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离原本喝了酒,有些迷离的眼眸,因她这一句话立刻亮了起来。
他来宁王府好几次,每一次他都没有开口说要谁服侍,这位歌姬就自己走到他身侧了,好像说默认了一般,让宁王以为他对这位歌姬有意。yLcd
目光沉下去,坐直身子,两指用力捏起那歌姬俏尖的下巴,用力迫使她抬起头,让泠鸢看清楚。
泠鸢仔细再看一遍,附在他耳边笃定道:“是陈府上的人,她长得出挑,我印象蛮深的。”
被他捏疼的歌姬娇软一声:“郡王,奴家疼嘛,掐下巴没意思,郡王若有兴致……”身子往他身上一软,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奴家身上还有别处,郡王是想掐还是不想掐,别处更软呢!”
染了浓艳丹寇的纤长手指,轻握住赵长离捏在她下巴的手,要引他往别处掐去。
赵长离扬手一甩,把她甩到一旁,笑道:“我家的小姑娘还在身侧,我平日教导她非礼勿视,所以,美人再怎么火烧火燎的,也需收敛些才是。”
转头看向泠鸢,摆出一副长辈的脸色来,捏捏她吃点心的脸,道:“叫你少吃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府亏待了你呢!”
这话惹得在场宾客窃笑,那歌姬再起身时,碍着他那句话,也不好再与赵长离有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
而赵长离这一番话,还捏她脸,泠鸢都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低着头继续细嚼慢咽,往嘴里入蟹膏酥。
“离哥哥,泠鸢既是小姑娘,就该来我这里,你那又喝酒,又谈事,又戏美人的,人家泠鸢都吓得不敢吃东西了。
信阳公主嘴上说着,便亲自起身往赵长离桌前来,笑盈盈地一张和善脸,只是泠鸢仍旧能看得出她的眼神在骂人。
骂谁她就不清楚了。
赵长离盯着泠鸢鼓鼓囊囊地粉腮,冷笑反问:“她不敢吃东西?”还手贱兮兮地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两腮,摇摇头戏谑道:“公主低估我家这位小姑娘了。”
第38章 你想你的
泠鸢起身,跨出原位半步给公主福了福身子,道:“公主万福。”
信阳公主笑着冲她颔首,绕到桌后,硬是坐在泠鸢与赵长离中间,抓过她的手,半嗔半笑道:“来,泠鸢,到姐姐这边来。”
冲赵长离娇嗔轻哼道:“别跟离哥哥在一处,好好一小姑娘,平白染了一身的酒味。”
泠鸢像是抓住了救星,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双眸带泪星,很是委屈,道:“公主,我吃饱了,我想出去走走,去找雀姐姐、雁妹妹她们玩儿。”
小姑娘欲哭未哭,看着就像是被这大场面压抑许久,吓着了,信阳公主一看她如此,怀疑自己此前对她有这么深的敌意,是不是多虑了?
她不禁抚着泠鸢后脑勺,笑道:“好好好,我让我的婢女领着你去找她们,好不好?”
泠鸢立刻点点头。
信阳公主招招手,就让两个婢女带着泠鸢离席,还嘱咐道:“好生照看泠姑娘,别让她迷了路,否则,别怪本公主狠狠罚你们。”
两个婢女应下,泠鸢利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歪着脑袋冲赵长离得意一笑:本姑娘走了,未来的驸马爷,你自己应对吧。
挨了信阳公主快两个时辰的眼神谩骂,她终于脱离苦海,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赵长离冲白越暗中使了使眼色,让他跟着泠鸢和那两个婢女,白越受收到暗示,知道他担心泠鸢安危,长叹一声,手上折扇一合,悠然起身,向宁王与宁王妃作揖,先行离席。
泠鸢脱身了,赵长离坠入苦海,坐直身子,身侧那歌姬垂首上前给他斟酒,因信阳公主迟迟不离开这座位,她都不敢抬起头来。
“离哥哥,这位歌姬好软的身段啊……”信阳公主这话刚落音,手指就往那歌姬腰上狠狠掐去,道:“怪不得离哥哥这么喜欢,若我是男子,我也喜欢。”
这一掐,疼得那歌姬皱眉却不敢声张,只能强忍着。
赵长离见状,长臂一伸,拦住公主继续掐过来的手,笑道:“公主,一个歌姬而已,你又何必与她计较?”
