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歆抿抿唇,还是不敢看谢准。但记起自己还在生气,就莫名有了底气。
所以凭什么要如此凶她!这明明是她的马车,他还占了她常坐的那个位置!他却跟个主人似的这般嚣张!真是太过分了,太可恶了,瞧他跟个大爷似的,而她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
沈欢歆愤愤。
她虽然还记得自己说过五日之内不与他说话,可是这恶鬼占了马车里她最常坐的位置,沈欢歆骄矜得很,只是不坐常坐的位置就浑身难受,而且他老是盯着她看,真是烦死了。
沈欢歆于是转头凶他道:“那个位置是我的,你走开。”
她现下还是有点害怕他的,因此就显得虚张声势。
谢准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还是默默站起来,挪到了一边儿去。沈欢歆还不肯过去,皱着脸道:“你离那个位置远些。”明明是霸道命令的话,她的语气和神色却是委屈可怜的,就好像被对面那人欺负了一般。
谢准盯着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看了会儿,没动。
沈欢歆忿忿顿足,“你也不许盯着我看!”
谢准:“你——”
沈欢歆一双湿朦朦的水杏眼慌慌看过来,急忙打断道:“我不要同你讲话。”
谢准:“……”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话是这么说,沈欢歆却是对着他又催促了一声,声音黏糊得委屈:“你快点走开,我站着很累。”
这摆明了便是她可以主动对他说话,他却不可以对她说话。
谢准额角跳了跳,薄唇轻抿,见她一脸倔强又一脸委屈得要哭,真把人惹急了恐怕会被赶下马车,他只好顺了她不讲道理的要求,坐到了离她很远的地方。
只是视线片刻不离开她。
沈欢歆夺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乘着他极其强烈的存在感,别别扭扭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她屁股还没坐稳,马车一个颠簸,沈欢歆身子前倾,正好扑到了对面的谢准身上。
谢准欣然笑纳了自投罗网的猎物,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掌心贴住她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沈欢歆万万没想到连老天爷都不肯帮她。她被他箍在怀里,一脸受辱与不乐意。
她浑身紧绷着,瞪大眼警惕他的动作,纤密柔软的睫毛上下扑扇着。
瞧他这副可恶的坏模样,莫不是要打她吧?
谢准一双丹凤眼微阖,轻轻拍了拍她绷住的软腰,眸光幽沉,盯住她的脸,“为什么生气?”
沈欢歆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气势,便瞪着他说:“你真是笨死了,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要你有什么用。”
谢准扶着她的腰,身子前倾,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沈欢歆双手怼住他的胸膛,然而没什么力道,终究躲不开他。谢准几乎要与她鼻尖相撞,两人之间呼吸缭绕。
沈欢歆的脸热起来,然后她看见谢准似乎有些恶劣地笑了下,对她说:“不讲就亲你。”
“你你你——!”
她一听又气又急,连忙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欢歆几乎要委屈得哭出来,眼下腮上,红了一片。
胸前垂着乌黑柔软的一把青丝,轻轻扫在谢准的手背上。
谢准不错眼珠地凝住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很好听,“赵嵩和你说我的坏话,你就信了?”
