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倒了一盏温水,递到她唇边,道:“我怕一会儿我更生气,你好生待着,别问多余的话。”
泠鸢就着他的手喝了水,眼睫垂下,很是无辜委屈,道:“可是……我正好想问你一件事,现在不能问吗?”yLcd
“是问胡氏和二哥哥和离的事吧?”赵长离以为她在苦恼这个,道:“适才我听到你和胡氏的话,觉得有一些蹊跷,二哥哥既想家宅安稳,不想和离,那就不该纵容外头那个人来家里闹大,可听胡氏说,那个人来家里闹,全都是因为仗着二哥哥,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二哥哥。”
他想了想,道:“罢了,我替你去问问。”低头看向泠鸢,见她抿唇偷笑,问道:“怎么了?你不是问这个?”
“当然不是,刚才那胡氏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泠鸢笑道:“我就胡乱嗯嗯呃呃的敷衍她而已,哪里像你,听得这么仔细认真。”
“我是听得认真,还听到某人说什么‘对对对’之类的。”赵长离摁住她肩,俯下身来,居高临下,认真问道:“你当真认为,我待你不好?你当真疑心,我会有异心?”
泠鸢一脸茫然,忙摇头,道:“没有啊!我疑心这些做什么?我疑心六皇子、疑心皇帝要暗害你,哪有心思疑心这些?”
泠鸢是惯不会对亲近的人疑神疑鬼的,她知道人心不可测,人心皆可疑,但也知道一旦疑心起,便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她知道,自己当初被赵温时一家欺瞒暗害,便是因她这个不疑的性子。
也知道,这个性,她改不了,当初对赵温时没有疑心,现在对赵长离,她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怀疑。
赵长离脸上突然和缓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阿鸢怎么可能会怀疑自己呢?
他握着她的手,道:“外面的事,你不用理会,也不用担心,一并交给我,你好生养着身子为重。”
泠鸢道:“我在大理寺时,有皇上的口谕传到,说是要重新查当年卫国公秦府的案子。”
赵长离问她:“高兴吗?”
“高兴!”泠鸢冲他咧嘴,欢喜地笑着,歪着脑袋,问他,道:“可六皇子也说了,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赵长离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和皇帝的谈话,忽的笑出声来,道:“他们称之为代价,我却从来不把这种事称作代价。”
泠鸢挪个位置,让他坐在自己身侧,问道:“什么事?”
赵长离却没坐在她身侧,而是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他揉着泠鸢的手,道:“没什么事,皇帝说了,卫国公秦府的案子一查,不管结果如何,必引起朝内外不安,故此,让我前去北边镇守一年半载的边关。”
他说得云淡风轻,不甚在意这事似的。
泠鸢却皱眉,道:“皇帝这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把你支去边关,削弱你在盛都的地位。”
“这个案子一旦翻了,到时候,真正削弱的,可就是六皇子和皇帝了,我嘛……削弱的,我会再夺回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赵长离搂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道:“只要你在,我做什么事都不艰难。”
“可是,北边近年来,大战没有,可小战不断,我怕你……”泠鸢抬眼看他,眼眶染上了窗外西边云霞的红。
他笑道:“怕什么?我都历经这么多次生死大战了,还怕这些小打小闹不成?”凑近她耳边,咬着她耳朵,低声道:“你这么担心我?”
手不安分又开始撩拨她,短短胡茬的下巴蹭得她小脸红了一大块。
泠鸢轻哼道:“小打小闹死不了,可我就怕你残了,瞎了或者伤着内里,身子虚了,拖累我!”
“是吗?”赵长离听罢,眼眸里黯然半晌,低声道:“阿鸢,我不会拖累你,你放心。”
“不拖累我?”泠鸢转过头,警惕道:“那你想拖累谁?”
“你不是怕我拖累你吗?”
“怕归怕……”
“嗯?”
“你还是只能拖累我,不许拖累旁人,这样……不……不礼貌!”
