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气死我了!”田鸿宝怒发冲冠,却又无可奈何。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卑鄙,下贱……”
歹话骂了八百遍,田鸿宝却更生气了。
顾佳年听着,忽然笑了起来。
田鸿宝急眼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顾佳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之前程伯伯跟我说,不招人妒是庸才,现在他无缘无故的嫉妒我,那是不是证明我是个人才。”
田鸿宝一愣,瞬间被带偏了:“对,肯定是因为你比他年轻,聪明,英俊,深得周夫子喜欢,所以他才嫉妒你。”
说完,他苦恼道:“可是他仗着县太爷的关系,故意阻拦你考试,这可怎么办?”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在临川府,光是县太爷的身份就能做许多事情。
顾佳年却说:“他是这么说了,但不一定做得到。”
“对哦,县太爷知道后肯定不能答应,县太爷答应,周夫子那么喜欢你,肯定也不会答应啊。”田鸿宝笑起来。
顾佳年又说了一句:“地方官三年一换,最多也就连任三年,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孙大人也只能在临川县停留九年。”
“九年后,我也才虚十五。”
当然,他可没打算等九年,只是怕田鸿宝气坏了,才这么安慰。
田鸿宝一拍脑袋:“对哦,咱耗得起。”
“不对,要是被害得十年都不能考试,那也太憋屈了,不行,不行。”
田鸿宝又说:“我回家找爹去,让他赶紧想办法,到时候咱报上名参加县试,气死他。”
说着拽着顾佳年就走。
哪知道没走出几步,便差点被车撞到。
“你们怎么驾车的,撞坏了人赔得起吗?”田鸿宝心里头憋着气,说话也不客气。
“你自己没长眼睛撞上来,还有脸怪别人。”一道声音冷哼。
马车里走出一人,顾佳年一看,居然是个熟面孔。
路小公子居高临下的站在马车上,挑着眉头:“呦,原来是个胖子,怪不得占着道儿。”
“你骂谁是胖子,小爷我这是富态。”田鸿宝气坏了。
“谁应我就骂谁,胖子胖子死胖子。”路小公子却比他更嚣张。
“你——”田鸿宝恨不得扑过去咬人。
顾佳年拧起眉头,抬头道:“君子不以貌取人,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哼。”
路小公子展开扇子,微微摇动:“你倒是会引经据典的骂人,怪不得大人们喜欢。”
田鸿宝反应过来:“佳年,你俩认识?”
路小公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顾佳年说话。
哪知道顾佳年犹豫了一下,回答:“不算认识。”
路小公子眉头一皱,啪嗒一声合上了扇子:“顾佳年,清源文赛一别,你怎么越来越矮了?”
顾佳年看了看马车:“不是我变矮了,是你站得高。”
他猜不透这位小少爷怎么忽然来了,他们俩也没什么接触。
路小公子也不要人搀扶,自己跳下马车,伸手比了比:“站在平地上,你也比我矮。”
“这人是不是有病,你比佳年大了好几岁,自然比他高,这有什么好得意的?”田鸿宝忍不住插嘴。
路小公子瞥了他一眼:“那也总比你胖好。”
“说了我这叫富态,别人羡慕不来。”
“胖还找借口,浪费粮食和布匹。”
眼看他们要吵起来,顾佳年连忙打断:“路小公子,我们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等等。”路小公子忽然叫住他们。
他微微打开扇子,慢慢问道:“此次县试,你可参加?”
“原本是要参加的,现在说不定。”顾佳年也不是很有把握。
路小公子皱眉:“为何不参加?难道是怕了我不成?”
“若是怕输给我,知难而退,你倒也算识趣,只是忒没志气了一些。”
顾佳年面露奇怪:“路小公子误会了,我为什么会怕你?你是清源县的人,我是临川县的人,我们俩并不相干。”
就算参加考试,他们俩在不同的县,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
所以他对这位小公子的出现很是惊讶。
毕竟看曹大人的态度,路小公子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听说还有亲戚在京城当官,很是了不得。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路小公子扇动扇子:“自然是怕我拿了清源县县案首,你却拿不到,到时候两相对比,失了颜面。”
“到那个时候,大家伙儿便知道,文赛名次不算什么,论学识你根本比不过我。”
“此次我是专程来告诉你,今年县试,本少爷定会拿下案首,等来年府试,我们同堂竞技,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你。”
田鸿宝笑起来:“闹了半天,原来是我弟弟的手下败将。”
路小公子冷哼:“奇淫技巧,不值一提。”
“要不是廖大人突发奇想,出了那样的题目,本少爷才不会输。”
“输了就输了,还给自己找借口。”田鸿宝戳穿了他。
顾佳年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文无第一,一次输赢确实不算什么。”
“你知道就好,上次是我见你年幼让着你,下次我一定会赢。”路小公子振振有词。
“咱们府试见真章。”
顾佳年却摇头:“但是我遇上了一点事儿,今年不一定能参加县试,明年也不会去参加府试,路小公子一路凯歌,我们俩怕是遇不上了。”
路小公子一愣,摇扇子的动作更快了:“什么事能比县试还重要?”
