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委屈巴巴的小脸上多了些难堪,小把戏全被他看穿了,那他刚刚还笑,“你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要我急,要我给你解释,可我嘴又笨,解释不出来!”
“嘴笨?”谢知韫亲身示范,细细描绘她的‘笨嘴拙舌’听她呼吸声变得急促,又陡然离去,留她怅然,指尖也不禁抓紧了他的衣裳,他才笑着说,“我看灵巧的很嘛,哪里笨了?”
“你……”文悅嫌他伶牙俐齿,自知在言语上赢不了他,纤腰侧起,躲开他的目光要起身,“你作扣儿逗我,我又不是猫儿狗儿,不跟你玩儿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在他侵略的目光下慢慢把头低下,心虚的双手扣在手腕,也不敢推他,“我道歉了,你放我走嘛。”
“是道歉了。”谢知韫不否认她的努力,“可没哄好。”
“啊?”
“爷生气了,爷听到杜衡誉那个名字就生气,气的头疼,太阳穴嘟嘟嘟地跳,心里也要烦躁,爷气的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要炸了,都怪你没哄好。”他说的有理有据,仿佛这事儿真是她的责任似的。
“我没提那个名字!”文悅愕然,不是在气她骗人的事儿么?
“你是今儿没提。”男人抿起嘴,“从前你表哥长、表哥短的喊着,嘴里可没断过。”
文悅被他怼的哑然,尴尬地别过脸,嘟囔道:“那是从前啊,我现在不是不喊了么……”怎么还带翻旧账的?
“从前落下的病根儿,今儿个又叫人激了一回,旧疾复发,更是难愈。”他眸色认真,一时叫她辨不出真假。
“那……”文悅噘嘴,“我也没法子啊,要不……叫人给你请个大夫,上回你说我病了,不是找了不少专擅脑科的大夫,许是能帮你也看看呢。”
大手忽然钳住将她抱上桌子,文悅笑着推他,再不敢胡说八道了,“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男人抿唇,细细的喘气,在她心口威胁,“今儿那婆子来闹,还不是你从前纵出来的毛病,责任在你,也不算冤枉,你又骗人,再记一过,错上加错,怎么也得重重的罚吧?”
香几地方不大,平素摆一支削瘦美人瓶就满了,她坐在上面,又被他逼着身子后倾,哪里能安稳的住,只得抓住他肩头的衣裳,借力才得端正。
他得寸进尺,笑着欺身近前,小人儿笑着要躲,手上的力道就更紧了,却听声音在耳旁响起,“你可知错?”舌尖在她耳廓点跳刮蹭,含住了她的耳垂又松开,就听他轻笑蛊惑,“要不要将功补过?”
耳朵像是被烈焰灼烧,滚烫的近乎引燃她的理智,又随着他细密的亲吻结束,仿佛落入冰窟,炙热的火在空气中气奄息息,落寞又叫人惘然若失。
指尖从他被抓皱了的衣裳上松开,指节也觉酸痛,文悅摸了摸耳朵,微微的湿意,依稀还有他呼吸扑近的温热。
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灼灼,眼圈红红而含泪不坠:“你想……叫我怎么将功补过?”
作者有话说:
第016章
文悅怀疑,某人说的那番将功补过的话全是骗人的,她都答应给他做条腰巾子了,夜里他还要那样,越性得寸进尺,就差要了她的命。
“奶奶看这块料子如何?”莺哥儿拿着花样子,放在布料上比,“这是咱们家今年上的新鲜货,说是南洋来的,外头买不到呢。”
文悅捶在后腰的手顿住,迟疑了片刻,张嘴问她:“三爷喜欢什么颜色?”
