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两个时辰,现在早已过了午膳时间。
刚刚在小院那边虽吃了几个李子,可她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谢锦瑟动作迅速一把将顾以沫从某人身边拽过来:“走走走,皇嫂宫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一会儿沫儿宝贝可得多吃些。”
看着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开开心心走远的背影。
韩昀璟眸子微眯,周身的气压都降了两个度。
男人颀长身形一矮,慢悠悠的坐回轮椅上。
晨阳很有眼色的推着自家主子就追了上去。
啧啧啧!
敢和主子抢少夫人。
昭华公主这次死定了。
果然。
在少夫人踏着矮凳上了车辇,昭华公主提裙抬脚正要跟着上去时。
却被自家主子从后面,给,定住了身形。
清胄矜贵男子撩起袍角,绕过金鸡独立,怒目而视的女人,慢条斯理,目不斜视的钻进车厢。
顾以沫刚一坐定,就见身后跟进来的人不是谢锦瑟。
“昭华公主呢?”
在小丫头身边施施然坐下,韩昀璟才慎重其事开口道:“皇上还未查出巴豆来源,昭华公主不适合去坤宁宫。”
对哦!
坤宁宫刚出事,凭谢毅那多疑的性子,只怕他们在宫里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线吧!
那谢锦瑟确实没必要跟着趟这趟浑水。
“嗯!那我和她说一声。”
顾以沫点点头,随即将脑袋探出窗外。
“昭华公……噗嗤……”
看清车辇外谢锦瑟的样子,顾以沫忍不住的喷笑出声。
笑屁啊笑!
快让你家男人给老娘把穴道解开。
谢锦瑟脑袋不能动,只能转动眼珠子,瞪着窗口那张如花笑颜。
“呵呵……呵呵呵……”
顾以沫趴在窗口,好容易才压住喉间的笑意。
“那个……你先回公主府吧……咱们改日再聚哈!”
言罢!
她迅速缩回脑袋。
前面凤辇里的韩玥见此,不由得红唇微弯。
“走吧!”
两架车辇缓缓启动,红杏和绿箩忍着笑意,低垂着脑袋朝面容扭曲的昭华公主屈膝一礼,便快步跟着车辇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
公主府传来一声暴喝:“姓韩的,老娘和你没完。”
……
御书房。
“昭华公主被抬回公主府后,足足在床上躺了近小半个时辰,身上的穴道才自动解开。”
内侍将新得来的消息禀告完,便躬身低头退了出去。
“看来,那小子是真挺稀罕你闺女的啊!”
龙案后面,谢毅闭着眼,嗓音听不出喜怒地开口。
“皇上!”顾承德躬身:“璟世子能有一个软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毅微不可察的叹口气,他又何尝想要打压自己皇后的母族,盯着这个小舅子不放啊!
然!前车之鉴委实太过沉痛。
况且,玥儿姐弟两个又智多近妖,这让他如何能不设防。
就在谢毅心潮起伏时。
三道高大颀长身影大踏步跨进御书房。
董邵华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微臣通过宫女兰香提供的线索,找到靠近穷人巷的药铺,并在药铺后院的暗室内,抓到玲珑阁余孽八人。”
兰香是思琦公主的婢女之一,今日兰香沐休,并没有侍候谢思琦。
出事后。
兰香还在自己屋里做针线,董邵华找到她时,这丫头先是吓傻了,回过神后,便将谢思琦要她出宫买巴豆,她又在何处买的巴豆,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谢毅睁眼,威仪容颜上阴云密布:“玲珑阁?”
他下颌绷紧:“那些巴豆,当真是从那里买的?”
“回禀皇上!微臣等在药铺里,搜出了不少天竺花粉。”
王荀之将一个瓷瓶交给赵公公。
赵公公检查过后,才将瓷瓶放到了龙案上。
谢毅转眸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他新任的五城兵马指挥使王荀之,亦是六年前寒门出身的举子。
家世清白,为人刚正不阿,是个可塑之才。
谢毅并没有去碰那瓶天竺花粉,那东西能影响人的神智,他只是问过马厩里捡起来的巴豆,就感觉十分的不适。
谢毅将目光投向三人中间的锦衣卫指挥使高强。
“可确认了身份,他们是否确是夜袭镇国公府的人?”
