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扁了扁嘴,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叫:“表姐夫。”
太凤君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举动,见苏橙耷拉着脑袋回来,问道:“表姐欺负你了?”
“舅舅,我看着表姐夫好厉害,我在他面前都快动弹不得了。”苏橙小小声的抱怨着。
表姐夫太凶了,那股威压震慑住了他,他担心抢不回表姐。
“橙儿,你不喜欢表姐了?”太凤君眯着眼晒太阳,像是无意的问他。
苏橙瞪大了眼:“自然是喜欢极了的!”
舅舅怎么能质疑他对表姐的爱慕之心呢,他可是最喜欢表姐了。
表姐说,他不能对下人太坏,不能不敬父母,不能太不听话,他可是都一一照做了,母父都夸他是好孩子呢。
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喜欢到唯命是从!
“喜欢就要去争取,你喜欢她那么久,难不成就要被一个外人抢了先?”太凤君慵懒的扶着藤椅扶手,坐直了身子,“你可是我苏家的儿郎,要会争抢。”
是了,母亲的官位就是争抢来的,苏家家主的位置也是争抢来的,他是苏家公子,要会争抢。
可是,他去争抢表姐,表姐夫怎么办,表姐最不喜欢他自私了,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讨厌死他的。
像是看出了侄儿的顾虑,太凤君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看,你表姐都这么低三下四了,可是你表姐夫仍是不喜欢她啊。”
苏橙顺着太凤君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万人之上的尊贵表姐在讨好他,他皱紧了眉头:“他怎么能不喜欢表姐……”
“各花入各眼。”太凤君不多做解释,只留他独自一人思量。
沈枫眠面子薄,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许意安偏还就要不知死活的提起,这下彻底是,哄也哄不好了。
“表姐夫,”苏橙与他身高差出太多,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衫,“表姐夫带我去玩会吧,我实在憋闷得慌。”
沈枫眠微微低头看着他,淡声道:“好。”
御花园有一处好风光,是袈镜湖,相传是个叫袈镜的和尚为逆转皇宫风水,引来的山中活泉水。
里面几尾不怕生的红锦鲤凑的他们极近,很是喜人。
这湖颇深,里面也有不少稀罕的鱼,到了夏日荷花盛开之时好看的紧。
湖心亭还是先帝那时候建的,说是为着宠妃梁凤卿,当今陛下的生父所建。
苏橙带着他上了一叶通往湖心亭的小舟,眼看即将到亭子的时候,那小舟一晃,沈枫眠顺势一偏,就听见扑通一声。
第9章 衣衫尽湿
“救我,快…快救救我,表姐夫!”苏橙不断在水中挣扎着,还呛了好几口水。
岸上的丫鬟太监也都傻了眼,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动。
丫鬟嬷嬷哪里敢下水去救,苏小公子现在衣衫尽湿,她们若是下水去救,无异于光着膀子毁人名节,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她们还要不要命了。
太监们亦是苦着脸,他们压根儿就不会水啊。
沈枫眠没管那么多,直接纵身跳入水中。
虽说是春天,湖水还是拔凉得很,沈枫眠刚一下水就冻麻了半片身子。
他咬着牙捞起那个快要没有力气挣扎的小公子,往湖心亭游去。
上一次在这么冰的水里游泳,还是他被追杀逃命那次。
沈枫眠拖着麻木的四肢好不容易到了亭子,一群太监蜂拥而上,把冻得昏迷的苏橙裹了起来,以免他被外女看光了身子。
春季的衣料比较薄,一旦沾上水就会湿漉漉的贴在人身上,许意安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枫眠一身竹青色衣衫满是洇湿的痕迹,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一头湿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上,沈枫眠垂着眼帘,因着发冷的原因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看起来格外脆弱。
身旁一群奴才都围着太凤君的心肝儿团团转,没有一个人过来顾她的凤君。
沈枫眠微微有些发抖,子烛会给他拿件干衣服过来的,再等等……
正想着,身上多了件什么东西,他有些疑惑的抬头,眼神迷蒙,像是不明白眼前人在干什么。
坏,别真冻傻了。
许意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冰凉的:“白芷,给朕宣太医。”
说着,她打横抱起沈枫眠。
这次沈枫眠没有挣扎。
光披上衣服还不成,内里衣服还是湿冷的,这样下去恐怕会感染了风寒。
眼下还是先带他回宫比较稳妥,避免待会太凤君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平日里一身刺,动不动就要扎她的男子,抱起来却是极轻的,像是在这一瞬才堪堪的收起了一身的利刺,露出了他从来不肯展现的一面。
“陛下这是要去哪?”太凤君被身旁的侍女绿禾扶着下了船,苏橙掉进湖中也没见他有多紧张,这本就是个利欲熏心之人,他为了权利什么都能放弃。
许意安一步不停的上了那艘船,与太凤君擦肩而过:“凤君为救苏橙着了冷,朕带他回宫。”
背对着她,太凤君冷笑:“你怎知不是他推的橙儿?”
