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朝左脉之道了声谢,“左公子,六妹妹和祁涟受了惊吓,此刻也不适合再在此处赏景了,我就先带她们去船舱里休息了。”
这条画舫还要在曲江上漂上半日,也不可能就因为她们而中途靠岸。
一旁的管事听说这话,连忙殷勤地表示可以为她们安排一处安静的歇息之处。
他心里只希望三位娘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之事回去就不要同施国公讲了。
左脉之闻言点头,安乐公主和温元灵可就连眼风都没扫过她们姐妹了。
只不过三人离开之时,祁涟忍不住回头看了安乐公主和温元灵一眼,刚才差点摔倒之时,她总觉得是有人伸脚绊了她一下。
可这会儿看两人都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却也不像是做贼心虚,祁涟就疑心自己是想多了。
三人路过甲板时,船上不少人都注视过来。
“刚才南烛公子救下的就是这两位女郎吧!”那女郎两手撑着下巴,眼里满是崇拜,“南烛公子怎么那么厉害呀,方才我见他像风一般地就飘过去了。”
“是呀!从不知道南烛公子功夫这般好。”
“你们瞧见方才南烛公子拉住那女郎衣领的样子吗?真是太英俊了,我真羡慕那女郎,刚才怎么不是我站在那船舷边呀!”
听这羡慕的语气,祁涟都要以为刚才那惊险一幕是什么好事儿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总觉得那衣领现在还勒得她喘不过气。
就连施玉瑶,都好似犯了花痴,“祁涟,你说南烛公子怎么就那样巧赶过来救了我们呢!他是不是……对我……!”
还好有施湘雯这个理智的人,立马打断她的幻想,“那种情况下,不论是谁想来左公子都会出手相助的。六妹妹我看公主对左公子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咱们地位低微是比不过的。你日后也该收收心,不要整日都念着左公子了。”
近些日子左脉之屡屡出现在她们姐妹身旁,她怕若是再不点醒这个妹妹,她便要真的陷进去了。
施玉瑶眼神一暗,眼中的光彩立马少了几分,虽她也清楚,但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
三人说着话,就被那管事引人一处船舱,此处安静且临江,打开窗户也能看见外面热闹的表演场面,比之外面祁涟觉得更好些。
今日这船上本就人数众多,元昊辰恰巧当下也在这条船上担任着护卫的任务,他站在最高处的甲板之上,眼中目光沉沉,早已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衡家娘子本是不会遇险的,不过她们路过之时恰好与安乐公主和温元灵相遇,温元灵的脚恰巧伸出来绊了她一下,这才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元昊辰却不打算多管闲事,他早就觉得这些女人麻烦,如今看来她们不仅黏乎乎、娇滴滴,心肠也不似有多干净。
那温家娘子平日里在宫中遇见是多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却也没想到私下里心肠这么毒辣。
方才看见祁涟同施玉瑶遇险,他本也是打算去救人的,可却未料到有人比他抢先一步,还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人。
看见左脉之脚下丝毫不见慌乱的步伐、沉稳的呼吸,都说明他功夫不差,可以前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只不知道他一直装出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隐瞒这件事有什么目的。
元昊辰又看了正同安乐公主说话的左脉之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因宫中那么多嫔妃,却只这一个安乐公主入了贺正的眼,从小就是被皇帝和她母妃苏昭仪宠爱着长大的,又生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家,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倾心于左脉之这事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表现地大大方方。目的就是要让那些官员家的子女们知难而退。
左脉之每回进宫她都缠着他,但又好在她身为公主出宫本就不易,左脉之才能在宫外过上逍遥日子。
可这回跟着皇帝出宫过端午,安乐公主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粘着左脉之的,她要让别人都知道,左脉之已经是她安乐公主看上的人了,都别想来和她抢。
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左脉之心里可从未对安乐公主有过什么想法,更甚于对于这种她自持身份尊贵就死缠烂打的行为心中颇感厌烦,可也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不得不勉力应付。
“公主怎么不同别的娘子一起去甲板上玩儿呢!今日江上的新鲜玩意儿不少,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可不要错过才是。”左脉之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安乐公主怀里伸出来规劝道。
安乐公主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继续上前拉住他的衣袍嘟着嘴一脸娇羞,“那些玩意儿我早就看腻了,脉之哥哥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可以带我去看吗?”
