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缕(双重生)——祝厘【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7 23:08:47

  那她便不能年年日日地守在这座宅子里,她要走出去,了解朝中百官的后宅,方便日后行事。
  这般道理,无需顾婵漪明说细谈,白芷薇理应明白。
  若打通了后宅关节,朝中许多事,便不是难事了。
  然而,因白芷薇曾是千姝阁的人,即便她被封为郡主,都城世家也不会轻易接纳她。
  若是古板些的人家,甚至会恶语相向。
  顾婵漪的小宴,仅有曹婉、罗宁宁与顾玉清。
  曹婉的父亲是为白泓翻案的重要人物,罗宁宁的兄长罗明承,亦是沈嵘的人,更是秘密前往东庆州,助黜陟使查案之人。
  白芷薇沉思许久,偏头对上顾婵漪的眼睛,眼底是满满的感激。
  “听闻你爱吃点心,我前些时日在都城寻到位擅长东庆糕点的老厨子,待你定下时日,我便让她好生准备,届时带去给你和那些小女郎们尝尝鲜。”
  顾婵漪轻笑,复而躺下,晒着秋阳,连时光都缓慢了。
  陪白芷薇用过晚膳,天色渐晚,顾婵漪方起身回家。
  刚进府门,盛嬷嬷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欢喜道:“姑娘,安仁府小舅爷的信到了,姨太太让姑娘回来后,去她那儿看信。”
  顾婵漪闻言,当即提起裙摆,边快速往里走,边急急问她,“几时到的?何人送信?”
  “日落时分方到府上。”
  盛嬷嬷亦快速跟上,“来的是小舅爷身边的盛管家,不仅有书信,还有好几车东西。”
第七十四章
  九月末, 顾婵漪办完小宴的次日,北风呼啸, 不见日光。
  午后竟飘起了雪, 先是细雨夹杂着冰粒,约莫半个时辰后,却是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
  平邺城郊, 暴雪之中,一队轻骑自北而来。
  黑衣轻甲, 身姿矫健,威风凛凛,宛若皑皑白雪中,闯入一匹黑狼。
  天色渐晚, 他们并未入城, 而是策马进入城郊客栈。
  有一黑衣小将,牵马出客栈, 策马扬鞭, 入定西门,直奔郑国公府而去。
  郑国公府听荷轩,屋内窗牖紧闭,唯有屋门敞开,门框上挂着厚厚的毛毡, 以此隔绝屋外的严寒。
  屋内燃炭,整间屋子暖烘烘的。
  顾婵漪身穿毛领夹袄,坐于盛琼静身侧, 二人身前是雕花绣架。
  顾婵漪的外祖母乃江南水乡女子, 其母是江南知名绣娘, 外祖母从母亲处习得一手好绣工。
  外祖母嫁予外祖父后, 外祖父既知绣花伤眼伤身,便不让外祖母日日碰针。
  后来,外祖母又将满身的绣花技艺教给姨母与阿娘。
  阿娘走得早,顾婵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碰针的次数屈指可数,勉强只会缝补袖子,且缝得歪七扭八,如蜈蚣盘于袖口。
  如今姨母既住在国公府,天寒地冻亦不宜出门,姨母便开始教她绣花。
  盛琼静将将说完劈线的技巧,小荷便掀开毛毡,脚步极快地走进来。
  急匆匆蹲身行礼,小荷两眼发亮,“姨太太,姑娘,少将军身边的石堰回来了!”
  顾婵漪当即站起身来,盛琼静亦将手上的丝线扔在一旁,“你说是谁?!”
