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想到那日姜听恐怖的射箭技巧,十发十中,简直是对她这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菜鸟的碾压,她赶忙摇头说道:“我可不要。诺,他们休息了,你叫我大哥陪你,”月桃冲着李玄高声喊道:“大哥,敏敏姐要和你比试,她说你不如他。”
姜听:“.......”
姜听嘴角扯出一抹无奈地笑,“你怎么还添油加醋,不仅给我寻了一个对手,还狠狠地蔑视了人家。”
月桃不与姜听对视,只是望着天傻傻笑道:“咳咳,哎呀,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
自从李玄发现姜听每日都要来校场之后,他心中却隐隐有了几分期待,期待着每一天下午与姜听的相见,尽管在寨子中他还带着伪装,但每日总会挑选得体的骑装,看着她的粉嫩衣裙在校场之上飘荡,他再也不能一心一意地教导着小豆丁们。
他的余光总是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绊,飘落在她肩头的落叶都分外地招人喜爱。
李玄一双明亮的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意,嘴角还噙着若有如若无的笑意,有田娘在心中暗暗笑道:“这两个傻姑娘,竟是没有一人察觉。”
有田娘一脸笑意,轻轻推着姜听的手臂说道:“有田天天在家说敏敏姐射箭超级棒,孩子们都很喜欢你,我今日也想看看。”
看着有田娘满是期待的眼神,又转头看向李玄已然拿着两张短弓,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罢了,就这一次。
姜听款款拎着裙子走到校场,伸手走到李玄的面前,从他的手心中取过那张短弓,站定在草靶的前方。
姜听的手指仿若风吹柳叶般快速地拂过李玄的手心,他的心也仿若被狸猫轻挠,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如当初一般,轮流射箭,孩子们喝着山果汁,叽叽喳喳地加油助威,有田缩在娘的怀里,撒娇道:“阿娘,你说谁会赢?”
孩子们喜欢和姜听一起玩,所以每个人都给她助威,但有田娘却知道不论如何,李玄终究是赢不了。
她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着有田额头的汗水说道:“自然是你们的敏敏姐。”
月桃却迟钝地说道:“不可能,我大哥可是会三箭连发都能射中草靶的人。”
有田娘笑着说道:“你且看着,敏敏定不会输。”
正如当初他们比试那次,一人一箭轮流射出,姜听侧目看向旁边满眼赤诚的李玄,她射箭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看着箭飞速破风中到草靶的快乐,她感觉自己好似变得温和了几分。
而李玄在察觉到姜听的目光后,身子不自觉地挺直了些,手中的动作也变得具有观赏性。
两人前九箭都射中了靶心,就在最后一箭,李玄不知怎的错开了红心,射到了草靶的边缘,嘴角却悄悄闪过一抹笑容。
她竟然赢了?
姜听也是分外诧异,惊讶道:“今日你莫不是换了个人?”
李玄随手把弓箭放到一边,扬着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自然是甘拜下风,敏敏不许吗?”
姜听心头被李玄的笑容击中,但这般出错的事情,却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老手身上,还是一个会三箭齐发的老手。
莫不是又要有求于我?姜听实在是读不懂李玄究竟想干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他对她的帮助如此之大,再帮他一次又如何?
有田娘看着目瞪口呆的月桃,“啧啧啧,若是想不通,去问问周意,你们几个小傻子,”她站起身来,牵着有田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家吃完晚饭了。”
而这边晕乎乎的姜听还没问,便看到守门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李玄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寨,寨主,铁铁铁,铁花婶的儿子回来了!”
姜听满不在意地说道:“这种小事还要禀报吗?”
众人疑惑地看着守门人,只见他继续说道:“他还带回来一个姑娘,我们该不该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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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中小喇叭的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寨子。
姜听看着众人好奇悄悄往铁花婶的家中走,还装作路过的样子来回走,她却丝毫都不感兴趣,逆着人流走回了自己屋子中。
而在之后的几天内,姜听没有见过这个铁花婶的儿子,他的事迹却传到了她的耳中。
李屏亭给小豆丁们带了许多的糕点,还给村中的老人买了新的棉絮,听说他读书甚好,与周意同窗,两人都是书院的翘楚。
但周意莫名退学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此次回来,他甚是惊讶,原来周意竟然在寨子里。
姜听听完,只得出一个结论: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实意,此人很会做人。
坐在院子中的老树下,姜听手持一本闲书,右手无意识地写着字,月桃左看看姜听,右看看,兰婆婆在绣着红色的被面,她们吹着傍晚的风,悠闲而自得。
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月桃嘟囔道:“是谁啊?明明门是开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到了她们的耳中:“是我,李屏亭。”
姜听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子,只见他面相温和,脸上挂着一抹笑意,手中拎着一盒糕点。
兰婆婆赶忙放下手中的被面,笑着说道:“我还说是谁回来了,原是铁花家的秀才公。”
李屏亭面露一抹腼腆的笑容,“给您带来了一盒县城的糕点。”
他在看到姜听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了神情,拱手行礼道:“这便是敏敏姑娘?”