“你是不是害怕我?所以不战而退?”
田鸿宝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自说自话,佳年还能怕手下败将。”
顾佳年只得说出实情:“出了点变故,报名在即,没能找到互结的人。”
“什么?”
路小公子也是惊讶:“没想到在临川县,你的人缘也这么差?”
田鸿宝不乐意了:“瞎说什么,佳年人缘好得很,是有人嫉妒他,故意陷害他。”
路小公子冷哼一声,又问道:“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我?”
“当然不是。”顾佳年无奈道,“我入学时间晚,学识浅薄,并无路小公子这样夺得案首的信心,但也不会故意放弃。”
路小公子微微挑眉:“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我来帮你这个忙。”
顾佳年有些奇怪:“难道路小公子要跟我互结?”
“我是清源县的人,怎么可能跟你互结。”路小公子嗤笑。
“不过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对本公子而言小事一桩。”
田鸿宝怀疑道:“你就说大话吧,我爹都觉得为难。”
“那就拭目以待。”
说完这话,路小公子直接上了车,让马车走了。
田鸿宝疑惑起来:“他说的是真是假,瞧那马车倒很是精贵。”
顾佳年也拿不准。
“哎,还是回家找我爹吧,我爹总比他靠谱。”田鸿宝又道。
顾佳年见天色不早,怕爹爹等急了,连忙往城门口走。
顾老爹果然等急了,等见着儿子才松了口气:“宝儿,今天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
顾佳年不知道路小公子说的是真是假,怕爹爹失望,索性没提。
只说:“去了一趟衙门,想问问有没有其他人能互结,可惜暂时没找到。”
顾老爹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耽搁一年。”
“那也没什么,先生不说的话,我今年原本也不打算参加。”顾佳年笑道。
这么一想也是,父子俩就都没继续纠结。
等了几日,眼看报名截止的时间快到了,田老爷没办成,路小公子那边也没消息。
因为这件事,顾家人生怕孩子伤心难过,在家对他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佳年可受不了这个。
在蒋氏第六次往屋子里送水果时,顾佳年终于忍不住了。
“爹,娘,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顾佳年起身:“不管最后能不能参加县试,我都不在意,今年不行那就明年。”
“可全家人都这么照顾我,反倒是让我觉得不自在。”
顾延年哈哈一笑,搂住弟弟说:“我们这不是怕你心底存着事儿,这才想安慰你。”
顾佳年便说:“我才不会因为这些伤心难过。”
“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嫉妒,顶多就害我错过一年,等知县和周夫子回来,明年他再想要故技重施都难。”
“与其为了他生气,倒不如多花点时间读书,将来超过他,狠狠的打他的脸。”
顾喜年忍不住为弟弟鼓掌:“咱宝儿有志气,爹娘不用再担心了。”
蒋氏也终于松了口气:“是我着相了,没想通。”
顾佳年笑着搂住亲娘,说:“全家人都辛苦干活,只有我读书不用下地,我心底明白着呢。”
“什么都没有好好读书重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爹娘的期望。”
一句话,让顾老爹和蒋氏都红了眼。
顾延年搂着弟弟:“哎,我弟弟怎么这么会说话,快教教你哥。”
顾佳年嫌弃的推开他:“哥,你别老亲我,我已经长大了。”
“等你八十岁也是我亲弟弟。”顾延年坚持亲了一口。
顾佳年似乎看见将来,九十岁的老头亲亲抱抱八十岁的老头,那常见不忍直视。
兄弟俩闹得厉害,看得顾家人笑个不停。
忽然,外头传来一个敞亮的声音。
“顾佳年,还不出来谢谢我。”
第42章 呕血
◎呕血◎
看着眼前的互结保书, 顾佳年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他没想到柳暗花明,路小公子真的帮他找到了互结的对象。
路小公子颇有几分得意洋洋:“我说过,此事对我而言不值一提。”
“拿着, 他们今日会在县衙门口等你。”
顾佳年有些受宠若惊。
他接过互结书, 深深作揖:“路小公子, 请受我一拜,大恩不言谢,惠意铭心间。”
路小公子微微抬眉:“我可不用你的感谢, 本公子这么做,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试, 等府试咱们一决高下。”
“我这个人喜欢光明正大的打败别人。”
顾佳年笑着说道:“虽说如此, 但公子确实帮了我大忙,还是得说一声谢谢。”
路小公子忽然问了句:“顾佳年,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顾佳年一愣,他只知道路小公子姓路。
路小公子冷哼一声。
“那你可记好了,本公子姓路,名道远, 是注定要打败你的人。”
“在下记住了。”顾佳年笑道。
路小公子上了车:“那你就好好准备,别折在县试上,若明年府试不见你参加,本公子可会对你很失望。”
“佳年一定会全力以赴。”顾佳年一本正经的保证。
路小公子抬了抬下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佳年顿了顿,挤出一句话来:“天这么冷,路小公子为什么要拿着扇子?”
