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做哥哥的如此说道。
沈章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他做兄长的,自然希望未来的妹夫能对自己的妹妹这样好,而小妹只需要享受对方的爱意就好了,实际上,她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
而且,他毕竟不知道谢准曾经和沈欢歆共用一个身体,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那样的羁绊。
从他的视角来看,沈欢歆与谢准确实不怎么靠谱。沈章至今也没想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接触上的。
谢准闻言,危机感陡升。
他狠狠皱了一下眉,他在感情这方面差不多和沈欢歆一样纯,但又是不一样的纯,于是他只是看向宫墙下尚未融化的积雪,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较为刺目的光线。
谢准眯起黑眸,屏住呼吸,顿了一顿。
有一瞬间,他内敛的气势外放,凌厉骇人,但这似乎只是刹那的错觉。
只听他竟是异常冷静地沉声说道:“你或许可以多点信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沈章一怔,眼皮不禁一跳,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添了丝忌惮。
却见谢准很快恢复了平常状态,扬起嘴角笑了笑,招呼他道:“快走吧,你不是着急回家吗?”
沈章垂了垂眼,心中不由得一叹。
他的傻妹妹……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位怎样的人?
*
谢准不能进沈府的门,沈欢歆为此烦忧了一个上午。直到银霜实在看不下去她唉声叹气、想不出任何法子的蔫头耷脑模样,忍不住提醒她道:“……但是姑娘不是可以自己出门的吗?”
一旁的钱妈妈拧了下她的手臂,瞪了她一眼。
隔着一层棉衣,银霜倒没觉得疼,但她的脸色还是变了一变,她自知失言,闭紧了嘴巴。
“对啊!”沈欢歆抬起头,眼睛霍然亮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银霜啊,还是你聪明。”
她心情大好地夸赞了自己的侍女,当即从榻上站起身,招呼着玉露来给她梳头,“那我这就要出门了……”
“不行。”钱妈妈收拾着屋子,头也不抬地道,她不准。
沈欢歆皱了皱鼻子,又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颠颠跟在钱妈妈身后,撒着娇似的问:“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每次都是我做这个坏人,姑娘可别厌烦了我才是。”钱妈妈叹着气。
沈欢歆没明白她的意思,很乖又很呆地问:“我为何要厌烦你?”
钱妈妈放下手中活计,怜惜地抚着她的头,“那姑娘要听我一句劝,自古以来,男女婚嫁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如今,既无媒人说合,他又不曾上门提亲,若仅仅是这般也就算了,他竟然勾得你巴巴地主动去找他?!”
她越说越觉得气愤,“这也太不像话了,真是没规矩!姑娘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恕奴婢直言,我在京中这么多年,倒也见识过不少公子王孙,竟从未、从未听说过他这么一号人物!他配得上吗?”
钱妈妈心中无比疼惜自家的姑娘,一提谢准便是满腔气愤,连他的名字都不屑提起。
沈欢歆耳根子极软,她觉得钱妈妈说的很有道理,受她的情绪感染,同样忿忿地接话道:“他、他自然是配不上我的!”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乳娘扶额,她一眼就看出,沈欢歆压根儿就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钱妈妈满肚子里憋着的火气忽然就泄了个干净,她无奈叹气,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点,“姑娘啊!最重要的是,是他还没有走明路呢。未曾请媒上门提亲,只凭私底下几句话就让你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啦?”
沈欢歆觉得乳娘这句话说得不怎么好听,好像把她形容得很笨似的,于是认真反驳道:“我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就等他上门提亲,在这之前,不要主动去找他。”
沈欢歆眼神游移,犹豫起来,一方面觉得钱妈妈说的有道理,虽然她自觉并没有被谢准牵着鼻子走。一方面又实在想要见他。
这实在太难抉择了。
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难的选择?
沈欢歆想不出个一二三来,心里头开始不耐烦起来,搅着手中的绸帕,嘀嘀咕咕不讲理道:“这没用的恶鬼,竟让我想办法去见他……他若不来看我,我也不去看他!”
