @全智鹅:官方超话来的,笑死了,一路看下来就这个博主的评论里画风过于土匪。
  看到这里,胡棠再次确认了一遍官博下面的评论区。
  “……”
  你们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祁一桐人早就麻了,说他们不懂事吧,偏偏很有分寸,从不去模特的微博下打扰,只会聚在祁一桐的地盘自娱自乐。
  粒粒说这叫做发疯文学,胡言乱语会让人快乐。
  好在大部分的模特对这种火热的夸奖还算是受用,只是粉丝群的事确实是不能再拖了,还是得适当规范一下她们言辞,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玩笑。
  “等等”,胡棠突然凑近了屏幕,指着一条新冒出来的评论,“你看这个。”
  @70岁带病守塔:没有姐妹发现这个男美人关注了一桐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后还有合作?虽然他好像很厉害很难请,可是他好独特好惊艳我找不到代餐!谁来用尿浇醒我啊啊!!
  无视了这位粉丝的最后一句话,祁一桐点进杨暹了的主页,他的微博粉丝不多,也没有认证,几乎全是他参演的舞剧官博的转发和点赞,一看就是平常自己用来浏览内容的私人账号。
  关注里只有五十多个人,都不用滑几下就能找到那个显眼的红V账号“异同”。
  微博不显示关注日期,只能从排列顺序当中窥见一点蛛丝马迹,“异同”的账号不前不后,刚刚好夹在这五十多个人的中间。
  ——他不是近期关注的她。
  可是,她与杨暹明明已经断联了四年多,没有一个共友。
  要不是胡棠今年对接上了《爻祭图》的项目,因缘巧合给了她再次出现的机会,杨暹理应全然没有她的消息。
  那么他是否知道“异同”就是祁一桐?若是,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第五章
  夜里起了北风,祁一桐她们住的楼层高,玻璃被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发出充满节律的声响。
  外头黑咕隆咚的,只有遥遥几座写字楼的广告牌透出一星半点的光亮。
  胡棠陷在被子里,隔着酒店昏黄的床头灯偷偷瞧祁一桐。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丝质吊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头,如瀑墨发顺着动作滑在臂侧,斜靠在床头刷着ipad,整个人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像一幅柔美的画。
  胡棠不是第一次知道祁一桐很漂亮,她是那种素美的长相,五官很淡,却很舒服。
  上学那会儿好多人暗地里称祁一桐是蝴蝶美人。
  胡棠觉得这个词确实很好地概括出了祁一桐那种脆弱又倔强,悲观却通透的气质,但也不那么准确。
  因为无论如何,她始终觉得祁一桐是一个内在力量无比强大的人,同她一起时,自己就会变得格外沉静。
  她虽然躺着,却能看见祁一桐的ipad屏幕,上面是她微博账号的粉丝列表——她已经在里面翻了很久很久了。
  胡棠想叫她休息一会儿眼睛,便翻了个身,略略朝床边趴去。“桐。”
  “嗯?”祁一桐侧过脸,眼睛却还盯着屏幕。
  “你……真的不用回家看一看吗?”
  胡棠问的小心,祁一桐果真停下了手,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又低下去看ipad了。
  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胡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说不出任何劝导的话来。
  核对行程的时候,她特意确认了一遍祁一桐是跟组住酒店,而不是回家里住。
  是的,祁一桐是苏市人,但是算着今年,她已经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她这个学妹是她们那几届校友中的传奇人物,全国top5的经管院院花,成绩好脾气好的白富美,上到教授下到同门无一不对她赞不绝口,大家都默认她会一路保研顺利取得MBA,然后回去继承家业。
  胡棠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等她实习完毕回校答辩的时候,却听说祁一桐整整休学了一年,等到再联系上的时候学妹已经开始做全职摄影师了,甚至为此跟家里完全闹翻,只能租住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
  那个时候胡棠自己也是刚开始创业,两个人生活在同座城市,一年到头却见不了几面,偶尔一起苦中作乐,祁一桐也从不谈起家里的事。
  直到这两年,她事业起色稳定,依旧没和家里和解。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跟家里僵着。”胡棠静静地将脸贴在床上说到。
  祁一桐“嗯”了一句,没抬头,盯着自己的右手腕出神。
  直到ipad屏幕的光都熄灭,才含糊低语:“再说吧。”
  -
  前一晚起了风,晨起果真感到气温有些下降,今年秋天好像来得特别早。
  因为计划变动,留给祁一桐拍摄的时间由一天压缩到了半天,这中间还得除掉舞者们做妆造的时间。
  幸亏前期准备做的全,置景和打光也不需要她操心,是以三个半小时就收了工。
  高龚民对她的效率很是满意,一连高压加班了四五天,从他本人到底下的演职、工作人员都快扛不住了,便就地给大家放了假。
  回到后台,几个年轻的舞者攒起了聚餐,招呼祁一桐一起,她想着都是同龄人,也没什么好忸怩的,便让他们发了地址,道自己回趟酒店放过器材就来。
  见她答应,小伙子们一齐起哄起来,闹得有人羞红了脸。
  祁一桐笑笑,感叹他们好有活力。
  -
  装完器材准备走的时候,路过化妆间,看到杨暹手里拿着瓶瓶罐罐在找什么东西。
  祁一桐迟疑片刻,在门口敲了敲门,“还没回去吗?”
