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榆的眼前恍惚一片,愣愣看着伏在地上的江礼。
“眼熟吧?你的小相好!你把我儿子赶走,就是为了独吞股份养这个小白脸儿吧?!”
刻薄的声音让菁榆的脑子发懵,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江礼,他的眼中已蓄满了泪水,簌簌的长睫毛像在风雨中受了打的蝴蝶。
菁榆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孩子的手里。
“蒋崇州是自己走的,没有任何人逼他。”她声音平静地争辩,虽然知道蒋母并不会相信。
“你还敢说?要是没人逼他,他能一声不响地离开家去别处?要是你不逼他,他能被人家骗钱?我儿子回不来,我饶不了你!”
蒋母一跺脚,吃定了她一般,粗短的手指指了指江礼,“这个就是证据,你别想着逃!不然我就把他曝给媒体,让你公司生意做不下去!”
蒋崇州被人骗了。
那个做电影的朋友,实则就是从剧组出来的二道贩子,骗剧本骗投资,他根本做不出什么电影,蒋崇州叱咤商界多年,最终被这么拙劣的谎言欺骗。
他没脸回家了,给家里来了信让他们不必担心,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会回来的。
宋菁榆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是自己逼走了蒋崇州。
她该承担。
所以那天蒋母走后,菁榆收拾了东西,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小徐打理,踏上去寻找蒋崇州的路。
她想起蒋崇州给她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声音是那样轻快,在电话里,他说,导演是盛洲的室友。
盛洲的室友,她并不陌生。
从高中到大学,盛洲的室友她几乎都认识,那时候,盛洲带她出去,总会仰起脑袋向别人自豪地介绍,“这位,我女朋友!”
而他的室友无一例外地喊人:“嫂子!”
如果是盛洲的室友,那她八成认识,而且很熟。
第76章 :停电
于是,在落地抵达当地的住处后,宋菁榆找寻到当年那几人的号码,挨个拨打过去,有两个是空号,其余的两个是忙线。
菁榆就等,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音信。
倒是等来了一阵杂乱暴躁的敲门,宋菁榆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看,一个粗犷的男人,醉醺醺的,正手脚并用地敲她的房门。
一边敲还一边大吼着:“开门!开门啊!死婆姨,躲在屋里又偷汉子是不?!”
宋菁榆吓破了胆,忙进房间给前台打去电话。
那头很快响起一个轻快的女声,说话速度很快,操着一嘴流利的南方口音。
菁榆进来时曾见过,是这家民宿的老板娘,穿着彩色的长裙坐在门口摆弄最古早的那种算盘,长发被发夹挽在脑后,随性又美丽。
她赶上来时,只听得门外一阵子泼辣的怒骂,醉汉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乖乖地离开。
老板娘敲响菁榆的房门,叮嘱她天黑一定关好门,否则那醉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但他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常住在这里的一个画家。
和老婆离婚后,总爱喝些酒,只不要搭理他就行,他胆子小,惹不出多大的乱子。
宋菁榆应着,但到了夜晚总归是心有余悸,辗转几夜睡不着后,她让老板娘给她换了房间。
“你可想好,这间可没那间暖和,过几天变天,怕是会冻死你。”
老板娘嘴上这么说,但到了夜晚还是给她拿来了几组电暖气取暖。
宋菁榆乐着,“至少能睡踏实了!冷就冷点!”
“倔丫头!”老板娘笑骂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来,递给她一支,“诺!上次在后院,我看着你抽过的!”
菁榆接过烟来点燃,也帮老板娘点燃,“但其实,已经不抽很久了。”
“那你还我!”老板娘总爱开玩笑,她是典型的南方美人,淡眉淡眼,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葡萄似的,只是一说话就显露出泼辣子的性格来。
菁榆很喜欢她,也很信任她。
住了几天后,就向老板娘打听起蒋崇州的事情来。他所说的那个地方,离这家民宿不远,这也是最初宋菁榆住在这里的原因。
“蒋崇州?他叫蒋崇州啊!真好听。”老板娘眼睛里突然闪烁着异样的光。
菁榆连忙问:“是啊!叫蒋崇州,一米八六左右,长得挺端正,右眼边有一颗泪痣,你见过?”
“端正,确实长得挺不错。”老板娘露出一排白白的牙笑了,像是回忆某些美好的记忆似的。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幕:雨天,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冒着雨进来店里,问有没有空房,他是外地人,丢掉了身份证,拿价格不菲的手表抵押房钱。
他的眼睛是那么好看,深邃,又仿佛含着笑。只一眼,勾走了老板娘的魂儿。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男人。
“只不过,前一个礼拜,他就退房走了!”老板娘语气中带着遗憾说,接着,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他是你什么人?丈夫?”
