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王氏如得了什么绝妙的法子,对泠鸢躬身道谢,道:“到底是郡王妃有见地,我竟然不知还有这个法子。”
王氏不知要撤下一件事关朝廷大臣的案子有多难,只听泠鸢这么一说,便想当然地以为走走关系就好。
第198章 就着酥糖喝美酒
王氏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儿子赵温时的能力,比起来,连他爹赵长循都不如,以前他出去赴宴回来,秦笙若是心情好,便会问他,赵温时若是心情也好,便会与她细说酒宴上的事。
别人喜得麟儿的满月酒,赵温时一去便十分好心地问候那一家的夫人,与那一家的夫人殷勤寒暄、
确实,赵温时是个体贴的人,秦笙嫁去盛都的船上,与赵温时同船时,就能看出来他无微不至地体贴温和了。
但是他在众宾客之中,围着别人家刚刚生完孩子的夫人嘘寒问暖,关心别人家夫人的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他赵温时的呢!
后来那一家子再见赵温时的时候,显得很尴尬,脸色也不怎么好,赵温时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不是秦笙提点他,他还糊糊涂涂以为自己做得极好呢!
他在大理寺做事,按着律法,中规中矩办事的话,有章可循,不会出错,但凡需要变通的,他便觉得棘手,慌中生乱。
秦笙一想,赵温时这样温和太过,又不知变通的性子,若是学着他爹赵长循那样到处笼络关系,肯定会好心办蠢事,他犯了错也就罢了,自己是他的妻子,肯定会牵扯到自己的。
为了自己着想,一开始,秦笙就好心提醒他,好好做事,别想着如何去拉拢人,踏踏实实办好自己的事就好。
现在再看赵温时,好像没有什么长进,他这些日子去联系的朝中大臣对他的态度都淡淡的,他也没有想法子让别人对他重视一些,着实是个不中用的。
也正是因为赵温时不中用,泠鸢才能如此轻松地挑拨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就因为赵温时压不下这定北侯府踩踏赵府夫人王氏的案子,定北侯府与赵府翻了脸,与陈府也有了嫌隙。
郡王府内院书房。
泠鸢在赵府与定北侯府之间的那条线上画上一个斜杠,拿着笔在手上晃着,问白越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烟儿抓的?我家猫挠的?还是……”
白越脸很白,薄若纸一般,那道伤痕在他脸上很扎眼,用余光就能瞥见。
白越抹了一把侧脸,道:“定北侯甩过来的刀锋划伤的。”
泠鸢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这是赵长离去洛州之前给她留的,她扬手丢到白越身上,道:“用这个,好得快,旁人见着你的伤,肯定会问怎么回事?问多了,难免就惹得旁人多想。”
白越接住药膏,拿在手里对着光转了几圈,啧声道:“郡王这么好的药都舍得给你,我重伤都快翘辫子了,他都未必肯给我用。”
瓷瓶开了小口,猛地往掌心一倒,倒出了半个掌心的淡绿色药膏,他往脸上伤口处大力抹去,像是抹胭脂一般,整张脸都抹了一层淡绿色药膏。yLcd
泠鸢又是心疼浪费了药膏,又是伸出大拇指“夸赞”他的绿脸,笑道:“绿色很适合你。”
“不行不行,我不喜欢绿色。”白越拿起袖子往脸上一擦,擦掉脸上多余的药膏,引颈越过书桌,看到泠鸢手上正给另一个人的名字画了一个圈。
白越看见那人名字,皱眉道:“中书舍人周明德,常年在皇帝身侧草拟圣旨与文书,妻子早已亡故,一直未续弦或是纳妾,膝下无儿无女,一心扑在仕途之上,很得皇上信任,他与赵府关系最亲近,要是他替赵府、陈府说话,皇上肯定会斟酌一番的。”
泠鸢盯着周明德的名字,问道:“你的意思是?”
