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天喜笑颜开,说怎么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啊,边说,变要准备去拆,被杜梅一把按住手。
“现在还不可以哦,”杜梅摇头,“答应妈妈,过完今天,再把礼物拆开看好吗?”
夏春天疑惑,问为什么,杜梅笑而不语,她坚持,夏春天败下阵,妥协说那好吧。
下午,孟秘书的车到了医院楼下,给夏春天发了消息,要接她先回趟医院,然后再去李绝的生日宴。
出门的时候,夏春天突然有种浓重的不舍,这不是第一次,但却是第一次感觉这么强烈,她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杜梅坐在床上看她,问怎么了。
夏春天心里翻江倒海,最后站在门口,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不适,说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来忘了一件事。”
杜梅歪了下头:“忘了什么事啊?”
夏春天默了两秒,说:“妈妈,明天见。”
杜梅明显愣了愣,夏春天说她忘了,但其实以前她也没有说过,但是杜梅还是笑着招招手,说嗯。
“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人孟秘书等急了。”
她还以为孟台只是来接夏春天回李家而已,夏春天怕时间太久会被看出来,赶紧点头,走出了医院,可是刚撑到出电梯,就再也坚持不住,扶着墙壁滑坐下来。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长时间的运动,在医院的时候,大多是坐轮椅,今天也是因为要来见杜梅,才在打完上午的点滴后,硬撑着自己走进了杜梅的病房。
好在孟秘书及时赶来,将她扶到了轮椅上,这才没有造成围观。
车上夏春天紧紧抱着礼盒,孟台从后视镜瞥了眼,笑道:“看来夏小姐今天收到了很好的礼物呢。”
夏春天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说嗯。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很喜欢。”
说完,又想到什么,从后视镜看向孟台:“孟秘书,我最近都不在家,李绝他……怎么样?”
孟秘书不着痕迹同夏春天对视了一眼,说:“李绝少爷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夏春天说哦,自此,一路安静。
等下午的营养盐水吊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京北城的晚高峰永远拥堵,到雍和宫的时候,快将近二十二点,切蛋糕的吉时已过,夏春天错过了。
李绝的十八岁生日,李正义尤其重视,虽然低调,但是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夏春天不懂这些,怕冲撞礼数,就让孟台推着自己直接去找李绝。
结果李绝没找到,半路遇上中途溜出来的温娜娜和徐泽,自从那日在花园后,夏春天还是首次再和徐泽这样单独碰面,她在那天后,后知后觉,徐泽是有些埋怨自己的。
倒是温娜娜什么都不知道,率先开口:“夏春天,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走过来,在夏春天面前蹲着身子,“都错过李绝切蛋糕了……”
夏春天被孟台推着轮椅走近,笑了笑,说:“路上太堵,在医院又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来晚了。”
温娜娜和她平视,双手搭在夏春天盖着毯子的膝盖上,“你身体怎么样啊?我听徐泽说你马上要做手术了……”
她满眼的担忧,夏春天摸摸她的手,说没事,“谢谢班长关心。”
说罢仰着头看向一旁的徐泽,说:“也谢谢你,徐泽。”
徐泽喉间滚动,想说什么,半天又咽下去,夏春天好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了,他那些话再出口,变得温柔,过去不懂看脸色,我行我素的大少爷,如今学会了察言观色。
“谢小爷我做什么,你赶快做完手术好起来才是正事。”
夏春天弯弯嘴角,说好,停了少顷,问:“李绝呢?我想把礼物给他。”
徐泽往她怀里看,从刚刚他就看见了夏春天一直抱着什么东西。
“今儿李叔把京兆尹包园了,他心情不好,喝了酒,这会儿估计在西苑的包间休息,你直接过去就是了。”
他说李绝心情不好,夏春天下意识去看身后的孟台,在车上,他说李绝过得很好,可孟台目光坦荡,丝毫不躲闪,宛如徐泽说的不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一样。
夏春天把视线收回来,明白自己思考的东西没有用,如同永远不用担心李绝会知道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般。
