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赵长离看着她那双半眯起来欲要生气的眼睛，唇角吟一抹笑意，在她生气前，幽幽道：“我不会与别的女子生育子嗣，我只与阿鸢生儿育女……生好多好多个。”
泠鸢握紧他的手，笑得灿若流霞，却还是别扭道：“我才不要和你生好多好多个。”
“生一个像你的，生一个像我的，生一个眼睛像你，鼻子像我的，生一个嘴巴像你，耳朵像我的，再生……嗯……”
被泠鸢踩着脚的赵长离低低闷哼了一声，道：“娘子生气了？”
“没有。”她摇头。
“那我们再生一个脾气像你……”
赵长离才又要说，对面就屁颠屁颠跑来一个小人，直冲着泠鸢嚷嚷道：“娘亲！抱抱！”
泠鸢半蹲下来，一把接住跑向她的安儿，抬眼看向赵长离，打趣他道：“生再多个，不会叫你爹那也是白搭。”
“安儿，叫爹爹！”赵长离也半蹲下来，冲安儿勾勾手指，诱惑他道：“叫爹爹，我给你好吃的羊奶糊糊糕。”
安儿举起短短的小手，对泠鸢道：“娘亲，糊糊……糕……要！”
赵长离锲而不舍，上前道：“娘亲没有，爹爹有，来，问爹爹要。”
泠鸢抱着安儿，看向赵长离，晃着安儿短短的小手，笑道：“我看了都觉得你可怜。”安儿也冲着他咯咯咯地笑。
“我来抱他，仔细你手疼。”赵长离将安儿强行抱到怀里，白纱之外，被自己抱的安儿巴巴望着泠鸢要哭出来，他皱眉道：“男孩子，不许哭。”
泠鸢握住安儿的小手安慰他，道：“安儿，他确实是你爹，你最好与他熟悉熟悉，要实在熟悉不了呢？这个爹我们就不要了，好不好？”
安儿什么都不懂，听泠鸢说话，就咿咿呀呀还点点头。
“别听你娘胡说。”赵长离抱着安儿往屋里走，安儿的小手扒拉着他蒙眼的白纱飘带，攥在手里玩。
泠鸢劝慰孩子亲爹，道：“安儿会叫你的，你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反正我是他亲爹，他叫不叫我倒是无所谓，别叫别人爹就是了。”
赵长离将安儿放到匡床上，让他学着抓握匡床的扶手站着，对泠鸢道：“你还记得此前你和我提过六皇子和黑火库的事吗？”
“记得啊，怎么了？”泠鸢毫不在意道，手里拿着赵长离的手当做玩具，玩给安儿看，一下按下他的食指，一会儿有按下他的中指，拍拍手背出声，或是挠挠他掌心让他发痒。yLcd
偶尔将他的手指当做人偶，还和他的拇指对话，安儿聚心会神地盯着看。
在泠鸢眼里，六皇子和黑火库，都没有和安儿玩耍这事重要。
赵长离道：“近来我慢慢查出些端倪来，虽牵扯到了赵长曲，但赵长曲应该是不知情的，是能撇清的，撇清了赵长曲，那六皇子之后想要攀扯到郡王府，就更难了。”
“夫君果然顾虑周全～～～”泠鸢将他的拇指当做唱戏的人偶，捏着唱腔，拖长音唱着：“不愧是我泠鸢的好夫君呀呀呀呀呀～～”
第350章 叫你大爷
凭着赵长离的能力探查处理这些事，绰绰有余，她根本不需要多费心，若赵长离都没办法处理的事，那她多费心也没用。
“待六皇子的事了结，这大宛四公主自有她的去处，你不用担心，就算祖母要强留她下来，我也不会让她留下来的。”
赵长离与泠鸢说了后来的事，好让她安心，看她整日整日闷在府里，怕她没有念想，会胡思乱想。
他再道：“大宛和礼部那边催得紧，一直催着皇帝定下婚期，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左右我不会娶她就是了。”
“哎……”一直掰着他的手低头玩着的泠鸢突然很随意地叹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他，身子往他肩上靠去，手上捏着他指节玩，拖着懒懒的语调，道：“要是皇帝正好这个时候生个病……的话……圣体抱恙，龙体为重，那些大宛的、礼部的人可能就无暇顾及这桩事，也没心思让皇上定下婚期。”
很显然，她这句话不是随口说出来的废话，赵长离透过朦胧白纱看得到她眼底闪过的狡黠的光――这句话绝非偶然提起的。
