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遥微笑：“云师姐，现在可以了么？”
云时雨颔首：“可以了，大家按顺序出去吧。记得出去之前做好战斗准备，现在地上的出口应该也还未打开，需要在藤蔓里坚持一段时间。”
在密室中困了数个时辰，如今看见希望，不管外面如何，修士们都欢呼雀跃，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按照画阵期间的协商结果，飞星宗、琉焰宗和散修走在前面，玄淼门走在最后。
万念鲸的黑血蓄着带有腐蚀性的毒，但对于拥有百毒之体的直系弟子而言，这些黑血不足为惧。
若是乌遥没有来，乌苓也能在密室中坚持，等待黑血流尽、出口大开的那一刻。只不过作为代价，乌苓将在黑血中坚持许久，以至于最后失去一条腿。
所以她会来，也必须来。
此时乌苓接下乌菁菁的班，向阵法中输入灵力。
乌遥踢了踢伏在石堆上使劲往水囊里灌黑血的玄淼门弟子：“别意亮耍赶紧走吧。”
那弟子摸着头“嘿嘿”一笑，拧好水囊盖子，向阵法走去。
灵力输送完毕，乌苓说：“遥遥，你，先走。”
乌遥：“不了，你走在我前面，帮我开路吧。”
乌苓笑道：“好，我，开路。”
然后抓着那名还在意了囊的弟子进了阵法。
等他们消失在阵法中，乌遥站进阵法里，无视站在一旁的乌咫，“菁菁姐，走了。”
从阵法画好以后，乌菁菁就很少说话。
闻言，乌菁菁走入阵法，和乌遥并肩而站。
她咬着唇，等到阵法启动，才问：“乌遥，你明明可以不用过来的，为什么要回来？”
明明跑就好了。
一个人跑得远远地，根本不必为谁停留，也不必回头。
反正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出去的。
乌菁菁这副丧气模样让乌遥也忍不住睁大眼，像是难以置信一样看她。
“这个……你就当我对乌苓有愧，”乌遥挠脸，“你是顺带的。”
乌菁菁愣了愣，猛地看向乌遥，低落的表情一扫而空，咆哮道：“为什么我是顺带的？！”
一阵亮光闪过，法阵在乌菁菁的咆哮声中启动完毕。
乌遥和乌菁菁消失在法阵中。
乌咫默然望向身后的黑血，在浓厚的血腥气味中步入阵法。
第27章
◎不需要谁的保护。◎
清源山。
入境时修士们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 出阵后个个跟死狗似的，不少人甚至躺在地上用力呼吸新鲜空气。
百里溯盘腿躺在石头上，抱着酒壶, 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还以为他们至少要用上三日才能破境，这才两日不到。没想到近些年宗门的弟子质量这么高，后生可畏, 后生可畏。”
他身前站着的弟子抱拳应和：“稚水师妹最先出来，说明老师指导得当, 才几月时间, 就已令她进步至此。”
百里溯打了个酒嗝，咂咂嘴：“跟我没什么关系，是她命好。”
广场上的空间缝隙骤亮，百里溯抬起眼皮：“哦，来了一批大的, 让老夫看看。”
“嗝，领头那个女娃娃我认识, 看来这一批都是飞星宗的宝贝弟子……嗯？”百里溯擂了擂眼睛，“怎么人这么多, 还这么乱。”
云时雨满脸疲惫, 在师弟师妹的簇拥下走向飞星宗的队伍。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她依然没想到密室外的景象那么恐怖。
入境时明明还是天朗气清的祥和古森林景象, 出境后只有漫天的藤蔓狂舞, 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
他们仗着人多, 一路勉强抵御, 才终于找到出口。
身旁的师妹递来盛满饮料的竹筒：“师姐, 我们备了灵浆, 您尝尝吧。”
云时雨接过竹筒：“谢了。”
“不客气, 这灵浆是我们特地调的，您喜欢就好。”师妹擦着手，望着源源不断走出裂缝的修士，“不过，怎么这么多人随您出来了？”
按照此前的计划，应该只会寻少数人结盟才对。
云时雨持着竹筒的手微顿：“不是宗主和伏灼的意思吗？”
师妹也随她愣着：“……什么？”
**
直到走出秘境，乌菁菁还在咆哮：“喂乌遥你说清楚！什么叫我是顺带的！”
在一众状如死狗的修士中，玄淼门一群弟子闹闹腾腾生龙活虎，除了乌菁菁气得像个河豚，其他大部分弟子都在为取到新的研究样本而欢欣鼓舞。
乌遥对耳边的咆哮充耳不闻，含笑走在队伍前方。
乌咫默默跟在乌遥身后，依然是那副冰雕脸。
乌苓摸着肚子，有些饿了。
蓝空正拿着百闻书翻得起劲，听见乌菁菁的声音，指着出口回头道：“都跟你们说了别担心，他们的精气神都好得很。”
话音一落，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飞星宗的队伍里朝乌遥走了过去。