菁榆失神落魄地摇摇头,“一个…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必须得找到他。”
老板娘脸色白了白,抿唇摇头。
眼睛里似乎有失望的东西一闪而过。
一连着几天,老板娘都跟宋菁榆没话讲。而菁榆早出晚归,打听蒋崇州的下落,偶尔路过前台,也只能看到老板娘在算账,便不再打扰。
一周后,伴随着一场雨迎来了一场寒。
老板娘说的变天,终究是变了。
菁榆躲在房间里,用绒毯罩着身体,从行李箱中拿出感冒药预防着,因为今天早上她打了两个喷嚏,才想起上次的病还没好利索。
再生病再发烧,这里可没有人照顾。
已经十多天了,蒋崇州还没有音信,宋菁榆盘算着要是实在找不到,就换个地方继续。
大ᴶˢᴳ海捞针捞不着,在这里找个大活人还不是绰绰有余?
宋菁榆把大衣裹在身上,勉强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着睡去,电暖气烤得她的脚都发烫,菁榆在梦中好像被什么烧了头发,闻着一股焦糊气。
后来还是老板娘的敲门声将她叫醒,宋菁榆抬眼一瞧,哪是什么烧头发,自己的棉拖鞋都快被烧着了!
掐灭电源灭了火后,菁榆才去开门。
一开门,老板娘就闻到一股焦糊气,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捏着鼻子道:“天呐!你别在我房里点火烧烤啊!”
宋菁榆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张嘴问老板娘找她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老板娘从怀里拿出几根蜡烛,“晚上要停电,给你送几根蜡烛来!风大雨大,容易把电线刮开,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打个电话!”
菁榆接过蜡烛,一个劲儿地点头,“放心吧!我胆子没那么小的哈哈哈。”
老板娘只扶着她的肩膀叫她注意点,“万一他再敲你的门,一定给我打电话。”
那个“他”指的是画家,这几天他消停了,没有喝酒,也没有找来。
宋菁榆没多想,应了下。
关上门后,又感觉鼻塞头晕。
老板娘说的停电,在晚饭后,天色刚暗下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地一闪,黑了。
宋菁榆不情愿地从被子里出来,给房间点上蜡烛,门口倏然传来响动,菁榆以为是老板娘又来送东西,便过去开了门。
可开门后,走廊一片漆黑。
四周都静悄悄的,听不见有人的声音。
菁榆忍不住瑟缩,连忙打算关门,就在门要关上时,一只大手,从身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谁?”她不敢动了,只敢微微把头拧过来说话,天太黑,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男人。
黑色雨衣遮盖住他的大半个脸,还不住往下冒着雨滴。
男人不说话,抵着她进入屋里。
直走到床旁才松开她,背过身去脱掉雨衣,再转过身,菁榆已经把点燃的蜡烛握在手里。
她借着光看到男人烛光下的脸,忍不住大叫。
第77章 :偷东西
“周赴生!你怎么?”
宋菁榆望着烛光下逐渐清晰明朗的男人,心中又惊又喜,她差一点就要报警。
赴生坐在床沿,被人从后面紧紧环抱着,屋子里昏黄的火光也变得温暖,菁榆紧攥着他的衣服,穿过臂弯,横跨在他的腿上来。
“你怎么来的?”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昂~我知道了,一定是小徐告诉你的是不是?这个丫头嘴真是不严实,回去我就找她好好算一账!”
赴生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他把菁榆的手握在手里,神色郑重:“以后别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这一路上,大家都很担心你,多大的人,做事就不能想想后果?”
“大家?谁还来了?”宋菁榆的注意永远都不在重点上,像个猴似的在赴生怀里上蹿下跳。
赴生拿她没法,只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得知宋菁榆失踪的消息,他撇下医院的病人都不管了,连夜开车来到这里。
虽说他做医生的精力足,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已经足够疲惫,将头埋在菁榆的颈窝中喘着粗气,菁榆抚着他的头,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忽地在她的心头蔓延开来。
她宋菁榆并不是没有人疼的。
至少在盛洲离开后,又给了她一个周赴生,让她在孤苦伶仃的世界,无形中又多了个依靠似的。
但。
仅是依靠罢了。
宋菁榆并不能确定自己对待周赴生的感情是出于什么,暂且能说得过去的,就说是依靠吧。
翌日晨起天明,老板娘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比蒋崇州还要好看上几分的周赴生,愣生生惊了一下,拽着宋菁榆的手到一边问:“你家是开公司的吧?明星公司,有很多明星的那种?”
