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没有事?”
姜听看着李玄愣愣地看着她,只得又问了一遍。
李玄强压下心中地悸动,正欲在心底想着理由,总不能说因为想见她,所以敲敲窗。他忽然看到了姜听桌子上的小匕首和木屑,疑惑地问道:“你喜欢做些手工吗?”
自然不会,但姜听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难处,应道:“只是睡不着闲来无事摆弄一番。”
失眠?
李玄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他的脸上洋溢着欣喜,提议道:“现下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几个时辰,你可想去山顶看云海?”
姜听眼睛一亮,她本就失眠,现下却有人愿意与她一同消磨时光,她嘴角掩饰不住笑着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可万万没有诓骗你的意思。”
“你且等我换上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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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悄悄从院子中走出,初夏时的暖风混着山林的青草味包裹着他们的身体。
因着道路狭窄,姜听看着走在前方李玄的宽阔背影,心中满满地都是安全感,不知为何,她总想试一试趴在他的身后,被他背着怎样的感觉?
她刚想完,便看到了李玄缓缓蹲在了她的面前,眉目之间皆是笑意:“可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去山顶。”
姜听正欲嘴硬,毕竟娇矜了许久,但身子却不自觉地趴在他的背上,难不成这个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李玄的后背却是挺拔宽厚,双臂仿若坚固的铁器一般,紧紧揽着她的双腿,她双腿紧紧箍在他健壮腰肢两侧,身体炙热的温度传到了她的身上。
姜听的脸颊不由得变得绯红,若是三个月前,她是怎么都想不都自己竟然会被男子背着,但她心底却是涌现出淡淡的欣喜,双臂不自觉地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相比于姜听,李玄脸上的红晕已然烧到了脖颈,姜听身上若有若无的玫瑰脂粉香总是窜到他的鼻尖,淡淡的清香却是分外的勾人,她如细柳般纤细的腰肢贴着他的后背。
李玄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摆动,强压下心底的燃烧的欲望,默默背着兵书,忽然姜听娇弱的臂膀圈住了他的肩膀,他连呼吸都变得分外急促且轻盈。
就在他欲放下姜听时,却听到了从树林小溪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姜听紧紧捂着他的嘴,指了指藏身的地方,小声说道:“嘘,去那边看看。”
第二十一章
李屏亭和他的未婚妻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似是产生了争执,由于站得太远,姜听根本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轻拍李玄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李玄,先放我下来。”
李玄感受着姜听温热的气息,脸颊愈发的红润,他在心中暗暗叹道,幸好现在夜色浓厚,不会看到他的脸颊已然红成一片。
姜听轻扯着他的衣袖,“走,去看看。”
随着他们愈发的靠近,若晴的哭声愈发清晰,她捂着脸颊呜咽道:“怎么能没有聘雁呢?”
李屏亭窘迫地说道:“你先随我回去,带回城之后,我定去铁匠铺给你定制一个。”
聘雁不都是木制的吗?怎么还有铁的?
想到这里,姜听也不掩藏自己的行踪,淡淡地问道:“天色已浓,为何还不睡?”
李屏亭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低头扯了扯嘴角,叹道:“临近婚期,家中没有聘雁,她且与我闹别扭了。”
姜听却是熟知成亲的流程,她不解地问道:“寻些珍贵木头,让五叔给你们雕成雁子的形状未尝不可,况且给你们射一只活雁,这有何难?”
说完之后,姜听看了李玄一眼,尽管李玄非常地不喜欢李屏亭,但姜听既然看他,他只得应道:“嗯,明日我便给你射一只。”
若晴哭着解释道:“我的家乡是在罗水,那里盛产铁器,所以女子的聘雁是一只中空的木雁,里面塞满了铁枣,以此来压秤。”
压秤,一个古老的婚嫁礼仪,百姓们的聘礼并不像富贵人家可以看到是成箱的堆积,他们皆会把聘礼放到称上去称重,不论是一吊铜板,还是一锭银子都有相应的吉利话。
姜听眉目微皱:“随意放些豆子,谷子,五谷皆是天赐,这还不好吗?”
李玄颔首道:“我们这就是穷地方,莫说铁枣,就是铁器都是上代人传下来的。”
听到此处,若晴似是被说服了,李屏亭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们回去吧。”
姜听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半夜吵闹。
她转头边朝着山顶的放向走去了。
而李玄则趴在他们方才待过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落到了泥土之上。
姜听回头却没有看到李玄的身影,这山顶这般漆黑,她却不敢再走半步,她只得高声喊道:“李玄,你去哪了?”
李玄听到姜听的呼喊后,赶忙跑了过去,并未告诉她实情,只得笑着说道:“我方才被杂草缠住了脚,可让你等急了?”