他倾身,薄唇贴住她颈侧的皮肤摩搓着,沈欢歆缩了缩肩膀,被他蹭过的地方泛起热气。
沈欢歆一手怼在他胸膛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却没有办法阻止他咬自己的脖子。
她被他声东击西,从侧方包抄,直击脆弱之处,轻易被攻城掠池。
谢准极有耐心地,慢慢将她内衫上的扣子咬开,轻吻她的锁骨,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裸露在空气的雪色肌肤上。
雪色圣洁,落了几片红梅花瓣。
沈欢歆先前推着他胸膛的手已经转为拽住他的衣领,她浅浅蹙着眉,感受到异样的触感,起初紧绷着的腰也彻底软了下来,软成一滩水。
谢准的牙齿磨着她锁骨下的软肉,眸色极深极沉,语气像是恨不能将她拆吞入腹,“小祖宗,你耳根子怎么也那么软?别人和你说我不好,你就信了?竟然还不理我。”
说起这个来,他真的是满腔哀怨,嘴下齿舌的力道便重了些,不知咬到或是舔到了哪里,沈欢歆忽然从喉间溢出一两声酥绵的呜咽。
她还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眼,望着马车顶,从眼角落下两滴泪珠。
谢准动作一顿,蓦然松了嘴,一只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臂则是伸到她耳朵后面去,他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娇嫩的耳后皮肤,头还埋在她胸前,他的声音闷闷响起,“耳根子确实软得很。”
沈欢歆愣了好一会儿。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谢准起身,沉着眸将她的滑落下去的小衣衣带提到肩膀上去,将她的内衫穿好,扣子也好端端扣起来。
他在给她整理略微凌乱的头发时,忽然感觉到手背上落了滴滚热的水珠,他抬头,看见她正瞪着他哭,一颗颗断了线似的泪珠子顺着下巴流下来。
谢准一愣,心中暗骂方才的自己混蛋,忙给她擦眼泪,再开口时嗓音极为喑哑,“我错了,你先别哭……”
沈欢歆也是被欺负得狠了,哭哭啼啼停不下来,他越是安慰她哭得就越厉害。
谢准便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她。
须臾,沈欢歆头抵在他肩膀上,抽噎着问:“那你说一说,你是哪里做错了?”
谢准默了一默,斟酌着说:“我错在,不该像方才那么对你。”
“不是这个。”沈欢歆抬起头推开他,从他腿上下来,软着一双腿,缓缓走到谢准对面的位置坐下,仍是一脸委屈地瞪他,“你你当然不该那么对我,但你不止这一处错。”
谢准一怔,看着她的神色,“我不该说你耳根子软?”
沈欢歆没有听到正确的答案,她擦擦眼泪,“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当然不应该说我耳根子软了,不止这个,还有呢?”
谢准吐出一口气,检讨自己,“我不该对你生气,也不该凶你。”
“你原来对我生气啦?”沈欢歆瞪了瞪眼,“你竟敢对我生气!”
谢准:“……”
沈欢歆拍着旁边的软垫,以显得自己很有气势,哼道:“还有呢?”
谢准低叹,心道女朋友的心思好生难猜。
“还有?”
“还有便是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你却倔着不肯认错。”
谢准语气诚恳,“我错了。”
沈欢歆:“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哪里错了?”
谢准:“……”
问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沈欢歆慢吞吞道:“那日你既明知火器有炸膛的危险,为什么上赶着去和孙统领比试?我让你不要去,你还对我嬉皮笑脸,你明显就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我真的可生气了。”
谢准抬头看向她。
“我知道自己不比你能干,没有你聪明,但你又不能真的把我当傻瓜哄骗。”她歪了歪脸,不服气地哼道,“我才不是傻瓜。”
谢准这才明白。
他上前将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包在自己手掌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没有把你当傻瓜,我把你当成我的软肋。自从遇到你后,我再也不敢玩命,所以我不会去做毫无把握的事情。我很怕死,因为我怕和你分开,还因为我爱你。”
他的话很简洁,想说就这么说出来了。
沈欢歆与他对视,眼中因他直接毫不含蓄的表白而漫上羞意。
“真的吗?”她安静一会儿,忽而轻声问,“你不许再哄骗我了。”
谢准却轻笑着反问:“你爱我吗?”
沈欢歆鼓了鼓腮,脸上飞霞,瞪着他小声说:“你不许问我这么不知羞的问题。”
谢准一只手描摹着她的指骨,抬了眼问她:“怎么不戴我给你的戒指?”
自从那天之后,沈欢歆一直戴着那戒指,今日她却摘下来了。
“我在生你的气,当然不能戴你的戒指。”
“还在生气?”
“嗯。”沈欢歆乖乖应答点头。
她便是生气也有一套顺序,谢准给她分说清楚了最让她生气的那件事,她接下来又开始因别的事情生他的气。
沈欢歆后知后觉,气呼呼道:“你方才、你方才脱我的衣服,还对我做那种事情。我很生气,决定五日之内不搭理你。”
她拍开他的手,“我在生气,你不要同我讲话,也不许碰我。”
谢准:“……”
第81章
鞑族使节离京的几日之后, 沈章在御前状告工部官员私卖火铳之事。
本来此事中军都督府也有参与,他们本打算让谢准背了这个黑锅,再牵连威远侯,没想到这么快被他脱险甚至狠狠反击了一局!