莺哥儿嗤笑出声:“三爷从前喜欢翠色,现在倒是没这样讲究了。”小丫鬟上前一步,凑到跟前儿将自己觉察到的小秘密说了出来,“三爷如今是看奶奶的穿戴挑衣裳的,奶奶今儿穿靛色的,三爷必要踩双靛青的靴子,奶奶要是穿的红黄嫩绯,三爷就要配根儿一样的荷包,穗子坠着,眼里才舒坦呢。”
“你这丫头,敢拿我打趣儿!”文悅小拳头拍她两下,莺哥儿笑着跑开,春桃从门口进来回事,看她们两个在闹,也跟着笑了笑。
“三爷叫人来家传话,说是叫要出远门儿,叫奶奶把要带的东西拾到出来,赶不及下午就要走。”
“去哪儿?”文悅追问。
春桃摇头作答:“传话的人没说,只说了三爷待会儿就回来。”
文悅自己都没觉察到脸上的笑意清淡一些,抿嘴同春桃道:“知道了。”又叫厨房备些糕点,要装在食盒里带在路上吃。
谢知韫回来的时候嘴里哼着曲儿,他心情不错,宝贝似的摊开手心,一支竹编的鸣蝉躺在那里。
“我的!”文悅笑着去拿,男人故意逗她,攥起手心又不愿给,“从前你不是不喜欢这些,怎么今儿个就高兴了?”
“快给我……”文悅抢他不过,伸手问他要,“你给我编的,就是我的!”他自己说过的,他的东西,都是她的。
“谁说是专门儿给你编的?”谢知韫笑着举高,小人儿垫起脚攀着他的肩头也够不到,细绒的发在他下巴一下一下地扫,桂花油的香味也是甜的。
他笑着俯身,点了点唇,文悅佯装不懂,还要巧夺,“快给我,你坏啊……”
睫羽长而密,轻颤垂下,在天光下映出优美的弧度,谢知韫见不得她这么可爱,笑着捏她的小脸儿,文悅又羞又急,推开他的大手,咬着唇,笑着看他,忽然捧上他的面,在他唇上啃了两下,趁某人发愣,抢了东西就跑。
“你呀……属小狗的么?”哪有用牙齿亲人的?枉费自己教了她那么多回,竟没学会半点儿。
“我属虎。”文悅如了意,一本正经的回他,又张牙舞爪的学小老虎,“嗷呜……。”
“谢小胖哈人的坏毛病,就是打你这儿学的。”谢知韫看着猫儿似的小老虎,笑着打趣儿。
“你这话说的,真不讨喜。”
谢知韫不解,看着她以目光询问,罥细的眉梢向上挑了挑,她学着从前父亲讲学时的样子,“养孩子是夫妻两个的事情,你只责怪我一个,分明是推卸责任。”
这是她从话本子里看来的话,道理她还不大通透,说完偷偷拿眼神打量他面上的神态,生怕自己闹了笑话。
“你偷偷在哪里拜的师,连这个也懂?”谢知韫目光变得清亮,分明是认可她的话。
文悅小心把鸣蝉同先前在越三儿家带回的那只蝴蝶摆在一起,才扭头答他的话,“上回玳织斋来送簪子,秦掌柜不知道在哪儿打听了我最近喜欢看话本,就送了我几本,说是京都贵女圈子里正传的火热呢。”
京都是天子脚下,自比别处清明许多,况且有女帝镇着,那些个老学究们也不敢过分猖狂的打压女子崛起之势。
女子与男子一样的念书,一样的鼎立门户,是京都生机勃勃的一景,有人说是离经叛道,可谢知韫却是支持着一项的。
他父亲入赘,家里大小事情全是母亲做主,母亲在生意上沉着冷静,不比那些个男人做的差。
“你要是有心要学做买卖,就跟我说。”谢知韫起身跟上,文悅拿了湿帕子来,他就乖乖摊手,“弄个果脯铺子打理,又不忖了心的指着那个挣钱,就是自己喜欢吃也是值的。”
她有个喜好,是好事儿。
“我去柜上?”文悅连忙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我连秤都不会彠。”
“谁要你往柜上去。”擦完了手,又进里屋换衣裳,谢知韫解领口盘扣,给她解释,“你自己做东家,置办点儿产业,以后也好给闺女做嫁妆不是。”
“你在胡说什么啊……哪里来的闺女?”蟹青袄子丢在他脸上,衣服拿开,小丫头正歪着头冲他皱眉。
谢知韫也笑,语气里都听得出期待:“你是在埋怨爷努力的不够么?”
