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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知死活◎
姜云岁被迫浑身僵硬待在裴闻的怀中。
她被抱回了里间。
布局规整的寝房, 一阵浓郁的檀香迎面而来。
袅袅点起的檀香与裴闻身上的气息差不多,清清冷冷,犹如松木。
姜云岁蹬了蹬脚, 并未收束力道, 这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腰间,鞋底在他精致贵重的衣裳上留下了脏污。
她知道裴闻有洁癖, 特别的爱干净。
裴闻默了半晌, 深深看了她一眼, 姜云岁也不怕他,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裴闻握着她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腿上,嗓音清冽悦耳,“踢一脚就舒服了?”
他说完就卷起少女的裙摆,柔软的绸纱堆叠在膝盖上方, 她方才摔得是双膝跪地,这一下子就起青了。
看着甚是可怖。
裴闻去拿了活血化瘀的膏药, 用掌心揉开了膏药,力道不轻不重的帮她揉膝盖。
姜云岁还是疼的嘶了一声,眉尖儿都蹙了起来。
裴闻倒也没说她娇气, 反而早就习惯了她一点儿疼都受不了的性子,她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半点疼痛都忍不得, 吃个药都要哄上好半天。
一位娇生惯养的小郡主。
不食人间烟火, 才要去体会生活里的疾苦。
“倒是第一次见生气把自己摔着的人。”裴闻替她上完了药, 勾唇轻笑了出声。
姜云岁听着他慵懒的口吻, 分明就是在打趣她, 她不由觉得恼羞成怒。
裴闻无意再惹她生气,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下,目光又不经意瞥见了她方才被他咬破了的唇瓣。
裴闻这个年纪,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起了欲,确实会逼寻常男人要可怕一些。
事实上他方才已经尽可能克制了自己的欲望,没有太凶,就是怕又把她吓跑了。
膝盖上的青没那么容易消退,她皮肤白,印上去的青痕看起来就更可怕了。
姜云岁放下裙摆,将自己的腿遮掩的严严实实。
“不用你帮我上药。”
“都已经上好了。”
“反正就是不要你。”姜云岁再生气,也不太会说难听的话,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不要你。”“不喜欢你。”
在裴闻听来确实不太好听。
渐渐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下了榻,站直之后膝盖还是会隐隐做疼。
她又怨怪上了裴闻。
反正什么事都要怪他。
姜云岁真的是讨厌死了裴闻这种什么事情都能高高在上的掌控欲,算来算去,谁也算不过他。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姜云岁觉得和裴闻斗智斗勇,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上辈子就不见他有什么弱点,他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用铜铁浇筑出来的。
什么事情都伤不了他,任何人都不会让他难过。
姜云岁不甘心,又挫败。
好像两辈子伤心难过的都是她。
她当初死了之后,裴闻都没有为她掉过眼泪,面无表情跪在棺材前,好像只是做做场面,装模作样不情不愿给她烧了些纸钱。
青梅竹马的那些年。
虽然不愉,却也是同床共枕了多年。
这些好像对他而来,都没不算什么情分。
人死如灯灭。
她的死兴许是连灯火的余烬都不如。
所以先前姜云岁在裴闻面前以死相逼,不过是说说而已。
裴闻见她低着头在发呆,一声叹息,“你想不想见阮洵期?”
淡淡的一句话,让少女停下了步子。
姜云岁咬着唇不说话。
裴闻站在她跟前,清瘦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身后的烛火,将她困在这片阴影里,他垂眸望着她乖巧的脸庞,“我知道你想见他。”
不见一面,不会死心。
裴闻鲜少会对一个人如此恨之入骨。
他对这个师弟,确实是想杀之后快的。
想到姜云岁每次仰着脸,认认真真同他说有多喜欢阮洵期,隐在心底深处的恨意就又重新烧了起来,焚心之痛,莫过如此。
裴闻虽然在母亲面前嘴硬说,哪怕她恨他一辈子都是他应得的。
但他也不想一辈子,都只能看见他对自己的恨。
姜云岁不知道他又是想做什么,总觉得没安好心,“你现在说起这个有什么意思。”
裴闻好像极其的宽容大度:“没什么意思,你若是想我就让你去见他。”
姜云岁不敢信他,裴闻知道拦不住她要去见阮洵期的心,索性去成全她,“明日我送你过去。”
静默许久。
姜云岁半信半疑看了他一眼,她说:“不用,我自己知道路。”
她一本正经道:“你不要跟着我。”
裴闻装模作样答应了下来。
姜云岁暂且相信了他的话,第二天过了晌午,她才从后门坐上马车悄悄去了阮家。
院子还是那个小院子。
隔着院墙还能听见小狗的叫声。
还有一道陌生的女声。
“不许咬人,不许乱跑,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狗!”
