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月在后头,脚步跟不上赵温时,便冲他道:“夫君,我怕,你别走太快。”
赵温时停下来等她,陈牧月跟上去后,小声嘟哝几句夫人王氏什么都要俭省这样的话。
赵温时习以为常,没搭话,一路上只听她抱怨。
第255章 叫婶婶也能有非分之想
屋内,陈牧月命人点了好几盏灯,屋里屋外都透亮着。
赵长离劝道:“月儿,不必如此,灯太亮,刺眼,让人熄几盏吧。”
见陈牧月没说话,他便招手命人进来熄灭几盏。
陈牧月径直走到里间,换下身上的外衫,抖落两下挂在衣桁上,走到赵温时身侧时,问他道:“郡王找你什么事?”
陈牧月被韩老太君请出来时,就看见赵温时与赵长离两人在老太君屋外不远处的地方说话。
赵温时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就一些公事。”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
陈牧月拿过他手里的茶,坐下道:“公事非得在老祖宗屋外头说?”
赵温时道:“郡王本是和郡王妃一道来的,老祖宗不见郡王,郡王便在外头等着,我出去时,正好见着了,顺道和他谈了一些公事。”
泠鸢说赵长离找他的时候,赵温时就大概估摸出来是什么事了,一出韩老太君的屋子,见着在屋外廊下的赵长离,便走了上去。
赵长离问他关于大理寺封存的那几封信的事,事关废太子,所以,证明卫国公秦府罪证的那几封信被封存得很好。
那些卷宗与罪证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接触到的,更没有办法拿出来,若想看,只能去大理寺看。
即使是大理寺丞,要想拿到大理寺封存的重要卷宗和证据,也要刑部与御史台两处同意。
大理寺封存卷宗和证据的是清正馆,清正馆门的钥匙在大理寺,里头一些不怎么很重要的卷宗没有封箱上锁,大理寺可随时打开清正馆查阅。
稍微重要的一些罪证卷宗上了两个锁,这两个锁分别由刑部和大理寺拿着。
最重要的卷宗封箱,上了三个锁,为御史台、大理寺与刑部分别拿着。
所以,这证实卫国公秦府罪证的几封信要想拿到,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绝不是大理寺一处说了算。
卫国公秦府的案子,是赵长离来找他,而不是泠鸢来找他,赵温时有些纳闷,当时问赵长离道:“这事,为什么不是泠鸢来找我?”
按着泠鸢的性子,赵温时以为,她不会把卫国公秦府的案子托赖给任何人。
赵长离与他道:“我来找你,和她来找你,有什么不同吗?”
确实没有什么不同,赵长离都能为了泠鸢,把安插暗探到大宛这样的事担下来,更别说别的事了。
泠鸢没有理由不信任赵长离。
赵温时道:“卫国公秦府的案子,说白了,是当初废太子与六皇子之争,卫国公秦府无辜卷入也好,被牵连也罢,都已成定局,泠鸢非要求一个公道,有些不切实际,我怕她过于执着于此,最后得不偿失,你该多劝劝她,过去的便过去吧。”
泠鸢过不去的事,赵长离一样过不去。
赵长离没有回他,只是道:“关于这几封信的事,我会去一趟刑部和御史台,不会为难你。”
赵温时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为难,我可以帮你去刑部和御史台那里周旋一二,只是泠鸢过于执着于此,我怕她惹来祸事。”
“刑部和御史台,不用你去周旋,我自有办法,我的妻子也不用你担心,我自己会护好她。”
赵长离说着负手就要走,刚迈出两步,忽的又折回来,对赵温时道:“还有,什么泠鸢?她是郡王妃,是你婶婶,你别以为泠鸢泠鸢的叫着,就可以有非分之想。”
“是晚辈唐突了。”赵温时躬身道歉,在赵长离转身走时,说道:“其实,我若有非分之想,就算我叫她婶婶,也可以有非分之想的。”
就因为这句话,赵温时被赵长离猛地横脚踹了一脚,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现在屁股和膝盖还疼着。
陈牧月发现他的腿有些不对劲,让他坐下,掀开他的下裳,膝盖上一团乌青。yLcd
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赵温时放下下裳,盖起那乌青,道:“夜里黑,没注意,摔着了。”
若说是被赵长离踹的,他觉得比较丢脸。
“平日怎么不见你摔着?今日你去见郡王,就摔着了?”陈牧月不信他的话,道:“肯定是郡王伤着你了,你又是个性子温和的人,还得尊敬他,不敢还手,还不和我说实话。”
还手这个事,一来是赵温时确实没有还手的实力,二来是赵温时不想与赵长离起什么冲突。
他打小在不合的氛围下长大的,小时候他就知道爹和娘不合,爹娘和那个在临安的小叔叔赵长离不合,韩老太君也不待见他一家子。
他像是夹缝求生的小草一般,生长在其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总想着四处讨和,却总是不得好。
