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误会了,望向谢准的眼神中带着丝怒气。沈欢歆与宋青玥呆在一处时,李珞将谢准扯到一旁, 压低声音怒道:“谢准你还要脸不?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你既然在京中早就有了别人, 又怎么和沈欢歆处到一起去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对得起等你回京的那位姑娘吗?!”
谢准余光不离沈欢歆, 言简意赅:“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啊?什么意思?”李珞想了一下,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谢准表示肯定,“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李珞怔了下, 脑子有一瞬宕机, 谢准已经施施然往沈欢歆那里走去,李珞望着他稍显得意的背影, 追上去嚷道:“这不可能, 你们什么时候有过牵扯?我不可能不知道……”
谢准咧开嘴笑了下,“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李珞被一噎, 下意识看向宋青玥,见她神色平静, 显然早就了然,心中一梗, “你也早就知道?”
宋青玥点头。
“合着就瞒我一个人?不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们到底怎么勾搭到一起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欢歆, 你太不讲义气了, 竟然瞒着我, 枉我以前对你那么好, 我记得我离京之前,你还一心一意追在三哥屁股后面——”
李珞话刚一出口, 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拍了两下嘴巴,立马止住了这个话头。
沈欢歆哼声道:“我还没问你怎么和我表妹这么熟悉呢,你敢在这里质问我?”
宋青玥一听波及到了她,难得有些呆,瞪大了眼睛,晃了一下沈欢歆的手,竟有些难为情,“表姐,别说我啦。”
李珞看了眼宋青玥,低下头挠了挠脸,赧然一笑。
这事才到此为止,留着他以后自个儿琢磨去吧。
今年的鳌山很大,各色灯火相映,流光溢彩,照得周遭亮如白昼。
沈欢歆兴致颇高地转来转去,生怕谢准走丢了,还不得不牵着他的衣袖。
谢准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盏红灯笼,拿着一串糖葫芦,还要时时刻刻帮她与周围的人隔开,给她提供一个宽敞环境,整个人不比游街转悠的沈欢歆轻松,却是心甘情愿被她差使着。
沈欢歆只顾着吃喝玩乐,现下停在一处杂耍地段,前面乌泱泱一坨人,不断欢呼着。她个子有点矮,只能费力踮着脚往前看,她看见了幻术所化的火光冲天,火星散落后,幻师又开始吞云吐雾,肚腹中发出轰隆之声,周遭很快雾气拢绕,灯火光焰变得朦胧。那雾气将幻师全身包裹住后,忽而变成了老虎形态,咆哮着向人群冲来。
人群大多都在拍掌称赞,沈欢歆却被这老虎吓了好大一跳,蹦着窜进了身后谢准怀里。
谢准箍住她的腰,一只手臂将她带离地面,抱着她快速后退了几步。
“假的。”他抚了抚被吓得炸毛的沈欢歆的头毛。
“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沈欢歆缓了缓,听到他的话不服气回嘴,她从谢准怀里出来,抚着胸口,双脚沾地,腿还发软,不得不拽着他的手臂。
谢准哦了声,轻飘飘道:“那刚才是谁吓得对我投怀送抱?”
沈欢歆一噎,耳朵发烫。
“什么投投怀送抱?你这恶鬼不知羞耻,竟然对、对我说这种话。”她磕磕绊绊质问他,红了一张脸。实在是因为她太容易害羞,逗一句都不成。
谢准觉得她纯情可爱,忍不住掐住她脸上一块软肉,捏了捏。
沈欢歆瞪着眼将他的手拍下来。
谢准忽而笑了笑,望向她的眼眸黝黑却明亮,他顺势牵过她的手,将一枚戒指从指尖往里推了进去。
戒指触感温热,显然已经被他攥在手里许久。
谢准这一套动作下来,自然流畅,又极为郑重其事的。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无端令人惊喜。
沈欢歆抬起手,转来转去,看着手中那枚戒指,“这是什么?”