“你……你这个色胚子。”文悅噘嘴骂他,觉得后腰又在隐隐作痛。
谢知韫穿好衣裳,文悅将选好的布料给他看:“给你做条腰巾子,头尾缀零星金桂,样式简单却也大气,剩下的料子我要是得空,就给你缝个香囊,前儿他们送来的香草根,我闻着挺好,回头打了粉,夏天戴在身边还能避暑呢。”
怕他期望太高,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先说好啊,我女红这些学的不好,要是做出来你嫌难看,就在家使,可不准白瞎了我的心思。”
谢知韫轻笑,嘴角翘起上扬:“我顶脑袋顶上,天天广而告之。”
知道他是玩笑的话,文悅顺杆往上,也笑着吓唬:“说话算数,届时你要敢不顶着,我就……”
“就怎样?”谢知韫张嘴含住伸到面前的指头,轻轻磨牙,笑意藏着邪气,盯着她看,不知不觉人就给抱在了怀里。
文悅吞了口口水,以手抚膺,心跳都快了些,“你不是还要出门儿么,我去给你收拾衣裳……”
谢知韫低头,鼻尖抵在她的肩头,呵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往她脖子里钻,连语调都软了几分,“让我抱抱你吧,两三天都见不到你呢。”
推开他的手懈下力道,乖巧的回应他的亲昵,小手在他脊背摩挲,呵气如兰,声音也变得娇气,“你还没出门儿,我就有点儿舍不得你走了。”
“那爷把你也装行囊里,打包一起?”谢知韫半真半假的同她商量,怀里的小人儿想也没想,目光惊艳地点头,“好啊,咱们去哪儿?”
谢知韫笑意越盛,跑外的差事辛苦,自然不能带她出去遭罪,可她有这份心,外头就是下刀子的难,也叫人心里暖洋洋的舒坦。
吃过晌午饭,文悅把人送出城门,回来的路上在本家宅子外头瞧见了个花子,看衣裳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手里拄着根棍儿,嘴里还念念有词。
莺哥儿撩笭帘好气,大略听见什么“黄蜂尾,妇人心,又骂什么云啊月啊的话。”
文悅心软,叫人拿几个钱儿给路边卖包子的店,没多会儿,包子店的小二就给那疯婆子送去了几个包子。
莺哥儿摇头,直说主子心善,这些人管不过来的,敛下的眸子里,却藏着心思,她看出来这疯婆子是谁了。
第017章 (剧情)
当文悅为谢知韫出远门而感到闷闷不乐时,也有人笑而扺掌。
“那小贱人把三爷送到城门口?”赵云袖拨弄着手上的算盘,神情散淡,说着话,她手上指了一处,“这一处错了,如今姑妈把这铺子给了我,你们从前那些糊弄主子的心思也该收一收。”
掌柜的强笑,眼神示意小伙计帮着开脱,又装模作样扭头去找原始单目。
小伙计也难,“姑娘说的……跟小的亲眼看见的一样……”赵姑娘嘴里的小贱人是三爷的心头好,听家里的婆子们私下里嚼舌根,那文姨娘迟早是要坐上主母的位置,赵姑娘有赵嬷嬷撑腰,他一个家生子,以后还指着本家主子穿衣吃饭呢。
赵云袖冷冷地笑,笑不达眼底,讥讽与桀骜,不经意间就露了出来,“你在害怕什么?怕那贱人日后找你清算。”算盘推开,她挑眉睨视,“把心放肚子里头,过了今儿,明儿人在不在这平江府都说不准呢。”
她没提名道姓,可小伙计也大略猜出来了,赵姑娘这是跟文姨娘杠上了。
晚上赵云袖生日,赵嬷嬷与几个相熟的婆子到南三街香椿树那边的小院儿同她吃酒,长寿面端上,赵云袖一番情真意切,赵嬷嬷感动的直抹眼泪。
情至浓时,酒吃多了,人也要糊涂,赵云袖趁机将玉明观那小道士押到跟前儿,梨花带雨的说了八字杜撰的事情。
她不把责任往谢知韫身上推,只含含糊糊暗示背后有文姨娘的主意,小道士收了她的金子,又被连哄带吓唬一番,也不敢拆穿,赵嬷嬷审问,小道士磕头打哈哈,真真假假,反倒把谎话给坐实了。
“好个黑了心的小蹄子!我当她是个弱不禁风胆子小的,原是把狼心狗肺的龌龊都藏在后头呢!”