姜云岁听到这个声音显然一愣,她差点忘记了阮洵期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姜云岁想到这里就更怨恨裴闻了。
恨他将她的美梦碾碎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姜云岁忍着泪,慢吞吞走到门前,鼓足了勇气还是不敢敲门。
她不知道能对阮洵期说什么。
谁也不想这样的。
她不想。
他也不想。
可能真的怪她太天真了。
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好。
姜云岁擦了擦泪,转过身刚准备离开,身后的院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女子看起来和她的年岁差不多大,五官精致又漂亮。
“姑娘,你找谁?”
青萝故意装作不认得姜云岁的样子,轻声问道。
姜云岁在面对这名女子时,竟然有种窘迫和心虚,就好像她是上门来抢别人的丈夫的,这种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她恨不得扭头就走,脚底就像扎了钉子,走不动道。
“阮…阮…”她磕磕绊绊,却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女人恍然大悟般,还很友好对她笑了笑:“姑娘原是来找我的郎君,他在书房里写字,我这就去叫他,你也快进来说话吧。”
姜云岁摆摆手,声音怯怯懦懦的,“不…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青萝笑道:“好吧,那姑娘等等我。”
姜云岁心里还是紧张。
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等的脚都有点麻了,人还未来。
外头的烈日晒得她浑身都难受。
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阮洵期是不是不想见她了?故意这样晾着她?她越想越委屈,委屈里又有点难过。
阮洵期真的怨她,也不能怪她。
胡思乱想间,她的视线里多出了一道身影,少年一身青衫,站在她面前显得形销骨立,他张了张嘴,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见了,也没有问她被谁掳掠去了。
阮洵期看见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郡主,你有没有受伤?”
他不肯再叫她岁岁了。
姜云岁听着他陌生的称呼,心里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难受,她摇摇头,哽咽道:“没有。”
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她红着眼睛说:“我不是…不是故意不见的。”
阮洵期还是以前那般有耐心,“我知道。”
姜云岁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她看着他,真的是好伤心。
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他现在的妻子,显得不怀好意。
“是我对不起你。”
“你要好好的。”
姜云岁现在只想落荒而逃,等情绪渐渐平息,她说:“我…我就回去了。”
阮洵期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看着少女的背影,喉咙里都是酸涩的哽意,“郡主,你也要好好的。”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阮洵期才不再压抑着喉咙里的痒意,扶着墙弯腰咳了起来,咳得嗓子烈烈的疼,带着点丝丝血腥味。
裴闻的马车停在巷口,男人坐在马车里,并未露面。
一双冷瞳悄声无息注视着那两人眼泪汪汪互诉衷肠的画面,手里的瓷杯捏碎了一只。
姜云岁没有发现他,她离开的时候,裴闻还听见她伤心的哭声。
难过成这个样子就不太应该了。
裴闻掀开车帘,男人下了马车。
这个巷子狭窄偏远。
裴闻出现在阮洵期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愣的。
“师兄?”
