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颜色稍微不同的,显然要新一些,应该是兄长后来找到式样一样的,收藏起来的。
谢珥看着两条发带发呆,谢谨行把她发尾撩起半束,执拗地质问道:“为什么...不绑双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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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好谢珥,回到将军府的谢谨行,不断地给花地里的花卉松土、施肥,亲自躬身用手去扒泥,直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无暇去想旁的。
折腾到大晚上,他以为自己真的累了,可当他清洗过后躺到了榻上,一闭眼就看见一张嫣红柔软的唇,轻轻印在他下巴,触感温软,挥之不散。
今日他发现谢珥不见的时候,实在也是着急得疯了,倘若能冷静下来,当时就能看出端倪,知道那抬箱子的队伍只能是往谢珥住的崇正楼去的。
长公主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要逗逗这对兄妹,让他们和好,宫人都守在附近,一旦谢谨行没来救谢珥,就会有人把她放了。
谢谨行周旋朝中当顶尖杀手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蛛丝马迹?完全是当时被什么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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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昨日爆发了一桩丑事,太子麾下东营提督前些时间因丢失而报了官的女儿,被发现藏在太子寝宫。
连同东营提督女儿一起被找到的,还有几个世家一直在找的女儿,两个京城十分出名的青楼妓子,一个平民百姓家闺女。
长公主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惊,因为太子虽然爱玩,但轮到朝事上还算靠得住的,所以长公主才会对太子寄予厚望,甚至已经打算等太子大婚后还政了。
现在出现这样的事,长公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竟然不是考虑废储君,而是在想怎么给太子掩盖掉这件事,可太子若是换别家的女子倒还好,偏偏他玩的刚好是肱骨大臣的女儿,那个东营提督还是他的追随者。
这下好了,事情闹大,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殿下,太子如此行事,怕日后也是难堪大任的,不如同陛下商量...”
公主身边的心腹劝道。
可长公主手一挥,支起额角靠左在宝殿中,哀叹,“本宫年纪大,身体不好,太子下面的三皇子、四皇子如今才几岁,本宫已经没有能力再等了...先想想如何压住此事吧。”
“不过...东宫此事,发生得太蹊跷了,宫中守卫森严,什么人能闯进东宫打死十几个侍卫生事?昨日就谨行和几个太妃的女眷进宫...”
另,王府那边,瑞亲王正在暗房里拿沾满辣油的皮鞭质问谢谨行。
“东宫那些守卫,是你杀的,对吗?”
一鞭下去,谢谨行没躲,只是伸手接住鞭笞而来的鞭子,但鞭尾还是把他下颚割出一小道伤口,火辣辣的痛。
“你的武艺和杀人本领都是本王教的,现在翅膀硬了,敢反抗了是不是?”
瑞亲王把手一抬,暗室里立马挤满了杀手,他们全都跪伏于瑞王、完全听命于瑞王。
这些杀手是瑞亲王由小开始培养,从各地搜集资质上乘够狠辣的孩子,自幼进行灭绝人性式的残忍训练,最终训练成这支只听令于他的顶尖杀手。
他们的眼神大多同谢谨行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都是冰冷、麻木,看着一个活人时,完全是看一块腐尸的感觉。
此时谢谨行被他们团团包围住,动弹不得。
“小子,进来王府的时候,本王就同你说过,跟本王作对没有好下场,即便你和本王有一定亲缘关系,本王也不会对你网开一面的。早跟你说过了,太子是不能动的,你可好,偏偏要去动他,不听话的人,有什么下场你最清楚...”
谢谨行半垂灰眸,一句话也没说,前不久杀手队伍里出了个为自己挣前途,不听命令的杀手,是他亲自扔进“溶尸洞”,看毒蛇和蝎子把尸块一点点吞掉的。
“还好你立功无数,本王这次就赏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去验试一下本王新创的冰烙之刑,能活得下来就饶过你这次。”
瑞亲王一直是研究刑讯的好手,一直以来他都在研究各种各类残忍无道的刑罚,以极大程度疼痛冲垮受刑者意志,逼他们说出实情,但又不至于要了命,吊着一口气。
短短几年之间,各种各类剥皮拆骨但又不至死的刑罚被编纂成书,已经堆满整整一个书架。
瑞亲王每次新创新刑罚都要拿活人来做试验,痛不欲生又死不去的刑罚才会被他编写入册。
谢谨行当然不会让他对自己做此试验,于是,等他转身听手下禀报事情的时候,他默默地朝众杀手掏出一瓶解药、一个令牌。
杀手会意,冰冷如一束束死亡之镞般的目光对准那边说话的瑞亲王。
“什么?那丫头来了?做什么东西给本王了?衣服?”
瑞亲王一瞬间脸上的戾气褪去,变得就同普通长辈一样,脸上威严可怖的线条都慈和了不少。
“帮皇姐调动兵马本就本王分内的事,何须轮到她一个小丫头操心了?衣服?本王还缺一件衣裳吗?依本王看,她定是多年没回来,想来本王这看看她哥哥过得好不好吧?”