  “少将军身边的石堰小哥!”小荷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
  “是阿兄回来了吗?!”顾婵漪快步走上前。
  谁知小荷却摇了摇头,“仅石堰一人。”
  顾婵漪顿时皱紧眉头,石堰是父亲亲自为兄长挑选的小厮,自幼跟着阿兄一道习武读书,为人机灵,当初亦随阿兄去了北疆。
  顾婵漪正欲追问,却被姨母拉住了手腕。
  盛琼静满脸喜色,对着小荷柔声道:“让他去前厅喝茶,我与阿媛换身衣裳便过去。”
  小荷连连点头,“已经请进来了,正在前厅坐着用茶。”
  顾婵漪与盛琼静换好衣裳,到了前厅。
  左上首坐着位身穿黑衣的小将士,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瞧见人进来,立即起身,双手抱拳行礼。
  “见过姨太太与姑娘。”石堰恭声道。
  顾婵漪面露急色,“怎的不见阿兄?难道路上耽搁了行程?”
  石堰面上带着笑意,安抚道:“少将军正在郊外的客栈之中。”
  顾婵漪闻言,心中大定。盛琼静已然猜到,好整以暇,丝毫不急。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入城,只得先在客栈稍作修整。”
  石堰顿了顿,声音柔和,“明日天亮,少将军需得进宫面圣。从宫中出来,方能归家。”
  顾婵漪恍然,原来是这样。
  兄长是将军,奉旨归京,如今到了都城,自然需要先进宫面圣,才能归家。
  “少将军担心姑娘和姨太太着急,是以特派小的先回府,告知姑娘与姨太太一声。”
  听到这话,顾婵漪彻底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那明日阿兄几时能归家?”顾婵漪又问。
  石堰却面露难色,盛琼静笑看顾婵漪一眼,“定安久未归京,明日面圣,圣上或许要留定安说会话,出宫的时辰便说不准了,你让石堰如何回你?”
  顾婵漪微微垂眸,后知后觉,刚刚问了傻话。
  “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你且安心歇息。”
  石堰却微微躬身行礼,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一排大白牙。
  “小的谢过姑娘。但少将军此行仅带了几位亲随,趁天色尚早,城门未关,小的还得出城回客栈,明日再随少将军一同回府。”
  石堰既然这般说,顾婵漪自然不好再留他。
  送走石堰,盛琼静边使人去盛家告诉长嫂,边让府内管事的婆子们到后院。
  二人手捧暖炉走在长廊下,落雪簌簌。
  盛琼静声音温和,悉心教导,“定安明日进宫面圣,圣上定会有所赏赐,或许还有圣旨赐下,京中与我们交好的人家,亦会使人过来道贺。”
  “人多事杂,许多事宜,我们今日便要准备妥当,以防明日匆忙,出了差错。”
  盛琼静偏头看向身边的小女郎,少女满脸喜色,天真明媚,她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
  “你既对礼亲王有情,日后嫁入亲王府便是王妃。皇族中人,仅是每年年初的祭祀,便能累得人仰马翻。”
  盛琼静拍拍顾婵漪的手背,在暖色烛光下,缓缓道:“你在崇莲寺时,慈空主持教你佛法,却无法教你世俗之事。”
  “此次定安归来,我与你舅母亦在京中,便借此事教你如何打理应对。”
  盛琼静心中不舍,面上却带着笑意,“亲王府的老王妃是个慈和心善之人,有老王妃与亲王,你日后应对皇族之事,应当也不会太难。”
  翌日,大雪骤停,连呼啸的北风都止住了。
  寅时末,京兆府尹茅文力亲自带着众衙役,清扫皇宫西门至定西门整条主街的积雪。
  卯时初刻,东边天色渐亮,一轮如鸭蛋黄的冬日跃了出来,天光大亮,雪后初晴。
  数十宦者从皇宫偏门而出,直奔定西门。
  早起的百姓瞧见这般阵仗,心下一惊,忍不住探头往外瞧。
  有胆大的掌柜,提着一壶热茶,端着茶盘,走到扫雪的衙役面前,倒茶赔笑道:“这位差爷,可是出了大事?怎的这般早便出来扫雪?”