说着,她伸手从桌上抄来一本书,转身靠回榻上去看了,不知道和谁赌气呢,也不吵着要出门了。
闻言,银霜与玉露笑着对视一眼。
过程虽然曲折,但目的达成,钱妈妈心中总算快慰。
系统讨厌那个说宿主坏话的女人,见女主人被她带偏了,急声嚷道:“请您不要听她的话!宿主已经在准备提亲事宜了!”
提亲…提亲?
沈欢歆一怔,忽而恍然,糊里糊涂的脑瓜一瞬清明。
她的神情尚且懵懂,但眸中明亮,已经有了细碎的羞意。
钱妈妈看她的样子,竟是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第73章
谢准正月二十, 也就是明日就要应卯上值,当然,中军都督府上下全是皇帝的人,他没什么实权, 却还要防着别有用心之人的针对。
然而沈家与皇家在朝堂上斗法, 谢准早就卷入其中, 不得不应下这场无硝烟的战争。
他与沈章在沈府门前分别, 在沈家侍卫的瞪视下站了几分钟,便转身往先前自己买下的房子的方向走去。
临到门口, 一位小厮正蹲在门前等着, 见谢准来了,迎上前说:“大人, 我们家老爷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姓陈,今夜在家设宴, 款待禁卫军统领孙大人,左都督李大人以及三殿下。您是新来的佥事, 老爷听说您与三殿下有旧,便派小人向您递来请帖, 邀您今夜前往陈府赴宴。”
说着,他递来帖子。
谢准一脸不耐烦的听完了,抬手, 直接挥落小厮手上的请帖, 道:“不去, 走开, 别挡路。”
说完越过他就走了。
那小厮当即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 谢准对上司的邀请,竟然就这么粗野无礼地拒绝了。
他弯身捡起掉落的帖子,对着谢准推门进府的背影呸了一声,“穷酸暴发户!”
这小厮来时便见这佥事大人的门前冷清,竟是两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他只好揣着请帖在大冷天里等着谢准回来,亲手给他递上帖子,谁知他这么狂妄粗俗?
他心中愤愤,转身还没走两步,忽而弹来一个石子,击中了他的膝盖,紧接着,他脸朝下,摔了一个狗啃泥,吃了一嘴脏雪。
身后传来谢准的声音,只听他嗤笑着轻狂道:“告诉你们家老爷,日后应酬什么的我一概不去,少来烦我。还有,明日我应卯上值,最好给我收拾出来一间干净屋子,巡营、训练这种脏活累活更别来找我干。”
小厮趴在湿滑的雪面上,手脚并用总算爬了起来。听了谢准的话气得干瞪眼,待他回府将此事告知主子时,同知老爷、禁军统领和都督大人也都气了个倒仰。
“他真这么说?!”同知老爷吹胡子瞪眼,拍桌子问。
小厮趁机告状,添油加醋:“回老爷的话,他不仅将小的踹出了府门,言语之间对您和两位都督大人颇为大不敬,听着恨不得也要、要踹几位大人似的……”
“狂妄小儿!”孙统领气笑了,哼道,“倒来本官跟前逞大爷了,他以为这都督府是想来就来的?不过攻下鞑子几座城,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成。本官连威远侯都不怕,还会怕了他一个黄毛小儿?”
李都督倒还算淡定,道:“怎么?攻下几座城还不够,难不成想让他把整个鞑族攻下?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绩,你们休要小看他。都少说两句。”
“那大人您说,要怎么办?”陈同知问,“陛下那里……”
李都督淡然道:“新来的佥事这种脾气秉性,不必我们大费周章做什么……他不是不愿巡营练兵吗?”