她不再准备问什么,只让孟台带着自己去了西苑。西苑的包间不少,两个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夏春天让孟台在外面等自己,她一会儿就出来,孟台应了,帮夏春天推开了包间的门。
包间里,灯只亮了几盏,李绝窝在小沙发上,眉头皱着,睡得不安稳。
夏春天转着轮椅走过去,在沙发边上停下来,借着暖色的灯光,一点点,细细瞧着,没发出任何声音叫醒李绝。
他们两,这样安安静静得待在一起,对于夏春天来说,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夏春天觉得自己都快要忘了李绝的样子。
她住院这期间,李绝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但偶尔梦醒,她又觉得李绝好像来过,这样的次数多了,夏春天有时睡醒,经常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弓着背,双手叠着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从李绝的眉骨描摹,再划到紧闭的眼睛,剑眉星目,夏春天想起自己和李绝初见时,当时就觉得这个词很适合他。
她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李绝的鼻尖,但李绝动了一下,夏春天便再也没敢伸手,就这样时间走得无声无息,直至孟台在门外轻轻叫了声夏春天的名字。
他说:“夏小姐,我们该回医院了。”
夏春天轻声应他,眼睛却在李绝脸上没有移开,最后在孟台的又一声催促下,才终于直起身,推着轮椅准备走,然而轮椅转动,下一刻,夏春天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就被沙发上的人抓住了手。
李绝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夏春天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醒的,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那个,对不起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她故作镇静地问。
李绝没回答,从沙发上坐起来,牵住的手却没放开,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夏春天看,夏春天一动,他便抓的更紧,但还是一言不发,夏春天小心翼翼观察着,突然福至心灵。
李绝是不是还醉着?
他身上还有明显的酒的味道,不难闻,是淡淡的酒木香,夏春天试探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量蓦地消失,李绝收回来自己的手,似是有些痛苦地揉着眉,夏春天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说错什么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所以只得陪着一起沉默。
最后是孟台推开门,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李绝起身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个提前打包好的小块甜品,递到夏春天面前。
“蛋糕,你迟到了,徐泽给你留的。”
夏春天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他,头顶上的昏黄小灯打下来,根本看不清李绝的表情,夏春天笑笑,说谢谢,接下了这块似是而非的生日蛋糕。
临走前,夏春天把怀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没回头,说:“李绝,生日快乐。”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清响干脆,李绝往桌上看,紫檀木的茶桌上,一瓶色泽澄澈的黄桃罐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若影若现的水纹,波光粼粼的。
出京兆尹的沿廊,孟台帮夏春天推着轮椅,和她闲聊,安慰她道:
“李绝少爷会喜欢夏小姐送的礼物的,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李绝少爷从小就有个习惯,不开心就会吃罐头,而且只吃黄桃的,夏小姐这个礼物,送的可谓是别出心裁。”
夏春天莞尔,坐进孟台为她开好车门的后座,说是徐泽的功劳,“以前他提过一次,我就试了试。”
车子开动,发出轰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吵闹。
“真希望他一定会喜欢……”夏春天看着车窗外喃喃自语,那样的话,这个一直帮他驱赶不开心的东西,下一次,说不定也能带给他同样的幸运。
车声渐远,只留下车尾灯的照射,李绝追出来,看到的只有这一幕。