姜听原是不想与他说话,但看着他这般有礼的样子,只得起身回礼道:“公子有礼。”
尽管姜听敷衍的行礼,但在李屏亭的眼中却是比县中众人还要端庄,他好奇地问道:“听闻姑娘从京城来,但是失忆了,现下可大好了?”
姜听看着此人情真意切地关心,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得应道:“有劳公子关心,只是记不得家在何方,身子自是无恙。”
“李哥哥,你怕不是没给我带礼物?”
李屏亭正欲应姜听说几句,却听到了月桃的问话,他的余光却看到了姜听随手写下的笔墨,这个姑娘功底之深,不是他可以轻易置喙,心中满是赞赏之意。
姜听本以为与这个满是文人风骨的李屏亭不会再有交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又找过来了。
姜听刚刚坐在校场,让李玄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手指轻捏着李玄给她备好的茶盏,便看到了李屏亭拎着一个灰色的布包走了进来。
今日有田娘和月桃去帮铁花婶去绣聘礼,只有姜听一人坐在凉棚之中,原以为他是来寻李玄,谁承想他笑着说道:“敏敏姑娘,许久不见了。”
姜听看着他一脸无害的样子,酒窝笑眯眯地说着话,她嘴角立马扬起了标准到不会被识破的假笑,“公子可是来寻李玄的?他们下课还需一会儿,你可以在此等候。”
李屏亭摇了摇头,从怀中的灰色布包中,取出两本山林游记,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姑娘在寨子里,我便没有带礼物,前日看你手持游记,只好把这两本送你。”
姜听看着封面上的字迹,俨然是这个秀才公亲自誊抄的,还是前朝名家在市面上流通很少的游记。送礼都能送到人的心头,她的心中对着腼腆的秀才公不由得生了几分赞赏之意。
姜听自是毫不推脱地便收了下来,嘴角浅笑道:“那便多谢了。”
而这一幕却是深深地刺到了李玄的眼睛,因着距离甚远,他也不知那小白脸与姜听说了什么,她竟然心甘情愿地竟然接过他手中的书,还满眼笑意地对着那人。
这个小白脸当真是可恶至极!
有田看着李玄的满眼怒气,就连箭都无意识地折断了好几根,他默默地挪开,站在李大哥的身边就像被冬日刺骨的寒风吹过一般。
真是个恐怖的男人。
第二十章
姜听眉眼盈盈皆是笑意,李屏亭举止之间也分外的儒雅,斑驳的树影落在他们的身上,竟是意外的和谐。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蓝尾凤蝶落到了姜听分外朴素的木簪上,仿若精工巧匠打造分外奢华的头面。
李屏亭不由得看呆了,伸手正欲轻触那只凤蝶,倏然一道凌厉的划破风声的弓箭飞-射了过来。
飞羽箭的速度之快已然不能李屏亭能躲避的,那箭径直地对着他的头,他目光微闪,转瞬之间,那支箭便插到了他的发髻之上,李屏亭的脸色变得煞白,腿脚已然在微微发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姜听侧目看着罪魁祸首李玄,明明络腮胡挡住了他半张脸,但她仍是读出了他心中的不满。
“李玄,你若是伤了李公子怎办?”姜听眉目微蹙,淡淡说道。
毕竟他还是这个寨子的寨主,伤了铁花婶的宝贝疙瘩,她可是会拼命的,寨子团结的心若是散了,他便再也没有威信力了。
况且血溅到李屏亭给她的书册上,那就不好了。
但这番话到了李玄的耳中,却是越发的难受,姜听已然护着这个小白脸,也不问问他究竟怎么了?