谢准低咳一声,默了默道:“……生辰礼物,生日快乐。”
沈欢歆眼睛干净,盯着他看,难得看见眼前这恶鬼这般局促。
他这种行为,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直觉不单单是生辰礼。
沈欢歆揪了揪自己的耳朵,皱着眉毛,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仰头对谢准道:“你在撒谎!”
“好啊,你这恶鬼对我撒谎,这么容易就被我看出来了吧!”她哼声,“你当我见识少,不知道这枚戒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谢准微讶地看了她一眼。
沈欢歆见他被自己唬住了,得意洋洋地抿嘴对着他笑,“我知道的,霸道总裁就是这么对喜欢的姑娘求亲的。你给我戴戒指,是不是也想让我……”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谢准正盯着她。
沈欢歆在他的凝视下说不下去了。
她低下头打量指间的戒指。
不是她曾用系统看过的电视剧里的那种戒指,这是一枚是用羊脂玉制成的环戒,戒上镶嵌晶石,被灯火映衬得晕出云蒸霞蔚般的浮光。
沈欢歆有很多首饰,不乏戒指。以她见惯各色瑰宝的见识来看,谢准不能确定她是否喜欢这枚环戒,他见她低着头只顾着害羞了,半天没有回应,便直接抄过她的手,圈住放在嘴边,低头亲了一下,沉声断语道:“就这么定了,你反悔也没用。”
沈欢歆一张脸早就灿如朝霞,她似被烫了一下慌忙收回手,左右摆着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往旁边看了看,生怕别人看到了他方才那“离经叛道”的胆大行径。
真是羞死个人了!
沈欢歆窘得一声不发,只管瞪着他。隔了一会儿,谢准却抬起手来遮了遮她的眼,“别这么看着我。”
沈欢歆嘟嘟囔囔发表不满,“你这恶鬼是有多高贵,连看都不让人看。”
谢准牵起她的手,躲过了身后不小心撞上来的人。他拿起方才放在一旁的灯笼等小物件,牵着她离开了此处。
沈欢歆乖乖被他牵着走出人群,眼前的人迈着大步,袍角飞扬,她小跑着才跟上,然而没等她说慢点,谢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整个圈入了怀中。
*
沈欢歆回家的时候临近子时,街上都快没人了。
她玩得累,马车早就被遣回了府中,她不愿走路,便在无人时勒令谢准背着她,等到周围有了人,她又立马从谢准背上下来,生怕被别人看见,让她受到耻笑。
谢准对她过河拆桥却理直气壮的行径无可奈何,直把她背到松井巷口处。
沈府门前还亮着灯,显然在等她回来。
沈欢歆揉着眼睛从他的背上下来,府门前候着的钱妈妈迎了出来,“我的姑娘,瞧瞧这都什么时辰啦……”
谢准目送着她被环送着进了府,然而待他走近沈家门口时,几个守门侍卫雄赳赳气昂昂立在大门前,显然长公主那“日后若有姓谢名准的上门来,不必通报,直接打出去便是”的敕令还没有撤销。
谢准对此嗤之以鼻,戒指都带上去了,还能跑了不成?
沈欢歆到了家中,被钱妈妈唠叨得有点清醒了,她揉着眼睛看向身后,谢准站在门前,向她摆了摆手。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才后知后觉地问系统:“以往恶鬼住在我的身体里,现在他有了自己的身体,是住在哪里啊?”
系统:“您不用担心啦,宿主在上次回来时,就给自己置了产业,宿主和系统说好,要在这里和您过一辈子的。”
而谢准在目送沈欢歆回府之后,在沈府门前侍卫的注视下,慢慢推开了松井巷中另一户府邸的大门,这府邸正和沈府相邻。
第二天门房便把谢准在沈府旁边买了房子的事情告知了威远侯夫妇。
威远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此人…令人摸不透深浅。”
长公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沫,斜斜睨他一眼,提醒道:“这是你手下的兵。”
威远侯叹了声气,“夫人,此事说来正是奇怪啊……”
他们如何都想不到是系统搞的鬼,分说不清楚。
富安干脆岔开话题道:“我之前估摸着军队回朝的时间还要晚点,没想到昨日便凯旋,为了不叨扰百姓,还在外面歇了一宿,你这个侯爷躲懒躲了这些日子,该去看看那些他们。”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压低声儿接着说,“不日皇上论功行赏,咱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威远侯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色,轻声叹道:“这是自然。”
*
所谓落子无悔。
建和帝想着自己三儿子的断腿,眼中一片阴霾。
他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对沈府的忌惮之心越来越重。威远侯是忠臣良将又怎样?威远军击退鞑子又怎样?鞑族使节在沈家的威慑下主动求和又怎样?
