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禅——丁墨【完结】
时间:2023-05-09 14:40:34

  只一句话,就叫26岁的男人心口“怦”地一跳。许异眉眼平敛地坐下,心里明白,他的女孩,又回来了。
  三天到了。
  然而李微意接下来的话,震得许异心里翻江倒海。
  她说:“你再也不要在我身上花任何心思了,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你。”
  此后,无论许异怎么哄,怎么表明心迹,她都不像从前,或羞涩或迷糊或无法招架,她始终平静坚定。
  于是许异明白,并非少女一夜成长到能够应付他这样的男人,而是她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那样单纯璀璨的女孩,一旦认定了什么,谁也无法阻止她为此发光发亮。
  许异又去了张静禅那边,但重症监护病房不允探视,只在外面看了看。张墨耘和吴馨慧也没心思理会他。
  许异沉着脸离开医院。
  其实现在的李微意,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怦然心动,一个乐趣,一个挑起他强烈占有欲的女孩。充满好感,但还谈不上爱。
  可为什么,在她宣判他死刑后,他的心上沉得就像压着万斤巨石
  ,一呼一吸都变得艰涩难言?
  他急匆匆地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还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路下了电梯,走向停车场,在按下车钥匙,手握住车门把手的一刹那,他停住不动。
  午后骄阳,将他的脸清晰映照在车窗上。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己。
  眼眶通红,泪水坠落。
  在许异的记忆里,大概10岁以后,他就没有再哭过。没有人能叫他哭了。
  许异闭上眼,低头,右手依然抓着门把手,把脸埋在左手手掌里,片刻后,复抬起头,已没了眼泪,只是眼角依然是红的。
  他忽而笑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爱一个小姑娘爱得痛彻心扉,却连他自己都刚刚知道。
  魂不由身,爱不由己。
  那个被埋藏在那两个人的灵魂互换里,埋藏在时光轮回的微小片段里,也埋藏在他的爱情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许异慢慢抬头,望着天空令人微微晕眩的日光。
  是……时间吗?
  ——
  重症监护病房。
  吴馨慧坐在床边,低声哭泣,悲不自胜。
  张墨耘铁青着脸,站在玻璃隔断前,眼眶发红,眼里全是阴霾。
  明明脑部受伤的是李微意,一过昨晚12点,李微意苏醒,张静禅昏迷、成为植物人。这事医生都摸不着头脑,唯有张墨耘心中有一两分猜测。
  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看得到的大脑结构,看不到的脑电波、神经元、潜意识……那两个人互换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脑意识。或许大脑有形损伤较小,无形功能损伤更大。
  张墨耘甚至有个荒谬的念头——也许是那小子,自己不愿醒来,代她受过。那小子干得出这样的事。
  想着想着,张墨耘又气笑了,儿子的重情重义,不正是随他吗?那一点自嘲的笑容,慢慢敛了,他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儿子和哭泣不止的妻子,转身离开,去了另一间病房。
  黎允墨昨天虽被打得惨,但都只是些皮肉伤,还有一两处骨裂,手术都不用动,只是全身被包得跟粽子似的,需要将养一段时间。
第91章 剩下的人(2)
  张墨耘走进去时,黎母正在看护,黎金雄还在一个外地项目上,今天下午才能赶回来看儿子。
  张墨耘和黎母打了招呼,就请她去重症监护陪陪吴馨慧,而后又令两个保镖守在门口,自己坐到黎允墨面前。
  黎允墨向来对张墨耘又敬又怕,这会儿更是吓得眼泪汪汪,抽抽搭搭说:“张叔,是我没用!阿禅昏迷前,给我的一支录音笔,被他们抢走了!那里头一定是重要证据,录下了刘盈、程川和……和张凤鸣三个人的阴谋!”
  “刘盈、程川、张凤鸣……”张墨耘慢慢重复这三个名字,神色看不出来惊讶或者生气。事实上以黎允墨的阅历,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此刻在想什么。张墨耘拍拍他的手背,温声说:“孩子,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昨天的事,详细跟我说一遍。”
  黎允墨更加热泪盈眶,倒豆子似的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张静禅和李微意的意图并未瞒着他,说过福瑞达高买低卖、侵吞资产的事。
  某个瞬间,黎允墨注意到,张墨耘脸上阴狠神色一闪而过,看得黎允墨心里都发憷。但很快,张墨耘又恢复了沉寂,仿佛只是一个满腹愁绪的沉闷父亲,
  “你看清楚了?除了刘盈,车上坐着的还有程川和张凤鸣?”张墨耘问。
  黎允墨用力点头。
  “当时是深夜,隔得那么远,还有车窗隔着,你怎么看清楚的?”
  “钟毅哥给我弄了个军用望远镜。”
  张墨耘点头,沉思片刻,低喃道:“也就是说……他们不确定有没有其他人看到。”
  他用一种非常凝重的目光看着黎允墨:“孩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并且做到。刚才这些话,你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吧?”
