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离走出里屋后,舔了舔唇,喉结咽了咽,不禁后退半步,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掠起里屋帷帘,微微侧脸,往里头探了探。
只见泠鸢仍旧坐在床边,她将头上七七八八一堆珠钗螺钿凤冠等卸下,胡乱拆了头发,摸了摸自己的唇,又舔了舔,瞬间满脸通红,捂着脸在床上打滚,滚得她青丝凌乱,又用被褥把自己卷起来,就露出一小脑袋来。
“啊啊啊啊啊!”
泠鸢双拳捶床,在床上抓狂,应该是觉得自己适才发挥不好,懊恼地小声道:“我怎么就呆住了?我怎么可以这样!”
小腿儿在床上胡乱蹬着,又把脸埋进软枕里,呜呜咽咽,自己埋怨自己。
赵长离放下帷帘,拇指轻轻一抹自己的唇角,上面还残存着她的味道和气息,清甜鲜润,他当时差一点就要把她的唇咬下去。
要不是怕她哭的话,赵长离是想要咬的,但他心软了,可怜她娇娇软软一个人,大喜的日子不能弄哭她。
呼……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欲火,理了理衣襟,往屋外走去。
到了屋外,等着的礼官还问郡王妃为何不出来,需不需要再等等。
赵长离淡淡道:“她喝不得酒,我让她留在屋里好好休息。”
既然是郡王的意思,礼官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
赵长离在外面会客饮酒,泠鸢懊恼完,渴得厉害,从床上下来,一边脱了身上厚重的大袖,五彩霞帔,解下腰间坠得沉甸甸的禁步与各种宝石,大袖、衣衫、禁步宝石洒落一地。
她懒得去管,喝了几口茶,打开桌上漆红木质暖匣,暖匣盖很重,她费了一些力气才打开,内匣很小,上下三层,放了点心和羊奶,因为暖匣四壁都厚重,保温效果很好,点心和羊奶都是温的。
草草吃下这些后,米豆便推门进屋来,站在里屋外面,低声道:“姑娘,老太君让我进来给你传几句话。”
米豆算是泠鸢的婢女,所以她一直称泠鸢为姑娘,不需要与旁人一样改口唤她为郡王妃。
泠鸢抹了一把嘴,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淡淡道:“什么话,你进来说吧。”
米豆便掀开帷帘进了里屋,低着头,毕恭毕敬,略想了想,将韩老太君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道:“老太君说,希望姑娘心中无惧,勇往直前……”
正抬起茶盏喝茶的泠鸢听到这话,噗嗤一下,茶盏里的茶水倒喷了她一脸,满脸都是茶渍。
米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着急忙慌地要上前来给她擦擦脸,泠鸢自己走到盥洗盆边,洗了一把脸,用毛巾擦了擦。
看了一眼身后紧张得冒虚汗的米豆,她笑道:“没事,你告诉老太君,我知道了。”
“是。”米豆急急地要退出里屋,退到里屋门口处,又有些心疼泠鸢,她走之前,对泠鸢道:“姑娘,我……我曾经跟着大人,偷听过别人新婚之夜的墙角,姑娘,你若是有危险,记得叫我,米豆一定会帮你的。”
说完赶紧匆匆忙忙退出里屋去,踩着小碎步,往屋外小跑。
米豆比泠鸢年长几岁,她听曾经听过别人家新婚之夜墙角,听到新娘子疼痛难忍的叫嚷,很是后怕,现在泠鸢也是新娘子,那也要遭受这种痛苦,她不由得为泠鸢紧张起来。
玉大娘久久不见米豆回来回话,便往新园子里去,看见米豆正蹲在屋子下,要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米豆,你干什么呢?”