蓝空摸了摸鼻子：“就是不小心惹了点小麻烦。”
云时雨发髻微乱，深紫色弟子服上染上了血迹，身上也多出不少伤口。
她身后跟着两名飞星宗弟子，眼神炯炯，大有怒发冲冠后要来找麻烦的架势。
“乌遥，你给我站住。”
乌遥真的听话地站住，像是与她很是相熟一般，“哎呀，云师姐。你走在我们前面，我们还担心你会不会没法出来呢。看见你这么健康，我真高兴。”
云时雨越听越生气，压低声音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乌遥将手背在身后：“知道什么呢？”
是知道你们隐瞒秘境的消息？
还是知道你们为了结盟，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是啊，我都知道，那你呢，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云时雨带着弟子来堵人，阵势不小，被乌遥一问，顿时都刹住了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乌遥掩嘴轻笑，随后抬高声音道：“云师姐帮了大家这么大的忙，想必不仅在场的修士，飞星宗的诸位长老也会以你为荣的。”
她提起裙摆对云时雨行礼：“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家刚出秘境，都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云师姐，咱们下次再见了。”
风微动，有人踏风而来。
云时雨身后的弟子像是等来救兵似的，对来人行礼：“师兄。”
云随风开，月若银钩，洒下一片洁白。
乌遥回头看向来者。
月光在伏灼的深紫袍衫上打出点点星光般的银色，他一头披肩长发随风舞动，五官在冷光下透出玉琢一般的美感。
他手持占星灯，紫光在月色下越发清透，符飘动，更显神秘灵逸。
乌遥微微眯眼，在心里“啧”一声：真够装的，不愧是万众瞩目的男主角。
可惜来晚一步。
即使身为飞星宗的大红人，此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能从她身上夺走半个子儿，更遑论什么秘宝。
不过对她而言，他来得正好。
有一件事，她的确想确认。
伏灼紧紧攥着灯杆，盯着乌遥，脸上表情越发冰冷。
两人僵持片刻，谁也没开口。
忽然，乌遥对伏灼绽开粲然笑容。
这笑容恰到好处，不仅明媚动人，还有几分少女的羞赧。随后她礼貌地对他行礼，含笑转身离开。
无声胜有声。
乌遥跟玄淼门的人一走远，人群就沸腾起来，顾着飞星宗的人还在现场，稍稍压制着声音议论纷纷。
“看见了吗？乌遥那个笑。”
“是不是看上伏灼了啊，不过伏灼站在我面前我也得笑。”
“呜呜，她笑起来真好看，要是能对我笑笑就好了。”
……
人群后，青年抱剑而立，马尾同着暗红发带在风中逸动不止。
在原处呆站片刻，百里川将剑鞘握在手中，默默离开。
玄淼门的住处安置在在清源山脚的山庄，待秘境出口关闭，清点完弟子，一行人就动身下山。
回山庄的路上，乌菁菁既不咆哮了，也不骂人了，嘴边只有一句：“乌遥，你不是吧？”
乌遥一路都挂着营业假笑，乌菁菁也不骂她丑，一直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还在魔怔似的叨叨。
“别看伏灼长得漂亮，心眼子多了去了！要好看的哪儿没有啊，你要是想玩，我带你出去点一堆漂亮男人。”
乌遥把乌菁菁推进门：“时间不早了，我看你也累了，休息吧。”
把门“纭钡匾还兀乌遥拍了拍手，向自己的寝房走去。
山间风大，穿堂风吹个不停，将廊间挂着的一排灯笼吹得摇晃不止。
灯笼在墙上照出一排长短不一，时而交叠的重影。
乌遥停住脚，冷声道：“秘境里没跟够，出来了还要跟？”
乌咫随她停住，想往前走，最后还是与她保持距离，回答：“那时我以为你会有危险。”
乌遥说：“那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没有危险，也不需要谁的保护。”
她继续向前，但身后的影子没有止步的意思。
乌遥声音淡淡：“还跟着我干什么？”
乌咫沉默着，然后说：“你不该对他那样。”
乌遥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
她独自一人在图书室待到深夜，凌晨时，她端着夜明珠钻进书架，去找一本书。
那是她第一次在匿名论坛买东西，她与卖家相商，她提前付款，而卖家将她要的东西夹在药草图鉴里。
找出夹在书页里的纸张，她转身时，乌咫正在她身后。
夜明珠中的灵力见了底，灯光忽明忽灭，让她没法看清乌咫的表情。
她听见乌咫说：“你不应该看这个。”
不该去找詹夫人。
不该不听乌淳的话。
不该偷偷看玄淼门的禁书。