“是与不是,待他们两个都清醒了再说也不迟。”许意安不愿跟他多做争辩,白费口舌,沈枫眠现在受了冷,根本耽误不得。
太凤君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再阻拦,待那小船划远,他跟身旁侍女道:“看来陛下近些时日有所长进,竟敢同哀家顶嘴了。”
侍女福了福身:“陛下向来唯太凤君的命是从。”
太凤君死死地盯着许意安,突然笑道:“她是认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摆脱哀家了……”
那就让她试试看,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栖凤殿里,打热水的,煎药的忙作一团。
崔太医脸上的细纹都跟着皱了起来,她的手搭在帐中伸出来的手腕上多时了,老太太虚虚的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她明显能感觉到,陛下就这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多时了,可看病哪有不诊脉的,她身为太医院的院判都还没有见过。
凤君的脉搏实在是紊乱,她有些看不透彻。
“陛下恕罪,微臣只知凤君殿下近日郁结于心,火气大了些,降火去风寒的药老臣已经开下,照例喝汤药就成。”崔太医收回了干皱枯黄的瘦手。
许意安轻哼一声:“你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方才还跟她说,凤君不仅仅是风寒那么简单,还有其他滞留许久的疑难杂症。
“微臣医术有限,实在捉摸不透剩余病症啊。”崔太医一脸冤枉。
子烛端来一碗晾好的的汤药,被许意安接了过去:“朕来喂他,你们先出去吧。”
陛下可真是心疼主子,子烛紧皱着的眉头松了松。
白芷见他出来,清了清嗓子问道:“陛下怎么说?”
她今日还以为陛下开了窍,想起了流朱殿那位,没想到是急匆匆的来给凤君殿下撑场子了。
“陛下让奴把汤药给她,她要亲自为殿下吃药。”子烛眉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得,看看,她就不该瞎揣摩陛下的心意。
她们陛下就当是打小伤了脑袋,时而灵光时而痴傻,哪里是她能捉摸得透的。
药虽是晾了晾,但还是有些烫嘴,许意安凑近吹了吹那勺汤药,喂进沈枫眠口中。
沈枫眠早已昏睡了过去,他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偏了偏头,汤药悉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许意安无法,只得坐到床边上让他靠着,他总算是偏不了头,才勉强喝下去了一点,但还是喝一勺吐半勺。
怀中的人因着生病,这一刻犹若无骨一般,就这么倚在她的怀里。
沈枫眠自带的那股冷香若有若无的在周围飘荡,他还是下意识地要躲那一口汤药,却被许意安束缚着无法动弹,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是难受得紧。
许意安见他这般模样,用丝帕给他擦拭了嘴角:“不喝药怎么能好?”
沈枫眠一头乌发铺了半张榻,扬着白皙的脖颈不肯老实喝药,还在皱着眉抵抗。
许意安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不愿趁人之危,她调整了呼吸:“还有最后一点……”
沈枫眠被困在了敌军的营帐内。
他面前的便是碧波国王女,他最想杀的人。
这碧波国又使了见不得人的阴狠招数,强行把他掳来,眼下又要给他灌一碗又浓又苦的汤药。
碧波国的害人汤药厉害极了,喝下去就在也不能行动如常。
碧波王女掰着他的脑袋,强行灌了他几大口,毒蛇一般嘶嘶的笑了:“还剩最后一点儿……”
沈枫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像是要最后拼死一搏,他一脚踹在了碧波王女的心口,将她踢出老远。
“咳咳……”许意安担心他冷,又看他踢被子,刚给他盖好脚,哪里能有防备,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开老远。
沈枫眠爬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却见这人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像是不行了似的。
“陛下!”白芷听见室内传来一声巨响,担心许意安遭遇了什么不测。
沈枫眠再怎么虚弱,说起来也是武力高强的圣宴将军,她们陛下这身板哪里受得住?
她一进来就看见自家陛下捂着心口,一脸的痛苦之相,还对她摆了摆手:“朕无事。”
沈枫眠也有些傻了,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苏橙落水,他把人救了上来,后来许意安给他披了一件衣服,然后呢,他有些记不清了。
沈枫眠一阵头疼,犹豫了一瞬:“陛下?”
