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没偷!”满儿急起来,急得满头大汗,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哎呀……你怎么不相信!我偷你的东ᴶˢᴳ西干啥!”
小大人似的。
周赴生看着他,饶有趣味地问:“你没偷?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满儿不说话了,嘴唇紧闭着,“这你别问!反正不是我偷的就是了!”
“那我怎么能不怀疑你呢?”赴生又笑,并无恶意,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有意思。
偷东西也许是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那天赴生刚起,街上雾蒙蒙的,看不清人影,他要开车出去办事,要上车时,却发现车玻璃被砸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赴生一下子就醒了,待天亮透了要去找老板娘调监控。
老板娘也急急忙忙的,带着周赴生二人去调监控,只看到凌晨五点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停在店的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待业小青年,围着周赴生的车不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概有半个小时,猫哥的摩托也来了,停在店的门口,手里拿着很长的一根铁棍,手上一用力,哗啦砸破了周赴生的车玻璃。
老板娘知道,准是猫哥瞧着人家有钱,想趁机捞一笔,上次走的时候就看出他的眼神不对了。
没想到他竟在这儿等着呢。
“这个老猫,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主意敢打到我头上来了!你等着,我这就把他找来!”老板娘怒气冲冲地去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门口,一听要去找人,吓得撒腿就跑出了门外。
菁榆察觉到了门口有声音。
追出去了才发现人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于是猜测是满儿,但终究是没告诉赴生。
晌午头的时候,老板娘回来了。
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说是老猫估计是事后想起后怕,跟那几个狐朋狗友逃了,不知道逃到哪里了去,老板娘气得直捶桌子。
“亏我平时待他不错,关键事上,这恶心玩意儿还坑了我一把!”
说着,从楼上房间取下一个箱子来,那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钱,是要给满儿上学用的。
老板娘把钱塞在赴生的手里,爽快地说:“你修车这钱,姐给你出了!以后遇上老猫这个玩意儿,只当是我不认识这个人!”
赴生推辞了下,“老板娘,这钱您拿回去,修车的问题是小,最主要的,您还得帮我们找到那个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什么事?”菁榆也疑惑了,转过头看赴生。
只见他讳莫如深地露出一笑,趁着老板娘不注意,塞进她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是老猫的皮包。
宋菁榆打开一瞧,里面的证件照蹭地勾起了她的火气,这哪是老猫的皮包,这分明是蒋崇州的东西。
这是自到这个地方以来,得到的第一个线索。
菁榆好像又看到了曙光,只能暗暗祈求蒋崇州不要远走,一定要等着她找到他!
“放心吧!”赴生将她揽在怀里,将她的手指拢在手心呵着热气,“一定会找到的,蒋崇州没有身份证没有钱不会跑远!”
“但愿!”宋菁榆叹气,总觉得这其中的错都归咎于自己。
第二天中午,满儿踌躇着在门口,赴生一开门,那一团小小的身影就又躲在了门后去。
周赴生探身一瞧,满儿正诚惶诚恐地窝在门后。
孩子终究是孩子。
赴生心想。
孩子遇到害怕的事情总是习惯躲起来,满儿就是再小大人心里难免会沉不住气。
果然,在赴生前脚出门,满儿就拉住了他,一本正经地道:“我有事跟你说。”
赴生应了句“哦”,把门关上,蹲下身与满儿平视。
满儿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后院,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好啊!”赴生干脆配合到底。
他不觉得满儿在胡闹,相反的,他甚至觉得满儿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通过他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满儿不像是偷东西的孩子。
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时,他总是很讲义气的大哥样子,很照顾女生和弱小的男生,还会说服别的孩子踢球时离别人家的玻璃远一点。
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呢。
或许真如他说的那样,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满儿不说,赴生真就不问。
他跟着满儿走到后院,满儿牵起他的手,穿过后院的走廊直通一个废弃的花棚,那是他的秘密基地,赴生看见里面有很多摆放整齐的木头枪。
满儿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小主人翁似的招呼他,让他先坐。
“你要跟我说什么?”赴生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抬眼看着紧张得抓耳挠腮的满儿。
满儿踌躇半天,最终开口:“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伤害他!更不许报警,不要让他蹲大牢!”
“谁?你知道谁在哪儿?”
“就……老猫呀!砸你车的那个,忘啦?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在他爸家里住着,就西街第三道巷子里第一家,养大黄狗的!”
赴生被一本正经的满儿逗笑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就相信我不报警?”