  杨暹直起身来,指着自己脸上的妆,道:“卸妆巾用完了。”
  “没有备用的?”
  “不知道,化妆师不见了。”
  往常游刃有余的一个人,在一桌子瓶瓶罐罐前也没了脾气,一米□□的大个子在这时候亦有些手足无措的笨拙。
  祁一桐起了逗他的心思,道:“要不……你就这么回去?”
  “……”
  杨暹眉心微跳,凉飕飕地刮了她一眼。
  舞台妆浓,祁一桐也知道是在强人所难,于是压住上翘的嘴角,走上前在化妆台上翻了翻,确实是没看见其他的卸妆工具。
  就在杨暹面露松动,开始考虑祁一桐的建议时,化妆师终于回了他消息,说是化妆包里有一瓶卸妆洗面二合一的油,可以凑合用一下。
  他按照化妆师说的将其翻了出来,瓶身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写。
  祁一桐又笑了,这世上甚少有他不会、不懂的东西,这还是头一回。
  她手把手教他怎么打圈,怎么乳化,等到他清艳的妆面一点点被抹掉颜色,才放他去洗掉。
  洗手池水龙头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不一会儿,她听见杨暹有些耐心告罄地叹了口气,喊她的名字。
  “祁一桐。”
  “嗯?”
  “帮我束一下头发。”
  他忘了要沾水,假发套还没取,长发老是顺着躬身的角度掉到水池边。
  祁一桐垂目四顾,手边没有发绳,便抽了一只眉笔,在他脑后挽了个低马尾。
  从前他还留长发的时候,不喜欢头发被捆出印记,每到不方便时,便随手拿一支笔一根筷子挽在脑后,这个挽发的法子便是祁一桐从他那儿偷师来的。
  她太过熟练,等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杨暹已经洗净了脸,目光略显复杂的带过她,最后开口,竟是一句“学费交一下。”
  祁一桐松了口气,又觉得他的反应好笑,顺手也拿起那瓶卸妆油摇了摇,“那你也把学费交一下?”
  她是半点亏也吃不得,杨暹扯过纸巾擦干脸上的水,顺着她的话敷衍,“行,两清了。”
  两人都为这没营养的对答酝出点笑意。
  化妆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杨暹自己卸了发套收好,换回了面料柔软的衬衫,漂亮的肌理在充满垂感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他总是青睐一切流线性的东西,说觉得这是万物生命最初的形状,就连衣服也很少穿有棱有角的挺阔款式。
  想远了,祁一桐收回视线,随意搭话道:“你们的人晚上要去聚餐。”
  她用“你们”来指代,杨暹收着东西,意义不明地点头:“你不也要去?”
  “你听到了”,祁一桐舔了舔唇,又问:“那你去吗?”
  “呲——”杨暹阖上柜子,冲着镜子里的祁一桐扬眉,有些痞气的咧嘴。
  “人家为了请祁老师吃饭攒的局,我去自讨没趣做什么。”
  以前只有腕儿能称一声“老师”,现在同事间客气几句也能喊上这么一嘴,她这几天跟剧组里的年轻人混熟了,人家开她玩笑叫她一声“祁老师”,她都不觉有异。
  可是这几个字从杨暹嘴里出来,总生生令她别扭,配上他这前言后语,就好像在取笑她一般,酸不拉几的,仿佛生吞了一块枣,卡在喉头上不去又下不来。
  祁一桐笑意敛了敛。
  杨暹自觉失言,他没想冒犯她,但这话听上去确实有些没分没寸,在他们这粉饰太平的关系里就更可谓刺耳。
  他暗暗皱眉,对自己这种隐隐不受控的失态感到警惕。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去了,他们会不自在。”杨暹默了默,低声道歉。
  这就好比叫他们跟高龚民一起吃饭,多少让人放不开。
  祁一桐脸色回暖了一些,也清楚他不是故意。
  两人结伴出了戏院。
  外面太阳落了山,气温比白日又低了些,祁一桐穿着短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凉意,下意识耸了耸肩。
  杨暹看她一眼,从随身提着的手袋里掏出一件浅灰色的外套,“穿过的,介意吗?”
