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萧玉犹疑:“他不应该是待在广市吗,怎么就回来了,尉和玉那事解决了?”
“解决了。”男人眉眼淡淡,一点情绪都没有,只说:“不过是小事,抓到人之后,送过去,再拷问得到幕后凶手之后,这事就算完了。”
蹙起眉头,逢萧玉道:“尉和玉那头不报复吗?”
沈嘉实:“报复了,听说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剜下来了,当着宗文成那些个手下的面。”
逢萧玉:“……”
听见这话就觉得痛,鸡皮疙瘩疯涨起来,她扯了扯唇角,发现是在笑不出后,干脆就不笑了。
男人全程看着她的反应,抬手摸了摸脑袋:“害怕?”
逢萧玉老实回答:“有点。”
侧过脑袋,她瞄向客厅墙壁上的悬挂钟,都顾不得置气,抬手推他一把:“快去吧,免得迟到了。”
沈嘉实看了看,也觉得是。
逢萧玉目送人离开,又看见院子门口亮开的灯,眯了下眼睛,竹青低下身给沈嘉实开门,但他没有上车,反而是和她一样,看着车驶离别馆。
眨过眼,逢萧玉捧着手上的话本,低下头继续读起来。
这一读——
页数又开始翻动起来,翻出厚厚一叠。
连竹青站在她身后都没发现。
眼球发酸,逢萧玉抵着舌尖,又喝了一口水,旋即开始起身,打算活动活动。
只是她没目视前方,差点就跟人撞上了。
看着面前的小厮,逢萧玉侧开眼,打算装作没看见,等过会继续熬夜,将话本的这个情节看完。
奈何人尽忠尽责,提醒:“逢小姐,该去休息了。”
逢萧玉抿抿唇,寻个借口:“我不想休息,我想等嘉实回来。”
一停,她又说:“明天我有点事,你陪我出去一趟,不告诉嘉实,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第205章 发了疯
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嘉实的车在大门口亮起明亮的两簇光,指引着守大门的保安开了门。
车辆徐徐停进家中停车库。
逢萧玉僵着一张脸,缓缓起身,侧过头去,她恰恰好同进来的沈嘉实对上一眼。
沈嘉实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书,哪能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视线扫向竹青,他主动帮逢萧玉解围:“你先上去把客房的被褥都搬出来,两个房间的。”
竹青点头,这才不抓着逢萧玉说了。
随后,逢萧玉越过男人肩头,看见了他身后的三人,江恒、宋浅,还有一个老朋友……江渝。
人的状态看着不太好,灰头土脸的就算了,还鼻青脸肿,像是挨了一顿揍。
逢萧玉目光隐晦里夹杂着询问的意思。
沈嘉实没解释,兀然行至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微凉佛珠滚过掌心,重新回到手腕上。
逢萧玉垂下眼,看过两眼,没有提出异议,唇边却扬起笑,明眼人都能看见她开心了不少。
触及娇嫩脸庞的眼神须臾撤离,沈嘉实平静地说:“我订了婚的妻子,逢萧玉。”
在之前,逢萧玉曾经纠结过,询问过沈嘉实。
那一枚戒指代表了什么。
是订婚,还是求婚?又或者是其他的含义。
彼时,男人沉默了很久,眼神淡漠地看着她,吐露出两字:“订婚。”
逢萧玉这才安分地承受起来这个身份,没有在多说什么。
于前面站定的两人都是熟人,后面的江渝才是重点。
逢萧玉目光绕过他们,笑意晏晏地看向江渝,她说:“你好。”
青年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显得略有狼狈,衬衣也皱得可怕,唇瓣皲裂,声线沙哑:“你好,我是江渝。”
他们是如此的疏离又客套,全然像一个陌生人。
事实上,如果江渝不是为了逢萧玉而逃婚,或许世人都会觉得,他们俩仅仅是点到为止的陌生人关系。
逢萧玉捏过粗粝指尖,她声音很小:“其实我见过他。”
沈嘉实挑眉,“是吗?”