孙统领懂了,“是,让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逼他自个儿作出错事,到时候再对付他就简单了。”
几人正说着话,府外通传三殿下到。几位大人想起赵嵩今日越发阴晴不定的脾气,神色肃了肃,站起身,一同迎了出去。
这边谢准见陈府的小厮愤愤离去,收起脸上神情,转过身,打量自己这座房子。
实际上,谢准在进行快穿任务时,在各个小世界都有歇脚的地方,但也仅仅是个歇脚的地方罢了。不进行任务时,他则主要在系统空间休息。
而现如今,谢准已经决定要呆在这个小世界过上一辈子,也该有个“生活”的样子啊。
只是这房子买得太大了,有些浪费。
这是一个三进院,比之沈府少了两个进院,自沈家搬到松井巷以来就空置着,直到谢准得来这院落。
他算了算,就算结婚之后沈欢歆不住在隔壁沈家,住到这里来,把要照顾她的丫头婆子全带上,也填不满一进院子。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但选来选去,还是敲定了这座房。毕竟这里与沈府相邻。
虽然空置的房间多得有些浪费,但将来好歹是个家了。
谢准吃过午饭,请来收拾房屋与院落的人到了。
没过一会儿,先前接触过的有经验的媒人也到了。谢准请媒人吃过茶,问了一些当朝嫁娶的规矩。他虽觉得礼节繁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入乡随俗,他至少要做到重视沈欢歆所重视的。
媒人提出要看一看他准备的聘礼,“大人啊,您求亲的人家不是普通人家,这大胤最富的两人都在沈家,世子妃掌管叶家,是天下首富,长公主手下的产业更是数不胜数,郡主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沈家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您虽是比不起侯府富足,郡主也不缺宝贝,但这不代表大人您可以不在聘礼上下功夫了,一定要表现出真心诚意……”
谢准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领着媒人往自己存放聘礼的屋子里去。
房门甫一打开,媒人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珠,止住了唠叨。
她看见一颗硕大的珠子缀在架子上,将背光的屋子照得亮堂堂,“这这这这么大的夜明珠?!”
绕是媒人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
她将视线从夜明珠上挪开,转眼又看见一件流光纱衣,竟是从未见过的布料质地。
她上前摸了摸,“这是什么料子的?我从未见过。”
谢准默了默,他让系统按照当代的习俗准备一些像样的聘礼,它怎么把其他界面的东西也拿出来了?
其实系统是好心,想在女主人的家人面前,为宿主争口气,拿出的宝贝多,在沈家人跟前更有面儿不是?尤其是女主人的那个乳娘。
“鲛绡纱。”谢准回答。
鲛人织的纱衣,入水不湿,是之前在一个东方玄幻界面得来的。
媒人干笑两声,“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那鲛绡纱可是传说中的东西……”
她明显不信,谢准也不做解释。
“这又是何物?”大半的地面被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铺满了,光滑的平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尤其惹眼。乍一看,媒人还以为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水。摸上去,却是硬邦邦的寒凉。
谢准捏了捏眉心,实话实说:“……龙的一片逆鳞。”
媒人猛地收回胳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理智上虽然不相信,但她再看这片灿灿的“金水”时,却莫名觉得诡异极了。
“您这、这聘礼可真别致。”
她又粗略看了看别的,不敢再问,就出了屋门。
出了门媒人便说:“大人准备得还算齐全,我上门帮您提亲,也有底气。就是那什么’鲛绡纱‘,’龙的逆鳞‘一听就是骗人的不是?我虽没见过那等珍宝,但郡主见多识广,万一就戳穿了您,那您得多没面儿啊……”
沈欢歆就是兔子胆,谢准时常想,她的胆子比他的小拇指盖儿都小,她连一只幻术所化的老虎都怕,见着了其他界面的真龙,恐怕要吓晕过去。
谢准不禁想到远处,心里想日后定要带她到各个界面看一看。
“大人?谢大人?”
媒人见他想到什么似的,丹凤眼中有了明显笑意。
谢准通常喜怒不形于色,给人的感觉更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似的,媒人还没见过他这么接地气地笑。她心下了然,在谢准回过神来之后,接着笑道:“大人这等相貌应是全天下也难得一见的,年纪轻轻又有如此成就,若不是您先一步找来了我啊,恐怕您在京中亮相的第二天,就有别的媒人敲你的门了。您放心,我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肯定帮您把事情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