他希望爹娘和睦,希望那个临安的小叔叔可以回盛都来和他玩,希望韩老太君能喜欢他。
赵温时很努力,但却无济于事,爹娘仍旧不合,在临安的小叔叔没有回来,韩老太君依旧不待见他们一家。
即使在陈牧月面前,他也是如此,许是习惯了,事事都要小心,总想着讨好她。
外人都道他是性格温和,但赵温时知道这温和里面,有多少的不得已。
可秦笙嫁给他后,他居然没有在秦笙面前讨什么好,自己习以为常的习惯,突然消失了一般。
有的时候,她与自己说话呛了声,赵温时不擅长与人吵架,会索性黑下脸不理会她,没有生出一点要服软,要讨好她的心思。
大多时候,秦笙冷着他,不与他说话、
若放在旁人那里,赵温时定然会笑脸相对,思虑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惹得别人不高兴。
在秦笙这里却不同,想着既然秦笙冷着他,他便也随着自己的情绪,冷着秦笙,互不相让。
一点都不温和。
现在想来,面对秦笙的自己,和面对其他人的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一样,只是觉得,与秦笙相处时,不觉得累,即使与她针锋相对,也没觉得无趣乏味。
她像是赵温时平静如水的生活里,涌出来的暖流。
第255章 喜欢吃你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点不一样,在秦笙面前,他便显得有些可恶――虽真实但可恶。
有些不好的情绪,总是在秦笙面前倾泻出来,赵温时有时候觉得愧疚,但却忍不住如此。
自己与秦笙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哪一句会伤到她。
现在想想,赵温时仍旧觉得内疚,他是不配拥有秦笙的,至少,那个时候的自己,不配拥有那么好的秦笙。
他想这些事时,陈牧月正取出药箱来,撩起他下裳,给他膝盖上的淤青上药,还问道:“你哪里还疼?指给我看,我给你上药。”
“还有……”赵温时低头,看着陈牧月,忽的笑道:“屁股。”
“屁股?”
陈牧月也笑了,赵温时很少会这么与她说话,他常常觉得有些词句不适宜或者粗鄙,便不会与她说出口。
陈牧月道:“一会儿你把裤子脱下一点,我帮你上。”
赵温时点点头:“嗯。”
见过赵温时的几天后,赵长离去了一趟刑部和御史台,为了能让刑部和御史台拿出钥匙,他不得不使了一些手段。
也算不上什么手段,兵不厌诈,也就威胁威胁一下那些人而已。
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太过珍惜性命,他连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就已经拿出了钥匙。
封箱之内,那几封信叠在角落,上面蒙了尘土。
这些信不能带离清正馆,赵长离没打算为难大理寺中的人,只将这些信抄录临摹了回来,拿回来让泠鸢细看。
当泠鸢见到这些誊写回来的信时,问他道:“刑部和御史台的人,这么好说话吗?”
赵长离解下腰间玉带,道:“他们哪里是好说话?不过是知道我位高权重,不好得罪罢了,反正最后我总有办法让他们拿出钥匙,他们觉得没有挣扎的必要。”
泠鸢叹谓一声,上前道:“位高权重果然就能为所欲为啊。”
赵长离见她走上前来,便抬起手来,让泠鸢帮自己解开腰带,道:“为所欲为?”低下头来,在她耳边道:“那我能不能对你为所欲为?”
泠鸢勾着他的腰带,道:“你在我这里,没有位高权重。”
赵长离拥着她,道:“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地位吗?”
“有。”泠鸢笑笑,说道。
赵长离追问:“多高?”
泠鸢挑眉:“你说呢?”手上解下他腰带。yLcd
赵长离略想想,道:“嗯……可能也就一般高吧。”话音刚落,腰间猛地一勒。
低头,就见泠鸢正用腰带死死勒住他腰部,威胁他道:“你再想想。”她两手各拿着腰带一端,一点一点慢慢用力交缠。
“我知道了。”赵长离俯身,薄唇在她眼上蹭了蹭,道:“我家阿鸢可看重我了。”
腰间一松。
阿鸢放过他了。
她道:“你知道就好。”
书房内,桌案上摆着老太君院中送来的糕和果茶。
泠鸢手边叠放着几封信,拿在手里,将里面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横着看,竖着看,斜着看,就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泠鸢失望又颓丧地躺在书房里的茵席地衣上,道:“你说那个拓跋恪留个破绽还留得这么隐秘,他是有多高估拿到这封信的这些人?”
“给我看看。”
赵长离拿到手中,这些信他都是按着原本那些信的原样临摹的,连信纸都选了一模一样的,一字不差。
但泠鸢和他两人看了这么久,却一点所谓的破绽都没看到。
两人并躺在书房里的茵席地衣上,双双长叹一声。
“夫君,你说那个拓跋恪会不会压根没留下什么破绽啊?”
“嗯,有这个可能。”
“那你不是白白辛苦了吗?”
