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眉弓与眼窝接近,额骨偏方;骨盆窄,耻骨缘支角角度宽,四肢骨骼粗大,是男性。耻骨联合面有密集的栗粒小孔,年龄45至50岁……”
许千鹤靠观察和摸骨,迅速缩小尸源的范围。
一旁的警员奋笔疾书记录。
她若有所思地抚摸死者的肋骨,然后吩咐何雪莉打手电筒。
“肋骨的表面残留油膜……”她接过何雪莉的手电筒,照亮其中一道肋骨狭长的侧面。
何雪莉随即瞪圆双目。
“怎么了?”杨霆急道。
许千鹤拿起小巧的镊子,夹出粘在肋骨侧面的红色肉渣。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肉渣血红妖冶。
“还没发臭和僵硬,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在场的警员登时停下讨论的声音。
杨霆无数次吐槽特研处的人长狗鼻子,刚出现离奇命案,池荣兴又带人来插手。
“靠!送你大案还不够,还来抢案子?这次有没有文书命令我们合作?”
“还真有。”池荣兴从西服的夹层拿出一张通知书,“不过不是合作,而是通知你们,以后遇到这种离奇命案,请移交给我们调查。”
杨霆的脸更黑了,夺过通知书仔细阅读。
“你慢慢看,我先到隔壁的司法鉴定中心哈。”
“站住!喂……奶奶的腿!”
解剖室迎来怒气冲冲的杨霆和气定神闲的池荣兴,高夏擦着汗跟在后面。
只有许千鹤和何雪莉进行尸检,后者捧着小本本记录,时而拍照。
“许法医,我们又见面了。”
池荣兴话音刚落,遭到许千鹤和何雪莉的瞪视。
杨霆暗爽,揶揄道:“许法医尸检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于是,他和高夏乖乖地站边上观摩。
差不多凌晨四点,尸检工作才结束。
两位法医郑重其事地向死者鞠躬致敬。
“死者没有挣扎,只有膝盖跪下地的动作……又是奇怪的作案手法。”
“给我瞅瞅呗。”池荣兴不客气地夺过杨霆手里的记录本。
许千鹤经过他身旁,“老池,借一步说话。”
“行,高夏你先看。”
两人伫立静谧的走廊上,她身上的白大褂在灯光下更加煞白。
“老池,我欠你一个人情。”
“啥人情?”他摸下巴的胡茬。
“一个老烟枪会遗留打火机在别人的车上吗?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没有抽过烟,不可能拿无缘无故打火机出来。”
他讪笑着停下摸胡茬。“哈,许法医名不虚传,观察入微。”
许千鹤打断他的恭维:“我用掉你的打火机了,改天赔你新的。”
“用掉了?”
她说出火烧黑色液体的事情。
池荣兴张着嘴听完。
他留下打火机给她以防万一没错,可是他没想到她真敢烧了那家伙。看她外表柔柔弱弱,胆真肥。
“你怎么知道打火机能对付它?”
“听你说老奶奶倒地后,车子颠动,猜的。不然她倒地干嘛,肯定是骗你下车踩中陷阱。”
许千鹤佩服他经验老道,看了眼解剖室。“这名死者的衣服残留相似的黑色液体。”
“呵,先杀人然后引你出小区吗,狡猾的老狐狸。要是她真的是凶手,我们能正大光明逮捕她了。”
天亮后,许千鹤绕路回家。
今天是祁言搬过来住的日子,她睡一觉醒来,紧张又忐忑地整理次卧。
正午的温度最高,风小,楼里的空间有限,但凡有异味便格外明显。
金庭园的每一栋楼,一层四户,其中一层弥漫焦臭的气味,等同烤焦的肉类腐烂而发臭。
“惠姨,你在家吗?”秃顶大叔受不了飘进来的臭味,一找到臭味的源头来自隔壁,马上过来敲门。
砰砰砰,敲门声回荡楼层,其他两户打开里层的木门看热闹。
“惠姨?”
咯吱――防盗门后面的木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瞪圆的眼珠。
秃顶大叔往门缝瞅,第一眼觉得眼珠怪怪的,第二眼才发现眼珠没了眼皮!
圆溜溜的眼珠四周,是红褐色的肌肉。
“惠、惠姨?”他敲门的气势瞬间蔫了,吓得后退。
“敲门干嘛?”
是惠姨的声音,比平时沙哑,秃顶大叔的胆子又大起来。“你是不是烧菜烧焦了?那糊味飘整层。”
门缝后的眼珠眨不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啊,身体不太方便,不小心烧糊了。你能不能进来帮我一下?炉子的按钮很难扭动。”
秃顶大叔不敢直视没有眼皮的眼珠,心里很虚,不想进去。
“拜托你了,再不关火,锅要烧起来。”
“你儿子不在家吗?”