不过都督府那些参与私卖火铳之人倒并未受到责难, 因孙统领提前得知沈章计划, 将此事告知了李都督与皇帝。
原来那日沈章去孙府见孙统领那事被皇帝得知, 孙统领为表忠心, 转脸出卖了沈章,将沈章游说他背叛陛下, 沈章已经掌握了都督府与工部私卖火铳的证据、并将在御前状告等信息告知了皇帝。
都督府提前销毁了私卖火铳的证据, 让沈章无从对证,从而在今日的金銮殿上逃过责难。
皇帝虽然心里恼怒孙统领做事冲动, 但若真让沈章对都督府发难, 那他今日将处于两难之地,又因孙统领向他袒露了沈章的昭昭野心, 便心道禁军统领虽然鲁莽,却是个忠君之人, 可堪一用。
沈章在金銮殿上愤怒瞪向孙统领,一脸不可置信。
建和帝见此, 心中冷笑,对他道:“爱卿,工部私卖火铳之事证据确凿, 朕当严加惩治, 都督府你却是空口无凭, 私卖火铳兹事体大, 不管你同孙统领私下有何恩怨,莫要牵扯此事, 公报私仇。”
沈章拿不出都督府私卖火铳的证据,心不甘情不愿道:“陛下可要警惕权奸!都督府私卖火铳是事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他说:“谁是忠谁是奸,朕自有分辨。”
“若无事,便退朝吧。”
朝臣大多讷讷不敢言,感受到朝局暗流涌动。
皇帝想让沈家急流勇退,主动上交兵权,可是沈家选择了抗争,于是皇帝又想,此事不好再有回旋的余地了,那便不必留情面了。
只是沈家凭什么选择不抵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未免太不公平。
更别说之前诬告威远侯通敌叛国之事,早就伤了长公主与沈家人的心。
皇帝宣了退朝,沈章缓缓直起身子,看了眼孙统领,脸上已是一副平和神态。
御书房内,皇帝拿了先皇后的画像看着,表情略有些伤感。
赵嵩成了残疾,心事全在沈欢歆身上,性格越发偏执,用他对付沈家尚可,但却不适合当皇帝了。
建和帝先前召见过另外几位长成的儿子,然而皆是庸才。
他现下只庆幸自己身体还算强壮,近几日选了妃子,为了绵延国祚,守住赵家江山,只好着手育养下一任帝王。
他觉得举步维艰,不禁叹了口气。
放下画像,皇帝转身看向赵嵩,视线落在他的断腿处停留几息,“可有事?”
赵嵩道:“回父皇,是有关今日这私卖火铳之事,儿臣总觉得哪处有些不对劲,父皇需小心提防孙统领。”
“孙统领?”皇帝无所谓笑了笑,“此事朕自有分寸。当初你被掳去敌营,这并不是你的错,朕瞧你这几日越发消瘦,还是要少思虑。”
这是在说他因当初之事变得疑神疑鬼,怀疑孙统领,实为过虑了。
果然,赵嵩心道。
他自然知道皇帝近日纳诸多妃子是何意,心中便觉不妙。
倒不是因为与皇位失之交臂,而是皇帝在意他成了残废,到底没有从前那般看中他,便如现在,不把他的提醒放心上。
只怕在与沈家的争权斗法上落了下风,坏了他与沈欢歆的事情。
是的,即便是现在,赵嵩仍然没有放弃与沈欢歆结为眷侣,连皇位也不很在乎了。
他明了皇帝态度,不再多说。
赵嵩垂了垂眼,他总要想个办法,寻个出路。
他回到皇子府中时,正巧李珞带着宋青玥前来,他们一为告别,二为试图劝说。
二人下了决定,要离开京城,赶去边关了。
东北仍旧驻守着威远军,然而皇帝调走了太多旧将,安插了自己的人,意在消释威远侯在军中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