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明明说了睡书房不舒服。
她还怀着孕，不知道她现在睡得怎么样？
头疼得很。
赵长离扯过泠鸢的枕头，抱在怀里，上面有她的气息，但越抱越觉得自己凄凉，明明泠鸢就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怎么还这么惨兮兮的，要抱着她的东西入睡？
以前，是抱着她一件旧衣服入睡，现在，是抱着她的枕头入睡。
凄凄惨惨戚戚。
就在赵长离打算再绞尽脑汁寻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去书房时，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呼吸也越来越靠近。
是泠鸢。
他心下一喜，双眸闭上，调整呼吸，做假寐状，心下想着，泠鸢到底是进里间来拿东西来了，还是回里间来睡觉。
若她只是拿东西，自己醒来，两人尴尬相望着，不大好，若她是回来睡觉的，他醒来，恐怕会把泠鸢给吓回去。
赵长离是着实没想到，泠鸢是回来睡觉，不仅仅是睡觉，还是回到床上睡觉。
她爬上床来，哼哧哼哧的，越过赵长离的身子，还不小心踩到了赵长离，她慌忙抬起脚，溜到里侧去睡。
赵长离手里抱着她的枕头，身子也往里面占，留给泠鸢的位置很窄，泠鸢一躺下，就直接被挤到墙边上了。
后背贴着墙，冷得泠鸢瑟缩了两下。
她没有枕头可枕，只能枕着她自己的手，蜷缩在角落里，还不敢动，生怕把她给惊醒了，连被褥都没有扯一点来盖。
看着可怜兮兮的。
赵长离先前还说泠鸢不会哄人，现在想想，她是真的不需要哄的自己的，她只需要装个可怜，再可怜巴巴看他一眼，赵长离就没法子了。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就已经足够他心软心疼的了。
“过来。”赵长离终究是不忍心，睁开眼，冷声道。
“你没睡啊？”泠鸢有些尴尬，讪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我等你睡着了才回来睡的。”
书房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她想都没想，就打算回来睡了。
“过来！”赵长离抬高了声。
泠鸢挪动身子，往他身边蹭去，刚要拿下他手里的枕头枕着，赵长离就把她的枕头丢开了，枕头扬起，被丢到了床外边的软榻上。
“你我用一个就够了。”赵长离淡淡道。
“嗯。”泠鸢点点头，可她人还是贴在墙边睡着。
看她现在乖巧不闹，赵长离就生出欺负她的念头来，道：“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没有。”泠鸢摇摇头，身子只一动，就被他揽入怀中。
泠鸢头枕在他胳膊上，小声道：“你胳膊受得住吗？明早会疼的吧？”
赵长离故意板着脸，道：“用不着你操心这个。”
泠鸢在他怀里挪了挪位置，道：“我不用枕头也可以睡。”
赵长离伸出手臂，胳膊枕在她后颈，道：“明早你若不在我怀里，你自己看着办。”
这就很为难泠鸢了，她说道：“我睡觉很不老实的。”
“你也知道你不老实啊？”赵长离淡淡道：“那就老实一次。”说完，脚压着她的腿，手握着她的手，双眼闭上，在她耳边，呼吸逐渐均匀。
泠鸢想的却是，明早要如何保持睡在他怀里的姿势？yLcd
要不，今晚就不睡觉了吧？
或者，明早早些起来，钻入他怀里继续睡，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此想着想着，纠结着，手揪着赵长离的衣领和袖子，就这么睡着了。
第244章 夫君，你要乖。
泠鸢睡了，赵长离却睡不着。
也不知道她打算什么时候去烧驿馆？
在她之前把驿馆烧了吧，执素也是要救出来的，省得她心里总是挂心着。
执素若救出来了，大宛那边也就没有证据证明他安插暗探的事。
赵长离如是想着，看着泠鸢梦中还极其乖巧地拽着他的衣领和袖子不放，就生怕睡着时，离他远了，第二天起来惹他生气。
看着看着，他不禁笑了。
“阿鸢，不要总是欺负你夫君，好不好？”
从她手里抽出手来，抚着她鬓边的一缕青丝，柔声道：“你气我，我却没有办法真的生你的气，我很憋屈的，阿鸢。”
睡熟的泠鸢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知道他的手离开了自己的手，立马一把抓住他的手，握着手里，紧张得像是守着一样要紧的宝贝。
赵长离被她这幼稚举动逗笑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笑，道：“梦里就这样紧张我，平日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珍惜我？看我好欺负是吧？”
抱着香香软软的泠鸢，比抱着枕头好多了。
自己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呢？不过是生自己的气罢了。
次日。