  那衙役抡着大扫帚,扫得虎虎生风,满头热汗,闻言瞥了掌柜一眼。
  看清掌柜手上的热茶,且瞧府尹大人尚在远处,他当即将扫帚撑地,端起热茶,毫不客气地饮了一杯。
  杯子既空,掌柜忙不迭地满上。
  衙役连喝三杯,这才慢悠悠道:“镇北大将军今日回城,自然要清扫积雪,以迎大将军凯旋。”
  “镇北大将军?!莫不是将北狄赶去了白梅河以北的顾大将军?!”掌柜惊呼。
  如此高声,周边紧盯他们二人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具是愣住。
  下一瞬,有一身穿儒生衣袍的读书人从门板后窜出,跨步行至衙役身前,抬手便抓住了衙役的手臂,双眼放光,很是激动。
  “可是顾大将军回京了?!”
  衙役骇然,愣愣回他,“正是。”
  儒生高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铺子,连门板摔在一旁都顾不上搬开。
  眨眼之间,顾长策正在城门外的消息,彻底在大街小巷间传开。
  临街的铺子皆开铺门,或挂红绸,或挂彩灯,或在店门口摆放新鲜吃食,以迎将军凯旋。
  顾婵漪到达定西门时,街道积雪清扫干净,两侧皆是城中百姓,挤挤挨挨,好不热闹。
  纯钧驾车驶进小巷,在酒楼后门停下,马车门开,顾婵漪抬眼便瞧见沈嵘站在门边,眉目如画。
  顾婵漪撑着车门跳下马车,吓得沈嵘脸色都白了,他微微蹙眉道:“怎的如此莽撞,道路湿滑,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顾婵漪微微吐舌,揪着身上的斗篷,乖乖认错,“下次定不敢如此了。”
  “我阿兄回家了!”顾婵漪眉欢眼笑,尽管知晓沈嵘定早早便得到了消息,却还是忍不住亲口告诉他。
  沈嵘莞尔,隔着衣袖牵住顾婵漪的手腕,“临街的雅间,推窗便能瞧见楼下的街道,定能让你快快地见到你的兄长。”
  二楼雅间,屋内尽管有炭盆,但窗子打开,北风一吹,热气便散了。
  顾婵漪便裹紧斗篷,捧着汤婆子,站在窗边,时不时地探头看向城门处。
  “怎的还未进城啊?”顾婵漪忍不住踮脚倾身。
  沈嵘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轻声道:“时辰尚早,宦者带着旨意去的,定安需在城门口接旨。”
  顾婵漪仰头看了眼天,轻舒口气,“万幸今日天晴。”
  日头渐高,悬于天际,冬日阳光洒满整条街道。定西门敞开,哒哒马蹄声渐近。
  顾长策身穿将军铠甲,端坐于马上,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周边百姓,即便站在街道两侧,并未走近,却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浓浓肃杀。
  然而,英俊冷静的少年将军,却长着一双漂亮的杏仁眼。
  若仅是看这双眼睛,众人定以为他是哪家风流倜傥、天真无忧的少年郎,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顾婵漪一眼便瞧见马背上的兄长,眼眶湿润,嘴角却上扬着,满是笑意。
  她放下手中的汤婆子,不顾旁人的异样目光,伸手向外使劲挥了挥,大喊道:“阿兄!阿兄!”