“这样啊?”
两人说话间,赵长离的手早已经覆在泠鸢的腰间系带上。
第274章 脸这么红
一大早起来,泠鸢身上的衣服换了三四套,秋夜里明明凉爽,她身上衣服却濡湿了好几套,堆叠在一旁的衣篓里。
赵长离早早就起了身,去吩咐厨房给她熬了养胎的汤,回到屋子里,看着她带着红晕又疲惫的小脸,眼眸半眯着。
“醒了?”他快步迈到床边,满脸餍足的样子,笑道:“若是觉得困,就再睡一会儿,我让下人去熬了安胎的汤,待你醒来时就能喝了。”
泠鸢小声嘟哝道:“今日原是不用喝安胎汤的。”沙沙哑哑的鼻音,倦懒极了。
泠鸢孕期时的身子向来安稳康健,安胎的汤她可以隔三差五喝,不必天天都喝。
安胎汤虽不是药,可味道也不算好,泠鸢不乐意喝这东西。
可昨晚经赵长离一阵折腾,他虽小心谨慎,可到底还是惊动了胎儿。
赵长离不放心,便早早地让下人去熬汤去。
赵长离笑道:“是,你原是不用喝的,因为我,你才不得不喝,真的是可怜我家阿鸢了。”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衣篓里的衣服,道:“这些衣服……”
泠鸢羞赧地将脸埋到枕头里,闷声道:“别现在拿出去,等干了再一件一件的慢慢拿去洗,省得丫鬟们看着湿哒哒的,以为我不顾胎儿,乱来呢!”
“不关阿鸢的事,是夫君乱来。”赵长离唇角扬着浓浓笑意,用手捏了捏泠鸢露出来的半边脸,笑道:“一会儿我把这些衣服洗了,不用旁人插手。”
泠鸢急得坐直起来,咬唇道:“你亲自洗?那就更说不清了!”
堂堂郡王亲自洗她的衣裳,那就是欲盖弥彰了,旁人不仅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会揣测夸大,添油加醋地以为闺房中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你啊!”赵长离颇为无奈,笑道:“你到底想要说清什么?你我是夫妻,做这些事不正常吗?”
泠鸢鼓囔囔着两腮,道:“这些事,别的时候做没什么,我现在有身孕,你还……显得我不知体统,不庄重似的?”
赵长离轻哼道:“管旁人嚼什么舌根呢,我就要和我的娘子亲近,还要很近很近,怎么了?犯法了吗?”
泠鸢低声道:“若是祖母知道了,以为我不疼顾胎儿,到时候又是一顿不自在。”
赵长离道:“就算祖母知道了,你便把事全推赖到我身上来,是我强迫的。”
泠鸢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
“好好好,是是是,是夫君强迫的。”赵长离揉着她脑袋,幽幽笑道:“也不知道昨晚那个小女子在我耳边哼哼唧唧,说着……”
“你……闭嘴!”泠鸢捂着耳朵,踹了他大腿两下。
“怎么?昨晚都敢说出口了?现在不敢听了?”赵长离直接抓住她踹过来的小脚,拿在手里把玩,捏着嗓子,有模有样,学着她的腔调,道:“夫君……我难受嘛……夫君……给……”
说到一半,他瞥见泠鸢涨红了脸,故意咳嗽几声,凑近她,在她耳边厮磨,哑着声,道:“剩下的话,阿鸢说给我听,好不好?”