信阳公主脸色瞬间一沉,道:“哟,信阳不过掐一掐玩玩儿嘛,离哥哥舍不得了?”
赵长离摇头,道:“这是宁王府里的歌姬,哪里轮得到我舍不舍得?”
听到赵长离的话,宁王坐在主位上,随手一扬,大声道:“诶,郡王别这么客气嘛,想不舍得就不舍得嘛!”
又带着些醉意,脸上涨红,道:“你每次来,都与这歌姬亲近,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早就想把这歌姬给你了,可你偏不要,本王今日做主……”
他打了一个酒嗝,手往那歌姬身上指,道:“那什么,你,给永安郡王了。”醉醺醺地又打了一个酒嗝。
宁王妃也附和道:“兰叶,既然郡王喜欢,宁王也放了话,你就跟着永安郡王去吧。”
叫做兰叶的歌姬福了福身子,答应了。
赵长离没说话,算是默认,一默认,那歌姬对他更是亲近起来,手摸到他腰上,柔声道:“郡王,奴家今后全赖着郡王疼我了。”
端着酒杯,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下,手一抖,故意洒出一些酒来,再忙取出袖中香帕,往他身上擦去,专门碰他身上容易惹起欲望的地方,还一脸无辜笑道:“奴家笨手笨脚的,还望郡王莫要嫌弃。”
赵长离不舒服地偏了偏身子,冲她淡淡一笑,道:“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捏住那歌姬在他身上摸索的手,凑近调笑道:“这儿人多,回府我们再好好聊。”
那歌姬羞怯一笑,脸色霎红。
一旁的信阳公主捏着酒盏的手轻颤,盏落杯摔,碎了一地白瓷片,不等旁人去收拾捡起,信阳公主就自己伸出手捡了起来。
“啊……离哥哥……”
她的手心被白瓷片割伤,出了一点血,第一个举动就是把受伤流血的手往赵长离跟前伸去,盯着他道:“离哥哥,你用你的帕子,替我擦一擦血嘛。”
另一只手伸去他袖中取他露出的半截锦帕,塞到他手上,希冀地看向他。
赵长离几不可察地不耐叹息一声,用手上帕子给她擦了擦血,道:“公主玉体不可损,今后要小心才是,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谢离哥哥。”信阳公主很满意地笑了笑,对忙着给她请大夫的宁王道:“不过是小伤,大夫就不必请了。”yLcd
宁王与宁王妃旋即叫回了请太夫人小厮。
随后,赵长离草草寻了一个借口起身离席,“晚辈找白越有些事,宁王,我就先行告退了。”
手里团着那染了公主血迹的锦帕,让身后叫做兰叶的歌姬跟着,大步迈开,走了出来。
此时正是初冬,每一个宴客的阁楼、抱厦、敞轩内,都烧着炭火、熏着香炉。
走至一抱厦外,见泠鸢正与赵静雀、赵静雁坐着闲聊,还有王氏与几个婢女在。
他大步走了进去,在泠鸢耳边低声道:“一会儿跟我回府。”手上团着血渍锦帕,随手扔到炭火中,火苗舔舐,瞬间成了灰土。
无人在意他这一小动作。
泠鸢看向抱厦外侍立的歌姬,小声与他道:“可我想和……”
“你想你的,我又没不是不让你想。”赵长离淡淡道:“两刻钟后,我来这里接你回府,别乱走动。”
命令完泠鸢,他便走出抱厦,那歌姬照旧跟在身后。
两人绕了好久,走到陈牧月出事的小屋前一假山处,那歌姬看向那小屋,前额渗出冷汗,正要快步往前走。
赵长离突然一个转身,往歌姬脖子上掐去,厉声道:“说,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来没来过这地方?”