可他是皇帝啊。
现今鞑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没有三年五载的很难缓过气来,边境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安稳状态,暂时用不上威远军了。
而百姓安居乐业,皇帝的身体还算强壮,此事此刻,正是消解沈府兵权的好时候。
然而威远侯在民间一向颇具威望,又有建和帝与威远侯君臣相知的佳话,若皇上冒冒然要收回威远侯的兵权,不说威远军内部固若金汤,很难突破,单是民间的骂名他也难以承受。而威远侯早对他心灰意冷,主动上交兵权这等事定做不来。
因此皇帝便趁着此次论功行赏,以加官进爵之名,将威远军旧部调离了威远侯手下,纳入了京官体系中,放在自己眼下盯着。而稍后官职调动,补上军中职务的,都是皇帝的人了。
如此,威远侯失去了可用之人,再辅以赐婚、建立姻亲等手段,日后慢慢瓦解他的兵权,也就更加方便。
就这样,金銮殿上,建和帝一道赐婚圣旨颁下,为宋青玥和李珞二人赐了婚。
而谢准则被授予了正二品的中军都督佥事的官职,日后不再是威远侯的亲兵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竟然一夕之间成了正二品朝廷大员。
除却酸言风语,更多的其实是幸灾乐祸。
树大招风,中军都督府掌管京营和禁卫军,上下官员全都是皇上的人,这是一个刀头舐血的位置。
谢准倒是神情自若。
接过诏令后,建和帝便接着问:“听说爱卿还未有婚配?”
看样子这位皇帝又要做媒了,果然,只听他接着道:“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合该有个知冷暖的人,你若信得过朕,便由朕为你挑选一位妻子,如何啊?”
第72章
谢准难得犹豫了一下。
不是因考虑皇帝的建议而犹豫, 而是在为怎样回绝他而犹豫,若是说自己已经有心许之人,皇帝问起,务必会将沈欢歆扯进来, 而这对她的名声将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是谢准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沉默许久。
因为一旁的威远侯开口了, 只听他先是恭维道:“陛下体恤臣子, 仁厚礼贤。只是陛下有所不知,谢准他在臣手下办事已有多年。他自小无父无母, 早前便约定, 他的终身大事一应由臣来操办,谁知今日得了陛下赏识, 自此不再是臣麾下之人, 连婚事也……”
他遗憾地叹气,语未尽但意已达。
言下之意便是你将他从我的军部中调走就算了, 竟然连我与他约定好的、本该由我负责的婚事也要过问吗?
朝中众臣都知晓皇上此番“论功行赏”是何意,这本就对威远侯不公。他这样一番话说出来, 若皇帝再坚持给谢准做媒,就太不像话了。
“可有此事?”建和帝沉了沉神色, 问谢准道。
谢准回答得飞快又笃定,“回陛下,确有此事。”
当然没有了, 这个约定是威远侯临时编下的, 他将这个谎言接得非常顺。
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此一来, 不是正好说明威远侯不得不承认他与沈欢歆的关系了吗?
谢准心里还觉得挺美。
“你别高兴的太早, 我爹知道我妹喜欢你,也知道若你被赐了婚, 她会伤心。他纯粹是不想让女儿伤心难过,才会在金銮殿上暂时帮了你一把。”
沈章慢悠悠道,加重了“暂时”二字。
谢准眼皮跳了跳。
沈章的官职倒是未变动,皇帝只是口头上嘉奖了他几句,赏赐了珍宝。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此时与谢准并肩往宫外走着,“你也知道,我小妹她性子多变,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喜欢你了。你好好想想办法吧,让她时刻对你持有新鲜的喜爱感,否则,她烦你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