姜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这里太黑了,你莫要离我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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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却是十足十的强,幸而姜听专程穿了一件披风,李玄看着远处的天边墨蓝沉沉的天空,此时距离日出还早。
李玄感受着自己背后的姑娘发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心中的满足感却是前所未有的爆炸,小姑娘身材姣好,身形消瘦,他背起来毫不费工夫,从第二段山路时,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感觉着姜听的回应愈发的含糊,李玄便知她困了。
现在到了山顶,李玄却不忍吵醒她,仿若捧着稀世珍宝一般,使得她转移到他的胸前。
李玄一跃而起,坐在树梢之上,用披风紧紧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看着她缩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样子,粉嫩的脸颊睡得绯红,他的嘴角总是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眉眼之间满是欣喜。
“敏敏快醒醒,天亮了。”
姜听觉得若是用药物来比喻的话,李玄定是一碗药力十足的安神汤,不知为何,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的身边睡着。
难不成是他用的香囊有安神的功效。
今日也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便是李玄满是笑意的脸颊,橘色的微光洒在他意气风发的脸颊上,姜听却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李玄看着姜听满眼迷离地看着他,似是还未分清自己在哪。他推着她的肩膀,使她坐在他的身前,脸颊径直地对着即将从云海之中跳出的橙色火球。
姜听还未睡醒,眼睛还是疲惫和乏累的状态,但是橘红色的光一下出现在她的面前,橘红色的太阳仿若火球一般,从明暗交替奔腾的云海之中缓缓升出,藏青的天空被太阳带来的光明逐渐驱散。
她转头看向李玄,却发现他并未在看云海,却是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姜听却从李玄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她不懂的情意,不知为何,她只得躲闪他的目光。
姜听却想到了第一次看云海,被李玄误以为要去结束生命,她不由得轻笑出声,又想起了方才被他唤醒,睁眼便看到了骄阳似火般的李玄,仿若天边即将升起的日出,总是热情,积极,风华正茂的少年儿郎。
此时的李玄在这般宏伟的景色之下,看着在他怀中的姑娘,他来这里本事无意之举,却何其有幸遇到这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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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总是被门外嘈杂的说话声打断,周意在里面讲课被打断了许多次,他走出房门,却在学堂小院的井边看到了排成一列的寨民。
周意疑惑的问道:“不是向来在小溪边打水,怎得今日来这么远?”
雷子轻叹道:“不知是上游有了山洪,还是发生了什么。溪水总是散发着阵阵恶臭,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帮着老太们去打水。”
周意颔首,心底却在默默盘算,李玄怀疑雷子是内鬼,但他却觉得雷子不是。
铁花婶抬着两桶水回到家中,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还未把水灌进水缸,屋内吵闹的声音便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径直走过去,只看到未来儿媳妇只是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珠一眨一眨地流着金豆,顺着她的目光,俨然是看着家中唯一一个铁质锄头。
儿子李屏亭小声安抚,却怎么都不管用,若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情到深处揪着李屏亭的衣衫,呜咽地说道:“我想回家了。”
李屏亭无奈地抚着她的头,小声说道:“无事,待回城之后,我攒够钱,一定给你打一个金聘雁。”
若晴小声地嘟囔道:“不要,就要放铁枣的。”
铁花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决绝,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便离开了房子。
入夜,寨子中一片寂静,五叔的房门却被人敲响。
五叔叼着水烟枪,搭着外袍迷惑地打开了房门,当他看到铁花婶的面容时,他疑惑地问道:“铁花,这三更半夜地,寻我作甚?”
铁花婶小声问道:“雷子不在吧?”
“不在。”
铁花婶当即把一脸茫然的五叔推进了屋内。
五叔还未问话,铁花婶便径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低声说道:“五哥,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五叔赶忙扶起铁花婶,训斥道:“这是干嘛,有事好好说,跪我作甚!”
铁花婶仍是长跪不起,话语之中满是坚定地说起孩子成亲还差聘雁之事,未来儿媳妇总是带是忧愁。
“后山不是还有铁矿吗?你能不能给我打一些铁枣来?”