“不说,以后我再也不说了!”泠鸢又羞又臊。
“害羞啊?”赵长离又道:“昨晚怎么没见着你害羞?你还说了你很喜欢我呢!喜欢我的身子,喜欢我的手,喜欢我的喉结,还喜欢我的眉眼,还喜欢我什么来着?”yLcd
他又故意轻咳了几声,低头看她。
泠鸢脸红到耳根,再红到脖子去了,胸前一片胭脂绯红。
她底气很虚,又硬生生道:“我明明是看你难受,心疼你才说的,才不是为了……”
昨晚赵长离说想听这些话,泠鸢见他难受不得纾解,心疼之下,便安抚他,小声说了几句喜欢他的话,没曾想,倒把他的邪火给惹起来了。
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床榻都快湿透了。
“可见,我的阿鸢也是很喜欢与我亲近的。”赵长离搂过她,轻声笑道:“待这孩子出来,我定然要好生伺候你,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把此前的都还给阿鸢……”
泠鸢挑眉道:“是我伺候你吧?”
“阿鸢说得对。”赵长离得逞似的,在她耳边压低声道:“那待孩子出来后,就辛苦阿鸢伺候我了!”
泠鸢恍悟道:“你故意拿话套我呢!”
“谁让我家阿鸢这么好骗。”
赵长离按住泠鸢的手,偏要与她耳鬓厮磨一阵,又让泠鸢换了两套衣裳,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道:“我去一趟皇宫,你既说那些信封确实有蹊跷,我便去皇宫看一看,六皇子想必也是去了。”
累得气喘吁吁的泠鸢低声应了一声:“嗯。”
“这么累啊?”赵长离撩起她濡湿的前额碎发,道:“我原想着让你送我出门呢!”
泠鸢很气恼道:“你想让我送你出门,刚才就不要折腾我!”
“谁让阿鸢这么好折腾。”
赵长离扶着她的腰身,小心翼翼横着抱她起来,道:“就算不送我出门,你也得起来把安胎汤喝了,我怕我不看着你,你便躲懒不喝。”
人被他放在侧间软榻上,招手命人送来安胎的汤,一勺一勺给她喂着喝下去了,赵长离才起身,道:“你今日在家里好生待着。”
看向窗外,道:“天气看着不错,你肯定是要到后花园走走的,小心别掉进水里了。”
说着,看了看壁上花瓶里的插花败了一些,道:“花枝就不要插了,动剪刀不好,等我回来,我从外头给你折一些好看的回来插着。”
他又低头看了看泠鸢,捧着她的脸,食指指侧蹭了蹭她绯红的脸,笑道:“阿鸢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用的什么胭脂啊?让夫君细看看,这胭脂好不好。”
说着,凑上她脸上去,当真认真看起来。
这脸上的绯红怎么来的,他不知道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泠鸢推开他,瞪了一眼,道:“赶紧走。”
看着他又要絮叨什么,泠鸢忍不住,道:“我送你出门吧。”
赵长离立马就不絮叨了,笑道:“这才乖。”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第275章 给你下点含笑半步癫
送赵长离出门去时,正好逢着赵长曲前来拜见他。
因昨日他妻子胡氏来永安郡王府上,没告知他,他便担心那胡氏对郡王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惴惴不安,一大清早就套了马车,匆匆往郡王府来。
赵长曲在马车上,就远远见着赵长离与泠鸢从郡王府门东侧门出来了,忙下了马车来。
泠鸢瞥见,跟着他下马车的,还有一位男子――泠鸢认得,那男子便是常在六皇子跟前的腰肢若柳的那位。yLcd
她很是纳闷,这位男子既攀上了六皇子,缘何还与赵长曲不清不楚,不清不楚也就罢了,还闹到家里来,要赵长曲休妻和离才罢。
这男子图什么呢?
泠鸢正想着,赵长曲早就急急走到跟前来,深深躬身作揖,道:“给郡王、郡王妃纳福!郡王万安,郡王妃万福!”
赵长离也没怎么看他,只淡淡道:“二哥哥多礼了。”
招手命人牵来一匹马,转过身来,对赵长曲道:“我正要去找二哥哥问几句话呢!”
赵长曲躬身道:“家宅里的事,搅扰到郡王和郡王妃了,实属不应该,昨日贱内来叨扰府上,我已经斥责她了,还请郡王、郡王妃莫怪。”
“不是什么大事。”赵长离拍了拍骏马马鞍,道:“就问问,二哥哥明明是想家宅安宁的,缘何要纵得外头的人到家里来闹?”