许意安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指了指床边的一碗汤药:“既然醒了,剩下的这一口你便自己喝吧。”
沈枫眠抿了抿嘴,方才竟是她亲自给他喂的药,还被他这一脚给伤到了。
“我…对不住……”沈枫眠脸色不太好看。
许意安心中微微一颤,脸色缓和了些:“朕无事,你先喝药吧。”
不管睡着还是醒着,这碗药他是非喝不可了。
沈枫眠眸色暗了暗,还是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太苦了。
忽的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唇,沈枫眠不解的看向许意安。
“吃了这块酥糖还可以压一压苦味。”许意安一脸的坦荡,他也不好在扭捏。
神使鬼差的,沈枫眠含住了那块酥糖。
酥糖入口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迅速化开,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瞬间压制住了嘴里汤药的苦味。
还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宫廷酥糖为合男子的口,被御厨做的十分秀气,许意安喂他,难免有些接触。
指尖被他柔软的唇轻轻一碰,一触即分,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留下的温热气息,心尖麻麻的,令人发痒。
看他耳尖微微泛红,许意安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夫郎竟是怕苦的?”
沈枫眠并未注意到她今日一反常态,他向来是不喜软怂包的。
他被她这声夫郎叫的有些微恼,谁答应给她做夫郎了,他自始至终都是被迫的。
“谁说我怕苦了。”沈枫眠愤愤的抬头,对上那人戏谑的眼神才自觉着了她的道。
他解释什么?
动都不动的就要恼她,许意安一阵好笑,也不敢再出言逗他:“好,圣宴将军是什么都不怕的。”
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
沈枫眠眼尾微微有些泛红,不只是方才苦的还是气的。
男子本该就是这副模样,沈枫眠也不例外,他本也是娇气的。
今日的沈枫眠就是一只被剪掉利爪的猫儿,躺在床上也不安分,自认为锋利的爪子不痛不痒的挠她。
真是……可爱的紧。
沈枫眠若是知道她如今的想法,定是要爬起来提刀要追杀她了,小时候他可没少像这般以下犯上。
许意安脸上刚浮现一丝愉悦的笑,见沈枫眠沉下了脸,忙又是一脸的无措:“朕不该如此说的,凤君莫要生气……”
“陛下今日是被邪祟附身了?”沈枫眠半眯着眼,探究的打量着她。
第10章 诱人而不自知
若是敌国战俘对上沈枫眠这般冷冽的眼神,怕都是要抖上一抖,不打自招了。
许意安忙低声认错,声音里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委屈的意味:“凤君看在朕今日给你喂药被你一脚踢翻在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就别生朕的气了吧。”
许意安还是那个畏畏缩缩的许意安,一切仿佛不过都是他的错觉。
提到这一茬,沈枫眠不好再揪着不放,毕竟刚才就是他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人踹飞。
太凤君经此今日一事,注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意安想的全然没错,第二天早朝,礼部尚书为首的一干文官就来上奏参了沈枫眠。
“凤君为人恶毒,没有半分中宫凤君的风度。”礼部尚书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陛下,橙儿自小同您一起长大,他昨日被凤君殿下推下湖,发了一夜的高烧,陛下当真还要维护他?”
许意安一脸为难的看着礼部尚书:“苏尚书又怎么断定是凤君推的苏橙公子,而不是苏橙公子推的凤君,莫非是亲眼所见?”
皇宫大院,苏尚书若是敢说亲眼所见,许意安就敢给她扣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皇家内帷发生些什么事都能被她知晓,可真是了不得了。
苏尚书冷汗淋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苏橙公子昨夜发了一夜的高烧,朕的凤君又何尝不是,”许意安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若不是他亲自下水去救,苏橙公子现在不是丧命就是名节不保了。”
“陛下……”礼部尚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身后那人发了话:“陛下如此称呼橙儿,真是生疏了。”
许意安不再理会,转头看向身后垂帘听政的太凤君。
再怎么说,太凤君是后宫男子,不该面见任何外女,就在身前竖了一面屏风,以避开朝臣们的视线。
许意安离得他很近,依稀还能看见屏风后的影子,她问道:“父君,朕觉得,尚书大人虽心里为儿子抱不平,却不该拿到朝堂上来说。”
太凤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哦?那你认为该说些什么?”
许意安脸上挂着哀痛的神色,有些戚戚然地道:“再过几天就是儿臣父妃的诞辰了,儿臣想在父妃诞辰那日为他追封谥号,不知父君意下如何?”
“陛下心存孝心,可凤君刚入后宫不久,礼部这边还有一堆事没有处理妥善,此时追封为时尚早。”太凤君声音淡淡,不起任何波澜。
礼部尚书闻言忙应声称是:“这些时日国库开销大,江南逢春又遇水患,礼部事务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