  “没有!连我妈都没说,她又不懂。而且不是说,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她知道了反而会有危险!”
  “做得好。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问你,包括警察,你都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只听阿禅的吩咐,守在外围接应。你赶到的时候,李微意已经出事。阿禅把录音笔给你,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昏迷了。然后你就被人打了,录音笔被抢走。就这样,明白吗?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黎允墨咬了咬嘴唇,问
  :“张叔,你打算怎么做?什么时候替阿禅报仇?”
  张墨耘笑笑,站了起来,拍拍黎允墨的肩膀,说:“叔叔心里有数。但是,在那之前,叔叔一定要先达成阿禅和微意的心愿。”
  黎允墨一怔:“你也……知道了?”
  张墨耘点头,目光沉沉望着窗外远处:“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一次又一次,就是为了救福铭、救我。叔叔没用,才让他们吃这么多苦。我不能再因为冲动,让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福铭现在不能出经济大案,我也必须继续做那个什么也看不清的狂妄愚蠢的父亲。等到9月初,福铭一举还清债务,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送进监狱!我会把一切在014年都了结掉。如果阿禅能在2022年醒来,他们……就不用再来了。”
  ——
  张墨耘猜得没错,警察很快就找黎允墨谈话了。然而黎允墨是个轴性子,既然答应了张墨耘,无论警方怎么车轱辘似地翻来覆去盘问,都是一问三不知。
  哪怕是在丁沉墨强大的侦讯压力和高超侦讯技巧下,黎允墨也艰难的、满头大汗地支应着。最后实在扛不住了,黎允墨干脆眼皮一翻,装晕,还浑身抽搐了几下。搞得黎母哭哭啼啼、医生护士大惊失色,病房里鸡飞狗跳。
  丁沉墨气死了,大骂道:“你这小子,小臂轻微骨裂还能抽到脑子去!”
  最终,丁沉墨还是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他的病房。
  另一个当事人李微意,也是一脸迷茫地说什么都不记得。钟毅也得了张墨耘嘱咐,他的嘴巴比任何人都难撬开。另外两个退役兵则是真的不知道内情。
  再加上,上级领导对于福铭这个敏感话题施压,这一桩案子,竟要草草结案了。
  丁沉墨满心不甘地找到张墨耘,两人寻了间无人的医生办公室,关上门密谈。
  丁沉墨说:“张董事长,和你沟通一下目前案件的进展。按照工人们的口供,是刘盈谎称张静禅和李微意是小偷,指使他们实施围殴。刘盈目前潜逃,人还没抓到。而驾驶吊车撞伤李微意的工人,昨晚喝了酒,说是误操作,吊车上只有他一人指纹。如果,找不到进一步的人证物证,吊车伤人案,我们就只能
  这么结案。至于刘盈,等人找到再说。”
  张墨耘坐在他对面,神色平寂道:“我没有异议。”
  丁沉墨把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摔,说:“你没有异议?病床上昏迷不醒要变成植物人的,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个富贵窝里长出来的天真公子我不管,可李微意是个有气魄有手段的丫头!无缘无故,他们为什么会深夜去福瑞达?刘盈身为你的下属,为什么敢会对他们动手?福瑞达里究竟藏着什么?刘盈是不是有其他犯罪事实?这些你难道都无所谓吗?”xs74w
  张墨耘喉结滚了滚,静默片刻,反而笑了,是那种商场老狐狸般的笑:“丁队开什么玩笑?儿子的事,我怎么可能无所谓?但这真的就是个意外,是个误会。既然是那个工人误操作,那就让他接受法律惩罚。当然,我也会尽我的能力,让他不能好过。而刘盈,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也许是小孩子到厂里瞎胡闹,双方起了冲突吧,最后阿禅他们不是还打赢了吗?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福瑞达,一直是我的优质子公司,我们集团内部的事,就不劳你一个刑警操心了。”
  丁沉墨抬起阴沉沉的眼,看着这位辰市首富,连市领导都要尊敬三分的响当当的人物。他说:“张墨耘,我知道福铭现在在破产边缘,你这样的人,必定想尽一切办法保产业,有些事是不是不能查,也不敢查?可是,那些东西,难道比你儿子的命更重要?”
  张墨耘站起来,平平静静地答:“儿子比我的命更重要。”他走向门口,看样子是不想再谈。
  丁沉墨喊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受伤的是李微意,却是张静禅变成了植物人?”