高强抱拳行礼:“回禀皇上,确认过了,夜袭镇国公府五十二人,四十一人被镇国公夫妻及其护卫斩杀,十一人在逃,昨日镇国公和董少卿抓获三人,今日这八人,身上同样有玲珑阁的纹身标记。”
“很好!将这些人关入天牢。”
谢毅冷笑:“顾卿拟旨,朕要吴国给朕一个交代。”
“是,皇上。”
顾承德上前摊开笔墨纸砚,提笔舔墨后略一思索,便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皇上,忠勇侯苏恒,彪骑将军耿岳山,户部尚书邱诚到了。”
门外内侍的尖细嗓音未落,又是三道身影急匆匆跨门而入。
“皇上……三皇子?他真被疯马给踩了?”
耿岳山推开还想阻拦他的内侍,旋风般冲到龙案前。
他是刚刚才收到消息,说他外甥,在中午就被镇国公府的疯马给踩了。
他奶奶的。
中午发生的事,宫里却瞒着下午才通知他们。
他外甥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会儿尸体都该凉了。
……
坤宁宫。
楚芸一把将顾以沫给抱进了怀里:“吓坏了吧!那些小崽子咋就那么可恶呢!倘若不是那些巴豆有问题,你在回家时马儿发作起来,那不得将马车给掀翻了啊!”
“娘我没事儿。”
顾以沫从女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眉眼弯弯笑着道:“他们三个可惨了,不止被喷了一身的马粪,还险些丢掉小命呢!”
“哼!那是他们活该。”
楚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顾以沫一番,确定没有半点损伤才将悬着的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在哪里看见我的画了
玲珑阁余孽尽数被抓,燕京城门解禁。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半日不到,长宁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马车里,顾以沫放下窗帘,回眸便对上一双温柔至极的桃花眼。
“都看一路了还没看够。”
她小声的嘀咕,不料却被对面的男人听了个真切。
男人嗓音低沉,丝毫不避嫌的张嘴就来:“娘子貌美,为夫一辈子都看不够。”
“咳咳……咳咳咳咳……”
顾以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瞪向不要脸的某人。
你娘还在这里呢!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韩昀璟挑眉,干脆挪到小丫头身边来,要伸手给她拍背顺气。
“为夫知晓娘子害羞,然……”
“你闭嘴。”
顾以沫稳住呼吸,一巴掌将男人伸过来的修长如玉手掌给拍开。
看着连耳后根都羞红了的小姑娘,楚芸悄悄给不省心的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
干得不错,小娘子都喜欢听夫君说些甜言蜜语。
“晨阳停车。”
楚芸话音刚落,马车便稳稳停了下来。
“长宁街好不容易热闹了,娘要去逛逛明月阁。”
楚芸下了马车,对探头出来的小姑娘挥挥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娘一会儿给你们送好吃的过去。”
“娘!我陪您一起……”
“不行。”
“不行。”
顾以沫哪里不知道楚芸这时候下车,完全就是在腾空间。
可她刚准备下车,就被这母子俩给同时拒绝了。
“乖!你中午做了两个时辰的手术,回去好好睡一觉。”
韩昀璟将窗帘放下来,扬声对辕坐前方喊道:“回府。”
马车缓缓启动,韩昀璟神色微敛,带着几分歉意郑重其事开口道:“娘子!为夫这次未曾将谋害你的幕后之人揪出来,你可生为夫的气?”
在坤宁宫偏殿,这丫头说出让他看好马儿时,应该就怀疑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可他为了自己的计划,却并没有将苏贵妃给揭露出来。
这让他总感觉亏欠了小丫头。
“无妨,毕竟幕后之人也不是冲我来的,你顾着你自己的计划无可厚非。”
顾以沫勾唇淡然一笑,这人瞒着天下人演绎一个不久于世,身体孱弱的病秧子角色。
那他所谋划的事情定然不小,自己只是一个所谓冲喜的女人,又怎么能要求他坦诚相待。
他有不为人知的计划,她不也有自己的秘密没告诉他吗?
他们本来就只是一场交易,只要心境不变,那就没所谓的生不生气。
她本来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圣女的身份告诉他,然后偷个懒,躲在他的羽翼下的。
可现在不得不动一下脑子,为自己想一条躲开三国争夺的路子了。
就在顾以沫低头想得入神时,韩昀璟却脸色复杂的几经变换。
小丫头眼里的淡然,和周身越发疏离的气息让他心情压抑。
他不是不想拿了苏贵妃给她出气,可这时候动了她。
那他筹謀几年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一时间。
车厢里两人各自沉默,空气也变得冷凝了不少。
辕坐上。
感觉到车厢内的气压越来越冷,晨阳心里直打鼓。
两位主子刚刚都还好好的啊!