赵嬷嬷自然是向着自家人,跟前儿有明理的婆子帮着说话,被她怒斥打断,“必是她从中捣鬼,三爷性子淡泊,没个人吹枕边风,三爷的性子,哪里知道这些!”
家大人看孩子,里里外外都是好的,在赵嬷嬷这儿,谢三爷单纯善良,比寻常天真孩童无异。
赵云袖又供火,扶背为赵嬷嬷顺气,“听三爷跟前儿的人说,文姨娘也是签了卖身契进的咱们家的门儿,实在不该做出左右主子的事情来。”
听她说起卖身契,赵嬷嬷怒道:“若是如此,就更留不得她了!”三爷心善,岂能叫此等狐媚子在跟前做祸。
家祭那回赵嬷嬷心里就窝着火呢,今儿个多吃了酒,又被赵云袖有心激起怒火,性子里的强势就显出来了。
“拖日子不如撞日子,索性今儿个把那小蹄子处置了,天底下漂亮女子多了去,只我拿银子出来,还怕找不到比她强的!处撒了这个,我再寻十个、一百个比她好的,也省得三爷叫那狐媚子给带坏了!”
“姑妈……”赵云袖小意温柔,“要是三爷回来……知道此事是我多嘴……”
“就是三爷回来了,那蹄子也早被发卖去了别处。”赵嬷嬷咬牙凿齿,“况且事情是我拿定的,又与你何干!”
夜色愈黑,过了花街最热闹的地方,清冷的巷子里便少有行人走动,平江府不比京都,夜里倒是无有宵禁,马车行在空旷的路上,几十个半大小子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紧随其后。
“待会儿进去都机灵点儿,别吵到街坊四邻的,叫大家面儿上不好看,里头的奴才也是咱们本家的人,你们只管把人拿下,别叫他们挡道儿就成了。”
赵嬷嬷吩咐完,又唤牙婆子来,“捆了人,连夜给我送的远远的,岭南地界儿上,我可再不想瞧见她。”
“是是是,您放心。”牙婆子点头哈腰的恭敬,她们指着谢家穿衣吃饭,岂敢得罪谢家这等大主顾。
“叫门!”赵嬷嬷叱声。
跟前小厮使大力气上前拍门,就听里头门子打哈欠应声,“谁啊,这么晚了还搅人好眠……本家儿不在,什么事儿明天说再来。”
“本家来的。”小厮机灵作答,里头答话的也变了脸儿,“哎,你早说啊,且等着,就来。”
又听门闩卸扣的动静,大门敞开,开门的小子先是一惊,定神瞧见赵嬷嬷也在,锁了锁脖子不敢吭声,退着躲到一边去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进了院子,几个人守门,另几个熟门熟路的往后门去,赵嬷嬷则领着人一路顺着廊子走,直奔主院。
*
文悅今晚心里烦躁,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我去给您倒杯安神茶吃?”谢知韫不在,莺哥儿就在外间的小竹床上跟她作伴儿。
“要温温的就好,傍晚吃了些辣子,这会儿还有些烫心呢。”文悅扶着心口,总觉得惴惴不安,从枕头底下摸出谢知韫留给她的观音,攥在手心才觉得镇定不少。
莺哥儿笑着摆上小食桌,把温温的茶端来,坐在床边陪她说话,“过了立夏是这样的,半热不热,总是无端会生出烧心的烦闷,再等等,天儿真热起来就好了。”
看文姨娘脸颊红红,莺哥儿拿手腕儿探了探她的额头,“没事儿的,也不烧,就是天气闹的。明儿叫厨房煎副清凉的药,吃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