白越道:“这人很难搞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再道:“不仅难搞,而且此人心最狠,废太子……”
说到此处,他不禁压低声,悄声道:“他在皇帝身边多年,揣摩皇上意思和吃饭一样寻常,最懂得皇上想什么,当年废太子一事牵扯到卫国公秦府时,朝中很多大臣都上书皇上,让皇上对卫国公秦府网开一面,贬为庶人就好,不至于到抄家的地步,唯独这个中书舍人周明德与皇上说,留下卫国公秦府,就是留下怨恨,与其整日担心卫国公秦府的怨恨,不如斩草除根,如此,卫国公秦府才有那一场灭门的大火。”
白越没有发现,泠鸢抓着手中的册子,捏得册子一角皱起来,掌心的汗濡湿了纸页,她不动声色,垂首听白越继续说道:“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说话太中皇上的意了,我们要翻查过去的案子,所有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兴许都抵不过他那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不知何时,泠鸢目光冷若刺骨冰霜,她道:“不让他开口说话就好了。”
语气森然,吓得白越一惊,身子退了半步,道:“郡王妃,要不,等郡王回来再解决他吧。”
泠鸢不置可否,低着头蹙起了眉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几日,白越以为泠鸢当真要等赵长离回来再动手,一直怕她乱来而悬着的心放下了。
这日,泠鸢请他到一处游船上喝酒,白越一收到小厮传话,还说有上好的苏合香酒,特地让船家留的,勾得他垂涎三尺,立马急匆匆跑来码头,蹬蹬蹬直接跃起,大步跨上了游船。
春风正好,黄昏时分,暖暖的春风吹着摇摇欲坠的夕阳,夕阳的光像是暧昧的红黄两色,薄薄的若是雾,温凉温凉的。
这时候,游船上就很热闹了,在游船上饮酒作乐,听貌美女子弹奏琵琶,琵琶声在水面上与在岸上不同,别有一番雅趣。
往窗外一看,两岸景色随着游船移动而变化,等着夜里的朦胧月色,令人忘却琐碎俗事。
船底在河面上悠悠然飘着,船身浸在夕阳的光里,笼着一层薄薄的,置身船上的人,看岸边的人,像是在看一副长卷,岸上的人看向游船,宛若浮与云雾中,不真实宛若梦中之景象。
游船飘在河水之中,泠鸢嫌舱房内闷得慌,与白越在二楼舱放外的方桌上就着雪花酥糖点心喝酒,吹着风。
第199章 手,给我!
因赵长离不让她在外面喝酒,所以她只能偷偷地喝,不能喝太多,太多了上脸,回府后,韩老太君一看就知道她喝过酒。
喝完一口还要喝一口茶,否则回府给韩老太君请安时,满嘴的酒味,就露馅了。yLcd
不仅如此,她还用点心酥糖当下酒菜,嘴里有点心的甜味,这就很难被察觉喝过了酒。
白越看她一口酒一口茶一口酥糖地吃酒,早就习惯了。
他不吃点心酥糖,从袖中掏出一包茴香豆,摊开在桌上,这是从烟儿那里顺来的。
他吃一颗茴香豆,喝三口酒,惬意地咂舌,越过船栏看向岸边行人,再看向周围的人,兴致很好,突然心血来潮,双手护住胸前,道:“郡王妃,你昨晚弄得人家好疼啊……今晚又带我来船上……”
“见过郡王妃。”有人在他身后给泠鸢作揖行礼。
白越听声有些熟悉,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泠鸢,再看一眼来人,起身躬身作揖,道:“周大人也在这船上啊?”
此时,泠鸢已经走到周明德跟前,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周大人。”
周明德笑道:“周某哪里能受郡王妃的礼?折煞我周某了。”
白越本以为泠鸢与周明德客客气气寒暄两句就完了,没想到泠鸢站在周明德跟前,往他跟前走近两步,笑道:“周大人也有闲情雅致来游船上小酌一杯啊?”