咋地夫人一走,主子还生气了呢!
绿箩和红杏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悬了起来。
姑爷这是干嘛呢!
他们成亲才几天啊!
竟然就开始发起了脾气。
唉!
她们家小姐说得果然不假,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马车一路驶进镇国公府,在墨院外的蔷薇廊道前停下。
红杏和绿箩,赶紧将自家小姐扶着下了马车,随即匆匆进了寝室内间。
韩昀璟跟在主仆三人身后想要进去,可寝室门,却当着他的面,砰一声关上了。
男人眯了眯桃花眸,在紧闭的寝室门前站了许久。
最后才脸色黑沉的转身去了书房。
“走了吗?”
“走了走了。”
顾以沫舒口气,将花花从衣袖里拿了出来。
“你们忙你们都去吧!我睡会儿。”
“那小姐您好好睡,奴婢和绿箩就守在您门口。”
红杏一边帮着自家小姐拆卸头上一堆的簪子发饰,一边忧心忡忡开口道。
绿箩也在一旁猛点头:“对!有奴婢和红杏在,肯定不能让璟世子来打扰小姐的。”
“可别。”
顾以沫爬上床:“红杏你也累几个小时了,自己回去睡一觉,绿箩若实在没事做,就去后罩房练武吧!”
两个丫头离开后,顾以沫却没了睡意。
花花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见主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竟爬起来,摊开了宣纸,提笔舔墨开始画画。
呃!
它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和主人哎!
花花想了半天,终于把忘了几天的事情给想来起来。
“主银!花花看见你画的画了呢!”
画?
什么画?
顾以沫停下笔,肉眼看不见的金色线络崩坏消失。
“哎呀!主银你的画……”
花花心疼的在床上嚷嚷。
顾以沫丢下笔,走到床前一把将花花捉到了自己手上。
“你在哪里看见我的画了?”
她的画。
可全卖给楚殇漓了的。
而他回了伴玥山庄,按理说,花花是不可能看见那些画的啊!
“夜袭那晚啊!”
花花将自己的小肉翅膀从主银指缝里抽了出来。
“那时白染在给主银施针解毒,花花就感觉到了一股福泽之力,在盥洗室里蔓延。”
小东西骄傲的扬了扬头:“花花偷偷的溜进盥洗室,就看见有四幅画挂在四个木架子上,其中两幅画上的福泽之灵已经消耗完了,还有两幅上的福泽之灵也不多了呢!”
顾以沫:“……”
“盥洗室?”
“四幅画?”
“楚殇漓?”
‘韩昀璟?’
“呵呵……”
顾以沫将事情串联起来,唇角慢慢勾起冷冷的浅笑。
“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浅笑就化成了捧腹大笑。
只是这笑声,却悲怆得让人想要落泪。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红杏闻声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家小姐,正抱着花花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这笑声,委实让人心里难受啊!
“小姐……小姐您别这样……您有什么委屈,可以和奴婢说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她只能丧夫
墨院。
西厢书房。
董邵华将御书房发生的事讲完,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猛灌一口。
他也是命苦,午膳没吃不说,大半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韩昀璟捏着隐隐泛疼的眉心,嗓音宛如敷上了一层寒霜。
“玲珑阁是吴国勋贵高家的势力,而高家是吴国三皇子段渊的母族,如今吴国老皇帝只剩一口气吊着,段渊和太子段鸿正斗得势均力敌,玲珑阁这个把柄递过去,段鸿倘若还按不下段渊,那他也没必要做这个皇帝了。”
“可不是嘛!”
董邵华放下茶盏,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上。
“有你的全力扶持,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却还是只能和小妾生的三皇子打个平手,吴国这太子,确实没用了些。”
想到被高强带走的那些人,董邵华语气一转,又不无忧心地道:“皇上定然还会对高良等人严刑逼供,我担心他们会将以沫妹子的身份给供出来啊!”
倘若皇上知道以沫妹子就是圣巫族的圣女,那后果……
“放心!他们比谁都不愿将此事暴露出来。”
矜贵清胄男人薄唇紧抿,幽深的桃花眸里暗沉如水:“即便他们想说,也没机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