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豆知道她说的是郡王,道:“郡王去公主府,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的。”
泠鸢摇摇头,道:“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
米豆焦急道:“郡王妃,你这病成这样,半刻钟都等不了,快些回家看大夫拿药吃药吧,要是烧坏了身子,那可如何得了?”
泠鸢一个转身,向着车壁,手在车壁上划拉着,低声道:“再等等嘛。”
比起看大夫,她更愿意等赵长离来。
米豆在一旁劝道:“郡王肯定会回来的,回郡王府等,和在这马车上等,都是一样的,若郡王妃你病得严重了,郡王怪罪下来,奴婢吃不了兜着走,你就可怜可怜奴婢吧。”
泠鸢扯着她袖子,哀求道:“就再等等嘛。”
“郡王妃!”
米豆心里慌,只好拿出老太君来劝她,道:“郡王妃若执意不回府看大夫,那奴婢只好把这事告诉韩老太君了。”
“你……好吧好吧,走吧。”
泠鸢弱弱点了点头,躺在马车里,车行未曾过半,她便低声对米豆道:“我觉得我好了一些,不用请大夫吃药了吧?”
米豆坐在她身侧给她递水,道:“郡王妃,你看着像是好了的样子吗?你以为米豆我瞎啊?你的脸越来越红了,比暖炉还要烫,烧坏了脑子就不好了。”yLcd
请大夫来,不是吃苦兮兮的药就是针灸,或者是动刀,无论是哪一种办法,泠鸢都觉得不舒服。
她打小就害怕,害怕喝药苦,害怕针灸疼,小病小痛的,她能不请大夫就不请大夫,自己硬是扛过来了。
平时,韩老太君希望她每日喝一些苦的补汤,她都常常推给赵长离喝,更何况是更苦的药。
她希望赵长离赶快回来,虽然他回来,自己也是要看大夫,但他在自己身边,心里会安心很多。
但直到泠鸢回府,回到自己的屋里,米豆去请大夫来,他还没有回来,也没听到有小厮来传话。
泠鸢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褥,眼看着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来。
他在公主府遇到什么事了呢?公主是不是病得很重?他是不是很担心很愧疚?
泠鸢在胡思乱想,越想越生气,心里暗暗道:“等赵长离回来,一定要好好报复报复他!”
没一会儿,米豆领着郡王府里常请的张大夫到里间门口,向着里间内的泠鸢道:“郡王妃,让大夫看看吧。”
泠鸢一个翻身向里,拒绝道:“不要。”
里间外的张大夫以为她是觉得郡王没有不在身侧,所以不敢擅自见外男。
这位张大夫便是上次被泠鸢带着去给赵静雁看病的大夫,他对郡王府很熟悉了,便斗胆,低声劝她道:“郡王妃,老夫也是多次到郡王府看病诊脉了的,这看病之事,事关身体康健,无需避讳什么男女大妨,郡王妃,治病要紧,切不可讳疾忌医啊!小病不及时看诊,拖成大病就难治了。”
泠鸢却执意道:“不要。”因为咳嗽,她声音渐渐变得沙哑。
“这……”张大夫有些为难了,站在里间外,看了一眼米豆,道:“你去劝劝郡王妃吧。”
米豆掀开卷帘,进了里间,看到泠鸢将她自己蒙在被褥里,裹得紧紧的,向着床里面,侧躺着,背对着人。
米豆伸过手,在她前额碰了碰,道:“郡王妃,看你额头都发热了,这么热,还是得看病才好,求求你了郡王妃。”
泠鸢转过头,问她道:“郡王回来了吗?”
第158章 死了不成?
“郡王他……”米豆低下头,不敢说话。
泠鸢强撑着起身,问道:“怎么了?死了不成?”
米豆摇摇头,道:“适才公主府的人来我们府上传话,说公主身上病得厉害,今晚怕是得很晚才回来了。”
又忙加了一句,道:“小厮早来传话,我怕郡王妃听了会心情不好,就把话传进来,郡王妃,你不会怪米豆吧?”
“怪你做什么?是公主府的人来我们府上传话的么?”
米豆点点头,道:“话是公主府的人传来的,刚刚我们府上的小厮也跟着去公主府了,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泠鸢想了想,“今晚怕是得很晚才回来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今晚可能回不来了,即使府里的小厮去了公主府,再回来传话,也不会有什么变数的。
她对这句话记得很清楚,赵温时时常去陈牧月府上时候,让小厮丫鬟们传的也是这句话,等小厮再来传话时,就会变成“回不来了”之类的。
泠鸢干巴巴道:“既然如此,那今晚就不要做他那份晚饭了。”
“奴婢忙着给郡王妃你请大夫呢,哪里还来得及准备晚饭?”