左安站在一旁见左脉之的神色,仿佛已经看见公子心里极力压制的烦躁了,适时解围道,“公子,相爷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安乐公主面色不满,“今日是端午节,左丞相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哥哥的?难道连个节日都过不安生吗,改日我一定要让父皇好好说说左丞相。”
左安喉头一哽,实在佩服这小公主的刁蛮任性,把皇家公主的架子拿捏地死死地。
左脉之看着她一脸的娇蛮,唇角虽还弯着,可眼睛上却没一点儿笑意,偏安乐公主还没看出来。
“公主,父亲找我想必也是急事,请恕在下暂时无法相陪。”左脉之抱拳向她告辞。
安乐公主抬眼一看,左脉之那脸上虽还带着温和的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里面全是冷漠疏离,她不知怎得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放开了牵着他衣袍的手。
抬眼再看见他时,明明就一脸恭敬又温和的模样,好似刚才她看见的左脉之是幻觉一样。
左脉之此时也不管她了,转身便走。
身后左全还跟着他,不敢多说只能提醒道,“公子刚才您出手之时看见的人可不少。”
公子素来冷静自持,他实在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出手。
方才明明看见元昊辰也在,他今日的任务本就是护卫这船上众人的安全,以他的身手完全来得及救下那两姐妹,左安却不知公子为何要选择暴露自己。
左脉之自己也觉得像是发了癔症似的,他垂下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事出突然,那一瞬间便没有想太多。
“有心之人自然会知道,再怎么遮掩也没用。”左脉之道。
左安沉默,看了左脉之一眼,公子好像与以往有了些不同。
这边左脉之一离开,安乐公主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问温元灵道,“元灵姐姐,你说脉之哥哥是不是讨厌我呀?”
温元灵笑笑,“公主天真可爱,左公子怎么会不喜欢!”
“可为什么他总是对我避而远之呢?”安乐公主睁着看似天真的眼睛看着她,她是皇家公主,想要讨好她的人不知凡几,可就是不知道为何左脉之却总是不愿意亲近她。
温元灵眼角垂下,唇角扯出丝讥讽的弧度,“或许,左公子是不好意思吧!”。
安乐公主地位尊贵,就算是左脉之不喜欢她也不会如此直白就说出来的。
端午一过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施玉瑶像是已经放弃了左脉之,平日里嘴上再也不提起。
祁涟除了霓族之事本就不愿意同他牵扯过深,自然也不愿意从别人嘴中听到他的消息。
每日里忙时照看一下语嫣同映之,闲时看书赏花也十分惬意。
“大姐,最近家里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映之完成了夫子给他布置的功课,就来后院寻祁涟玩儿。
祁涟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映之,“这话是怎么讲的?”。
女大避父,再加上衡立轩本就不爱往后院里来,祁涟和语嫣也就是隔上三五日能见上他一面,并不知道最近衡立轩发生了什么事。
反而因为映之如今上了书院,对他的功课更是上心了一些,每回他旬假回家小住衡立轩总是抽出时间教导,父子两待的时间更长些。
此刻听映之提起,心里也就有几分好奇。
映之见祁涟对这事感兴趣也就对祁涟说了他近日发现的异常。
“我发现爹爹教导我功课时经常会走神,嘴角还带着笑。我问爹爹他只说让我小孩子不要打听,可是若是好事儿的话,爹爹为什么不愿意同映之讲呢。”
映之还凑近祁涟,一副分享小秘密的模样,“我还发现爹爹近日里脖子上总会有红印子呢!大姐,难道最近府中蚊子这么多吗?可为什么爹爹被蚊子叮了那样大的包还这么开心。”
“蚊子?大包!”
祁涟也是未经过情事的小丫头,哪里会懂男女之间那些亲昵之事,只不过她知道衡立轩是个很少会在儿女面前表达自己真正情绪之人。
他这般喜形于色,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可最近官场平顺,和施雪柳的感情也并无什么问题,那他如今的异常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祁涟心中生疑。
不过映之隔日便又去了千秋书院读书,祁涟也就再无机会知晓关于衡立轩的事了。
而衡立轩最近的异常,自然要归因于左脉之带着他去的平康坊那院子里的明月娘子了。
以往衡立轩和同窗去平康坊应酬,和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从内心里他也是瞧不起她们的。
可自从认识了明月,衡立轩的观念便改变了。
也不是说他从此以后就高看了那些青楼女史一眼,只不过在他心中,明月和那些轻浮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的。
衡立轩活了三十年,从未遇见过这等女子,才华横溢,又温柔如水,与她在一起你只会感觉到这女人完完全全地将你放在她心上,不会让你因她感到一丝烦恼。
不过方与她待上一会儿,便有不愿意与她分离之感。
他虽是礼部侍郎,可对比国公府出生的施雪柳来说那就是高攀。
由此在这段婚事之中他一直便是小心翼翼,处处考虑着施雪柳的想法,生怕哪天得罪了施国公,他这仕途也就走不了太顺利了。
可在明月面前便不用这样,他是高高在上、前途光明的侍郎大人,而她只是一介青楼女子,身份低贱、温柔小意。
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优越和舒心,是在施雪柳那处绝感受不到的。
所以他越来越爱到明月这院子里来,原因无他,只是在这一方院子里,他能感到无比地轻松,他就是明月的天,而不是在衡府中处处拘谨的施国公女婿。
这日衡立轩刚跨进院子,就听了院子里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声音,而明月的院子也是屋门紧闭。
他脚下的步子一顿才又跨进了院子,皱着眉问那小丫头,“发生何事了,怎么都哭丧着脸。”
第八十九章 嫌隙生
那小丫头抬眼怯生生地看了衡立轩一眼,突然跪下朝衡立轩磕了几个响头,哭丧着语气,“求衡爷救救我家娘子吧!”