瑞亲王表面上嫌弃得不行,但他听手下说谢珥亲手给王爷做了秋衣时,眼里还是不免染上笑意。
打那次谢珥来“地下宫殿”找谢谨行,被瑞亲王放琉璃缸后,瑞亲王就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位与他有血亲的小后辈,悄悄帮小时候的谢珥解决了不少麻烦,而那时的谢珥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时动手做一些小手帕、小护膝什么的答谢瑞亲王,祖孙两辈的人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处得挺好。
“阿行,既然你妹妹来了,你就随本王一起去见见她吧,她这小丫头说是来答谢本王,可本王哪还不知道她想什么,不就是个粘屁精要粘哥哥吗?你见完她再去领罚吧。”
瑞亲王转身,谢谨行立马示意杀手们按兵不动。
“是,王爷。”他继续敛下灰眸,服从道。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要上千字收益榜,推迟至35点55分更新,以后会变回中午12点更新啦~
第30章
谢珥红着脸出现在谢谨行面前那刻, 谢谨行愣了愣,忘记了足下的脚步。
瑞亲王则朗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 多年不见,怎的一点变化都没有?这都多大人了, 还作这种小孩子打扮, 也不嫌幼稚,不嫌羞人哪?”
看着王爷止不住的大笑,谢珥也不羞不躁, 摸摸头上用绿绉纱绑起的两个小髻, 俏皮道:“还不是怕舅爷爷忘了我,看不见这头包子会赶我出去。”
瑞亲王被逗得哈哈大笑, 立马就命人给姑娘赏了不少金银。
等瑞亲王走开, 只留兄妹二人说话,谢谨行依旧像木头人似的杵在原地,灰眸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谢珥害羞地垂低了头,手指掐着衣角攥吧攥的, 把衣角揉得皱巴巴一团。
“是不是...不好看?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是吗...”
天知道, 刚才谢珥在宫中让翠枝帮忙梳了这么个发型出宫的时候, 被那些宫女太监惊讶地暗中围观了好久。
刚才进王府时, 那王府的管家和婢女们也是, 看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前来伺候茶水的婢女只顾着偷瞄她的“包子头”,都差点被溢出的茶水烫了。
谢珥鼓了鼓腮,“说话呀。”
谢谨行一步步走前来, 在她面前站定, 情不自禁朝她伸手, 轻轻摸了摸她发顶的小髻。
谢珥全程脸被烧红似的,垂着脸,眼睛眨呀眨,紧张地等着他。
“挺好看的...”谢谨行没发现自己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但是,下次还是梳回之前的发型吧。”
得知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包子头后,谢珥松了口气,含笑地仰起小脸看他。
“哥哥若喜欢,往后只跟你一起时,我都绑这头发好不好?”
少女眸里像藏了一整条银路星河,好看得让人越发痴迷。
谢珥知道自己这六年的缺席,让兄长一个人抗下了多少孤单难熬的日子,所以,如今她多做一些作为弥补,都是应该的。
等以后兄长越来越优秀,找到另外一个能代替她爱兄长一辈子的姑娘,到时她这个妹妹的角色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吧?
毕竟妻子的作用要远比妹妹作用大得多。
“哥哥...”谢珥想了想,觉得兄长可能还停留在六年前那段戛然而止的亲情关系中,于是,忍住羞耻缓步上前,想拉住他手轻轻撒娇。
谁知谢谨行以为她又要拿脸蹭他,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
谢珥瞪大了杏眸,有种受伤的情绪在酝酿。
她有些生气,既然她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即便他真的嫌弃,好歹陪她演一演,让她别那么尴尬呀。
于是,姑娘娇嗔着快步跨前,不等他逼退,伸手圈住他腰不让他退后,然后,在男子眸色微暗惊怔中,踮脚飞快地往他下巴上一蹭,立马松开退后几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笑道:
“哥哥,尔尔最喜欢你了,你要努力,今年秋闱一定要取得好成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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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行一路走回暗室的时候,修长的指尖一直在轻挲下巴的位置。
就...很烦,一直有种馨甜柔软的触感在,弄得他心烦意乱。
明明打算要把瑞亲王解决掉的,但一想到谢珥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神,和她笑得满庭花失色的笑容道,让他秋闱一定取得好成绩。
想要秋闱得到好成绩,前提是今年秋闱不能取消啊,瑞亲王是皇帝同父同母的亲手足,若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什么噩耗,皇帝以及长公主为表手足情,搞不好要取消今年的秋闱。
于是,谢谨行硬着头皮进了刑讯室。
“谢指挥使,准备好了吗?”