米豆从窗下软塌上抱来一块引枕,给泠鸢后腰处垫上,道:“信阳公主也真是的,郡王又不是大夫,他在公主府有什么用处?非得把郡王拖在公主府。”
泠鸢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躺好,道:“他的用处可比大夫大得多呢!”再对里间门处候着的张大夫道:“进来吧。”
张大夫立马走了进来,给泠鸢诊脉看病,听闻她大冬天的落下了河水,还摇了摇头,道:“大冷天的,落了水,还不不想看大夫,真的是,想要死也不必这么走捷径啊。”
泠鸢冷声道:“我看你倒是挺想走捷径的。”
张大夫道:“老夫看郡王妃不想看大夫,便知郡王妃心境乱了,对治病无宜,还是得调整情绪,配合大夫看病吃药才是。”
泠鸢道:“看病就看病……咳咳咳……别这么多废话……咳咳咳……我这不是看病了吗?”
张大夫躬身道:“是老夫僭越了。”
张大夫给她看病过后,道:“只是一般的风寒,吃药休息几天就好。”
说着,当场开了一个药单子,让米豆去拿药煎药,还嘱咐道:“郡王妃染了风寒,这病可大可小,偶尔还伴有咳嗽,老夫开了一些润喉止咳的药,按时服药,心中别郁结心事,对养病有害无利的。”
“知道了。”泠鸢淡淡道,冲他摆摆手,让他赶快走。
张大夫才刚要走,泠鸢却又道:“米豆,顺便带他去看看雁妹妹怎么样了,然后再回来与我说说。”
张大夫躬身作揖,道:“是。”便退出了屋内。
泠鸢将手撂在被褥之上,躺在床上,靠着引枕,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面来了传话的小厮。
米豆站在里间门外道:“郡王妃,去公主府的小厮回来了。”
泠鸢躺在床上,问道:“传了什么话?”
米豆冲着屋外道:“郡王妃问,传了什么话来?”
小厮在屋外道:“回禀郡王妃,郡王今晚怕是不能回来了。”
她早就料到,深吸一口气,对外面传话的小厮道:“知道了,让郡王别挂心府里,老太君今日很高兴,去了寒马寺回来后,雁妹妹的病也好了起来,让他放心。”
小厮在门外道:“是。”
泠鸢再道:“还有,你和郡王说,我可能快要死了。”
“这……”
这话怎么传?小厮很是为难。
泠鸢在屋内,道:“要不,你就说郡王妃思他成疾,缠绵病榻,只剩下半条命了。”
小厮道:“郡王妃,你才半天没见着郡王而已……”
泠鸢冷嗤一声,厉声道:“把话给我传到!”
气得她又咳嗽了几声,米豆赶紧进去,拍了拍她后背,顺顺气。
“是,小的这就去公主府传话去。”
信阳公主府。
赵长离坐在距公主床榻不远处的桌前,手里捏着一盏茶,驸马周云淙坐在公主床榻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公主,公主已经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yLcd
来诊脉的太医都说她身体虚寒,冬日寒气入体,引出了此前的疑难病症,这病很是棘手。
此时,郡王府的小厮站在里间门外,低声道:“郡王,郡王妃遣小人来传话,说府里一切都好,老太君身子康健,三小姐也渐好了,郡王妃……”
小厮支吾半晌,不知该不该说,赵长离在里间命他道:“说。”
小厮只得硬着头皮,道:“郡王妃让小的传话,说她快要死了,思念郡王成疾,缠绵病榻,只剩下半条命了。”
“嗯,我知道了。”
赵长离手指敲着桌面,抬眼看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公主。
周云淙听了小厮这话,目光从公主身上转过来看向他,走至他对面,手撑着桌面,道:“郡王,你答应过我,不可食言吧?”
赵长离缓缓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继而垂下眼帘,道:“自然。”
信阳公主这病,其实是公主自己非要雪天里浸泡在冷水里,还要站在雪里一天一夜,生生给冻出来的病,咳出血都不愿意休息。
周云淙心疼,却拦不住她,知道她故意病倒了,只是为了让赵长离来看她一眼。
如她所愿,赵长离果然来了,她终于肯看太医治病,然而只看过他一眼之后,到现在都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发着高热。
信阳公主这病,常年来一直都是赵长离带着她寻医问药,故此,赵长离比宫中太医更加清楚她应该用什么药,她的身体又与那些药不大对付,不能乱用。
周云淙为了公主的病,与他做了交易。
赵长离留在公主府,让公主安心,公主醒来第一眼就要看到他。
如此,周云淙便答应赵长离,让周府借着在朝中的声望,暗中帮衬着郡王府。
这个交易看起来并不平等,但看公主对赵长离如此念念不忘,为了长远计,周云淙便答应了下来。
第159章 恃宠而骄
此时,站在里间外的小厮继续道:“郡王,今日郡王妃去寒马寺时,不知怎的,落水里了,是发着高热回来的,府里的米豆姐姐给她请了来了张大夫给她看病……”
“她怎么样了?!”