衡立轩让了那丫头起来问道,“不急,你且说说发生了何事?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
时常来这院子的客人大都知道这院子背后的主子身份不简单,鲜少有人闹事,却不知道有那个愣头青还不懂这平康坊水里的深浅。
见衡立轩愿意帮忙,那丫头便细细将这几日的事说与了衡立轩听。
却原来这愣头青不是别人,正是施国公府的三郎君施正焕。
说起来施正焕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在平康坊也厮混了不少年头,却不会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知道这坊里有些院子的人是不应当随便得罪的。
他平日里虽不务正业,可这点谨慎之心还是有的。
可他这人又有个毛病,就是爱喝两口,且酒后最好面子,他平日里的那些酒肉朋友都知晓他这个毛病,所以平日里外出厮混酒水便是少不了的。
喝醉之后再经人一撺掇,那可不得了了,就是皇帝老儿在他施正焕面前那也得叫上一声“爷”。
又说这雍城,天子脚下,热闹繁华定是世间一等的,所以往来南北之人也是不少。
最近这坊里便来了这么一位腰缠万贯的大富豪,因从商见识了各地烟花柳巷的繁华热闹,近日贩商来到雍城,自然不可错过的便是这平康坊了。
经人介绍,便来了这一方院子。
那富商不知从哪里听说明月娘子琴艺出众,长相也明艳动人,点名了今日就要听明月的曲子。
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虽最近明月最近与衡立轩打得火热,可衡立轩也没明着说明月就是了他的人,以后不准再见外男这话。
于是,明月便梳妆打扮见了这位富商。
若说这富商虽家财万贯,可却不是个只知铜臭的,颇爱风雅,也欣赏那些有才情之人。
他见明月娘子琴技高超便起了惜花的心思,来往几次表明了愿意替明月赎身,迎娶她回家做妾室的意思。只希望再不让她过这等遭人唾弃的青楼女子的日子。
只不过被明月拒绝了。
明月虽不愿跟着那富商,可心里也感激他愿意庇护的好意,于是近来如若富商来此她便都将其他客人推拒了,只希望能在那富商离开之前多为那富商弹上几首曲子。
往日来这处院子的客人都是些喜好风雅的,似施正焕这等逛花楼只图个舒爽快活的是从来不喜这种地方的。
他平日厮混的人中有个唤做房子明的人,这人与女子厮混便有个癖好,喜欢那等有妇之夫的,所以往日里喜欢去的也不是平康坊之流,而是雍城那些曲折蜿蜒的小巷子之间,那些丧了郎君、春闺寂寞的寡妇家中。
近日那房子明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处院子里做生意的都是些抄没官员的家眷,身上多有几分才情,便挠得他心里发痒,趁着施正焕喝了些酒便撺掇他来了此处。
那房子明来了此处,自是抓心挠肝,让此处妈妈寻了个已婚妇人便急急地入了房,只剩下施正焕和其余几个狐朋狗友。
先是唤了几个唱小曲儿的来,却嫌弃那些小丫头弹唱得太过清雅没什么趣儿。
后来偶然之间看见出来迎那富商的明月,施正焕当场便看直了眼。
他平日里虽喜欢那等打扮妖艳的女子,可似明月这等颜色已高出旁人太多的,平日里那等挑剔的眼光便早就抛到了别处。
施正焕趁着酒意便上前,硬要明月陪他喝酒,仗着自己施国公弟弟的身份其间动作语言都算得上粗鄙无礼。
正巧那富商赶来,看见他如此为难明月,不免出口维护了几句。
这可惹恼了施正焕,仗着他背后的施国公府,以往他身边的人哪个不都讨好着他,这可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
又经身边几人嘴上的撺掇,施正焕便对那富商动了手。
那富商能将生意做得那般大,背后自然也有自己的靠山,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心里难免几分傲气,见施正焕先动手脑中便暂时没了平日的理智也还起手来。
明月和两个丫头劝说不得,只得赶紧地唤了园中管事的嬷嬷来,可人来的时候,两人身边同行的几人都挂了彩,那富商成了乌眼青,施正焕则是最惨的,生生被揍趴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