满儿讪讪一笑,“菁榆姐说你是医生,当医生的心眼儿都好,老猫是好人,你不能报警抓他!”
“好人?”赴生不知道这孩子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那么确定?”
“老猫照顾他瘫了的爹,还答应带我去看我爸爸,我爸是警察,是大英雄,我只能去牢里看他。你说,老猫能不是好人?”
第79章 :少年的心事
周赴生被满儿惊得说不出话,他理解老板娘为了不破坏父亲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才编造出这样的一个谎言。
让他最惊讶是老猫,那样张扬的一个人,居然在小心翼翼的,维护一个孩子的自尊,还让满儿对他如此信任,周赴生顿时觉得老猫也没那么可恶了。
可赴生最终还是食言了。
找到老猫后,第一时间报了警,在审讯室里,老猫交代了蒋崇州的去向,以及和那些人的作案经过,结果很快出来,老猫已涉嫌诈骗罪,要被判刑。
押走老猫的当天,满儿和老板娘站在门口,老板娘恨恨地说“终于解了一害”,而满儿却闷闷不乐。
直至赴生走到他面前,才仰起头,噙着泪道:“为啥要抓他?你都答应我了!”
周赴生无力地蹲下,想解释:“满儿…”
可这孩子一溜烟跑了,跑了不知哪里去。
“准是又去疯!这混小子!”老板娘拾了扫帚扫地,菁榆过来握着赴生的手上楼梯。
迈上最后一级楼梯时,赴生的手上忽地一紧,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找个机会跟满儿道歉吧,我陪你去。”
周赴生讶异回头,愣愣看着菁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去找满儿?”菁榆戳两下他的胳膊肘,“过会儿跑丢了看你还上哪儿去找?”
赴生迟钝起来,听到菁榆再一次催他才扭身跑出去寻。
满儿的脚下像是有一阵风,一路绕着小路跑,跑到土城,那里基本算是城乡结合部,有高岗,有山坡,满儿喜欢到这里。
他坐在山脚下,泪眼婆娑地望着西城,养着大黄狗的那家人,是老猫的爹家。
老头子瘫着的,就老猫那么一个亲人。
可如今。
是自己害了老猫。
满儿常常想,如果自己没有告诉赴生老猫的事情,是不是老猫会因此逃过一劫?
多年后,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的想法,才知道幼年的自己有多愚蠢。
赴生一路追出来,气喘吁吁,在看到满儿时没有立即追过来,而是找了另一个方向,从满儿的身后过去。
满儿一见他就跑。
他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追了。
可意外,满儿先一步回头看见了他,赴生付之一笑,满儿的眼中满是忧伤。
赴生上前几步,跟满儿道歉。
满儿却说:“你们大城市里的人,就是会说好话。”
周赴生笑了,认为这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于是便问:“谁告诉你的?”
“妈说的,我也这么觉得!”
赴生看着他笑,只当是童言无忌,待太阳落山时才和满儿起身回家。
满儿不与他站一排,要么在前,要么在后,总之就是不与他一溜。
赴生和满儿一前一后回了店里。
菁榆正把炒得热腾腾的菜端上桌,看到赴生回来,上前拉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究竟道没道歉?满儿刚才回来,怎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
“还生着气吧!”赴生挽起袖子洗手,轻叹了口气,“毕竟老猫对他来讲意义非凡。”
“非凡?非凡个屁!”老板娘适时过来插了句嘴,“胡混罢了!一堆地痞流氓,能教他什么好!”
满儿从屋子里出来,什么也没说,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老板娘。
“小兔崽子,你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老板娘又作势举起扫帚,满儿一溜烟跑得飞快。
直到吃饭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才回来。
菁榆塞到他手里一颗糖,满儿想ᴶˢᴳ拒绝来着,可看到她清澈无暇的笑容,愣是没能拒绝得了,呆呆愣愣地攥在手里,吃完饭后,糖都攥得粘糊了。
夜晚满儿躺在病床上,满脑子都是菁榆给他糖时候的情景。
在他小小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一片美好记忆。
像谁呢?
满儿总觉得宋菁榆像自己的一个女同学。
那是满儿所喜欢的,她叫张洋,家住在有钱人的别墅区,每天都戴着漂亮的发卡来上学,就是肥肥大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那么漂亮。
而菁榆姐就是那么漂亮。
他开始羡慕,甚至嫉妒,那个叫赴生的医生,菁榆姐总是对着他漾出那么好看的笑容,还牵他手。
他们是一对吗?