米豆抬眼见是玉大娘,慌慌张张地起身,低着头走到玉大娘跟前,如是回道:“我怕晚上姑娘受欺负,无人帮她,我就想着躲在墙角,若姑娘受了欺负,大声喊我了,我就进去。”
“你……”玉大娘是过来人,她当然知道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米豆不知内情,担心泠鸢也是她一片忠心。
“有郡王在,谁敢欺负郡王妃啊?”
玉大娘赶紧把米豆给带走,并在屋门外,对屋内的泠鸢道:“郡王妃,郡王在外头宴客,可能要晚一些回屋,郡王妃好生休息一时半会儿的,还早着呢!”
里面无回应,玉大娘就当泠鸢新妇害羞,拉着米豆走了。
在里屋的泠鸢一脸懵……她理解玉大娘的意思,现在休息好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晚上睡不着,那自然就能好好服侍赵长离。
第87章 玉扣解不开
她此前是没有这么怕的。
昨晚她看了一本市面上买来的话本,话本上将闺房男女之事描绘得极其生动,也极其写实,极其恶心,看春宫画册时,她都没觉得怎样,可详尽的文字叙述,她竟然看得有些害怕。
本来那书上的内容她很快就忘,可韩老太君和玉大娘的话,又让她想起来了,不禁更加害怕起来。
再加上赵长离适才的那个吻……他好像要咬自己,她能感觉得出来。
完了完了……泠鸢觉得自己今晚恐怕要怕得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赵长离为了赶快回屋,不管白越和韩承晔这两人如何拉扯他,如何故意拖着他,不让他回园子里,他都一一用拳头解决,把两人给打回酒桌上去,丢下两人,自己加快脚步回屋去。
今晚他没喝什么酒,他生怕醉醺醺的,会把泠鸢熏着。
推开门,就迫不及待冲到里屋,却只见里屋静悄悄的,床下散落一地的大袖礼服,彩色霞帔等,床上没有人……
……
赵长离在里间找遍了,都没见她的人影,又跑到外间来,轻声唤着泠鸢,道:“泠鸢?你在屋里吗?”
他从里间找到外间,又找到正堂,四处寻着,柔声道:“泠鸢,我们拜堂成亲过的,你这个时候跑了,不算逃婚,算离家出走……泠鸢,你在的话,应我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赵长离从正堂又绕到后面的书房,从书房绕到暖阁,又从暖阁穿过敞间到了隔间……都找不着泠鸢。
他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手攥紧,想着她要是敢与他玩闹,故意躲着他让他着急,赵长离就不让她今晚好过。
新房很大,除了里屋、外间、正堂、暖阁、浴室、书房外,还有三间外开的敞间,两间休憩闲玩的隔间,每一处都很宽敞,帷幔相隔,飘飘扬扬。
他又在屋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他不出去找,是还留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她只是与自己闹着玩,不是有意要躲着他,不是真的不想见他。
他又绕回书房。
书房里铺满篾席,他脱下皂靴,躺在篾席上,闭目凝神,细细思考着,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难不成她真的后悔了?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他现在只确定一点,泠鸢嫁给他了,是他的妻子。
四周寂静,他躺在书房中央,盯着书房的屋顶。
突然,他听到极其细微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浅很浅……
循着细微的呼吸声,越走越近,呼吸声听起来也越来越重,他走到里屋,停在一漆红浮雕木柜面前。
一打开门,就看到泠鸢包裹着毛毯,睡在柜子里面,她的身子原本应该靠着柜门的,他一打开,她甚至便往他小腿上歪去。
赵长离旋即半蹲下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拦腰把她抱了出来。