他垂着眼注视着怀里的那瓶黄桃罐头,心里忽地有什么要跑出来,他理不清,弄不懂,他觉得自己的酒或许真如夏春天所问的那样,是不是还没醒,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鼻尖有夏春天留下的温度。
他想自己真是疯了,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还不死心,现在居然已经开始臆想不存在的事情。
可是……
李绝坐在回廊里,四合院里,亮色瑰丽的垂幔高高挑起,薄薄亮亮的羊角大灯吊着,老板柜台边上的香炉也飘飘渺渺点着,里面一排排的小隔间,隔着糊着的黄纸透着光影,一片觥筹交错,可是这偌大的地儿,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
说是自己的生日,可来的人都是为了谁,送的礼又都是为了谁,个个心里都门清。
唯独自己怀里的这瓶二两黄桃罐头,是只冲着自己来的,穿过拥挤的京北城,被人一路带到这里,送到自己面前,就为说一声生日快乐。
李绝掩面失笑,怀抱着黄桃罐头起身,夏春天,既然决定了不要我的心,那为什么不愿意做得再绝情。
天上圆月明镜,繁星满天,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零点时分的钟声响起,从雍和宫一直传到空旷安静的马路上,李绝一边打着路边的出租车,一边拨打着夏春天的电话,无人接听,便再重新拨过去,一遍遍,锲而不舍,颇有耐心。
最后直到手机快被打到没电,夏春天的电话才接通,但是接听的人却是孟台。
李绝当时心脏直接停跳一拍,然后才反应过来问夏春天,孟台万年不变的语气出现波动。
“夏小姐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手机听筒沉寂了好几秒钟。
后来无论过了多少年,李绝再想起这个夜晚,依旧都能清晰记得自己听见孟台说那句话时的心跳频率。
他说:“只是,夏小姐的母亲,跳楼自杀了。”
第38章 第38章
凌晨一两点的京北城安静, 凌晨一两点的医院更加安静,李绝赶到的时候,夏春天就这样坐在空荡的走廊里。
和这深谧的夜晚同样安静, 安静到听不到呼吸。
孟台正在和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说话,看见李绝来, 远远投来目光, 那眼神极其复杂,李绝本还急迫的脚步, 在这一眼里,蓦地停了下来。
警察走后, 孟台蹲在夏春天面前说了什么, 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夏春天依旧只是安静坐在那里, 像一尊不会讲话的雕塑。
李绝的心宛如被针扎。
“怎么会这样?”他看着走过来的孟台问。
孟台缄默两秒。
“原因暂时还不清楚, 我们也是回医院的路上接到的通知, 但是警方那边的说法是, 根据医院的监控,杜女士确实是趁支开护工的时间, 自己爬上病房的窗户然后跳下去的, 所以确定排除他杀的可能。”
李绝全身发冷,“夏春天知道吗?”
孟台点头:“知道,但是……”
他轻叹气:“但是夏小姐拒绝接受这个调查结果。”
“什么意思?”
孟台脸色为难,“夏小姐……不愿意认领遗体。”
鞋子在白瓷地砖上发出缓慢的声音, 夏春天听见那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过了一会儿, 再越来越近,直到有人在身边坐下, 带着熟悉的气息。
“我妈妈不会自杀的。”她终于开口,看着身旁的男生。
“她和我约好了明天见的。”
李绝眼眶猛地滚烫,他嘴巴张合,可什么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来,见他沉默,夏春天又问:
“李绝,你也不相信我吗?”
她一字一句,非常平静,面若灰色,却语气执拗,李绝再顾不得什么,伸手把她按到自己怀里,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紧紧拥着怀里的身体。
“夏春天,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好不好?”
他抱着夏春天,用尽温柔,可怀里人却摇头:“好奇怪啊李绝,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李绝怀抱的手险些失了力,下一秒夏春天又突然开始笑,她从李绝怀里挣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李绝胸前的衣服。
“李绝,我哭不出来,是不是就证明我妈妈没有死?是不是?不然我为什么哭不出来?”
夏春天近似疯狂,带着虚拟的希望,死死求助着眼前的男生,期待他能够跟自己说句是,但是男生沉默,半晌,捧着夏春天的脸,彻底击碎了她的妄想。
李绝脑海浮现自己刚才掀开白布看见的那张脸,腮帮咬紧,说不是。
“夏春天,杜阿姨她是……真的不在了……”
话音未落,夏春天噌地站起来,一把将他推开,“骗子!”
她冷着声音呵斥李绝,退后两步,碰到一旁的轮椅,下刻重心不稳,直接栽坐在轮椅上。
“我要回去了,”夏春天转动轮椅,“不陪你们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