“你……”赵长离皱了皱眉，在脑子里琢磨一番，轻道：“阿鸢，别胡闹，这事……”他顿了顿，握紧她细润的手指，道：“我来。”说完这话，再抬眼看了一眼泠鸢，隔着若月的白纱，只见她的眼神有一丝慌乱，眉梢挑了挑，樱唇微阖，欲言又止，他了然了什么，不禁沉下脸，道：“你又找了韩承晔是不是？”
这种事，她只可能找韩承晔，也只有韩承晔会答应她，只是赵长离没想到她又没有和自己商量就做了决定。
原本低头掰着他手指玩的泠鸢立马转成握着他的手，两只手一并握着，看他脸色说话，道：“韩承晔过几日要去皇上去狩猎，我想着，狩猎嘛……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出汗受凉……再加上草盛水丰，难免会有虫子叮咬……这些事，都是常有发生的，皇上也是肉体凡胎，得了病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说着说着，凉凉的鼻尖还往他脖子上蹭，柔软的唇正合时宜地扫过他颈间。
赵长离能感觉到她纤润十指握住自己手时的努力，她害怕自己脸色一变，又斥责她，更害怕他一下子就甩开她的手。
赵长离的手仍旧待在她掌心里，没挣脱，仰起脖子随她蹭着，问道：“韩承晔就这么答应了？”
“他为什么不答应？我只是让他领着皇上到合适的地方狩猎而已，又没让他做别的，要说坑他，我也留了情，没往死里坑。”
见他脸色未变，她立马坐直身子，道：“再说了，韩承晔平时都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皇上就算真的有怀疑，也很难怀疑到韩承晔头上去，就算怀疑到了，皇上也不敢轻易动宁王府。”
赵长离偏过脸，疑惑道：“你就是用这话说服韩承晔的？”
这些理由对一般人来说确实足够了，但依着他对韩承晔的了解，他从不主动引火上身的性子，宁王府行事风格，他也不会打破，所以，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拿着宁王府来冒险的，即使风险很低，他也会把宁王府放在第一位，。
如果泠鸢真的说出这些理由的话，韩承晔答应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泠鸢摇摇头，一脸茫然，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似的，道：“其实我没说服他，我本想着他若不答应，我就用这些话说服他，说服若不成，我也不会强求他，可我就问了他一句，他想都没想就这么答应了。”
“他是怕他若不答应你，你会去冒险。”这句话，赵长离没有说出口。
这句话，韩承晔既然选择埋在心底，那他赵长离也没有必要挑明出来，各自守着各自的界限，相安无事，便不会起什么波澜。
说着，泠鸢还十分疑惑道：“夫君，你说会不会是韩承晔这厮也想让皇上生病啊？我觉得是……毕竟你和大宛四公主的婚期一旦定了，我就要去宁王府了，他肯定不想惹事，所以，这婚期能拖一日是一日。”
“或许吧。”
赵长离淡淡笑着，不置可否，把手从她手心里轻轻抽出来，不等她脸色转失落，就上手使劲揉着她的脸，柔声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今日要不是我说起，你是不是就瞒着我？”
泠鸢被他揉脸揉得都不能好好说话了，嘟嘟囔囔道：“我没有要瞒着你，我也是今日早时才和韩承晔说的，本就打算等你回来就告诉你的，你若不提，我也会提。”
赵长离这才放过她，捏着她的脸，道：“韩承晔今日来了？”
泠鸢点头，道：“他今早从西街那边的书铺回来，正好路过郡王府，就来看看安儿，顺道给我解解闷，给我说了几章书……”说着，她补充道：“是正经书，不是他写的那些不正经的书！”
今早韩承晔并没有去书铺，而是去翰林院点卯，他虽无实职在身，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隔三差五地得去翰林院和那些同僚打个照面，而翰林院和郡王府并不顺路。