  张墨耘脚步一顿。
  丁沉墨心念一动:“你知道为什么,对不对?”他想起今早见到的那个少女,文静柔弱,和两个月前见到的彪悍少女,判若两人。
  张墨耘转过身来,望向这个鬓发半白满眼执着的老刑警,慢慢吐了口气,说:“丁队,感谢你为我们一家做过的所有努力。未来这段时间,如果你坚持要查下去,我也拦不住。但是请你一定保重,注意安全,尤其是用车。我言尽于此。”
  丁沉墨的瞳孔猛地一缩,张墨耘已拉开门,带着几个保镖大步离去。
第92章 爸爸的心(1)
  几天后的深夜,一片阴暗潮湿的仓库外。
  两辆轿车在门口停下,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张墨耘和四个保镖,第二辆车下来的是许异、程川、张凤鸣和黎金雄。
  张墨耘在众人簇拥下,冷着脸往仓库走去,许异快步走到他身边跟随。
  张墨耘问:“人是在哪里找到的?”
  许异低声说:“她跑去了湖北,在江城下面的一个县城找到的,她有个表哥在那边。”
  张墨耘拍拍他的肩:“干得好。警察不知道吧?”
  许异答:“丁沉墨比我们后一步追到江城,也许他过几天就能知道。”
  “没事。这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不用理他。我会向他的领导施压。”
  一行人走进仓库,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昏黄大灯,有两个忠心的工人守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穿着一身休闲衣裤,坐在地上,即使落到这个地步,匆匆一瞥,也能看出姣好的容颜和玲珑身材。
  张凤鸣搬了把椅子过来,张墨耘正对着她,坐定,一行人肃穆无声。
  张凤鸣骂道:“妈的,臭娘们,张董来了,你还是这副死样子干什么?要不是张董说不能动你,我草,老子第一个弄死你!”
  张墨耘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激动辱骂。张墨耘堪称温柔地开口:“刘盈,我张墨耘哪里对不住你?你不仅吞老子的钱,还敢搞老子的儿子?嗯?你说说看,我实在想不明白。”
  地上的刘盈抬起头,含着泪,偏了偏脸,惨淡一笑,说:“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只是瞧不上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又不光是我一个人弄钱了,李明辉、赵岩,他们不都弄了,捉着我一个女人整,张哥,你可真英勇!”
  李明辉、赵岩是福瑞达的实际负责人,李明辉更是张墨耘的老乡。这两个人,现在也已经被张墨耘停职。
  张墨耘抓起地上的一个板凳砸过去,刘盈被砸趴下,闷哼一声。
  “你是主谋!”张墨耘怒吼道,“祸水、真是祸
  水!当初就不该招你来福铭,把我的兄弟都带坏了!”
  刘盈轻轻一笑,说:“对,我是祸水,你的兄弟都是好的,都是被我带坏的,哈哈。”她往张墨耘身旁的几个人,随意看了一眼。
  一直沉默的程川说:“董事长,别和她说那么多。接下来怎么办,是交给警察,还是……”
  张墨耘沉默了一会儿,问:“账查清楚了吗?他们贪了多少?”
  程川的嗓音微微发干:“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张墨耘站起来,一个耳光打在程川脸上,“都是老子的钱!这么多钱,你当财务总监的都没发现!我要你有什么用!”
  程川满脸愧疚悔恨,哽咽说:“他们的账做得太隐蔽了,是我没看出来,是我能力不够……”他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耘哥,这么多年,你把财务交给我,我却没有把好关,我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一个平时精干严肃高高在上的集团副总,竟然跟孩子似的,痛哭流涕。
  张墨耘气得直喘气,指着这个昔日最好的兄弟,终究长叹一声,说:“你起来,要是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过谁?”而后目光如电望着刘盈:“只有她是后来的,我就知道外头招的职业经理人,靠不住!多少企业都是被这种人搞垮的。”
  黎金雄红着眼,把程川这个失魂落魄的老兄弟扶起来。
  张凤鸣则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说:“唉!老程,你糊涂啊!”
  张墨耘复又在椅子里坐下,像是粗粗平复了情绪,说:“不能报警,福铭现在的情况,出了经济大案,大家都不要活了,直接倒闭。刘盈,我问你,那些钱,都弄去哪里了?”
  刘盈答:“那些钱,大头自然都在我手里。董事长,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的福铭,可不能有半点负面消息出来了。要是我把钱都吐出来,这事是不是就能了,我是不是就能走?”
  张墨耘冷笑:“婊~子,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他
  似定了心意,站起来,走向门外,一群人连忙跟着。张墨耘招了招手,许异跟上来,他耳语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刘盈把钱吐出来,集团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许异神色凝重的点头:“我明白。董事长,等钱要回来,她……怎么处置?”
  张墨耘看他一眼,淡道:“敢动我儿子,乱我军心,我会放过她?等福铭喘过气了,就把她交给经侦大队。”
  许异神色一松,点头:“那就好。”
  张墨耘一笑,拍拍他的肩,说:“怕我冲动犯下人命?放心,我没那么傻,人是你找到的,这次你记首功,我心里有数。”
  许异微笑不语。
  一行人上车离开,张凤鸣和程川落在最后,两人同时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刘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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