她还在熟睡,眉间紧蹙,气息沉沉,出了狭窄的木柜,她呼吸顺畅一些,气息便没有刚才那么沉。
这个木柜在里屋最里面,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是用来装被褥和大绒毛毯的,这新屋子的摆设,赵长离不熟悉,于是他只打开外面的衣柜查看,却没见着这角落还有一木柜。
总算把她给找到了,赵长离松了老大一口气。
看她现在乖乖地躺在床上,他想着,兴许是她原本想与自己玩闹,故意躲在那地方,可她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没听到他的喊声。
赵长离自己给她找了理由,他希望这个理由是真的。
她发髻半拆,肌肤如云,白皙中沁出一层淡淡的樱粉。
清丽白净,端庄的妆容下,掩盖不了她的些许俏皮。
细眉上扬微弯,眼如银杏,双瞳剪水,三分温婉明显是大婚时,化妆时候矫饰出来的,更多的是她身上原本的那份难以掩藏的清澈透亮。
手轻轻触碰她清润的脸庞,细腻润滑的触觉在指间蔓延,心里一颤,不愿收回手。
皓白的手腕上套着三串银镯,他替她退下,放到梳妆桌的匣子内,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哑然失笑――织金蛟纹的赤红锦衣,玉带束腰,愈显得身姿挺拔。
本该是最春风得意的新郎,现在却一脸失落。yLcd
他扬起颈脖,伸出手,要解开衣襟处的压襟坠玉。
这一对压襟坠玉系在两枚玉纽扣上,以往他是不会坠着压襟坠玉的,但今日大婚,要穿得庄重些,他才坠在衣襟前,这两枚扣子,本该是由他的新娘泠鸢亲自解开。
就在赵长离要解开压襟的玉扣时,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床上睡着的泠鸢,走到她身侧,掀起被褥,就穿着赤红锦衣,往她身侧贴去。
她身上穿着两件软罗衣料的中衣,赵长离一贴着泠鸢,身上的衣料和腰间配饰硌到她后背。
她感觉到疼,渐渐转醒,迷蒙这眼,转过身来,见他身上还穿着赤红锦衣,娇声嗔道:“你干嘛穿着外衣呀?”
赵长离哑着声道:“玉扣解不开……”
迷迷糊糊,刚刚转醒的泠鸢瞥了一眼他衣服上的玉扣,这不是什么难解开的纽扣啊,怎么解不开呢?
“笨死了你!”
泠鸢坐起身子来,替他解开玉扣,顺道帮他宽衣,伺候完他宽衣解带,又一个转身,睡下了。
赵长离同她一起躺下,手从她腰上,绕到她身前,轻轻抱住她,道:“阿鸢,你怎么了?”
被他抱住的泠鸢身体明显一僵,没有转过身来,手抓着软枕,道:“没什么。”
她能说自己觉得男女之事恶心,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才躲起来吗?
泠鸢拿不准,该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扫兴的话,索性沉默不言。
赵长离居然也没有再逼问她,只是将她抱着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搂着她后腰,轻轻拥入怀中,轻声道:“很晚了,阿鸢,我们睡吧。”
他这个时候实在是体贴得不像话,没有一点要强迫她的意思,也没有逼问她为为什么躲在柜子里,更没有黑着脸,生她的气。
泠鸢不禁觉得愧疚,环过他的腰,轻轻抱住他,手覆在他腰间,指间颤颤,眼睛一闭,打算要脱掉他底衣……
第88章 韩大人的二三事
她的手软软的,此时此刻,就在他腰侧,酥酥麻麻,勾引得他胸膛起伏剧烈,虽是闭着眼的,可上下吞咽的喉结完全出卖了他。
原本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忍不住将她搂紧一些,可又担心太过明显急躁,把她吓着了,克制着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揉的欲望,呼吸沉重,咬紧牙关。
好像熬过了七年之久,她还没有动静,熬得今晚的夜都冷了,她居然还没有动手。
要不要自己帮帮她?
