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正如沈熙薇所料,一直在屋内盯着沈熙薇动向,因着离着距离很远,并听不清沈熙薇说什么话,只能看见她的身影。
如今见沈熙薇突然跨马而奔,一下子急了起来,其中一个名唤阿东的立刻道:“糟了!那姓沈的跑了!”
“跑了?能跑到哪里?”同伴急道。
“不知!骑着马跑的,我且去追。”阿东一边和同伴说着话,一边急急的往马厩方向跑,想要跨马去追沈熙薇。
他急急奔到了马厩,一眼望见了仍旧等在马厩边上的赵郎君,审问道:“你!方才那女娘和你讲了什么话?”
赵郎君见他态度不善,虎目一瞪:“讲什么话,管你何事?”
“你!”二人正要发生冲突,却没想到沈熙薇又策着马回来了,她眼眸泛亮,笑道:“赵郎君,你的这匈奴马实在不错,没得回到了长安城,我也要找你买上一匹!”
赵郎君见了沈熙薇,笑道:“娘子好眼光,赵某贩的马绝对是好!若是娘子有意,咱们一场缘分,赵某可以给娘子个折扣。”
“哈哈。”沈熙薇朗声一笑:“那便劳烦赵掌柜了!”
“沈掌柜客气了!”
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店小二已经提了上好的草料回来了,见着马厩里又多了一个人,招呼道:“这位客官也是来喂马的?小的这有上好的草料...”
小二一和阿东说话,沈熙薇与赵郎君的目光自然都望向了他。
他当然不想让自己暴露在沈熙薇面前,因此只对小二道:“不必。我只是来看看马的,方才眼花,以为自己的马被人骑走了呢!”
要说阿东和赵郎君的马,在黑夜中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赵郎君借坡下驴:“我说呢!这位郎君方才一来就剑拔弩张的,问沈娘子的去向,原来把沈娘子当作偷马贼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阿东借此机会赔了个理,便回了。
他走后,沈熙薇只对那小二道:“劳烦小郎君将马喂饱以后,再给我的车上装上些草料,我备着路上用。”
她说着话,另外给了那小二一吊钱,小二顿时喜上眉梢,殷勤道:“娘子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沈熙薇听了含笑道:“方才那人的马,给他少吃点,没得竟然怀疑我是个偷马的贼,我心里其实很不高兴。”
阿东方才没有在这小二处买东西,且对他的态度也颇为不好,小二本来就有意要给那马少喂点草料,如今沈熙薇一说,更有了由头,因此爽快答应:“小的也觉得那人不好相处,娘子放心,这点事情就交给小的吧。”
沈熙薇这边和小二说完话,便与赵郎君一并往邸舍行去。
路上,赵郎君见四下无人,轻声道:“沈娘子瞧的不错,这么一诈,果然试探出来了!方才那人就是奔着娘子来的,你刚骑马走,他就慌张的冲出来,定然是一直盯着娘子的,肯定不是以为骑错了马,谁会三更半夜,一直瞪着马厩不睡觉,看着一匹马,八成是盯着人的!
以赵某的经验就是冲着沈娘子来的,且还很是个会功夫的,看着下盘很稳!”
沈熙薇点点头:“多谢赵郎君仗义,方才陪沈某演一场戏。”
“沈娘子不必客气,娘子先大方请我的马吃好草料,再慷慨付了十两银子给赵某,又是出门在外的女郎,也不会功夫,赵某行走江湖多年,自信有几分眼色 ,沈娘子怎么看都是普通行商的,那几人却不像善类。”赵郎君略微思量了一下,又道:“有句提醒,赵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郎君但说无妨。”
“某方才瞧着那人的佩刀,很像是宫里才有的材质。”赵郎君说到此处,意味深长的望了沈熙薇一眼。
“可我瞧着沈娘子并不像恶人,怎的与宫中扯上了关系?。”
话已经说到了此处,沈熙薇决定破釜沉舟,开诚布公,赌一赌自己的判断力——赵郎君与谢泠祐颇有渊源。
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凭借不会武功的自己和阿奴,怕是没办法周旋过三个会武功之人。
即便赵郎君与谢泠祐没有关系,看着人品也不错,沈熙薇需要一个会武功的帮手,当然萍水相逢,露出底牌还是危险的,但事已至此,沈熙薇只得赌一赌了,她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镇静道:“实不相瞒,沈某乃五品司衣女官,沈熙薇,此次是要往东都洛阳谢家而去的,为的不过是谈一笔生意,至于是惹了宫里谁的眼,那人又有何种目的,沈某便不得而知了。”
她说完话,暗暗打量赵郎君的神色。
那赵郎君一听,果然面露惊色,随即眼眸一亮,露出个爽朗的笑来:“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赌对了!沈熙薇默默在心内松了口气。
面上却佯装疑惑道:“赵郎君此话怎讲?”