这些府里头的事,赵长离原是不管也不理会的,只是泠鸢在祖母面前因这事与赵府的陈牧月起了一些争执,他便想着,早了结了为好。
省得泠鸢孕中还要为这些小事烦忧。
“实在不是我纵他来闹的,是他自己偏要来,郡王也知道,我是常常不在家里,要外出做生意,家里的事,我着实难管束。”
赵长曲苦着脸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他马车旁等着的男子,道:“我外头那人原先是个极其安分之人,不会搅扰家里,这也就相安无事,可不知为何,近来他竟非要把事闹大,我今早儿也劝了劝他,想来,他今后是不会再来家里闹了的。”
“这原是二哥哥的家事,我不好说什么。”赵长离从袖中取出卷起的一本书,递与赵长曲,道:“只是你得早做决断,早早有个了结,如此,也能少让郡王妃操心。”
赵长曲慌慌忙忙接过书,连连躬身致歉,对泠鸢道:“贱内鲁莽不知体统,唐突了郡王妃,还请郡王妃恕罪。”
泠鸢摆摆手,道:“到底是你们的事,我没怎么操心,你也不必惶恐。”
“多谢郡王妃宽恕!”赵长曲又与赵长离客气寒暄了几句话,便躬身退下,往那马车去。
赵长离看了一眼泠鸢,道:“看着二哥哥今日来,是代二嫂嫂来给你赔不是的,还挺护着二嫂嫂,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意外”
泠鸢点头,道:“有点。”又摇摇头,道:“二哥哥是不愿和离的,他护着二嫂嫂也是正常的。”
赵长离笑道:“就算他不愿和离,也没必要代二嫂嫂来给你请罪,你刚才要是没这么好说话,他不就被当面斥责了吗?他既敢来请罪,自然是不怕被你斥责的。”
泠鸢奇怪,道:“可他明明不喜欢二嫂嫂啊!”
赵长离揉揉她的手给她取暖,道:“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的,二哥哥和二嫂嫂能过这么多年,要么是软弱隐忍,不敢或是不肯相抗,会以为抗争比隐忍要付出的代价更大,要么恶人相磨,你折磨我,我便折磨你,反正谁都不能好过,要么相敬如宾,相安无事,若无突变,无波澜,便无趣无味了此残生,二哥哥和二嫂嫂这么多年,绝非一朝一夕能看得清的,你我都是外人,若你心软帮一把也就罢了,旁的,且看着就好。”
“如此说来……”泠鸢摸着下巴,低头沉思半晌,道:“你我今后可能就是恶人相磨了!”
“这是自然。”赵长离点头,捏捏她的脸,在她耳边道:“你最好等着,今后夜里……不……每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的,你就等着我慢慢折腾你吧。”
现在不是在屋里,对他这些威胁,泠鸢一点都不怕,挑眉笑道:“你也且等着,我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比你少。”
赵长离眼眸深邃,眼尾笑意耀眼,他道:“你夫君我,拭目以待。”
泠鸢退了半步,冷哼他一声,便往后看了一眼,道:“那个跟着二哥哥的男子,是六皇子身边的人。”
“哦?”这时,赵长离才抬头,看了一眼那跟着赵长曲上了马车的男子,道:“有意思。”
他跨上了马,朝泠鸢伸过手去,笑道:“阿鸢,等我回来吃饭,你不许先吃了!”
“好。”
泠鸢站在府门前,笑着目送他骑马远去。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前去边关的少年。
临安,红鬃骏马,和青衣少年。
还有爬在墙头远远望着的女孩。
泠鸢想着想着,站在府门外笑了笑。
不曾想,一抬眼,就见着折回来的赵长离。
他在马背上,问她:“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说来给夫君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