“不辛苦,就口头威胁了一下他们而已,算不上辛苦。”
“不是,我是说你临摹这些信,很辛苦吧?”
“有点。”
“那一会儿你多吃一些桂花糖蒸新栗糕,我允许你多吃几块。”
“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你喜欢吃什么?”
“你。”
“夫君……”
“嗯?”
“你不要太为难我。”
赵长离被她这委屈的语气逗笑了,偏过脸去,看着和他躺在茵席上的泠鸢,眉梢雀跃笑意。
他抬手,将手横在泠鸢身上,道:“既然心疼我辛苦,那替我揉一揉手,临摹这些信,我手很遭罪。”
为了能临摹得八分相似,赵长离每下笔一次,都要在宣纸上试上好几次,
泠鸢拿起他的手,使劲揉着,偶尔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听起来就知道她很卖力。
秋日的光浅浅淡淡,透过窗,洒在书房里的茵席上,碎光在泠鸢身上跳跃。
她揉手的力道渐渐弱下来,赵长离侧过身子,见到一个双眸快要合起的小懒虫。
伸手过去挠了挠她鼻尖,指腹滑过她眼睫,低声道:“阿鸢?”
“嗯……唔……”泠鸢低声呓语。
“睡吧。”
赵长离不挠她了,伸手轻拍她后背,柔声哄她继续睡。
待她沉沉睡去后,他兀自静默着想着,若卫国公秦府的案子没有办法翻案,冤去之人的牌位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摆出来祭祀,成为阿鸢心中永生不可磨灭的一个结,那该怎么办?
对付六皇子,赵长离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利用卫国公秦府的案子,只是其中一个法子而已,但是要想了结阿鸢心结,只有这个法子。
泠鸢迷迷糊糊的睡着,身子依偎在赵长离怀里,中途微微睁开眸子时,见着赵长离紧蹙的眉,下意识地伸手去抚平。
轻轻柔柔的小手,在他眉心轻触。
她睡意正浓,说话鼻音很重,她说:“别担心,有我在。”
说完又迷迷糊糊歪头睡过去了。
他笑了,低声道:“这话,该是我说的吧?”
赵长离不知她为何说这句,但听着她说这话,莫名觉得窝心。
她在,自己确实不担心。
书房里的茵席虽可以躺着睡,但没有床上舒服,赵长离起身,要将泠鸢抱起。
“信封……”泠鸢似被他的动作搅扰醒了,低声喃喃:“是信封……”
第258章 我乐意做禽兽
赵长离扶她起来,问:“怎么了?”
她睡着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封信,那封信似曾相识,自己小时候好像见过很多次。
她猛地想到了一件事,睡眼迷蒙地抬眼,问赵长离道:“信封你看了吗?”
“信封?”
“对。”泠鸢想了下,道:“小时候,我爹有时候写信,会把一些十分重要的信夹在信封夹层里面。”
赵长离问:“怎么夹的?”
“信封大都是桑黄纸糊成的,比一般的纸张厚,我爹会将信封片成两片,把重要的信夹在两片桑黄纸之间,再重新粘合起来,用厚厚的书册压上好几天,从外面看着就看不出来了,拓跋恪与我爹既是交好,常常通信,想来是知道我爹这个习惯的。”
刚才泠鸢梦中就是闪过了父亲手中那些信,想起来的。
泠鸢说完,低头思忖半晌,道:“信封在大理寺的清正馆。”
这些信不能拿出来,要想知道这些信封里到底有没有夹别的东西,还得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我出去一趟。”赵长离起身,轻抚她已经隆起的小腹,道:“你在家要乖。”
也不知道是要让泠鸢乖,还是要让腹中的孩子乖。
话毕,赵长离便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拿下衣桁上的暗青色外披,就要披上。
“你要去大理寺吗?”
泠鸢起身,道:“这些天你去了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动静这么大,六皇子那边多半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我猜测,六皇子现在肯定有所行动。”
他转过头,摇头,道:“我不去大理寺。”
泠鸢问:“那你要去哪儿?”
赵长离道:“皇宫。”
六皇子听到了风声,他现在若没有发现那些信封的蹊跷,肯定不会对那些能够证明卫国公秦府通敌的罪证做什么,但他若是发现了,定然会对这些信做手脚。
在六皇子想要对那些信做手脚之前,将皇上卷进来,最好能惊动朝野上下,如此,六皇子要想暗中变造或是销毁这些信,就几乎不可能了。
六皇子一旦动了这些信,则是欲盖弥彰。
今日为立秋,正是万物肃杀,死刑问斩与复核的时候,皇帝召见众多执法之臣议事,阅览卷宗。
现下,也正是百姓刚过了农忙,闲暇之时,再加上朝廷死刑问斩,这当口,若卫国公秦府的案子能够掀起一些波澜来,直到明年开春前,都不会平息下去。
也就是说,这事,要在明年开春前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