铁花婶刚说完,便被五叔捂住嘴,他的眼中满是严厉之意,沉声训斥道:“李小子可是嘱咐过我们,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当初那批私货已然被处理了。”
铁花婶嘟囔道:“不就是一点点铁,后山有那么多。”
五叔用水烟枪狠狠地敲了铁花婶的头,“你在想什么!盐铁都是被官府管理的,若是一朝被发现,咱们连活路都没有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当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胆大无畏,现在却怎么也不能用了。
但铁花婶仍是觉得五叔夸张,反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从寨子中出去,就算用了又怎样。
那夜,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但铁花婶一家却是再也没有提铁枣的事情了。
随着婚事的日期逐渐定下来,铁花婶专程做了许多的喜饼分到各家各户。
但姜听还未入口,便被小豆丁们抢走了。
在屋内的李玄看着堆积如山的喜饼,他有办法让溪水不能喝,但是却阻止不了铁花婶的喜饼,只得让孩子们悄悄递给他。
自从上次在他与姜听在看云海的路上发现了行迹可疑的李屏亭后,他便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又想起若晴说起的铁枣,难不成是想要铁矿?
但他这几日加强了把守,也没有可疑的人去后山。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十二章
午后的日光洒在人们的身上总是分外的暖和,听着树叶被吹拂沙沙的声音,姜听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过的安静。
她看着兰婆婆和有田娘笑眯眯地缝制着铁花婶家的喜被,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田娘忽然想起当初在山洞避难,笑着说道:“当初铁花还想着给敏敏做媒,谁能想到孩子已经找到了意中人。”
兰婆婆还未应话,门外便传来了高声的问话:“谁给敏敏做媒?”
李玄挑着一担水走了进来,眉目之间满是疑问。
有田娘自然是知道李玄心中的小九九,揶揄道:“还不是你铁花婶看上 了敏敏,幸好李小子有了心上人,要不然她定会抓着敏敏去相看一番。”
姜听听到此话,侧目看向李玄,却看到了顺着他脸颊留下的一抹汗珠,她的心中总是有着几分别捏,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当真是说不出来。
无奈地说道:“都是玩笑话,就你们当真了。”
兰婆婆也笑着说道:“你和周意莫要给我们打水了,看看这几缸水,我们三人是怎么都用不完。”
有田娘眉眼之中都是笑意,调侃道:“您可莫要嫌水多,日后连人都会多。”
姜听却是没有听懂有田娘的话,但李玄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最近,李玄总是爱往她们院子里跑,姜听已然习惯了,况且看到李玄宽厚的背影,她总觉得心安。
若不是违法乱纪,她真想让李玄时时刻刻在她面前。
有田娘看着姜听一直盯着李玄的背影,悄悄问道:“你和李玄怎么样了?”
姜听的思绪被抽回,她疑惑地问道:“什么叫怎么样?”
有田娘听到此话,与兰婆婆对视一眼,两人倏然便笑了出来,有田娘笑着上气不接下气道:“自然是他喜欢你呀。”
他喜欢你?
姜听忽然感觉空气都凝结了,落在她面前的树叶也变得分外缓慢,茉莉的香气窜到她的鼻尖,与李玄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的脑海中快速回忆。
她从未了解过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但却听到有田娘的话后,心脏忽然漏跳一下,之后便怦怦地跳个不停,“喜欢是什么感觉?”
有田娘看着一向淡然的姜听,此刻却愣在原地,她轻笑着说道:“自然是想把好东西都给对方,只要看到他就像看到山林间盛开的桃花。我们小寨主方才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可都是你。”
姜听还是有些迷惑,她是想把李玄时时刻刻揣在身上,这是喜欢吗?那李玄喜欢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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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屏亭婚期的逐渐靠近,铁花婶家也都是络绎不绝来帮忙的人,寨子中几个能念会写的人都被有田娘聚到一起,让他们帮着写对联,写婚书。
姜听轻摇着手中的蒲扇,看着周意提笔便是一手好字,骨力遒劲,结体严紧,古人有云:心正则笔正。
当真是个不错的读书人,可惜身有疤痕,不能再科考了。
周意用剩下的碎红纸不知写了什么私密的话递给月桃,月桃捂着脸便笑了出来,反而始作俑者周意却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李玄看着周意写得酸话,嗤笑道:“哼,写得一般般。”
月桃听到后,把周意手中的笔塞到李玄手中,护犊子般说道:“不行不行,既然嫌我们写得不好,那大哥你来写。”
李玄自是不怕,况且他刚才看着姜听一直在观察李玄,心中也是有着几分酸,不就是写对联吗?
姜听觉得他们好幼稚,但她的确是从未见过李玄的笔体,一时之间有了几分作壁上观之意。
李玄察觉到姜听的目光后,下笔便多了几分慎重之意,龙飞凤舞便写出了一首对联。
与周意规矩的楷体不同,李玄的行书却是分外的刚劲挺拔,入木三分。
他们的确是不分上下。
看着他们咋咋呼呼地开始吵,月桃觉得周意写得好,她哥写得她根本看不懂,李玄一人反驳他们两人,说他们不懂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