郡王妃要与他攀谈,周明德自然要给郡王妃一个面子,因她往自己跟前走近两步,周明德便习惯性地后退了两步,回道:“好不容易今日得闲,府中又无人,就往游船上来,小酌一杯解解乏。”
泠鸢往左走了一步半,道:“周大人在皇上身边当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明德与泠鸢说话,脚下不自然就跟着她往左走了一步。
白越就看着泠鸢与周明德两人在外面吹着风,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了好几句之后,泠鸢才止住了话,转身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才一转身,“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响起。
泠鸢早就料到,脸上讶异,心平静如水。
白越猛地回头一看,只见游船三楼露台之上掉下一茶壶,茶壶摔落在地,洒了一地滚烫的茶水,茶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而被砸中的,正是刚才与泠鸢寒暄的中书舍人周明德。
被茶壶砸中的周明德摔倒在地,捂着流血的脑袋,蜷缩着身子,嘴里嚷嚷着:“烫啊!疼啊!要死了!来人啊!”
游船上小厮与众客人闻讯赶来,都围将上去,七手八脚扶他起来,还有人赶着去找大夫,但游船已经到了河心处,要找大夫得将游船划到岸边,才能上岸请大夫。
船家命小厮将周明德扶到舱房内的床上休息,催促船工快些划船,好快点停船靠岸去给周明德找大夫。
泠鸢站在二楼舱房外的廊下,倚着船栏,眺望远处,手里还拿着雪花酥糖在吃。
白越看了一眼她的手,问道:“手背没事吧?”
茶壶摔下来砸中周明德时,泠鸢离他近,被茶壶里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背,红肿一片。
她摇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擦过药了。”
泠鸢腰间随身带着赵长离给她的药,但是她没打算给周明德用,就让周明德忍着痛干熬着,熬到停船靠岸找大夫吧。
白越想起此前她在伎馆里为烟儿打抱不平,也是被烫伤了手背,不禁笑道:“郡王妃,你的手背摊上你,真是太不幸了。”
两人闲谈时,游船上的客人三三两两地走上三楼露台,想要一探究竟。
众人走到茶壶原本所在的方桌前,往下看,见到二楼地上破碎的茶壶,都很后怕,也都在庆幸摔下的茶壶没有砸中自己。
他们觉得奇怪,为什么三楼露台上的茶壶会摔下来。
茶壶摔下来时,根本没有人靠近那茶壶啊。
他们开始揣测,道:“不会是闹鬼吧?”
“应该是风太大,把茶壶吹了下来。”
“这么大的茶壶灌得满满的,这么重,什么妖风能吹下来?”
“那就是船太晃了!”
“船明明很稳的,酒杯放在船的桌上,都不见晃的,这么重的茶壶,怎么可能被晃得摔下来了?”
众人在三楼露台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没找到答案。
没有人察觉,人群中有一个人影,他走到茶壶所在的方桌前,看一眼方桌,再看一眼距方桌三寸的露台栏杆,方桌比露台栏杆高出两寸。
看到露台栏杆上的有一点白白的糖粒,那人脸色一凛,用手摸了摸,凑近仔细看了看,一低头,余光就瞥见二楼廊下泠鸢正吃着雪花酥糖,吃得很欢。
他轻轻叹谓一声,用袖子一把将露台栏杆上的酥糖抹掉,怕擦不干净,他用手又抹了一遍,拇指沾了几粒糖粒,他捻了捻,摇了摇头,往楼下走。
装满滚烫茶水的茶壶架在方桌与露台栏杆之间,因方桌比露台栏杆高出一些,所以,某人用几块雪花酥糖叠着垫在茶壶底下,补足露台栏杆比方桌矮的那两寸,将茶壶稳稳当当地架在栏杆与方桌之间。
雪花酥糖下洒了茶水,茶壶底下也有热的茶水,酥糖慢慢融化,架在露台栏杆与方桌之间的茶壶便会重心不稳,茶壶自然也就摔了下去。
酥糖融化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之内,足以让人从走下楼,把要砸的人引到茶壶下。
白越进舱房里去了,只有泠鸢一个人站在舱房外的廊下,风将她的头发拂乱,她拨到耳后,风又吹,又拨到耳后,风还使劲吹。
她气恼得索性不管了,任由风吹头发,像个疯婆子似的。
“手,给我。”
声音太过熟悉,泠鸢头也没回,就习惯性地接话道:“我都说了我手没事,赵长离,你别总是……”
话到口中,她才意识到,赵长离现在应该在洛州的啊!