  祁一桐谢过他好意,接过来套上。
  许是因为香水喷在衣领上,那种属于杨暹的气息更甚,好像要透过布料,沾染上她的身体。
  这不是她第一次穿他的衣服,更亲密的时候他们共处一室,她睡过他的床,喝过他的水杯,他们的关系原本从一开始就说不清楚。
  “好些了?”他略略靠后一步,祁一桐就感觉不到身后吹来的风了。
  她摇摇头。
  他们一路又聊些有的没的。
  苏市有什么好玩的,这些年她做摄影师的见闻,诸如此类。
  大部分时候她在说,杨暹接,接过一个话题,又抛出来一个。
  必要时,杨暹可以是个非常好的聊天对象,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聊的和谐,永远不会让对方的话落到地上。
  就像这世上很多事情,只要他有心,都能做的很好。
  剧组安排的酒店离峪园不远,但一路从园林里绕出来,大路两旁的街灯也都点亮了。
  等两人晃晃悠悠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酒店门口是来往接送人的车辆,大厅灯火辉煌,入住的、退房的人都在等候区坐着,明明只是个容旅人暂时停歇的地方,竟看着也有些人间烟火的暖意。
  祁一桐老远就看见胡棠等在大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她轰炸的来电和消息。
  祁一桐看着她愧疚地神情想,今晚的聚餐是没法参加了。
  胡棠身后,祁骋和邬丽芬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祁一桐走来。
第六章
  “桐,我……我发朋友圈忘记……屏蔽阿姨了。”
  胡棠快步迎出来,抓着祁一桐的手,有些仓皇地解释到。
  她是真的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加了祁一桐的妈妈,前一天因为高兴发了一张两人在峪园的自拍,今天下午的时候阿姨突然私聊她,点名问祁一桐是不是回了苏市。
  “你不要怪小胡,是我跟你妈非要来这一趟,看看你有什么理由有家不回,在这外面住酒店!”祁骋在不远处站定,沉声哼到。
  邬丽芬在他身后扯他衣袖,小声数落:“不是说好了不动脾气,好好说话的吗?”
  “我这不是在好好说话吗?”
  “没事,你去聚餐吧,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抱歉。”
  祁一桐看了一眼说小话的父母,回握住胡棠的手晃晃,又转头朝杨暹笑:“谢谢你的衣服,我洗过再还你。”
  杨暹早便察觉气氛不对,了然回避朝电梯走去。
  经过祁骋和邬丽芬时,那位眉眼温婉的女士悄然打量了他一番,带着十足的好奇。没有恶意,杨暹便装作不知,略略颔首后快步进了电梯。
  等到外人都走了,祁一桐才上前喊人,“爸,妈。”
  祁骋在邬丽芬的叮嘱下软化了脸色,发号:“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邬丽芬也揽住她,半是推半是拉把她往停车场带,“是,你爸特意定的你爱吃的松鹤斋,走走,先吃饭。”
  -
  一路上邬丽芬都在没话找话,若是不知她家的前因后果,看着倒也和谐,遗憾的是自她与祁骋大吵一架离家之后便再没见过面,四年间一家三口的感情全靠邬丽芬的几通电话,以及祁一桐每月打回去的钱联系。
  祁一桐不忍心她妈这样殷殷切切的样子,所以尽管觉得滑稽,却还是耐着性子配合演这出亲情戏。
  松鹤斋晚饭点人多,祁骋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停车位,只好叫母女俩先上去点菜,自己再去找找。
  祁一桐瞧着崭新的奔驰S级在视野里开远,平淡道:“爸买新车了。”
  邬丽芬弯起了眼睛,一副人到中年心满意足的模样,“上个月提的,你往家里打了这么多钱,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受用着呢。”
  祁一桐点点头,“喜欢就好。”
  上了楼才知道订的是包间,这家酒楼包间难订,想来祁骋费了心思。
  母女俩坐下点了菜,等祁骋的空档,邬丽芬又忍不住开始操心。
  “你好久没尝正宗苏帮菜了吧,你爸一下就想到桐桐爱吃松鼠鳜鱼,这不,立马就订了包厢,他这次是真的肯低头了,你也给你爸点面子,难得回来一趟,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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