李玄正欲说话,只见那李屏亭颤颤巍巍地扶着树杆,感激地看了姜听一眼,轻声解释道:“敏敏姑娘,我没,没事。李大哥骑射之术是顶好的,他定不是故意的,你莫怪他。”
纵然这番话是在替他解释,但落到李玄的耳中却怎么听怎么难受,甚至有种被他刺了一刀的错觉。
李玄却不以为意,双手环臂,肆无忌惮地说道:“那你可误会了,我就是故意的。”
“啊?那对不起。”李屏亭呆呆地楞在原地说道。
姜听看着李玄今日莫不是吃上火药了,怎么这般盛气凌人,这个小傻子若是不告诉他娘还好,若是告诉了,就凭铁花婶一张喇叭嘴,立马把这事传遍到整个寨子中。
姜听不满地轻瞥了一眼里李玄,而后又轻声解释道:“多谢公子的书,毕竟这里是校场,咱们在此谈话影响了他们,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玄没有听清姜听说什么,却在她不满地瞪他时,心中的酸水直往外冒,胸中的愤怒都要把自己烧干了,不就是话本吗?改日他定会给她买两大箱,实在不行,在京城悄悄开个书坊也未尝不可。
看着姜听与李屏亭似是要走出校场,他赶忙便追上去,还未说话,便看到了校场的门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姜听看着此女穿着一袭深蓝色朴素的碎花裙,一支款式老旧的银簪轻挽发髻,裁剪地恰到好处的衣裙掐出了她细柳般的腰肢,眉眼处的无辜却带了三分媚意。
若是姜听没有猜错,这般是李屏亭的那位未婚妻若晴,看来铁花婶对她甚是满意,连宝贝了许久的银簪都送了出去。
若晴抬眼扫过校场上的李玄和姜听,搀着李屏亭的手,大方地说道:“亭,娘唤你回去用膳。”
“好。”
李屏亭转头带着几分柔情,向李玄和姜听颔首示意后,在临踏出门前,又笑着说道:“我此次回来便是想在寨中成亲,让我娘高兴高兴,现下婚期未定,若是定了日子,还请诸位都能来。”
姜听看着李屏亭被李玄欺辱了一番还这般坦荡,对未婚妻的态度比她那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好多了,看着两人在橙黄色晚霞的照耀下,情浓意浓地走在通往家中的乡间小路上,心中生了几分羡慕之意。
又想到方才李玄鲁莽的行为,她不满地说道:“刀剑无眼,你方才莫不是疯了?”
话刚说完,姜听看到气鼓鼓的李玄在一瞬间眼中布满了委屈,平日扬起的眉眼也垂了下来,就像五叔家中刚会跑的小狗崽。
姜听心中暗暗在想,莫不是她说得太过?但之前吵嘴还说过更重的,今日他怎么了?
李玄心中的热血被姜听的一番话浇灭了,嘴上却不甘认输,微微仰着头说道:“当然是疯了,我现下一看他心中便堵得慌。”
姜听看着仍在生闷气的李玄,觉得李玄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怎么都猜不透男人的心思,揉了揉自己已然咕咕叫的肚子,起身便离去了。
李玄看着姜听似是对他还有不满,快步上前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耳边幽幽传来一句:“你是不是也讨厌他?”
被吓得一个机灵的李玄,抚着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道:“周意,你莫不是想吓死我,然后娶月桃?”
周意轻拍李玄的肩膀,摇了摇头,叹道:“大抵这个寨子里,只有我与你讨厌他。”
周意一想到李屏亭满眼无辜地对他表述着不能科举的遗憾,怎么看都想揍李屏亭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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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浓厚的夜色之中,细碎的虫鸣声时不时打破寂静,在没有一丝乌云的天空之中,皎洁如流水的月光照在李玄的身上。
他坐在兰婆婆院中的树梢上,一只腿踩在树杆上,另一只腿肆意地在空中晃来晃去,嘴角叼着一根甜丝丝的树枝,满眼惆怅地看着姜听的屋子。
一想到姜听竟然这般对他,心中的沮丧使得今夜甚是失眠,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
倏然,姜听屋内的蜡烛被点亮,他隐约看到了姜听似是坐在窗前不知在写些什么,昏黄地灯光照使得她的影子照在纸窗之上,温柔又带着几分坚定。
少年人心中的难过瞬间便烟消云散,他当机立断地从树上飞下,正欲轻敲姜听的窗户,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手指。
李玄撤到了远处,强忍着剧痛撕下自己嘴上的络腮胡,扯下发带,将乌黑的发丝高高束起,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左看右看都没有寻到一面可以正衣冠的镜子。
他走到井边借着月色,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不错,非常的俊俏。
李玄心中的欢喜愈发的浓厚,他嘴唇轻抿,轻轻敲打着姜听面前的窗户。
自从上次被人绑走之后,姜听发现自己入睡变得愈发困难,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却愈发的混沌,无奈之下只得坐在窗边的桌前,只得靠着削木块来消磨时光。
窗户上忽然传来的异响,使得姜听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沉声问道:“是谁?”
李玄应道:“我见你的屋子还亮着,便来看看。”说完,李玄便觉得自己太急躁了,若是在京中,他这行为就像是闯进姑娘的闺房,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姜听在听到是李玄的声音后,心底的恐惧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李玄紧紧抱着微微颤抖的她,那时心中的安定却是她此生都没有感受过的。
她收拢起身上的披风,推开窗户,却看到了微微发楞的李玄,他今日高高束起头发,英气略带稚嫩的脸庞带着些许傻笑。
“寻我可有事情?”
发愣的李玄被姜听的声音唤醒,他抬头却看到了姜听与众不同的一面。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水蓝色的披风遮掩住了不为外人看到的春光,一双明亮的眼睛仿若盛着盈盈春水,与平日中的淡然,以及衣着华丽时的明艳不同,现下的姜听多了几分柔情似水的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