女孩子主动,总是羞涩一些的,赵长离如是想着,他觉得不该是女孩子主动,该是自己来。
于是,他缓缓睁开眼,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却只见泠鸢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苦着一张脸,好像她要做的事,是极其勉强,极其不乐意的事。
瞬间,他所有的紧张感,全都被她现在这张脸扑冷,就算她现在勉为其难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赵长离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兴奋高兴的。
还在紧张纠结中的泠鸢正低着头出神,她心里七八个小人在打架,还不知道赵长离已经睁开了眼,她现在脑海里满是那本书里的淫词秽语,忽觉得眼前这胸膛,有些可怖……
那书上说,男子都是一样的,在男女之事上尤其如此,她想想赵长离突然变成这样那样,那她岂不是很惨?
毕竟,自己是他的妻子,又喜欢他,他若是对自己这样那样,自己觉得恶心而拒绝了,他岂不伤心?
万般纠结,千般思绪萦绕在她心头,蛾眉蹙起,小手迟迟不肯继续,生怕再碰下去,自己就被这样或者那样了,想想书上那姑娘的惨状,不由得又是一个冷颤。
她觉得赵长离不会如此,可又拿不准,毕竟她又没有看过在床上的赵长离。
赵长离哪里知道她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她现在的犹豫,多半出于不愿意,又是躲进衣柜里,又是这样犹犹豫豫,即使成婚前,她口口声声说愿意嫁给自己,可一旦碰着她身体,她便不愿意了。
小骗子!
打小就是个小骗子。
赵长离心里正细数她从小到大一直骗着自己的事,为了让他带着她出去玩儿,为了他手上的吃的,为了戏弄他,每次都说的诚诚恳恳,他信以为真。
这一次兴许也一样,哼!小骗子!
对于这样的小骗子,赵长离却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揉了揉她后脑勺,低声道:“阿鸢,不愿意的话,就把手拿开些,我怕我忍不住。”
突然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泠鸢猛地抬眼看他,错愕半晌,张口:“啊……哦……好的。”忙收回手,背到身后,不敢再用手碰着他身体,怯怯地看他。
“睡吧。”
赵长离轻声道,觉得她既然不愿碰自己,那自己这么强搂着她,她也不舒服,便想要放开她。
此时,泠鸢却开口,看着他失落的脸,道:“我觉得恶心。”
赵长离一脸惊愕,放在她腰间的手都忘了收回,心里浪涛汹涌,雪崩来袭,坠入红莲地狱般……
恶心?
她觉得自己恶心?
这比听到她说不喜欢自己要更……难以接受……
“阿鸢……”
赵长离觉得浑身无力,说话都没有力气,好像刚才她那句话,是千斤坠,坠在他脚下,拉扯着他,让他不得动弹,开口说话都有气无力。
“你别误会,我是说那事儿恶心。”
察觉出他反应不对,泠鸢赶紧解释,手在被褥下,扯了扯他衣角,看赵长离脸色好一些,才继续道:“我看了一本书,那书上写得可真实了……”
“什么书?”
赵长离此时心才渐渐缓过来,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泠鸢再给他致命一击。
她有时候真是比将军手上的剑都狠,一刀下去不顾死活的。
“我去找给你看。”
泠鸢利落的从被褥里钻了出来,蹭蹭蹭越过他的身子,爬到床边,外衣都没穿,就这么穿上木屐,一把拿起里屋内的琉璃灯,蹬蹬蹬地往书房跑去。
看到她身上就那点衣服,赵长离赶紧起身,随手拿着他自己的一件外披在身后追。
“把衣服穿上,别着凉!”
追上时,她已经把木屐胡乱甩在书房门口处,人跑进书房里翻箱倒柜,四处搜寻。
赵长离急忙走过去,半蹲下来给她披上外披,拢了拢衣领,此时,她眼睛一亮,猛地起身,手上将着一本话本递给他看。yLcd
赵长离问道:“就是这本?”
泠鸢将琉璃灯探照书封上的《韩大人风流韵事二三话》,点头道:“就是这本。”
然后翻给他看令她恐惧又恶心的那几页,道:“你看,上面写得好恶心。”
赵长离只略瞥了几眼一页书上的几行字,合起书来,对她笑道:“我看过。”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