逢萧玉:“是呀,上回在花园散步的时候看见的,听说他是公馆的人,我还以为也是个军阀呢,谁知道是江家的人。”
沈嘉实笑笑:“那时候他刚刚回国,所以分不清楚该站哪。”
“我懂了。”
说完这句,逢萧玉结束和沈嘉实短暂的交谈,便指挥着在旁边的小丫鬟去烧热水,而后,领着几人上了楼,分配房间。
身形袅袅,举止款款。
倒是和江恒初次见到风尘气浓厚的人不一样,多了几分温柔端方来,颇有当家主母的气质。
江恒落在身后,和沈嘉实交谈:“你以后有福了。”
沈嘉实微笑:“我也觉得是,其实别的不说,萧玉还是挺乖的。”
江恒垂眼,微微感叹:“要是她也一样就好了。”
这话含义太多。
有扩含男人与女人的,也有扩含掌控和被掌控的含义,但说到底,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不适宜让第三人去插嘴和点评。
沈嘉实笑而不语。
但江恒在宋浅这边碰了不少软钉子,实在苦闷,他卷起袖口,腕部是一个见骨的齿印。
那是前两日,宋浅在他腕骨上咬的。
宋浅仿佛背后了眼睛,冷然回头,“不是你说随我怎么做吗?”
江恒意有所指:“所以你要因为一个外人杀了我?”
宋浅可不吃这一套,抬手盯着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江恒你要清楚,我做这件事也是因为你——”
目光灼灼,她将喉咙里后半截的话吞下去。
要不是江恒发了疯,非要她怀孕,还要真的将她赤果果的锁在房间里。
她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来警示他。
宋浅和那些温顺的女人不一样,她见识过顶峰,自然不会以这种方式屈就于江恒的身边,他越驯她,她反抗的就越激烈。
嗤笑一声,她抬足跟上逢萧玉的步伐,“只要你放弃你心里那些心思,下回我也可以不咬你。”
江恒:“……”
他皱起眉头,疲倦地揉了揉眉间。
站在他手侧的沈嘉实算是看明白了,江恒留宿的原因或许不全是因为江渝,也有宋浅的原因。
月白长褂的男人笑了下,道:“是只母老虎啊,江先生。”
江恒语焉不详:“从前就是这样了,就是最近好像越来越偏激了,脾气也越来越大。”
沈嘉实:“是不是怀孕了?”
一般来说,只有怀孕的时候,女人情绪会极度不稳定,出现大幅度的变化。
还有其余情况,。
比如,精神出了问题一类。
江恒希望是前者。
捏着指骨,他说:“没怀孕,派医生检查过了。”
……
江恒他们的到来,在某一种程度上打乱了逢萧玉的步履,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推了今天的医生,待在家里。
沈嘉实亦没有外出,在家待客。
许是昨日的事刺激到江渝,他今日一天都未出门,也未下楼,早中晚的三餐都是给送进去的。
入住的第二日,逢萧玉犹豫半刻,还是喊小丫鬟上楼去喊。
没过多久。
小丫鬟就一个人下来了,还对逢萧玉摇了摇头。
摆明人是不肯下来。
见状,逢萧玉只能照例分出一份来,让她端上去。
楼梯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只听见瓷片砸在地上的重音,肉体从高处滚下的回荡。
逢萧玉心神不宁,指尖掐着掌心。
很快,一声巨响穿透房屋!
这下她是彻底坐不住了。
倏然站了起来,她快步上了楼,还没上半截楼梯,步伐就兀然停了。
猩红的血流淌在地面,小丫头紧紧合着眼,不知死活,逢萧玉心头如擂打鼓,循着楼梯一看,宋浅神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她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不需要再说,就清楚发生什么。
逢萧玉声音冷厉:“竹青备车,我们马上去医院。还有,记得拨打巡捕房的电话。”
第206章 人还没醒
医院的白炽灯和拥挤人影参差错落,挤在一团,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
胃酸跟着蔓延。
逢萧玉几回去ᴶˢᴳ了洗手间,想吐,可又吐不出来。
刚好一个孕妇从她身前经过,她满脸烦躁,正对着自己旁边的丈夫发着脾气。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还非得让我医院来。”
丈夫讪笑:“这不是你害喜严重吗?有医生看着,总归是好点。”
顿了顿,他又说:“好了,我们回病房吧,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虾饺和小米粥,放了一大勺糖呢。”
孕妇皱起眉头,不情愿地跟着回去了。
这时,逢萧玉才缓缓抬起头来。
竹青交完钱回来,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他以为是小丫鬟的血让逢萧玉心神不宁,宽慰道:“没事的,逢小姐。”
逢萧玉:“嗯,我想起楼上没有吃的,你去买一点吧,等她醒了吃。”
回过头去,他看向手术室上长长亮着的红灯,不可闻地一滞,但也不敢太刺激逢萧玉,转过身就去门口买吃的去了。
掌心撑着膝盖,逢萧玉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起身,她下楼,转到护士台,从容给自己挂上号妇产科的号。
小护士看着她身后,多嘴问句:“你丈夫呢?”