泠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身边的人还在不在，伸出手来摸了摸。
凉凉的。
不在。
她掀开被褥，坐直身子起来，揉揉眼睛，哑着嗓子唤道：“夫君？”
没听到有人回应她，泠鸢就清清嗓子，又唤了一声，道：“赵长离？”
没有人应。
“夫君？”泠鸢心下慌了神，赶紧起身，就随意穿上一件外衫，赤着脚走出里间，唤道：“赵长离？夫君？”
他不会是太生气了，离家出走了吧？
米豆在外头听到，急急忙忙走进屋子里来，道：“郡王妃，郡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大早？”泠鸢看看天色，疑惑道：“多早？”
今日是旬假，又不需要上朝，怎么还起这么早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离家出走了？
米豆回道：“天还没有亮，郡王就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小厮在院外高声唱喏着郡王回府，泠鸢匆匆穿好衣裳，鞋子都忘了穿，就要出门去，刚一掀开门帘，就撞上赵长离。
“府里是没有鞋子穿了吗？”赵长离把她拥着，让她坐到软榻上，从里间把鞋子给拿来，擦了擦她的脚，给她把鞋子穿上，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泠鸢晃着穿上鞋子的脚，道：“我怕你跑了嘛。”
“原来你还有怕的啊？”赵长离捏捏她的脸，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说着，让米豆传饭上来。
泠鸢问道：“今日不去祖母院中用饭了吗？”
“不去了。”赵长离淡淡道：“赵温时去了，我们就不必去了。”
“赵温时去了？”泠鸢听着，觉得奇怪，问道：“他怎么去祖母院中去吃饭了？”
赵长离道：“祖母还在生我的气，这个时候，她又觉得赵温时可怜，就让他到屋里吃早饭去了。”
赵温时去了，陈牧月自然也会到韩老太君屋里吃饭。
至于韩老太君为什么生气，泠鸢心里清楚得很，抬起眼来盯着他看，赵长离也看了她一眼，道：“祖母只是生气，气消了就好，若你去说实话，祖母就不只是生气而已，这郡王府，你就别想着待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回禀，是赵长离身边的副将步光，道：“郡王，驿馆今早有两处失火了，大宛押解回来的人，葬身火海了。”
赵长离没有一丝压讶异，只道：“知道了，下去吧。”又吩咐那来人，道：“做事干净点。”
步光道：“是。”便直接退下去了。
屋内的泠鸢愣在原地，怔了半晌，才悟过来赵长离去做了什么。
赵长离摒退屋里的下人，道：“想什么呢？吃早饭。”
他走过去，扶着她坐下，她便愣愣地坐下，把筷子放入她手里，她便拿着，舀一勺粳米粥到她嘴边，她就开口吃一口。
像个任由摆弄的瓷娃娃。yLcd
“执素被救出来了，我让步光把她安排在一处安全的地方。”赵长离缓缓道：“她身上有一些伤，应该是大宛人打的，步光给她找了大夫，她没见着你，所以什么话都没说。”
说着话时，又喂给泠鸢一口粥，道：“等过几日你再去见她，此时需得小心谨慎，不能让旁人察觉。”
勺子在碗中搅动，轻轻吹了吹，他又道：“执素不见了，大宛人肯定着急，大宛的人可以说我们故意毁尸灭迹，我们也可以说是大宛的人心虚，故意来一个死无对证，只要他们没有找到执素，就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加在我身上的揣测与怀疑。”
“赵长离。”泠鸢沉默许久，突然冒出声来。
赵长离登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先她一步，道：“别仗着我脾气好，就乱说话，想好了再说。”
谁知道这丫头又会想出什么话来气他。
等了许久……
“我想吃四色豆腐。”泠鸢终于开口道，手揣在怀里，朝着矮桌上的菜，抬抬下巴，使唤着赵长离。
屋里的下人丫鬟都被他摒退下去了，她能使唤的，当然只有赵长离了。
“给。”赵长离夹起一块豆腐，往她张开的嘴里送去，道：“我想了想，你去见执素太危险，还是让执素来见你吧。”
泠鸢摇摇头，颇为无奈道：“反正都是你做主，我又不能说一个不字。”
赵长离道：“别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要说可怜，你夫君我才可怜。”
“那给你吃一口蟹黄包。”泠鸢用勺子把蟹黄包内陷舀了一勺出来，递到他嘴里，道：“夫君，乖，不要生阿鸢的气了，好不好？”
说着，还用手顺了顺他前额翘起的碎发。
赵长离被她这副乖巧的模样逗笑了，眉梢都是雀跃，笑道：“阿鸢安分些，我就少生一些气了。”
泠鸢鼓着两颊，道：“我明明就很安分。”
“是，我的阿鸢最乖了。”赵长离双手揉揉她的脸。
就听得外头米豆前来传话，道：“郡王，郡王妃，赵府少爷少夫人前来，说是要给郡王，郡王妃请安。”
第245章 你在便是心安处
屋内。