医生和菁榆可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可满儿觉得医生一点也配不上宋菁榆。
明明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一个人。
明天他们就要走了,满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握着那颗糖果,始终没舍得吃,他筹划了一晚上要送她一个好东西。
满儿深夜爬起来,去自己的秘密基地,拿了一把自己做的木枪,想去送给宋菁榆。
上楼时才发现那房间的门没有关,虚掩着的。
隐隐约约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赴生握着菁榆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缓缓深入探索着她的那片领域,温热的唇瓣贴在心爱之人的颈畔。手指一伸,陷入一片柔软内,杂乱的场景让赴生想起那一夜,菁榆笑着骂他是“不开窍的木头”。
他愣怔,脑袋逐渐清明起来,身下仿佛一激,与菁榆软而热的身体紧紧贴合没了动作。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老板娘的怒骂:“小兔崽子,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说着,二人听见自己房间的门清脆一声,关上了。
夜晚,重新陷入沉寂。
没有人听到深夜时分,后院里,一个孤独的男孩坐在石头上,咬着手背默默哭泣。
菁榆清早出去时,看到门口扔着一把雕刻精美的木枪,赴生最先认出是满儿的。
“之前他带我去他的秘密基地,有很多把这样的木枪。”周赴生说。
闻言,她追出去,空旷的后院却无了满儿的踪影。
老板娘准备了一些特产放上车,握着菁榆的手眼泪汪汪:“要是找到人了,记得给我来个信儿,是生是死的,都有个信儿。”
“放心吧大姐!”
宋菁榆把手覆在老板娘的手上,目光朝着门里面看,满儿没有出来,直至二人上了车启动车,都没有看到满儿出来。
“他或许还在生气?”菁榆想了一会儿,看向周赴生说。
第80章 :格桑花
赴生没有回答,从后座扯了绒毯裹在她的腿上。
车子在一条路上走了很久,窗外早已变成了一片黑,宋菁榆靠在车座昏昏欲睡,忽地听导航一声响,她才意识到了行的是川藏的路线。
据老猫交代,蒋崇州之后就是冲着这个方向去了,沿着这条线,准没错!而且,这都半个月多了,说不定人早就到拉萨了!
拉萨。
那对菁榆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陈叔的老家,幼时曾听陈叔介绍过那里,一望无际的草原,很多很多的牛羊,新年时还会有古突吃。
一听到吃,菁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揪着陈叔的衣服偏要到那里去。
现在她终于踏上去西藏的路。
不过不是和陈叔。
宋菁榆越走越发感觉到冷,这里的冷和其他地方的冷不一样,是钻心刺骨的那种冷。
即使车内温度开得很高,还是不可遏制的冷。
赴生不住摸她的额头,测她的体温,再三确认她没有发烧才放下心。
车子经过八天的舟车劳顿,终于在第九天的清晨赶到了拉萨,站在拉萨的蓝天下,宋菁榆的心似乎都开阔不少,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蓝的天。
到拉萨的第一夜,他们住在一家民宿酒店里,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藏族汉子,叫西吉。
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长时间风雪的冲刷,加之天气恶劣,西吉看上去比同龄人都要老一些。
西吉对这两个外来的客人很是欢迎,当天夜晚就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盛情难却,菁榆和赴生便去。
他们在酒店的一楼,西吉的家里,见到了他美丽的妹妹央拉。
央拉留着乌黑油亮的长发,黝黑粗糙的脸上印满了风雨的冲刷,黑曜石般的瞳眸奕奕闪动,在第一眼看见外来的客人时笑得热烈而真诚。
当然,只是指见到赴生,菁榆可以感受到,这个女孩并不很喜欢她。
央拉喜欢穿着美丽的藏袍,坐在大厅梳她乌黑亮丽的长发,在晨起赴生起床锻炼之时,为他准备好热腾腾的酥油茶,她的性格比康巴汉子都要豪放热情。
西吉说,当地的几个单身汉子都喜欢央拉,但这丫头眼光高得很,挑来拣去就是没有中意的对象。
可菁榆能明显感觉到,赴生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央拉对待赴生总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情愫。
于是菁榆在深夜伏在赴生的胸膛说起这件事情,赴生掐着她的腰轻吻她,笑着逗趣她是吃醋了。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别不信。”菁榆抽离出身体,很认真地凝视着他。
赴生重新把她搅进怀里,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手脚,在她的额上吻下一记,说道:“这些不该你担心,早点找到蒋崇州,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