路小公子脸一黑:“你知道什么, 这是文士风雅, 不是你这种寒门子弟能懂的。”
“哦。”顾佳年似懂非懂。
哪知道路小公子一看, 忽然俯身捏了捏他的脸颊, 嘀咕了一句:“还挺好捏。”
“我走了。”
不等顾佳年反应, 马车迅速离开。
顾佳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些恍惚,难道路小公子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就是为了下战书?
“佳年,这你就能去参加县试了?”
顾家其他人也惊讶起来。
顾佳年点头:“多亏了路小公子,他是清源县人,这次特意来——看我,居然帮上了忙。”
程老头朗声笑起来:“咱家宝儿是有福之人,每次遇到困难都会有贵人相助。”
顾家夫妻对视一眼,也觉得如此。
“那赶紧去衙门报名,可千万别耽误了。”顾延年催促道。
顾喜年笑着说道:“那位少爷看起来趾高气昂的,没想到是个大好人。”
顾老爹也怕节外生枝,连忙套了牛车出来,立刻便送了顾佳年去县城。
他们俩特意先去了一趟田家,将此事告知,免得田家父子挂心。
田鸿宝一听,惊讶道:“那家伙有这么好心?”
立刻便要跟他们一起去看看,还说:“要是他们少一个人的话,我就报名,要是人够了,那我就不报名了。”
之前为了弟弟,田鸿宝鼓起勇气参加县试,如今能不去,他心底松了口气。
“我也能帮你看看靠不靠谱,万一他瞎找怎么办?”
“这几年对舞弊查得厉害,要是被人牵连那就得不偿失了,一辈子都得留下污点。”
顾佳年自然不反对。
等到了地方,略等了等,果然瞧见四个书生书生打扮的人一块儿过来了。
看着年纪都不大,大的七八岁,小的也就五六岁,跟顾佳年年纪相仿,后头跟着书童。
“你就是顾佳年?”为首的书生看着他,眼神带着打量。
顾佳年点头:“正是,四位是路小公子介绍的好友吗?”
“还是个孩子,表兄为什么……”后头那人正要说话,被旁边一眼打断。
“既然到了,那就进去互结吧。”
说完这话,为首的书生便带着人进去了。
“佳年,刚才那四个是张家人,我在筵席上见过几次。”
田鸿宝满脸惊讶。
“张家?”
“张家是咱们临川县出了名的言情书网,相传祖上曾出过宰相,虽说现在没落了,但人家门槛儿高着呢,县太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反正是他爹平时都难攀上的门第,张家很看不起商户,觉得他们家铜臭味。
顾佳年也想起来,当初入学前,顾老爹进城打听私塾的消息,便听过张家。
但跟周夫子不同,张家的私塾相当于族学,只收张家人,亦或者张家的亲故,其他人想要拜师难上加难。
“那就是信得过了。”顾佳年松了口气。
田鸿宝拼命点头:“绝对信得过,张家很珍惜羽翼的。”
只是不知道路小公子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动了张家的人,难道两家是亲戚?
听了这话,顾佳年连忙进去,跟着张家四兄弟一起报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