“奴家……奴家……不知郡王……郡王说什么?”
那歌姬声音颤抖,手抓住赵长离手腕,想要拼命挣脱,眼眸里被迫出眼泪来。
赵长离冷笑:“不知道?你是陈府的人,来宁王府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吧?怎么说也该熟悉这宁王府了,这地方,你没来过?”
第39章 我嫉妒
赵长离一直疑惑,陈牧月不愿在赵府设局,那她如何能够在宁王府寻到一个男扮女装的下人,又如何能在赵府设局给泠鸢钻,直到泠鸢说这歌姬是陈府的人,他心中就已经猜测了到了大半。
那歌姬手都颤抖,道:“奴家……奴家……真的没来过这里,这里偏僻无人……少有人来……”
就在赵长离再狠劲掐她脖子时,一个脆声传来:“郡王!郡王!不好了郡王!”
听声就知道,来人是泠鸢。
只见她气喘吁吁跑到赵长离跟前,弯着腰,一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嘴里蹦豆子一般,急道:“赵府来人传话,少夫人好像要……好像要死了……”
强咽下口水,看向那满脸震惊的歌姬,指着她道:“我听雀姐姐、雁妹妹说,今日在宁王府,你最后一个见少夫人的人。”
“什么?!”
那歌姬大惊失色,忙摆摆手,要哭出来,道:“我没有!不是我害的!少夫人她……她……不是我!”
她只是听陈牧月的话行事,哪里料想最后陈牧月居然死了?她一个歌姬,哪里背得动这人命案?yLcd
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急着要撇清关系,便一五一十说了陈牧月如何叮嘱她在宁王府留意合适男扮女装的人选,给那男子钱,今日又跟着、看着泠鸢和男子入小屋,悄悄给陈牧月报信。
那歌姬涕泪俱下,抽抽噎噎道:“奴家原是陈府的歌姬,宁王生辰时,被陈府送来宁王府,陈府的人前些日子找到奴家,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奴家这么做的,奴家想着,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就一搭桥的人,没想过害人啊!”
“你没想过害人?”赵长离指着泠鸢,道:“你眼睁睁看着她和那男子进了小屋,你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还说你没想害人?她与你无冤无仇,收了脏钱,做了脏事,现在说你无辜?”
那歌姬跪着爬到赵长离跟前,磕头道:“郡王,奴家只是收钱办事的,没想过什么害死人啊!奴家最后去见少夫人,只是通风报信的,少夫人的死,和奴家无关啊!”
赵长离道:“人命换人命,死了一个少夫人,总得有人抵命吧?”手一伸,往她脖子下用力一收。
泠鸢忙拦住,扯了扯他衣袖,道:“郡王,我看她也只是收钱办事,那少夫人也还没死,大夫正救人,你这一用力,岂不是添了一条人命?在宁王府的地界上,郡王三思啊!”
“三思?”
赵长离再用力一收紧,缓缓将她抬起,那歌姬双脚离地,使劲挣扎着,脸色青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吓得晕了过去。
把那歌姬摔在地上,用脚随意踢了踢,负手走了,见泠鸢站在原地,他停下,转身道:“你不走,是想要睡在这儿吗?”
看她盯着那晕过去的歌姬看,走过去一把扯过她手腕,道:“一会儿我会吩咐人把她弄醒,带到我们的马车上。”
“我们的马车上?”泠鸢略想了想,道:“你把这歌姬给收了?”