泠鸢觉得头疼得很，又要起身去里间换衣裳，一会儿又要应付赵温时和陈牧月这两人，她是见腻了两人，实在不愿意多见。
赵长离看她一脸愁苦，上前拍拍她的肩，道：“晚辈来给我们请安，我们总不能不见吧？”
“麻烦死了。”泠鸢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系上绦带，屡屡系不上。
赵长离走上前去帮她，道：“别恼，左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泠鸢甩开手，让赵长离负责系好，说道：“这两人才从祖母院中吃过早饭出来，势必是要到我面前炫耀一番的，我真的懒得看。”
“既然不想看，那一会儿你别看那两人，就看我。”赵长离捧着她的脸，摆正过来，让她看着自己，道：“你只看我就好，无视那两人，把那两人给气死。”
泠鸢细琢磨一番，点头道：“夫君说得很有道理。”
屋外。
赵温时牵着陈牧月的手，看她手上的玉镯，是韩老太君适才赏的，现在，陈牧月故意来此，在赵长离和泠鸢面前炫耀炫耀。
赵温时是无心做这等事的，只是陈牧月偏要拉着他来，往日里他纵容她惯了的，现在他拗不过。
他只好苦劝道：“月儿，郡王妃有了身孕，我们来打扰她，不大好吧？”
陈牧月抬起她那只带着玉镯的手，在日光下晃了晃，玉镯清透，在日光下格外亮眼。
她道：“正是因为郡王妃有了身孕，我们才该来给她请安的，关心关心她。”
赵温时道：“那也不必戴上这玉镯，郡王妃若是见着了，心里怕是不好受。”
陈牧月得意洋洋道：“这是老祖宗赏我的，我不戴上，岂不是辜负了老祖宗的美意？郡王妃往日里从老祖宗那里得到的赏，不知道比我多多少，哪里会因为这一个玉镯就不好受呢？”
赵温时再劝道：“月儿，你这样故意挑衅她，不大好吧。”
“夫君，你不懂。”陈牧月揽着赵温时的手，道：“现如今，老祖宗生了郡王的气，你不仅得趁机在老祖宗面前孝顺，让老祖宗知道你的好，还得让这郡王府里的人知道，老祖宗现在看重你。”
赵温时无奈道：“那也用不着这个法子。”
两人正在内厅说这话，内厅后边就来了一位婢女道：“郡王、郡王妃来了。”
赵温时与陈牧月立马起身，透过内厅中央镂空雕花月窗，望向内厅后面，果见赵长离与泠鸢两人向内厅走来。
赵温时躬身作揖：“晚辈给郡王、郡王妃请安。”
陈牧月跟在后面福了福身子，叉手在前行礼，道：“晚辈给郡王、郡王妃请安。”
四人各自坐下后，泠鸢看了一眼陈牧月明显露出来的玉镯，只略看了一眼，便侧过脸去，问赵温时，道：“大侄儿今日有空来府上，我和你叔叔都没空与你们吃个饭，实在对不住。”
说话时，手放在赵长离的手心里。
赵温时起身回话，道：“郡王妃不必如此客气，侄儿只是记挂着老祖宗和郡王、郡王妃，故此前来看看，老祖宗爱惜赐饭，侄儿却之不恭，便跟着老祖宗吃了一顿饭。”
一旁的陈牧月抬起手来，笑嘻嘻道：“老祖宗还赏了我玉镯。”
泠鸢见着，立马笑道：“真是好清透的玉镯。”说着，拍了一下前额，道：“诶呀，老祖宗都没忘给小辈赏东西，我倒是忘了，幸好幸好，你提醒了我。”
转过头去，对身后的米豆道：“去，把那支玛瑙并钗拿过来，送给少夫人。”
米豆欠了欠身子，道了一声是，便退下去取东西了。
“老祖宗都赏了你们了，我若不赏，岂不是我的失礼？”泠鸢看转过头来，看向赵温时，再看向陈牧月，道：“还是你懂事，知道过来请安，要不然，就我这忘事的记性，我可记不起来要给你赏东西。”yLcd
一来二去，倒像是陈牧月故意来讨赏似的。
陈牧月脸色不佳，挤出一丝笑来，道：“郡王妃有身孕，记不住事也是正常的，话说回来，不该郡王妃赏我们，该是我们孝敬郡王妃才是。”
看了一眼泠鸢的小腹，道：“我们做哥哥嫂子的，确实该给要出生的弟弟或是妹妹送上一份礼的。”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也是为了挽回适才的面子。
没曾想，泠鸢竟当了真，道：“既是送给我腹中孩子的，那我就替我腹中孩子谢谢你们，先替我的孩子收下了。”
“额……”
陈牧月尴尬了一下，她没有准备什么礼，当下也拿不出来，正为难之时，赵温时上前来，从腰间内侧夹层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他从那荷包里抖落出几样东西，有玉章、扇坠和各种玉佩指环，他选了其中最珍贵的羊脂玉莲花玉佩，双手呈送到泠鸢眼前，道：“侄儿这里没有什么入得眼的东西，这羊脂玉玉佩，是早年间一位名匠镌刻的，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堪能送人，还请郡王、郡王妃不要嫌弃粗陋。”
泠鸢道：“米豆，收下吧。”而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赵长离抖落出来的那一枚扇坠。
那一枚扇坠，碎了，裂开了一道纹，她记得那枚扇坠。
秦笙与赵温时在最后的时候，大吵过一架，那是两人最后说的话，那扇子与扇坠，也是因为争吵而跌落的，是泠老太君送给秦笙的新婚礼之一，也是秦笙平时最喜欢用的扇子。
扇子裂开了，扇坠也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