  顾长策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听到呼喊声,循声望去,对上清澈的眸子,即便八年未见,他还是立即认出了自家小妹。
  他扯动缰绳,快走两步,行至酒楼楼下。
  他抬头望向二楼,浅浅一笑,“你先家去,我稍后便回家。你在家中等我,莫要去宫门外等候,天寒地冻好生在家。”
  视线一偏,看到自家小妹身边的男子,顾长策双眉微皱,眸光一凛,嘴角的笑意散去,他微不可查地瞪了沈嵘一眼,这才策马离去。
  沈嵘敏锐地察觉到顾长策散发出的敌意,情绪有些微妙,既欢喜又苦恼。
  顾长策年幼失恃失怙,仅此一妹,爱若珍宝。
  他前世在北疆时,更是目睹顾长策闲暇之余,亲手为妹妹制作及笄的簪子。
  他们兄妹许久未见,顾长策刚刚回家,他便上门求娶,若他是顾长策,亦不会给求娶之人好脸色。
第七十五章
  郑国公府张灯结彩, 喜庆祥和。
  府内奴仆皆得厚厚赏钱,且将军有赫赫战功, 更是平安归来, 众人皆喜气洋洋。
  临近晌午,国公府众人并未等到顾长策归家。
  石堰匆匆来报,圣上留少将军在宫中用午膳。
  府中众人用过午膳, 久等兄长未归,顾婵漪便让舅母与姨母先去屋内小憩。
  舅母早早地从盛家过来, 姨母又是忙碌了整日。
  两位表兄耐不下性子等候,且无长辈在身边盯着,便说要骑马去宫门外。
  顾婵漪还未出声阻拦,两位表兄便步履匆匆去了后院马厩, 快速消失不见。
  今日未落雪, 外面虽有风,但穿得厚实些倒也无妨。
  顾婵漪站在廊下, 目送表兄们走远, 怅然若失,若不是答应了兄长与沈嵘,她定也要骑马跟去。
  申时过半,兄长才出宫。
  郑国公府中门大开,顾长策将将走进巷子口, 府门外的小厮便点燃了炮仗,噼里啪啦一阵响。
  入家门,见长辈, 与两位表兄各自见礼。
  顾长策立于顾婵漪身前, 抬手揉了揉顾婵漪的头, 笑得眉眼弯弯, “阿媛长大了长高了,也……”
  顾长策顿了顿,声音微哑,透着些许哽咽,“也越来越像阿娘了。”
  阿娘去时,阿媛尚未长大,她不记得阿娘的长相,他却是记得的,阿媛长得极像阿娘。
  顾婵漪带着哭腔,泪眼朦胧地看着兄长,满是委屈地开口道:“阿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长策心中一痛,指尖微抖,“是阿兄不好,让阿媛受委屈了。”
  当初不该留她一人在都城,即便北疆战事紧急,他也应当先派人将她送去姨母或舅舅家,而不是错信王家人,让妹妹深陷虎狼窝。
  “他们如今在何处?”顾长策冷声问道。
  顾婵漪眉眼柔和,“不忙,你今日归家,还未见过阿父和阿娘。”
  “定安先去见阿父和阿娘,稍后再来陪舅母与姨母用晚膳。”顾长策转身,向姨母与舅母行礼道。
  两位长辈颔首,顾长策与顾婵漪这才转身离开。
  沿长廊而行,顾婵漪边走边向兄长介绍府中修缮了那些地方,温馨平淡,慢慢行至小祠堂。
  祠堂内已点燃烛火,光线明亮。
  线香袅袅,檀香清淡,供桌上更有新鲜瓜果供品。
  供桌前摆放两块蒲团,顾长策与顾婵漪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磕头上香。
  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尚且能谈笑风生的大将军,如今看着父母双亲的牌位,却模糊了视线。
  “阿父,儿子平安回来了,虽未抓到当年行刺之人,但儿子将北狄赶去了白梅河以北,常安府百姓可以休养生息,不再受战乱之苦。”
  顾长策紧抿唇角,眸光坚定,“阿父放心,我定会抓到幕后行刺之人,为阿父报仇。”
  顾长策俯首磕头,起身后微微偏头,看着母亲的牌位,羞愧万分。
  “阿娘,我未保护好妹妹,让妹妹受了多年委屈。”
  顾长策双手握拳,若是细瞧,便能发现他的身子在发抖,显然怒火中烧,既气自己又恨王蕴等人。
  顾婵漪偏头看了兄长一眼,俯首磕头,对着母亲的牌位,笑得温柔和婉。
  “阿娘,此事不是兄长的错,阿娘莫要怪兄长。当初兄长想要送我离开,是我信了王蕴的虚假做派,执意要留在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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