赵长离是直接冲出里间来的,手抓着里间门框处,把来传话的小厮下了一大跳。
小厮后退了散步,赶忙道:“小的不知,小的不得进屋,不知具体情状如何。”
赵长离是知道的,泠鸢这人不喜欢看大夫,也不喜欢吃药,她打小就这样,若要说娇气,她一病,便是最娇气不过的了。
但凡生病,她总觉得熬一熬,就能过了,熬出大病来,可就有得她受的。
看郡王揪心着急,那小厮又道:“郡王放心,米豆姐姐请来了张大夫,已经给郡王妃看诊问脉了,也开了药。”
赵长离捏紧的拳头收得更紧了,淡淡道:“开了药,她也未必肯吃。”
若自己在她跟前,总能劝一劝,旁人是劝不动的了。
赵长离大步走到衣桁面前,取下自己大氅,正要披上,直接回府。yLcd
周云淙从里间赶出来,横手拦住他,道:“郡王,你这是要言而无信么?”
赵长离紧了紧颈下的大氅领口系带,仰了仰脖子,淡淡道:“周云淙,我答应你,会给信阳公主看药方子,会陪同太医给她看病拿药,信阳公主醒来,第一眼能看到我,这是我答应你的事。”
周云淙皱眉,仍旧拦他前面,不相信他,道:“你回府了,郡王妃还能让你再回公主府?你以为郡王妃是那等大度之人吗?”
赵长离轻轻一推,就把他给推开了,往门外走去,背对着他,道:“她不是,但她会。”
周云淙快步赶上,道:“郡王妃若是会让你再回来,就不会装病引你回府去!”
赵长离道:“她装病也好,真病也罢,我都要回府看她。”
周云淙用身子挡住他,道:“若是信阳公主一会儿就醒来呢?你是知道的,她若没见着你来,是绝对不会吃药的,不吃药也就罢了,若是她知道你担心郡王妃而回府,肯定会生气,又气出病来,你也见她咳血的样子了,到时候怎么办?”
赵长离睨了周云淙一眼,他为了信阳公主,今早亲自去郡王府求自己,让自己务必要去公主府一趟,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适合做驸马。
他绕开周云淙,继续往府门外走,道:“若阿鸢不让我再来公主府,我也拿她没办法,公主是死是活,全看郡王妃了。”
“你……”周云淙怒得握拳捶门框,门框哐当一声震响。
赵长离置若罔闻,远去的背影淹没在夜雪之中,雪中,传来周云淙的怒吼声音。
“三皇子为你而死,你还想让公主也为你而死吗?!赵长离,你欠了她的,你欠了三皇子的!”
赵长离快步走向府门的背影,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与犹豫,他没有坐马车,直接解下套马栓绳,骑上马,迎着夜里风雪,往郡王府赶回去。
他要去见他的阿鸢。
不知道她病成什么样了,心急如焚。
“阿鸢?”
风扑尘尘,没有片刻停滞,下了马他便将缰绳与马一起丢在府门外,直接冲回院中的屋内。
坐在软塌上的泠鸢手中正拿着针线,给他做靴子,被他带进来的风冷到了,瑟缩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来人,居然是赵长离。
她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赵长离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手上的针线抢了过去,推到一边,焦心道:“你怎么了?”
双手搭在她双肩上,揉搓着她纤弱的肩膀,看她脸色没有以往有气色,问道:“怎么就落水了?看过大夫没有?吃过药了么?你现在觉得如何?”
一连串的问话,没给泠鸢回答的机会,直到他不问了,泠鸢才看他着急的模样,笑了笑。
赵长离嗔怒道:“还笑?”又扫过那双靴子,道:“病成这样,还拿针线?不要命了?”
“我看过大夫了。”泠鸢半哑着嗓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他,道:“还没吃药,米豆在外面熬药呢,我在屋里闻着,都能闻得到苦味。”
她没有责怪为什么赵长离这么晚才回来,也没有质问他在公主府都做了些什么,更没有生气发火。
见到他时,泠鸢只想做自己心里想要做的,比如说,抱着他,向他撒娇。
责怪这种事,能秋后算账,借病撒娇这种事,可得抓紧时机。
赵长离坐在她身侧,捋了捋她头发,低声问道:“嗓子怎么了?”
她直接蹭到他怀里,抱着他腰身,道:“咳了半天,有些哑了。”
“怎么就落水了?”
“跟着雁妹妹去见那个僧人,得过一段河水,就受冻了。”泠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生怕被他责怪说自己鲁莽,赶忙道:“白越也去了,他也过那河水了。”
赵长离叹一声,道:“他身子骨好着呢,能摔能打的,你也跟他一起莽撞?”
米豆将药端进来,赵长离接过来,汤勺搅着黑乎乎的苦药,对泠鸢道:“乖,吃了药,就好生睡下。”
泠鸢噘着嘴,别过头去,低声道:“这药闻着就苦。”
“听话。”
赵长离凑近汤勺,轻轻吹了吹勺中汤药,用唇碰了碰,汤药变得没那么烫了,抿了一口,便递到她唇边,道:“不烫了,我尝了尝,也没有很苦。”
泠鸢冲他眨眼,道:“要不,你再多尝尝。”
赵长离笑道:“再尝尝,我就喝完了,你喝什么?别想着不喝药,来……”
药就在她唇边,赵长离耐心地等着,看她低头含了一小口,整张小脸就揪了起来,别过脸去,不愿意再喝第二口了。
“阿鸢,我听说常太医的针灸之术特别好,你若是不愿意喝药,要不请他来针灸如何?扎几个穴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