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谢你当初不喜欢我,将我拱手送给了武安侯,才能让我如今能与我的阿洵哥哥长相厮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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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 12
◎小夫妻日常( 12)◎
沈韫玉的笑意霎时凝在脸上, 耳边听到的分明是柳萋萋的道谢,然这一句句却像无形的利刃扎进他的心口,鲜血淋漓。
他从前那般对她,冷落她, 将她拱手送给了孟松洵, 她却还在谢他。
她还不如说些恨他怨他的话, 还能让他好受些, 然她却清浅地笑着, 如此平静, 似乎终于彻底解开了对过去的心结。
她是放下了,可沈韫玉的心头却反似堵了一块巨石, 滞闷难受地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她谢他的,却是他此生做出的最后悔的事, 他曾亲手放开了这个他如今深爱着的女子,看着她在旁的男人身侧从黯淡的模样逐渐变得如夏花般明媚灿烂,高不可攀。
柳萋萋言尽于此,对着沈韫玉微微颔首,便提步越过他而去。
然才走了几步, 就听身后传来稍有些疲惫的声儿,“你……可曾真心喜欢过我?”
柳萋萋步子微滞,折首看来,唇角扬起,却是笑而不答,少顷, 重新背过身子, 往狱门外而去。
沈韫玉看着那抹窈窕清丽的背影渐行渐远, 似乎再也抓不住,须臾,自嘲般轻笑出声,心头只余无尽的苦涩。
他又何必一时脑热问出方才那话。
终究是亲手将他最后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柳萋萋缓步走出刑部大狱,她知晓沈韫玉想要什么答案,但她骗不了他。
在离开沈家后,她逐渐明白过来,她喜欢的根本不是沈韫玉,不过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幻影罢了。
那个幻影是个在狼口下救了她的英雄,会对她温柔以待,并不会嫌弃她的出身,她抱着这样的幻想熬过了在迹北的两年,可就在沈韫玉回来的那一刻,她为自己编织的梦彻底打碎了。
不过,幸好,终究她还是遇到了那个和她想像中一样,不,比她想像中更疼爱她,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
邹氏告发夫君和婆婆的半个月后,终于向官府递交了和离书,彻底逃离了沈家这个牢笼。
沈韫玉为补偿这位前嫂嫂,命人给邹氏送去了一百两银子,邹氏本不打算收,但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纵然这一百两弥补不了她这些年所受的伤害,但确实也是她应得的,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拿走。
和离后不久,邹父邹母便准备带着女儿回老家迹北去。
临行前,柳萋萋特意在酒楼宴请了邹氏,不过她已不叫邹氏,也不再是沈韫卓的附属品,她有名有姓。
她叫邹盈。
两人今日分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邹盈虽不想让这场践行宴变得凄凄哀哀,但仍是忍不住握住柳萋萋的手,掉了眼泪。
这眼泪里除却不舍,还有感激,此番若非她这好妹妹相助,她也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也不知还会如何被那母子俩欺辱和磋磨。
“姊姊莫哭。”见邹盈哭起来,柳萋萋亦有些忍不住,她咬了咬唇,强忍住泪意道,“回了迹北,姊姊便好好过日子,沈韫卓和赵氏干的好事,我已教我祖母告知乡里,很快整个迹北都会晓得沈家都做了什么,他们不会为难姊姊的。”
柳萋萋打量着邹盈的脸,自离开沈家后,她的气色显然红润了许多,一双眼眸也有了神采,“往后,不管姊姊是一人过,还是又能遇见有缘人共度一生,只消有难处,都可以托人带信给我,我能帮定然会帮姊姊。”
听到“再遇有缘人”,邹盈苦笑了一下,“经沈韫卓一事,我后半辈子只怕再不愿嫁人了,现在就只想好生孝敬我父亲母亲。”
柳萋萋明白邹盈的担忧与恐惧,她遇人不淑,已然吃过一次苦头,哪敢轻易再嫁。
“嫁不嫁的,全随姊姊心意。”柳萋萋笑道,“不过姊姊也不能因着遇到一个沈韫卓,便将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棍子打死了,兴许将来会有好的男人出现在姊姊面前,若姐姐不确定,到时便来问我,我定将此人查得清清楚楚,好让姊姊心里有个数。”
邹盈重重点了点头,她抬首望向敞开的窗外,天高气清,万里无云,微风拂面而来,沁人心脾。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前段日子太过劳累,送邹盈离京后,柳萋萋便整日在松篱居休憩,似乎总也睡不饱。
期间,太后娘娘朱氏命宫人召她进宫,她也只得回说身子不适,请太后娘娘恕罪。
朱氏自不会怪罪于她,反是命人送来不少上好的药材,人参灵芝的,摆满了一桌子。
柳萋萋心下感激,待身子不再那么倦怠,便命玉书玉墨替她好生装扮了一番,准备入宫去见朱氏。
然才出了武安侯府,还没上马车,柳萋萋便见一人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勒马而止。
不是旁人,正是她那兄长江知颐。
见他双眉紧蹙,看似忧心忡忡地走到她面前,柳萋萋不禁纳罕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江知颐不答反问。
“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江知颐闻言眉头顿时蹙得更深了些,他迟疑半晌道:“不必去了。”
“为何?”柳萋萋看出江知颐似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出什么事儿了,哥哥。”
江知颐双唇微张,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声声钟响划破寂静,自远处传来,沉闷而哀婉。
这钟声明显是从皇宫的方向传来的,柳萋萋如遭雷击,心下猛然一怔。
她听过这钟声,且就在不久前,天弘帝驾崩的时候。
这是丧钟!