赵长离心里将这些都压下，抬起头来对泠鸢笑了笑，道：“知道我的娘子很乖了。”
“我好歹是个体面人，那些不正经的书，我要看也是自己看，哪里需要他说书？”
她得意洋洋，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他还怂恿安儿叫他爹，幸好安儿聪明，他一让安儿叫他爹，安儿就闭上眼睛装睡，不理他也不和他玩了，所以……”
她拍拍赵长离肩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道：“安儿是知道爹爹这个词的含义的，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叫爹爹，或许他也明白你便是他爹爹，他只是见你见得少，才没开口叫你的，你不要太伤心。”
“娘子说的是。”赵长离的脸转向一旁紧紧抓着匡床的安儿，再看了一眼眉眼温柔的泠鸢，不禁笑出了声，道：“阿鸢……”
“嗯？”
“要不你平日叫我爹爹，看安儿会不会跟着你学？”yLcd
“叫你大爷！”
“你刚来郡王府时还叫过我爹爹呢！”
“滚！”
第351章 热茶给她准备的
距皇帝郊外狩猎还有五日，韩承晔端坐于水榭之中，水声潺潺，荷花妍妍，这处的风比别处的风多了一些荷花与荷叶的清淡幽香。
韩承晔抬眼看向眼前来客，目露嫌弃，眉间紧蹙，啧声道：“你怎么来了？不该是郡王妃来的吗？”
“我来与她来，没有什么区别。”赵长离微微收了收袖子，两指并拢贴在茶盏外侧，轻轻挪开眼前热气袅袅的茶，这茶里边还搁着一块红糖。
他瞥了一眼韩承晔手边搁在冰里的一盏清茶，指了指那茶，道：“我要清茶。”
暑热时，热茶不好入口，便会在茶盏下置一碟冰块，冰镇凉茶，入口清爽。
“这热茶本是给郡王妃备的，你看，我还给她搁了红糖的，谁知道你要来？”韩承晔面露不耐烦，但还是对站在不远处的下人招招手，道：“去，给郡王上冰镇过的清茶来，给他解解暑热……不，压压火气。”
“别乱说，我可没有什么火气。”赵长离接过下人送上来的清茶，说话不疾不徐，悠悠道：“阿鸢都与我说了，只是你也知道，这些事我肯定不放心她去做，所以我亲自来找你，和你商议，今日，我并没有带着火气来。”
韩承晔能将皇帝领到草盛水丰处，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地方就一定会有能害人的虫子飞蚁等，所以，泠鸢必须要提前在那地方做好准备。
而皇帝狩猎处，会提前三日围上围栏，围栏内外的草丛里都会提前熏草、撒上硫磺粉驱散虫蚁蛇蝎之类的毒物，围上围栏之后，日夜有人巡视，要想在狩猎场上做手脚，不是一般的困难。
泠鸢她很聪敏，她会在围栏上边撒上那些小虫子最喜欢的草芽儿粉末，再放出好多小虫子，因为围栏四周都熏了药草、洒了硫磺粉，无草可食的小虫子便会被围栏上的草芽儿粉末吸引，蜂拥而至。
只要皇帝的马冲破围栏，依附在围栏上的虫子被惊起，皇帝身上就必定会沾染上那些极其细小的小虫子，这些虫子沾了身，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回到宫里才会出现红疹的症状。
即使皇上怀疑，从狩猎场到宫里这么长一段路，都有沾染上这些虫子的可能，要怀疑的地方多了去了。
且就算怀疑是在狩猎场上沾上的，那些草芽儿粉末若尘土，皇帝一旦冲破围栏，围栏剧烈震颤之下，那些草芽儿粉末便随风飘扬，围栏上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泠鸢设计巧妙，只要顺利，皇上生病就是必然的，即使有风险，风险也被她降低到很小很小。