赵郎君随即一揖道:“某唤赵羽,乃是润州的镖师,这镖局是谢家在润州的眼线,前几日受了瑞安侯的托付,急奔回长安城,是奉命去保护沈熙薇娘子的。”
“哦?”沈熙薇没想到有这样的转变,她只想到此人许是赞赏谢泠祐的,却没想到是谢泠祐派给自己的。
赵羽见状,立刻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来递给沈熙薇:“侯爷让我一定要亲自将这封信,交到沈熙薇娘子手中。”
沈熙薇接过信,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确实是谢泠祐的字迹,才略略放下心来,又道:“赵郎君住在哪间?沈某稍后看过了信,再与赵郎君商议后续的办法。”
赵羽先说了住处,又一揖郑重道:“谢侯爷派某回长安城,就是为了保护沈司衣的,之后沈司衣去哪,某便跟着去哪。另外我的胞妹也很有些功夫,她也从另外的地方赶来,我们互相有通信,应是明日一早便能到达这个驿站,她也是侯爷派来保护沈娘子的,侯爷考虑她是女子,可以给贴身保护沈娘子,更加方便。”
沈熙薇听了谢泠祐这样体贴,心中一暖。随即又生出了一份忧虑,觉得谢泠祐一下子兴师动众,定然是发生了大事儿。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拿出个小药瓶递给赵羽:“沈某的车上有刚让小二装的上好的草料,那几人的马方才没有吃饱,一会儿赵郎君再给他们的马加点料。”
沈熙薇第一次行走江湖,按着前世在影视中看的,备了腹泻药以及蒙害药等等,她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才出长安城没有多远便用上了这泻药。
赵羽接过药,道:“娘子是要给他们的马下药,在路上甩了他们?”
沈熙薇一笑:“不是。赵郎君你给我的马也吃点这药,只是计量要少,只让我的马有所不适,不要让它真受了伤害。”
赵羽不解道:“娘子给自己的马也要下药?”
“对,此事说来话长,你只管先做这事,旁的事情,我今夜看过了侯爷的信,明日再行商议。”
“是。娘子交待的事情,属下一定办好。”
别了赵羽之后,沈熙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以后沈熙薇展信细看,果然是谢泠祐的字迹,他在信中写着:熙熙,见字如面,甚是想念...
沈熙薇见了这样亲热的话语,不禁面上一红。
心里的思念也被勾了出来,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又看下去,信中大概说了,近日身在神都的谢夫人,察觉到瑞安侯府里好似有内鬼,暂时并没有打草惊蛇。
她联想到沈熙薇快要到来,怕是此人要对沈熙薇不利,再嫁祸给侯府,因此现下一直暗中监视此人的动向,并打算挖出幕后黑手。但是,她担忧沈熙薇已经被那幕后主谋盯上,所以并没有直接给沈熙薇写信,而是转了谢泠祐这一次,毕竟谢泠祐在前线,现下这个时机,朝堂里没有人敢对他动手脚。
沈熙薇看到这里眉头紧蹙,不用说方才那三人定然是和谢府卧底一伙的了!
她心中很赞赏谢夫人的聪敏,又感念谢夫人的提醒,若是自己仍旧往洛阳去,谢夫人没有一早发现端倪的话,恐怕有杀身之祸。
虽说谢夫人这么做主要是为谢家打算,但毕竟也救了沈熙薇,沈熙薇自然盛了这份情谊。
因此,她心中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谢夫人,多了一份感恩。
她又展信再看,下面谢泠祐写着:熙熙,我已经将我俩之情谊告知家中,等到战事凯旋,便会上门求亲...