“她很喜欢你。”
裴闻盯着阮洵期的脸,无论看多少遍,这个稚嫩天真的少年,也顶多算还有几分姿色。
远不至于把人勾的神魂颠倒。
阮洵期还有些不明白这几个字。
裴闻脸色平静,看着他的目光甚至都是很平静的,完全看不出心里对他有浓烈的杀意,“你们大婚那天,我把她弄晕了。”
阮洵期脸色瞬间煞白,一向温和的人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死死抓着墙面,关节白的深可见骨。
裴闻反而笑了笑:“她醒过来的时候又哭又闹,还做着梦要嫁给你。”
他用平缓的语气说起这些事,“她不听话,所以我只能把她锁起来。”
“现在你娇妻在怀,她见了应该也死心了。”
裴闻非常满意的欣赏着少年脸上痛苦的神色,他慢慢收敛了唇角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眼神漫不经心打量了他两眼,男人的嘴角扯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她自幼同我一起长大,你算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裴又在发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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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场火◎
裴闻说完这句似乎就没了兴致, 既然已经将把人夺了回来,他就不会再把阮洵期放在眼里,犹如心里那根刺被拔了出来。
裴闻冷眼看着他, 欣赏够了他脸上痛的有些狰狞的神色。
他的目光淡漠疏离, 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过了片刻, 男人抬脚离开了这方偏僻的小巷。
裴闻前脚刚走, 阮洵期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嗓子里都是生了锈般的血腥。
他一时片刻咳得停都停不下来, 悄声无息抿下唇角的血迹,胸口疼的有点受不了。
青萝听见咳嗽声,万分心疼的出现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胳膊,却又被他拂开了手,她有点委屈, 咬了咬下唇,“郎君, 你先进屋吧。”
阮洵期也没看她,深深吸了口气,肺腑里好似都浸透了血气, 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少年浓密乌黑的睫毛挂着洇湿的泪, 他眼底一片湿红。
想到她今日说的那些话, 心如刀割。
更是不能细想他的师兄, 说的那几句话。
阮洵期抬起脸, “姑娘, 在下不能误你终身, 再过几个月, 我们便和离吧。”
青萝听见他这句话,脸色煞白,她自然是不愿意,阮洵期虽然家境贫寒,可他又不是什么庸徒,往后必能为自己挣来一个青云直上的前程。
况且,那天阮洵期骑马游街,风姿绰然。
有几个怀春少女不会动心?
她好不容易才抓着这么个好人,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她立马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弱态楚楚可怜,“郎君,我无处可去。”
阮洵期是个好人不错。
却不是烂好人。
他抿了抿唇,五官清俊,肤色白皙,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姑娘放心,在下家中的银两都归你。便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看得上也可以都带走。”
青萝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小书生也没那么好应付。
她哭着跪了下来,“青萝若是出了这个门,真的活不下来。”
她抓着阮洵期的裤腿,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松开。
她也不是舍不得脸面,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实在不成,她就给他下个药,先睡了再说。
就不信这位小郎君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会狠心抛弃她。
阮洵期抽出自己的衣摆,“律法森严,无人敢随意杀人。”
青萝低着头,哭哭啼啼:“那位…那位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阮洵期现在也知道她口中的人说的是谁,他默了半晌,青萝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他,眼神一亮,“求郎君救我一命。”
阮洵期低头看向她,“你先起来,不必跪我。”
青萝愣了愣,只当这位小郎君是不喜欢旁人跪她,她连忙站了起来,下一瞬,便听他认真地问:“大婚那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青萝压下心里的慌乱,选择撒了谎,“我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花轿里了。”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鸨母当成瘦马养在别院,想来是鸨母将我卖了。”
“郎君,我愿留下来为奴为婢,只求您留下我吧。”
阮洵期又咳了起来,他前些日子忙着到处找人,累得连合眼的时辰都没有,整个人病得憔悴,断断续续的吃了药,这伤寒一直都没好全。
青萝将自己的身世说的要多可怜就多可怜,阮洵期听完只说会再多给她一些银两,要与她和离的念头,并未改变。
院子里的那只小黄狗。
围在少年的腿边,不停的打转。
阮洵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黄狗,“我知道,你也想她。”
*
姜云岁和裴闻婚事的礼数,过得很快。
好像赶着两人成婚。
日子定的仓促,侯夫人心中有忧,裴闻对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事后却没让人煎药,这万一岁岁有了身子,月份一大,藏都藏不住。
侯夫人想到这里,就又将裴闻翻来覆去狠狠骂了一通。
干的事情,一点儿都叫人喜欢不起来。
姜云岁整个人就像枯萎了的花,娇嫩的枝叶都跟着败了下去。
她半分要成婚的欢喜都没有,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敢贸然提起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