即使风险很低，但赵长离仍旧不放心泠鸢去做，所以，他亲自来找韩承晔，道：“泠鸢很晚才回到这来，我先来一步，是想告诉你，她要做的事，我会替她做，还有，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狩猎场，由我来引皇上冲破围栏，你也不必这一趟浑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可疑吗？”韩承晔摆摆手，摇头道：“你若卷进去了，到时候皇帝绝对第一个怀疑你，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他都会怀疑你，你是弑君头号嫌疑人，你去做的风险比她去做的风险要大得多。”
“她做和我做，没有什么差别，我是她夫君，这种事，我不会让她去冒险。”赵长离拨了拨自己茶盏下碟子里的冰块，冰块碰着茶盏，叮当作响。
“你不知道在外头怎么传你和郡王妃关系的？水火不相容！”韩承晔喝完了一盏茶，给自己又倒了一盏，道：“你们和以前不一样，依着现在你们的关系，她做的不一定就是你做的，不会牵连到你的。”yLcd
赵长离三指捏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道：“我们夫妻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外头怎么传的，与我无关。”
抬起头来看向波澜不惊的湖面，蒙住眼的粉嫩白纱，似能与湖中荷花媲美。
他淡淡道：“这事，我不会让她插手的，因为我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这是其一，其二，皇上病了这事，对我有别的用处，六皇子的黑火库，应该就快要见天日了，皇上病了是正好的时机，既是我要的时机，那自然该我去做，你们不要掺和进来。”
韩承晔朗声道：“你不让她插手就不让她插手，但你不能不让我插手，这是我答应她的，既答应了她，我不能食言，事，我自然是要做的，除非你让她来和我说。”
这话，他故意扬起声说，显得坦坦荡荡，但明显心中别有心思，他看不到赵长离现在的眼神，所以没办法揣摩赵长离当下情绪，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赵长离听着他的话，并没有揭穿他话里的心虚，只淡淡问道：“这事，你爹知道吗？他若知道，肯定不会让你去做的。”
韩承晔顿了顿，看向水榭四周无路过的人，压低声道：“这事我爹确实不知道，但这事明面上就只是去和皇上狩猎而已，不需要他知道。”
因为泠鸢，瞒着宁王去冒险，这种事，对韩承晔来说，想来是头一遭的。
赵长离低下头，看着茶盏外侧渗着凉意的水珠，凝神思虑许久，默然不言语。
韩承晔似察觉到他这沉默里的含义，也低下了头，看着茶盏中被风吹过，漾着一圈圈涟漪的清茶。
荷花不说话，荷叶不说话，水榭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韩承晔这个时候已经很明白赵长离今日来找他的目的，赵长离不想让自己卷到这事里边去，一是他确实不希望韩承晔被皇上怀疑，二则是赵长离不希望泠鸢欠他这个人情。
钱容易还清，人情难还清。
泠鸢不像赵长离这般顾虑到这一层，因为在泠鸢心里，韩承晔和一般的朋友没有什么区别，既是朋友，那帮个忙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韩承晔还答应了。
但赵长离知道韩承晔对泠鸢不只是朋友的情谊，韩承晔自己也知道。
第352章 你不是男人啊？
“好。”
两两相坐，互不对视，经过如此冗长的沉默之后，赵长离终于开口，清风拂过他眼前那一段可爱粉嫩的白纱飘带，他放下手中转着的茶盏，脸正对着韩承晔，道：“引皇上到围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小心。”
韩承晔扯着嘴角笑了笑，点头道：“我当然会小心，我这条命好歹也是值钱的。”
话毕，两人再一次陷入无声沉默之中，好像刚才的话只是很突兀地冒出来搅扰这一片宁静的插曲似的，毫无意义，只有沉默才是两人此时此刻正确的做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