是谁死了?
柳萋萋睁大双眸,缓缓看向江知颐,不愿相信是她心里的那个答案。
然江知颐却是闭了闭眼,冲她微微点头,“太后娘娘……薨了。”
听到这话,柳萋萋脑中哄地一下,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
怎么会呢,先前不曾听说太后重病,怎就突然就没了呢。
柳萋萋实在难以接受,那个记忆中温婉良善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了,或是冲击太大,她只觉有些摇摇欲坠,开口正欲询问什么,却是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玉书玉墨的尖叫,和面前江知颐满目惊慌,伸手抱住她的场景。
再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棠红绣花帐顶,柳萋萋微微侧首,便见孟松洵正坐在床榻边阖眼小憩。
察觉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朝她看来,见似是松了口气,温润地笑着问她:“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柳萋萋摇了摇头,又想起昏迷前朱氏的事儿,方欲询问,就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徐氏扶着孟老太太疾步入屋来。
孟老太太双眸发红,显然是才哭过。
柳萋萋有些奇怪,她不过是一时没受住冲击昏了过去,怎的让老太太这般伤心呢。
柳萋萋心下顿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唇,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得了什么恶疾?
“你这丫头!”孟老太太拉着柳萋萋的手,是又好气又好笑,才开口说了一句,眼泪便充盈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般,徐氏接着说道:“念念,不是嫂子说你,你好歹是个大夫,怎的连自己有孕都未察觉呢?”
有孕?
柳萋萋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松洵,便见他笑着冲她重重一颔首。
“念念,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柳萋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幽幽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须臾,唇角微勾,泪意陡然涌上,不禁喜极而泣。
她和他的阿洵哥哥有孩子了。
怪不得,她的月信迟迟未来,原以为又是操劳所致,竟是因着怀了身孕。
“你粗心,洵儿也糊涂,这么久了你们两人竟是谁也没察觉,这回只是昏过去,若是再有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孟老太太怒瞪了一眼孟松洵,忍不住碎碎念叨起来。
孟松洵不住地同祖母认错,低着脑袋任孟老太太唠叨,偶尔抬眸看柳萋萋一眼,勾唇一笑。
柳萋萋亦掩唇笑起来,看着面前吵吵闹闹的场景,若有阳光照入心口,说不出的暖融欢喜。
然想起朱氏的事儿,她勾起的唇角很快又耷拉下去。
孟松洵似是看出她所想,待孟老太太和徐氏走后,便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太后的事尽数告诉了柳萋萋。
朱氏是今日一早突发心疾暴毙的,听伺候她的宫人说,朱氏晨起时便觉胸闷不适,按着惯例去御花园散步时,一下就捂着胸口栽倒下去,太医赶去时已然没了脉搏。
暴毙……
柳萋萋总觉得很奇怪,先前她给朱氏探脉时,不曾发现她有什么心疾啊。
孟松洵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了,纵然还有内情,你这般想也想不出来,待明日你哥哥过来,问他便是。”
柳萋萋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垂首将掌心覆在小腹上,见她蓦然扁了扁嘴,似有些不高兴,孟松洵担忧地道:“怎么了?不想要他?”
“怎会呢。”柳萋萋伸手抱住孟松洵,将脑袋靠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上,声儿里带着几分委屈,“就是觉得他来得早了些,原本说好要去学骑马的,现在去不成了……”
原是因着这个。
孟松洵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似哄孩子一般温柔地哄道:“没事,等生下孩子,再学也不迟……”
太后大丧,新帝贺铖岐也停了早朝,故而江知颐一早便赶来了武安侯府。
柳萋萋正坐在临窗的小榻前同徐氏一道给腹中的孩子缝制小衣裳,听到禀报声,忙让将江知颐请进来。
徐氏清楚他们兄妹俩有事儿要说,也不碍事,当即便起身回去了。
江知颐甫一坐下,柳萋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太后娘娘她真的死了吗?”