沈熙薇耳根一红,心中却多了一份甜蜜之情。
但现下还不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下一步是后面的尾巴暗中的对手!
沈熙薇闭目思量:若是背后那人是奔着谢家的,恐怕不好查,谢家树大根深,与方方面面的交集都盘根错节,自然也有不少仇家,所以谢夫人一时半刻,不能确定仇家是哪一个,实在正常不过。
但那人是要“杀”自己,嫁祸给谢家的话,那第一位针对的便是自己,谢家不过是捎带脚拉下水的,自己不过一个商贾,人脉交往十分有限,想要大概猜出幕后之人,怕是比谢家容易多了。
沈熙薇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靠着窗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思量道:方才赵羽说后面那“尾巴”显然是宫里出来的,那就说明想要除掉自己之人,定然不是为了商业竞争。如果是为了商业竞争的话,那直接损害沈记绮罗里,那批要交给宫里的冬装更加更合适,商业竞争,都是为了逐利,实质上并不是私恨,商人更不敢轻易动手杀人,所以不是商业竞争。
那便是宫里的人?可自己入宫不过三次,不必说与人结仇,就连接触都极少,那这人显然便是冲着自己背后的“势力。”
自己背后,那便是武攸岚?是武家。
想用一石二鸟之计,要了自己的命,再把脏水泼给谢家,能做出这样事情,有能力做出这样事情的对立面,除了李唐王室,显然没有旁人了。
沈熙薇思量至此,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过李唐王室会对付她,但她想的是打压她,将她的生意挤兑黄了,不能再给武攸岚提供活动经费也就罢了,毕竟没有深仇大恨,哪能轻易杀人?
现下,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盲区,自己从后世而来,自然保留了后世人的教化,把杀人当作不得了的大事,可在本朝的政治斗争中,人命,显然是非常轻易可以牺牲的。
沈熙薇思量至此,眉心紧蹙:看来自己从前,还是心软了,既然卷进来了,便是适者生存,她不能心软,得杀人了!
第63章 偷梁换柱
沈熙薇又沉着脸色抿了口茶, 实质上,她本来是无心卷入武、李二姓之间斗争的, 但现下对方动手了, 一出手便不留余地,直接想拿走自己的小命,这样的事情, 沈熙薇可绝对不能忍耐了。
所谓“一命抵一命”, 沈熙薇觉得自己没死,是侥幸, 但对她动了杀心之人, 她不能姑息,她得把要杀她这个幕后“黑手”给挖出来,先下手为强,杀了对方, 才能永诀后患!
沈熙薇心下一横,开始闭目沉思,可回想起李唐王室, 沈熙薇却并没有什么印象。
到底是哪个人, 想对自己痛下杀手呢?
她思来想去, 只排除了一个在前线打仗的李孝逸。
方才听赵羽说前线的战况,李孝逸的大军现下自己都困在三角阵里, 焦头烂额,肯定是没有心思设计杀害一个千里之外的从五品司衣小官儿沈熙薇了。
况且想要杀她这个李唐王室,明显身处在长安城之中。
可长安城是李唐王室的根据地,那里的李唐王室可太多了。
沈熙薇伸手揉了揉额角, 她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这个人,除掉他, 才能将自己的危机解除,不然就算把后面得三个尾巴“做掉”,“幕后黑手”也会再派出别的尾巴过来。
既然对自己动了杀心,这次的计划就算被谢夫人机敏察觉了,也难保没有下一次。
沈熙薇半眯着眼睛,思量了半晌,却始终想不出到底和哪位李唐王室结过仇。
“唉!”她轻叹口气,把心一横,别人的命,没有自己的命要紧,只能对他们一锅全端了!
“这事儿倒也怪不得我,要么顺应历史的走向,武皇登基之后也有一场大开杀戒,殊途同归,我沈熙薇既然来了,又被算计进来了,便只得先送大家一程路了。”她思量至此,已然计上心头,已经有了一个将李唐王室一举歼灭的计谋,只等明日一早便要开始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