负责执刑的杀手眸色淡淡,没什么感情道。
谢谨行道“稍等”,然后起身脱下身上那件刚才谢珥亲自帮她穿上的,她亲做的秋衣。
“保管好,别沾血。”
谢谨行把衣裳折叠整齐交给一旁的同寅,随后光着一身筋肌结实的身子,心甘情愿地往邢台上一趴。
“来吧。”
这位女杀手以前同谢谨行出自同一部,虽说当行刺这种事,杀手就不得带有正常人的情感,但这位女杀手见惯了这位年轻英俊的上司,行事凌厉出色的一面,早已心猿意马。
此刻看他精瘦健实身材上,纵横交错的旧伤,这每一道伤,都是作为杀手无上光荣的勋章,女杀手执刑时忍不住松了手。
谢谨行忍受着刺骨冰寒同时炙烈焚烧的疼痛,还一面忍住剧痛,面无表情道:“执刑任务时放松,王爷事后会怎样对待你我,你该懂的。”
女杀手闻言一愣,复又加重了炙铁按压在他身上的力度。
冰寒炙烧感顿时漫遍四肢百骸,剧痛蔓延至全身,饶是一个自小被虐打长大的人,此刻也难以忍受这般的痛,全身痉`挛着,指尖把地下室的地砖抠出几条血痕。
“谢指挥使!!”
男子满身烧焦的腥臭,背脊冒着黑烟,痛得眼神逐渐迷离,可他一看见不远处少女亲手给他缝制的秋衣,纵然趴倒滚落在地,玷了一身污泥腥血,唇角还是忍不住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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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之夜里抄着无人的近路,一路披星戴月,直到进入城外一个竹林的木屋,才把身上遮蔽面容的斗篷斗笠摘下。
“师父,请不要难过,小师妹已经被我们的人救出宫,安顿下来后,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沈言之安慰那个郑姓樵夫道。
郑克之双拳砸进了木墙里,抽出是满是木屑和刺,痛得泪水纵横。
“大晋皇族都不是好东西!尤其东宫那狗贼!玷污我盈儿!公子,你要替老夫报仇,一定要...要杀了东宫那狗贼啊!”
一旁的娄泰皱了皱眉,“克之不得无礼!少不忍则成大乱,听公子安排!”
沈言之等郑克之情绪缓和,才幽幽道:“长公主得民心,我们范家若想清雪,显然不能在她从政期间,太子此人昏庸无道,他才是我们要借的风。”
“另外,公子,谢家那边似乎有些情况生变。一直以来我们的计划就是让公子忍辱当端阳郡主的上门赘婿,以顺理成章获得继承权,但现在不单单是嫡子出生的问题了,公子讨好的对象,似乎也出了问题。”
“谢月菀来了?”沈言之闻言,眉宇一皱。
娄泰惊讶道:“公子认识张月菀?”
“张氏本来是江州临安县商户女,这些年靠着倒卖的本事迅速发家,据说是这位张月菀姑娘眼光非常毒辣,这些年张家就是靠着她这近乎未卜先知的才能,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赚了不少。”
“可最近,这姑娘突然把家中所有钱败光后,说自己不是这个家的孩子,不辞远道来到京城寻亲,我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她,还从她口中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端阳郡主是皇族后裔,但凡留有皇族血统的嫡族都配有一块特别的玉佩,这个张家的姑娘也有玉佩,你怀疑她可能才是端阳郡主的亲生女儿,现在的青霞县主不是,对吗?”
未等娄泰说完,沈言之就道。
娄泰瞪大了眼睛:“公子怎么知...”
“不用怀疑,她的确是。她竟然提前了一年知道自己的身世,娄泰,你找人去把她抓起来,别让她有机会见到端阳郡主。”
沈言之一改平日的温良儒雅,变得狠硬道。
“公子,既然现在青霞县主对你并无半点情,我们现在改变还来得及,依我看,那张姑娘如今正落魄,现在反而是俘虏她心最好的时机,公子你何不出面帮郡主一家团聚?”
娄泰一如上辈子一样说道。
而这次,沈言之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脱口而出道:“不可!”
“为何不可?”娄泰一脸疑惑。
公子不在意所行的手段,假如真的在意,当初也不会入将军府当义子,那现在只是换一个成婚对象,怎么就在意起这点了?
沈言之也意识到自己激动,逼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道:“当初之所以决定走这步,无非是看重将军府可以承继的军权,还有长公主那边的关系。现在,将军府有了嫡子,郡主再不必找义子当继承人,这已经是一点,还有一点则是,长公主同青霞县主那边的关系。”
“长公主同青霞县主是自小培养起来的感情,假如现在得知亲孙女另有其人,她能不能同一个突然冒出来,商户出身的孙女亲近,还未可知,但能够肯定的是,到时候青霞县主这边关系肯定大不如前了,而同一个从没相处过突然冒出的‘亲孙女’,肯定是没有跟一个自小相处、打心眼疼过来的‘亲孙女’来得要好。”
“所以,将军府军权那边现在是不奢望了,何必再去打破现在仅有的筹码和机会?”
他这番话是说得有道理的,娄泰听完,当即又叹息,“当初我说要设计把将军府嫡子除去,公子你又不肯,现在他们躲到宫里去了,唉!!”
沈言之没敢告诉娄泰,即便郡主带嫡子躲到宫里,他还有的是办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