如今又是不该对谁如何。
乌咫总是这样，擅自给她的生活划出界限，告诉她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
但这是她的生活，与他有什么干系？
乌遥有些乏累，也有些烦躁，不想与他争辩。
她不再理会乌咫，直到走到房门前，才说：“我爱对谁笑就对谁笑，你管不着。”
随后猛地关上门，将乌咫阻拦在外。
灯笼依旧被风吹得直晃，寂静中，周遭的虫鸣愈发吵闹。
乌咫站在门前许久，伸手贴上房门。
摩挲着房门的纹路，他的声音在风中很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伏灼。”
**
乌遥就这样走了。
从容地走出秘境，言笑晏晏，没少胳膊没少腿，在乌家人的簇拥下离开。
甚至连她身旁的玄淼门弟子都神采奕奕，快活得很。
毕竟一举从琉焰宗手中夺下秘宝，又将飞星宗的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全身而退，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
云时雨黑着脸和伏灼回到飞星宗的队伍，没好气地说：“伏灼，下次出任务你要是有什么计划，尽早让我们知道。”
伏灼立刻反驳：“我都没埋怨你听信乌遥的话，你还怪我没把行程告诉你吗？”
云时雨怒道：“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会自行向宗主请罚。但你也有错，若不是你擅自脱队，还私下做了那么多安排，事情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她倒豆子似的往外说话，但伏灼横眉以对，只冷笑一声，就拂袖而去。
云时雨仰头大口大口地吸气，抑制将手边的东西砸在地的冲动。
一旁的弟子安抚道：“师兄近日以来有些浮躁，想必应该遇上了什么不快的事。”
云时雨放缓呼吸，终于冷静：“他最好被气死在外面，一辈子别出现在我眼前。”
云幕散尽，露出掩藏云后的似海繁星。
接驳的飞船与飞鹤在空中不断往返，将疲累的修士们送上归途。
伏灼提灯，随着飞星宗的队伍乘着飞船返程。
那个笑容在他脑中盘桓不去。
乌遥会喜欢他，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谈他的顶级天赋、超然地位，就是光凭这张脸，也够让这些小姑娘追着跑。
但乌遥的喜欢，不应该止于此。
她应该一次又一次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了解他底蕴深厚的内在，折服于他无人比肩的实力，然后爱恨交织，说出那句话。
“伏灼，我会杀了你，绝对。”
但方才少女一笑，万分动人，哪有半点杀气。
伏灼在原处站定，眼前铺开只有他一人看得见的荧亮半透明投影。
耳边传来数道尖锐的滴鸣。
【警告：主线剧情偏离度 23%，剧情线将进行修补。】
【提示：攻略对象百里稚水好感度3%，低于预期值，请宿主多加注意。】
【提示：攻略对象乌遥黑化度23%，低于预期值，请宿主多加注意。】
在身旁弟子的讶然注视下，伏灼低声骂道：“妈的。”
第28章
◎以后不要乱叫人师兄。◎
天气已经放晴,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
诊室却门窗紧闭，日光的疏影透过竹窗，照出空中漂浮的尘。
乌遥趴在床上, 乔冉冉手持棉花和伤药，一点点往乌遥的背上抹。
少女的背部雪白，骨骼似笔墨遒劲的勾画, 自薄薄的皮肤下凸起。本应该是美好的风景，但背部上交错的伤痕却让这一幕不太平静。
浅淡的伤口像是皮肤的底色, 在这些已痊愈的伤口上, 又有几道深可入骨的刀刮似的痕迹。
乔冉冉目光专注，手中棉花拿得稳当：“你真的只觉得这是皮外伤？疯了，我就几天不在，你就这么胡来。”
乌遥抱着枕头哼哼唧唧：“真的不痛，一路上都没感觉, 包上应急药之后也没怎么流血。”
然后顿了顿，指着自己冲乔冉冉笑：“可能鬼粟藤跟我还挺合得来呢？”
乔冉冉面无表情地往伤口上添一勺药粉, 拿着棉花在伤口上狠狠一按。
“嘶啊！”乌遥呲牙咧嘴地嚷嚷，“乔医师杀人啦！”
叫得厉害, 实际上身体动也没动。
乔冉冉知道乌遥说的八成是真的。
他们这些百毒之体经过毒素改造, 许多都已进化出对痛觉的免疫能力, 一般程度的皮肉伤对他们真的不算什么。
乌遥的血是这一批直系中最优秀的, 鬼粟藤对她造成的伤害在可能只如被门夹到一般, 小小地让她痛一会儿。
何况乌遥这些年是挨着打长大的, 就算没有百毒之体加持, 感知疼痛的阈值也被乌淳那个王八蛋拉高了一大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