“回工地了。”
“那……好吧,我进去帮你关掉。”
秃顶大叔想起,昨天她儿子抱着行李袋匆匆忙忙地出门,想来是躲债吧。真是不孝子,留下年迈的母亲自己跑路!
思忖间,门缝变宽一点点,门后的人依然没有露出全貌。防盗门开启,秃顶大叔叹着气开门进去。
一小时后。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这一次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是抽着烟的池荣兴,另一个是敲门的高夏。
他们来带老太太回去审讯。
巷子外的监控显示,老太太走进事发的巷子,然后再没有走出来。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她是凶手,但她在案发时进过案发现场,足以带她回警局喝茶。
“没有人应门。”
两人犯难之际,对门的邻居打开木门问他们是谁。
“我们是刑警。”池荣兴飞快地亮出证件,飞快地收回。
邻居没看到证件内部,但看到证件封皮上的国//徽,被唬住。“之前隔壁的老李进去了,后来他和惠姨出门了吧?我听见他们的开门声。”
“屁啊!”秃顶大叔家也打开门,他老婆不满地呛声:“老李去惠姨后没有回来,肯定又去哪儿鬼混了。刑警先生,你们负责扫/黄吗?”
高夏正想否认,池荣兴语气肃然:“出事了,砸门!”
池荣兴一脚踹坏门锁,吓得两个调侃的邻居噤若寒蝉。
乱糟糟的客厅,躺着一具穿着衣服的骸骨。
“狗娘养的!”池荣兴恶狠狠地骂道,眼神充满仇恨。
夜幕降临,这片区充斥萧索的杀伐之气。
数名猎人寻找成为通缉犯的老太太,夜里的一些角落闪现怪影。
雅荷苑对面的饭馆,服务生提着垃圾袋走出后门,走到巷子里的垃圾桶扔垃圾。被服务生踩过的雨水篦子,慢慢地爬出粘稠的液体。
液体与黑夜同色。
它回到地面塑形,扭成佝偻的人形,嗅地面的气味。
不行,离雅荷苑有点远,她嗅不到那个死女人的气味。
疾驰的黑色轿车驶向雅荷苑,突然驶过雅荷苑的大门,掉头驶来。
车子停在路边,车里的人降下车窗,笑眯眯地问站在暗处的老太太:“需要帮忙吗?老人家在夜里不好走路。”
她身形佝偻,皮肤完好,盯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咽口水,露出贪婪的眼神。
热心会死人的。
“祁言好慢啊。”
许千鹤已经做好肉量可观(庞大)的双人餐,可是那家伙明明说快到了,却迟迟未到,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许]:到哪了,再不来我就全部吃掉!真的!
那边迟迟没回复。
“不等了,他到了后自己加热吃吧。”
晚上九点多,刚洗完澡的她听见钥匙开门的动静,毛巾盖着湿湿的短发。
门从外打开,水气氤氲的杏目盯着门后的人。
“抱歉,有事耽搁了。”祁言左手开门,右手负背后。
“没关系,我已经吃饱了。”
他失笑:“为了道歉,我送你一份礼物。噔噔噔――”
一大束红玫瑰从他的背后亮出来。
红玫瑰鲜艳热烈,妖冶盛放。
许千鹤诧异地接过红玫瑰,挺重的。
“谢谢。”
去年他追求自己的时候经常送花,那时觉得困扰。今天再次收到花,心情截然不同。
惊讶,喜悦,甜蜜。
祁言狡黠地笑吟吟,把左脸凑近她。“我想要另一种道谢的方式。”
“得寸进尺。”
“好嘛好嘛,我让你盖章。”
她的脸蛋顿时沾了胭脂般,目光不敢与他对上。而后,她飞快地亲一下他的俊脸。
速度太快,他意犹未尽地摸脸,想让她多亲一次。
她看穿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忙说:“好了,我把花插好,和你一起搬行李上来。”
“我自己搬可以了,今天只搬了衣服过来,明天才搬书和其他杂物。”
“那我帮你加热晚餐。”
许千鹤捧着硕大的花束找出高高的花瓶,含笑抚摸艳红的花瓣。
指腹随之沾有少许凉意,淡淡的血红映入眼帘,她吃惊地嗅一下――有一些甜味。
再摸其他花瓣,五个指头沾上淡红。
关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急忙放下花束,跑进卧室找出检验血液用的鲁米诺。
待关灯,她的五个指头显出蓝绿色的萤光,这是鲁米诺遇到血红素产生的反应,换言之红玫瑰沾了血。
既然是血,为什么发出甜味?