宋菁榆一听,差点笑岔气,“我倒是想呢!要是有那个条件啊,倒也不错哈!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帅哥!”
周赴生听见了,只用阴沉的眼神盯过来,菁榆就和老板娘偷偷地笑。
这一天,菁榆和赴生被偷了东西。
早饭刚结束,二人坐在一楼的桌子旁帮老板娘择菜,打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皮衣,戴着头盔的男人。
菁榆的目光被吸引去,只见老板娘直起身子,夸张地拖着长调去招呼,“呦,猫哥,有些日子没来了,上哪儿野去了?”
男人靠在前台边,端起茶壶对着自己的嘴喝了口茶水,茶叶随之啐在光洁的地板上,“嗐!跟几个哥们儿搞了点业务,捞了一笔!摊上个人傻钱多的,别提多快活了!”
“人傻钱多?哼!别让人家把你坑了吧!哪有那么多的闲钱让你捞?”
“你不信?”猫哥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似的,从手中塞得鼓鼓囊囊的包里拿出一个皮包,晃了晃,“这就是那傻家伙的,看起来还是个外地人,说是要投资电影,嘿,你猜怎么着?卡里的钱有几百多万!摊上我他算是倒霉!”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说:“你就干这缺德事儿吧,迟早有一天栽了大跟头!”
猫哥一拉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贼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别老咒我行不行?诶,你那两个客人,做什么的?那男的挺有钱吧?”
老板娘警惕地看着他,“想干嘛你?我警告你啊,别打我客人的主意!要不然我就报警,你的那点破事儿,我可是都知道的!”
“不敢不敢!”猫哥赔着笑道,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手表来,“看!喜不喜欢?喜欢送你了!”
老板娘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觉得总像蒋崇州的那块。
那天他退房离开的时候,她把手表还了回去。
难道就那么巧?
她一巴掌拍在猫哥的胳膊上,夺过他手里的皮包,一翻里面的东西,发现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人让她呼吸凝滞,心脏仿佛一下子不跳了。
宋菁榆看出了端倪,待猫哥走后,走到老板娘的旁边,不经意地问:“怎么了?那男人骚扰你了?”
“他?”老板娘轻蔑笑笑,“他倒是敢呢?我打不断他的狗腿!”
菁榆知道,老板娘敢这么做。
“那男人干什么的啊?说起话来那么横,土大款似的!”她在老板娘边上叨叨,想着能打探出什么线索来。
可老板娘的嘴比什么都严实,问了半天都闪烁其词不肯说,无奈下,宋菁榆回了屋中,却发现屋子里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尤其是她的行李箱里,值钱的项链,手表,外加几千块钱的现金,都没了。
“有人来过?这地方有贼?”周赴生倒是平静,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我去报警!胆子大了他!”
宋菁榆气得要拿起手机报警,被周赴生拦下。
他出门前叮嘱她要关闭好门窗,并说这贼能这么快就偷了跑,一定是店里的人,要不就是还没走远,说罢,他就像脚下安轱辘似的去追。
直至夜晚,周赴生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那时的菁榆正与老板娘坐在屋里聊天,只见周赴生进来,二人不说了,接着看他从身后拽出一个人来,老板娘尖叫惊呼:“你怎么把他弄回来了!”
是个男孩子。
十三四的样子,倔强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一边被赴生抓着一边争辩道:“我没偷!你松开我,别冤枉好人!”
赴生不听他置辩,将手里的包裹扔在桌子上面,随之“哗啦”一声。
菁榆和老板娘抬眼看去,正是她所丢失的东西。
“这……”
老板娘的脸顿时间红一阵白一阵的,起身一揪那孩子的衣服,雨点般的拳头随之落在他的身上:“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谁让你偷东西的!你说,你说啊!”
孩子哭,老板娘也哭。
最后还是宋菁榆和周赴生二人上去拦,才将这一大一小拉开。
后来听老板娘说,这孩子是她前夫的,叫满儿。
前夫因为杀人进了大牢被判处死刑,满儿孤苦无依的就跟着她,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她一个寡妇,独自把满儿养大,不为别的,就希望有一天满儿能出息,成个人,别像他爸一样,杀人放火,没有不干的。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还学会偷了!”老板娘说着,抹了把泪水。
第78章 :满儿
“小孩子不懂事的,也没多少东西,你别怪他!”菁榆见状就劝,眼色示意赴生把满儿带出房间去。
走廊内,周赴生摸摸兜里,摸出一包巧克力,递给满儿,满儿倔强地不去拿,斜睨着他,眼神中盛满了不服气,“你为啥抓我?你是警察吗?”
赴生不知怎么的就笑,摇着头,“我不是警察,你偷了我的东西我还不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