听得这话,江知颐端起茶盏的手一抖,溅出些许茶水,他没想到他这妹妹竟会这般问他,须臾,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念念,你不必这么聪明。”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猜对了。
柳萋萋愣了一下,旋即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太好了,太后娘娘没死。
她昨夜想了很久,始终觉得朱氏“死”得蹊跷,就好像刻意安排得一般。
但能安排这种事的能有谁,除了新帝贺铖岐,柳萋萋想不到别人。
难不成贺铖岐想以假死之法,放朱氏出宫。
但,他有这么好心吗?
而且,朱氏之“死”实在太过突然,贺铖岐若真想用假死之法,重病亡故应比暴毙更能让人接受。
“太后娘娘如今在哪儿?是出宫了吗?”柳萋萋问道。
江知颐并未直面答她,反问:“念念,你知道端妃吗?”
“端妃……”
柳萋萋只觉耳熟,思忖片刻才想起,那是前不久太后母家送入宫的姑娘。
那姑娘原被寄予厚望,说会被封为皇后,但最后却只被封了个端妃。
她生得与太后娘娘极像,听闻宫人好几回都将她与太后认错,闹了笑话。
虽不是皇后,但这位端妃极其受宠,入宫后,几乎夜夜受新帝宠幸。
“哥哥提起端妃做什么?”柳萋萋不解道。
江知颐沉默片刻,“端妃前几日被查出有孕了……”
那又如何。
宫妃有孕不是很正常。
柳萋萋一时没意会过来,直到看到江知颐意味深长的神情,脑中灵光一闪。
不会吧,难不成……
第99章 番外 13
◎小夫妻日常( 13)◎
江知颐扯了扯唇角, 知晓柳萋萋大抵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并未明说,只侧首看向那绣筐中的小衣裳,柔声道:“此事你明白便好, 莫再记挂在心上, 如今你最要紧的, 便是养好身子。”
“嗯。”柳萋萋颔首, 转头望向窗外, 几枝艳丽的石榴花怯怯往屋内探来, 蝉鸣阵阵,当午的风拂面无一丝凉意, 酷暑已在悄无声息间露了苗头。
她忍不住喃喃道:“陛下,会对她好的吧......”
“会。”江知颐轻笑,“在我看来, 他远你想象的,更在乎她。”
虽不知晓,贺铖岐究竟是如何寻来生得那么像朱氏的女子,但朱氏未死的消息,比什么都能安柳萋萋的心。
这怀孕的头一个月, 除却胃口不佳加之有些嗜睡,柳萋萋压根没吃什么苦头,才至于连有孕之事都未察觉。
她本还庆幸,但到底没能庆幸太久,因快满两月,她便胃中泛酸, 稍稍嗅着些气味大的, 就呕吐不止, 常是吐得七荤八素,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无一丝气力。
孟松洵虽是心疼,可请来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便只能变着法子命人给柳萋萋煮她能下咽的粥食。
白日他要去大理寺上值,晚间回来,听闻柳萋萋没吃多少,便亲手将清淡的粥食一勺勺喂到她口中。
她夜间难眠,他也几乎彻夜不睡地陪着,常是待她终于熟睡,天也快亮了,孟松洵没了再睡的道理,便只能顶着眼底一片青黑起身上朝去。
如此折腾了几日,纵然如孟松洵这般身强体健的面上也显现出了倦意。
见他心疼自己,柳萋萋自然也心疼他,是日待他回来便欲将他赶到东厢去住,孟松洵却是不肯去,只道纵然去了东厢他也难眠,不若同她一块儿才觉心安。
既他不能代她受,便同她一起受。
这孕期本就不适,听得他这一番话,柳萋萋霎时抱着孟松洵哭起来,纵然有万分委屈,这一瞬间也得到了宽解,有了继续忍受的毅力。说来也奇怪,那夜后,她呕吐不止的症状便逐渐好转,及至孕四月,不但不吐了,胃口反是好得惊人。
要说她这坐胎,自己倒不忙,孟家上上下下却是忙得晕头转向。
柳萋萋入门后,本接过了很大一部分府中中馈,让徐氏轻松了不少,但她这厢有孕,徐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干了,不仅一律应酬都亲力亲为,只消有了空暇,还会同柳萋萋一道缝制小衣裳。
纵然比从前更加忙累,可柳萋萋瞧着徐氏坐在绣墩上,垂首银针翻飞间,那双杏眸中满是笑意,便知她或许比谁都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徐氏外,孟老太太也未闲着,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果然不错,打得知柳萋萋有孕后,孟老太太的身子都比往日健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