若不是收了她,这歌姬也不会上赵长离的马车。
赵长离不言语,领着泠鸢走出宁王府外,上了马车,端坐长榻上。
不多时,那歌姬也弱弱地爬上马车,一身湿淋淋的,应该是被泼醒的,跪坐在马车地上,娇弱地喘息着。
马车车帘是敞开的,从外面能看得见里面,冷风灌进来,赵长离也没让拉上车门与车帘,冻得泠鸢瑟瑟发抖,双手搓着双肩取暖。
“离哥哥,怎么这么对待美人呢?好生无情,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信阳公主从宁王府门出来,远远地就看到马车内的一幕,忙走了过来,看那歌姬可可怜怜,湿透了身,衣服贴在身上,曲线肌肤若隐若现。
赵长离很不耐烦道:“宁王硬塞给我的,一进马车就手脚不规矩,恼得我烦躁,可又是宁王给的人,丢也丢不掉。”
他手肘支在车壁上,撑着额角,双眼半眯,修长手指敲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
信阳公主看了一眼那歌姬,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让给我吧。”
“嗯……”赵长离懒懒睁开眼,淡淡道:“公主身份尊贵,送给你也不算委屈她,宁王更不会说些什么。”
“那信阳就替离哥哥分忧了。”
于是,那歌姬便被信阳公主带走了,赵长离想着,依据信阳公主的性格,那歌姬,应该不会好过。
车帘终于拉上,又拉上车门,马车缓缓前行,初冬,阴沉天色渐渐压下,车内,挂在车壁上的香炉,幽幽散出苏合香。
泠鸢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托腮,盯着赵长离的侧脸看,时不时摇头啧声。
今日看他手段狠厉,确实与他少年时不同,不免有些唏嘘。
赵长离迎上她视线,对她对视,她也没闪躲,两人就怎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好像要把对方盯出一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他笑问:“我有这么好看吗?”
泠鸢点头,道:“好看。”
杏眸澄澈,樱唇轻启,说得很真诚。
好似一束细碎的光,暖在赵长离心口,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坐直腰身,轻咳几声,道:“你回赵府,陈牧月肯定不会放过你。”
“她越是揪着我不放,那一家子就越乱。”
泠鸢也坐直身子,手摩挲着手炉外面裹着的锦布说道。
赵长离问道:“你这么针对她,是因为嫉妒她得到赵温时的宠爱?”
泠鸢道:“我不嫉妒她,我嫉妒赵温时。”
“哦?”赵长离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泠鸢道:“赵温时这人命太好了,得我秦笙这么一个家世深厚,知书达理,得体大方,不斤斤计较的前妻助力他平步青云,现在又抱得心上人回府,鹣鲽情深,官场情场皆得意,前路还一片光明,你看了,你不嫉妒?”
赵长离微微点头,道:“嗯,我嫉妒。”
双眸微沉,好像这嫉妒,嫉妒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40章 我求的是一片情深
赵府。
韩老太君一脸黑沉,走在前面,把陈牧月与赵温时带到自己屋里去,嘱咐玉大娘,看好院门屋门,别让外人靠近,倘若是有旁的人贴着耳朵偷听,立马给打出去。
韩老太君势必要将此事遮掩起来,不让外人听得一分半点,陈牧月和赵温时在一侧听着,原本一路上突突直跳的心,也稍稍安了下来。
猩红毡帘挂下,玉大娘在廊下打发走那些要照例上前服侍的丫鬟小厮们,道:“老太君要与少爷、少夫人说些要紧话,你们急着跟上前去做什么?也不怕摔在门槛上?”
下人们退下还不够,玉大娘又寻了些活计让院里待着人去忙,此时,院中才算干干净净,不留一人。
屋内,韩老太君听得玉大娘在帘子外说一切妥当,才开始拿住陈牧月问话。
她坐在榻上,气得捂住心口,喝了桌上一大口人参茶压一压,手中鎏金虎头拐杖丢在一边,白了一眼脚下跪着的两人,手中茶盏搁在矮桌上。
沉了沉气息,脸色渐渐和缓,问道:“牧月,你先说话,好好说,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若当真是那歹人的错,老婆子我定然替你做主。”
陈牧月一听,大松一口气,想着韩老太君终究是顾着自己这个赵府少夫人的,在回来的路上早就编了一堆说得过去的话,忙道:“我在宁王府赴宴吃酒,吃得有些胸闷,就到处走走,听到那地方有人声音,一时好奇,凑近了去瞧,往门上一趴,没想到那门没关严实,我就摔了进去,何曾想里面是那男子,又点了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