一回头,赵长离就已经一把拿过她的手,从她腰间取下药膏,道:“以后做事做得谨慎小心些,别留下只蛛丝马迹。”
“知道了。”泠鸢根本懒得否认,只低着头看他袖口沾上的糖粒。
第200章 贪恋他的温暖
他站在风来的方向,清逸高大的身形与泠鸢成鲜明对比,替泠鸢挡住了河面上的嚣张的风,泠鸢随风“张牙舞爪”的头发总算安安分分,不再乱飞吹到她嘴里去了。
赵长离身上深蓝色的常服官袍未脱,衣领翻折,一抹碎发散乱在前额,飘过眼前,下巴还长出点点胡茬,像是风扑尘尘自远方向她奔来,若那风一般,一刻也没停歇。
“你是不是蠢?居然还能把自己给弄伤了。”
赵长离眼眸微缩,瞥她一眼,看她一副垂首安静不说话,乖乖巧巧的模样,眉间一皱。
再低头,看到她白皙柔软的手背上,被烫得微微红肿起来,咬着牙心疼她,口中还是得轻斥她一句:“现在知道装乖啊?早干嘛去了?”
这声不轻不重的轻斥让泠鸢神色紧绷,抿着唇低头不说话,手被他拿在手里,根本不敢乱动,别过脸去,双眸不敢抬起与他对视。
没抬眼都能感觉到他眼底的凶狠怒火,要是抬起来看了,泠鸢不得被他的眼睛瞪得吓死?
惜命为上,惜命为上。
赵长离拿起她的纤细的小手,俯身凑近细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指指背,动作小心翼翼,轻轻柔柔,生怕碰到她手背上的烫伤。
他是真的想用手将那烫伤处狠狠按下去,好让她知道他心底那钻心的疼,下次就不这么莽撞了。
要是自己不回来,谁知道她还会做出多少事情来?
旁人生死他不管,若她自己一时不慎陷入危险之中,让他怎么办?
泠鸢就这么怂兮兮地盯着他的手,看他拇指在自己烫伤的手背上虚晃一下,慌得一瑟缩,想要从他魔爪里抽回自己的手。
却被他用力捏住了,赵长离拇指指腹轻轻扫过她手背微微肿起的烫伤,她手下意识的微颤。
自己到底是舍不得伤她的,赵长离又心疼又气恼,问道:“疼不疼?”
原是吓唬自己,泠鸢放心下来,立马委委屈屈地抬眼,眼睫微颤,说道:“疼死了。”眼眸含泪,眼巴巴地求他安慰。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赵长离剑眉蹙起,掌心里是刚刚倒出来的沁凉药膏,黏黏稠稠,淡淡的草药味,浅浅的绿。
掌心轻轻往里握了握,试探着自己的力道,才缓缓往她烫伤处覆了上去。
“嗯……”
凉凉的药膏缓解烫伤火辣的疼,但新的一股刺痛却又从手背直达心底,泠鸢的手指忍不出一收。
刚才她自己给自己上药时,怕疼,只是将药膏往手背烫伤处一倒,用嘴轻轻吹,让粘稠的药膏自己在手背上流动,草草了事,就算上过药了。
如此,药膏只在表面,根本没有浸润到伤处,效用不大。
赵长离是深知她这人的,所以才又给她上一遍药。
见她疼了,赵长离深吸一口气,手掌一顿,问道:“我弄疼你了?”眼底有心疼与一丝慌乱,尽量放轻力道,轻柔而谨慎,道:“疼的话,你要说。”
泠鸢不说话,只静静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