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被云今含着,吻逐渐深入,她的脸庞上仰,双臂柔柔的却又紧紧的箍住他的后背,舌生涩得舔舐他的唇,在他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吟时,云今说:“夫君,对不起,我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来是曲意讨好。霍连沉默地将这句话在自己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从前,她也时常说“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可很多时候他的负面情绪根本与她无关,只是恰巧被她撞见。她不知道错从何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认错。
“云今……”霍连甫一张口,话音便被吞没,云今吻得很凶,也很莽撞,呼吸似潮汐起伏,已分不清你我。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被推倒在榻间,腰带一松,云今的手就那么不加遮掩地覆在他的外裤上。
“你干什么!”
霍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对云今说这句话的一天。
云今的泪痕犹未干,眼睛却是哭得泛红,隔着眸中水雾对他说:“癸水今天才结束,我,我用别的伺候你。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霍连的手紧握裤带,她俯身过去,执拗地掰开他的指节。云今的力气在女子中不算小,现在又莽着一股劲儿,霍连只得比她更用力,但他有些莫名与无措,不知道两人在较量些什么。
他反抗剧烈,云今没了法子只得连带着布料一起含住。刚刚挨上一点,霍连就头皮发麻地掀开她,将她整个人从后圈抱起来不准再乱动。
挣扎了一通,云今静了下来,却是手脚无力任由他抱着,她是真没辙了。“瞒着你是我不对,但一旦欺瞒让我怎么半道和你讲清呢,我说不出口的。你惩罚我好了,我认。”
“云今,你到底怎么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霍连笑了,被气笑的,又带着不解和愠怒,“我从前什么时候让你这样伺候过我?你从何而来的判断?”
他眉心一跳,想起那个姓陆的。
热意消散,霍连垂首问她:“陆显庭这样待你?”
“关他何事。”
云今浑身微颤,又淌下泪来,霍连的脸与她挨得近,温热的泪就这样顺着两人相贴的颊面往下流,滴落在他手背无声溅成一朵水花。
“你明明有过,还很喜欢。”
霍连皱着眉回忆。
“而且往往这样做,你就不生气了。重生过一回你就忘记了吗?”云今的嗓子略嘶哑。
难以启齿的是,她从前便觉得,他对她,只有笫席之间流露出兴趣,只有做那些事时才会亲密地拥着她,吻着她。
霍连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忆起了是有那么几回,酒后脑子不清楚,但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那正是遵从了内心的选择。
“那又如何,”心虚使得他嗓门大了些,“你若不喜欢那样你完全可以跟我说,何况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瞒我,既然你也重生,为何莫名其妙嫁给陆显庭!”
“莫名其妙。”云今重复这四个字,神情麻木,“我不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霍连的怒气又上来,黑眸逼视着她,“你难道真喜欢那姓陆的?见一面就喜欢,喜欢就成亲,跟着他到两千多里外?”
他将云今身子扳过来,面对着。她似是疲倦得很,眼帘下垂,已不流泪了。
这样消极的态度令霍连不满。
他双手攥住云今的肩,迫使她抬头。“你应该知道前世我们没有和离。你就那样另嫁他人,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可是我死了!”云今也不愿再回避,高声回他,似嘶吼,“我前世已经死过一回,你还想怎样?我非得生生世世做你霍连的妻子是吗?!死了就是死了,这一世就是重新的开始。和你搅和在一起纯粹是我优柔寡断,是我顾念旧情,我早该走了,无论去哪儿,也不想同你呆在一处!”
霍连一时失语,明明这段时日的相处,叫他看见了希望。他虽不知在她心里占了多少位置,但总归她不排斥他了。
“云今,得知你也重生了还瞒着我,我确实在心里怪罪你,但我们——”
云今打断道:“霍连,你喜欢我吗?”
他不假思索,作出肯定回答。
云今却笑了,“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骆云今,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很难接受,你对两辈子的骆云今态度是不一样的,你承认吗?”
男人的浓眉皱成一团,喜欢就是喜欢,哪里还分不同。
“你就是你。”他的回答略显苍白。
“我不是!”