逢萧玉勉强笑了笑:“我没有丈夫。”
这个年头,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多的是,还有那些个死在战场的。
没有丈夫也不奇怪。
小护士张了张口,眼神带了抹愧疚,明显是会错了意:“那你赶紧上去吧,梁医生看完就轮到你了。”
逢萧玉礼貌点头:“谢谢。”
旋即抬脚上了四楼。
四楼的人多数都为待产孕妇,很少有看见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小部分就是她们的丈夫了。
逢萧玉瞧了两眼,顺着纸条上的会诊室号,又一个左拐。
粉刷漆白的墙壁和黄褐的门形成对比,她停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进去。
等到里面的女人出来后,逢萧玉才步入会诊室。
男人头也不抬,只道:“进来的时候麻烦带一下门。”
逢萧玉将门关上,坐到桌子旁边。
男人问:“怀孕了?”
逢萧玉停了一下,说:“不清楚。”
白大褂的男人眉头一皱,照例问了姓名年龄,再问了前几个月的经期拜访情况后,他抬起头来,“怎么会不清楚,你没检查吗?手伸出来。”
头顶灯光斜斜打了下来,照在其上,置于手垫的小臂白得发光。
男人双指微微捻于脉搏。
长长的停顿后,白大褂的眼神蓦然眯起,他收回手,在本子上唰唰写着什么。
逢萧玉倾身看过去,却看不见病历本上的字。
白大褂撕下一页纸给她,“你照着这个方子喝,要是经期还没来,你就再来检查一次。”
逢萧玉身在别馆,看管得本来就严,哪来的地方煮药。
看着她眉眼为难的模样,他叹口气说:“要是没地方煮,你可以去药店,实在不行,医院里的食堂也可以煮药,你只要交钱就好。”
逢萧玉小声说了句谢谢,起身匆匆离开诊疗室。
倒不是她不想多待、多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但竹青只支出去了那么久,要是他回来,发现她不在,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
等她赶到手术室面前时,竹青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他左右张望,好似在找逢萧玉。
逢萧玉调整呼吸,面色平静走过去,“找谁呢?”
说着,她还拍了拍他的肩头。
竹青险些没跳起来,拆开一个油纸包将东西递给逢萧玉,他开口:“我看你不在,就想找找。”
逢萧玉笑笑:“解手去了。”
目光扫过周围,她不欲多言,捻着一个小笼包就吃了起来,“说起来,沈爷人呢,还没过来吗?”
竹青:“沈爷和人忙事呢,估计不会过来了,不过等您夜里头回去,应该能看见他。”
逢萧玉表面没什么异常,回了一声好,就结束了这场对话。
再等了一会,手术灯的光熄下。
手术床从里被推了出来,一旁的护士还在喊:“画屏的家人在吗?”
当时填手术单的时候,医生问小丫鬟的名字。
这个时候,逢萧玉才记起来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清楚人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她写了画屏几字。
中止思绪,逢萧玉上前:“我是。”
护士注意到逢萧玉眼下的疲倦,不由放轻声音:“人没事了,但是还是需要小心照料,你们做家属的还是得注意点。”
“好,我们知道了。”
简单交谈完注意事项后,逢萧玉就把竹青一人留在医院,提醒他要好好照顾画屏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别馆,给人准备换洗的衣服。
还没走到别馆内,一辆车的大灯就照在她的面前。
不适地眯起眼,她别过脸瞧去。
车门开合。
车上下来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紧张:“你怎么在这?”
逢萧玉刚想张口,他又说:“你受伤了?”
不自然扯回自己的手,逢萧玉神色半冷,淡淡开口:“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江渝不信,拉着她还想仔细检查一番。
逢萧玉烦了,拍开他的手,“我累了,我先进屋去了。”
江渝愣在原地。
现在这个满脸厌恶、冷锐锋利的女人,和他前几次见得戏谑狡黠、又或是冷然绝情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好似这才是她的本性。
走进房子,逢萧玉眉眼略微蹙起,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在江渝面前的不假辞色了。
因为她没法保证江渝不会将这件事说给江恒听。
倒满一杯凉水,逢萧玉一口喝了下去,冰凉的水灌入喉咙,冷却理智。
身后传来女人的询问声。
“她怎么样?”
逢萧玉淡淡:“还没死,怎么,你不高兴了?”
宋浅:“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对姐姐说话的吗?”
“……”重重搁下杯子,逢萧玉回过头,瞳底讥讽冒了头,“你现在承认你是宋浅了?”
宋浅见状,不由蹙紧眉头,“承不承认有那么重要吗,我有件事跟你说,你的丫鬟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