对了,大姨妈来了后她的嗅觉失灵。
忐忑不安的许千鹤插好玫瑰花束,一朵朵赤红的玫瑰像咧开的嘴,笑她一无所知。
他说他有事耽搁。
会不会是……
她心不在焉地加热饭菜。
咔嚓。
开门的声音使她心跳漏半拍。
“花摆在客厅真好看。”他提着两个行李箱回来。
许千鹤二话不说,匆匆到他的面前,掀开他的军绿、米白拼色风衣。
“你要看什么?”他无措地按下衣角。“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受了伤还是出了车祸?为什么玫瑰花有血?”
“我……不是受伤也不是出车祸。我在半路遇到被撞伤的大爷,那车逃逸了,为了不耽误治疗我送他去医院,可能花碰到他受伤的腿吧。”
许千鹤松一口气。
他笑了笑,“怎么,以为我杀人了吗?”
她心头一凛,沉下脸嗔怪:“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抱歉。”祁言愧疚地摸鼻子。
“对了,你刚才说没准备好是什么意思?”
他摸鼻子的动作一僵,旋即扬起蔫坏的笑容,月牙般的双眼饱含秋水。
“你不用说了,吃饭吧。”她无情打断。
他却发现她别过脸之前,脸蛋红得像火烧云。“嘻嘻,你想什么事脸红呢?”
“没。”
“是不是想到坏坏的事?”
“吃你的饭去。”
同居不是容易下的决定,她坐在床上使用笔记本电脑,斜对面是敞开的房门,而次卧就在主卧对面。
她时而抬头望门外,不能专心搜索刑事新闻报道,时而整理居家服的衣领。
他则时而走动,经过主卧。察觉她的视线,他停下脚步,朝她粲然一笑并挥手。
她举起双手掩眼,装作看不见。
和他交往以后,她被传染幼稚病。
生病的时候昏头转向,没有精力在意家里多一个人。现在她需要适应身边多一个人的生活,尽量不在意他的举动。
“我去洗澡了,别太想我。”
“信号不好,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改了WIFI的密码。”
“你站住!”
祁言一溜烟地溜去卫生间。
笔记本电脑还能正常上网,她就知道那家伙又捉弄自己。
苏慧发微信来,是关于残汤的检验结果。
[小慧]:含有油、动物性脂肪、蛋白质、血红蛋白……
[许]:是动物的血液吗?
[小慧]:你这问题挺诡异。等等,我用抗人血白蛋白胶体金试纸检验下。不过你给的汤已经煮熟,结果可能不准。
[许]:没关系,做参考而已。
许千鹤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等了三分钟,无聊地抠手掌的死皮。
[小慧]:天啊,你从哪搞来的汤?很奇怪,检验结果超标,强阳性,从没见过这种结果。但是混合其他杂质和煮熟,准确率不高。
她的心咯噔一下。
转念一想汤里的血已经稀释,混有油脂等杂质,检验结果存在偏差,她平息心慌。
[许]:明白了。周一给你带早餐。
[小慧]:嘿,我要豆浆和煎饼果子,么么哒~
[许]:OK。快回家吧,别加班太晚。
[小慧]:(翻白眼)还不是因为林怼怼!接到案件打鸡血一样,催我们今晚交检验结果。我呸!他算什么东西!
[许]:唉,当是为了加速破案吧。
[小慧]:为了受害者,我忍!
许千鹤合上笔记本电脑,早些休息。
深夜,对面的次卧也熄灯。
模糊漆黑的人影悄然推开房门走进主卧,注视她恬静的睡颜,轻轻地坐上床沿。他翻开许千鹤的手掌,摩挲脱皮的掌心。
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正版的宝子们!
预收2号的宣传时间――
《救赎恐怖文里的人外反派们》:
南栀穿进一本恐怖小说中,成了同名的千金炮灰,坐拥一栋别墅,精神力废物,在书里的结局是住民宿的时候,被虫子咬得肠穿肚烂而死。
她低头看正在收拾的行李――救命!死亡倒计时三天!
系统丢给她一份人外图鉴,“救赎它们就能回你的世界。”说完就扬长而去。
她看看帮助自己逃脱追杀的妖冶少年,又看看他身上爬出的虫子,再看看图鉴第一页的大虫子boss――
南栀瑟瑟发抖:“是兄弟就不要砍我。”
少年笑着捻她的下巴,脚下的大片虫子兴奋地摆动触角。
“那你养我们吧……”
南栀的身后自此多了一片庞然的阴影,嗡嗡虫鸣,唧唧吞食,还会吃掉家里的灰尘和昆虫,免费搞卫生。
后来,她救赎更多奇奇怪怪的生物:下水道的恐怖人鱼、夜巷里孤僻的猫女、古宅的阴郁活死人、高冷毒舌的蛇男……
系统理解的救赎:封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