云今的眼睫轻颤,倔犟又脆弱。
“我做够了前世的骆云今,我也受够了前世的霍连!你怎么会懂,我被需要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妻子这个符号背后可以是任何人,你可能会爱上她,也可能不会。上辈子的我,轮到的是‘不会’。霍连,瞒着你确实是我的错,我早该在晋阳重逢那日就叫你知道,我不想再爱你也不想再嫁你,我想心疼心疼我自己!”
云今推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倒伏在榻上,头痛欲裂,却再流不出泪来。好狼狈啊,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不值得的人看,可是憋不住,她会为自己委屈。
“云今……”
霍连拥过来,长手长腿加上宽大的怀抱,他像一头竭力保护幼崽的巨兽,紧紧箍着。
温热的唇贴在云今的耳后,流连在她脸颊上,是安抚也是爱怜,巨兽小心翼翼地为幼崽吞掉眼泪,抿去血迹和灰尘。
“放开我吧,这样我只会愈加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可悲。”
云今撇开脸,却见到他双眼泛红。
短暂的凝滞过后,云今的眼也红了。
霍连的嗓音如同在沙里滚过几个来回,“我不知道曾经的我是那样幸运,拥有你的爱意却不自知。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不好。”
从前的骆云今,不止是贤妻骆云今,还是爱他的骆云今。他真的,何德何能。
“我还很幸运地拥有重生的机会,没有重生我可能认不清自己的心,发现不了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女子。云今,我没有不爱你,我在乎你,疼惜你,也时常惦记着你,只是我早已把你待我的心意看作我应得的。”
“从前的我可能不配做你的夫婿,但现在有重来的机会,你大可以将其他的不满说出来,我改。你看阿福也找回来了,祁县离尹州那么远,但我就是遇上阿福了,它也和你格外的亲厚,这不是将过往的遗憾弥补了吗?所以……我们之间同样可以挽回,对吗?”
云今捂着眼,压抑着,哑声说:“我为何要给你机会?我与别人在一起,或者干脆一个人,不是更省力吗?”
霍连的吻落在云今的手背上,伴随着热气呼出,他轻轻握住她的腕子将其挪开,转而吻住她泪意氤氲的眼。
今天害她流了太多泪,他小心地啄吻,如待珍宝。
确实是他的珍宝,方才她献吻,他尝到的不是热情也不是爱意,而是一个女子在献祭自己。这让霍连懊恼又愤恨,过去的自己究竟给云今多少伤害。
“旁的我都可依你,但不可能让你离开我。”霍连拥着云今,喃喃道。
第三十八章
云今哭累了昏睡过去, 又渴醒。眼睛却没有肿胀或干涩的不适感,弄湿的衣裳被褥也被重新换过。
“吱呀。”
霍连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餐食, “两顿没吃, 饿不饿?”
他坐下,摸了摸她的脸颊, 先前汗水泪水交织湿漉漉的, 这会儿看着还行, 应是没再哭过。
“这个充当饭兜怎么样?”
不知他从哪儿弄了块布头,作势要给云今围上,她奇怪地看他一眼, “做什么,我有手有脚, 自己吃。”
霍连略一挑眉, 还没待他说出什么,云今便冷声说:“前几天你照顾我,是我得意忘形了将你呼来喝去,现在跟你赔个不是, 你不必再这样事事殷勤。”
“这是什么话,”霍连挨过去, 撑着下颌看她,“你想借此和我撇清关系?”
云今沉默着用餐, 食不知味。
确实得意忘形, 不然怎么会放松警惕,不小心说了梦话令他听到。
“味道如何?”霍连问。
云今这才留意到自己都吃了些什么。干蒸鸭、火腿煨肉、芙蓉豆腐、素烧鹅, 这绝不是邸店会出现的菜色。那么就是他下的厨。
登时没了胃口。
将筷子一放,恹恹地喝水。
霍连忙道:“这时节绿叶菜少, 又是在邸店,后厨没多备菜,将就一下,到长安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他一开口便如同蚊虫嗡嗡,云今嫌烦,将茶盏撂下,淡声连问:“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的厨艺从前怎么不露两手?我倒是不知道你会做这些。是从前的骆云今低人一等,不配见识?”
男人的一张俊脸登时臊起来。家里有仆妇婆子张罗吃食,他哪里会想到给妻子下厨,便是阿娘,也没怎么吃过他做的东西。
这时,他想起一桩很重要的事,问:“我不在时,阿娘待你好吗?你受过委屈吗?”
说来也实在难为情,在祁县时他想既然云今没有记忆那就是不认识阿娘的,那么他给阿娘美化一点,避重就轻提一提,应该没问题。他也实在知道旁人都说阿娘是个娇客,要捧着的,而云今是个不常与人起冲突的性子,素来很会体贴周围的人……
云今抬眸,语带讥诮,“你这话问得也真是够晚的,怎么不下辈子再问。”
霍连曲解:“下辈子你还想遇到我?那我定然在襁褓里就要捉住你定个娃娃亲。”
云今:“……”
“再多吃几口吧。”
两顿没吃现在只是动了几筷,那不得饿傻了?霍连将餐盘推到云今面前,又抱起阿福,大手握着阿福的小爪,轻轻挠了挠云今的胳膊,还教唆小狗撒娇,“好阿福,给你阿娘笑一个,嗯?”
云今动筷,“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
霍连颔首,抱着阿福乖乖当个陪膳童子。
心里却在想,他当丈夫的,夹在阿娘和妻子中间,她们若有龃龉,那应该归因于他的不是。而云今的态度恰恰表明了她同阿娘的相处并非表面他所看到的那样和睦。终究是他关注得太少了。
霍连将餐盘收拾了,端着一份鲜果回来。云今却惦记起上路的问题,正问着呢,被他拉到怀里圈住。
异性的气息密密匝匝包裹着,啄吻也劈头盖脸袭来。云今直推着他,愠道:“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事吗?”
霍连趁此机会衔住云今的唇,攻势倒是缓了下来,如同野狼在开餐前逗弄瑟瑟发抖的灰毛兔子,只是含咬着并未深入。
可是他大掌抚在云今颈后,几乎单手就能将细腻润白的颈子圈起来,云今坐立难安,重重咬他,却无济于事。
“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旷了多久。”虎口卡住云今的下颌,迫使她继续仰面承吻,气息不稳了才松开,他视线扫过云今的唇线,指肚缓缓擦抚,没涂口脂,却也差不多潋滟瑰绮。
对上不满的表情,霍连厚颜道:“吻一吻我的妻有何不妥。”
“我现在不是!”
“那是什么?仍是你说的普通朋友?”霍连又往她脸蛋上亲一口,尝够了满足了他的怀抱才松了松,低声说:“作为普通朋友自然不会如此,但是云今,你总提过往,拿旧事羞我,叫我心生愧意,我总要讨个利息吧?再一个,你最好明确一下我们往后的关系,究竟是普通朋友,还是重新来过的夫妻。如果是前者,我不亲你,你也不许总念叨我的坏处,是朋友就应该多想想好处;如果是后者,我随便你骂,你也任凭我亲。”
云今一噎,“你想得可真美啊。”
随后别过头去,怨自己太老实,把曾经对他的爱意对他的依赖悉数摊开,叫他得意成这样,还因此拿捏住她。
霍连将她扳回来,神色认真,“云今,我现在就很需要你,很明确的需要你这个人,而不是什么符号和身份。一开始找了你四个月,我担心你出事,那次你被掳,我也担心来不及赶到你身边,我会想你这样柔弱,没有我可怎么办。但是云今,你每次都做得足够好,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好,在闪闪发光,吸引我靠近你,云今,现在是我需要你,我围绕你。”
云今讶异,没想到他将她说过的话听进去了。
霍连继续道:“还有一事,我不想听你用伺候一词形容我们的房中事,若一定要用的话,也该让我伺候你。”
“谁要你说这些!”
霍连看着她红了大半的耳根,心口被燎得发痒。但他晓得他们两人的脸皮全被他长了去,为不惹恼她,点到为止不多说。
那次她中了药他帮着纾解,其实想到了过往的一次次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