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同学竟反向畅想了起来:“我管那些傻逼想什么呢?老子听不懂他们的逼话乐得高兴。最好他们以为我没懂,其实我懂了,但我又装不懂,气死他们哈哈哈……”
岑枳:“……?”
岑枳:“…………”好像也不是那么靠谱。
“原来孤独症有那么多不同的情况,我妈妈有个同事的儿子,说也是孤独症,但我看他好像也挺正常的。我以后再也不说他们瞎说了,是我读书少。”
“啧,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
岑枳看着大家兴奋的友善,抿着唇角,看了看贺知野空着的座位,又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这就是贺知野说的:也没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准备一下,大家对你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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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早收到贺知野消息的,还有马嘉悦。
不光有消息,还有转账。甚至有一个包含甜品店名字的定位,和一张备忘录画的西门商业街小地图。着重标记了那家甜品店的坐标。
最离谱的是,还有一张小蛋糕的照片。
然后着重强调:一定要草莓的。
马嘉悦迷迷糊糊地刚睡醒,都懵了。
妈的。当他智障呢??
消息是贺知野让他帮忙给岑枳买小蛋糕的。
说是他走的时候,蛋糕店还没开门。
论坛的帖子他自然也看见了,后续杨垚也和他联系过。具体的情况他也都知道了。
但他没发消息问岑枳,也没问贺知野什么。
这会儿看着贺知野发的消息,才想起,岑枳的确是每周一早上,要吃一块小蛋糕的。
但贺知野说他走了。走什么,走哪儿去,为什么要走?
马嘉悦睡意朦胧地挠了挠头,回给他:【知道了,还他妈给我转账,有病啊?】
没打算贺知野会回,就是表达一下他不敢说不敢问的不爽。
结果对面秒回:【这是我同桌。】
“……”马嘉悦无语,仿佛已经看到他撩着眼暗示了下半句:不是你同桌。
妈的,是你同桌,那还是我枳姐呢!!
马嘉悦立刻一个电话给他飚了过去,接通了即刻大马力输出:“那你怎么不自己回来给你同桌买?!”
贺知野眯着一侧眉眼挪开手机听筒“嘶”了声,乐了:“一大早的,发什么疯呢?”
马嘉悦听着他微哑的,也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缺觉的嗓音,语气一低,闷闷地问他,“爸爸,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嫌……”
“……”
贺知野无语地打断他,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淡道:“我现在,在距离你直线距离1171公里外的辽省S市,你是想让我同桌把小蛋糕当早饭后甜点吃,还是想让她当夜宵?”
第56章
马嘉悦买完小蛋糕, 提溜进教室给了岑枳。岑枳起先还愣了下,说要给他转账。
马嘉悦“啧”了声,说:“你俩怎么一个德性。”
岑枳这才反应过来, 小蛋糕, 是贺知野让买的。
清甜的奶油抿进唇齿间,岑枳歪头,看了眼贺知野空荡荡的桌面, 手指头再一次忍不住伸进课桌里。
明知道贺知野说过,最早今晚才能回来。
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天下午体育课的时候, 党夏被体育老师叫去,让她动员一下班上女同学多跑跑步,练练八百米。毕竟按她们的成绩,没几个学期末这一项能及格的。
马嘉悦看她一个人坐在看台上, 篮球也不去打了,蹬蹬蹬跑上来。左右看了看,近距离内没人, 叫她:“枳姐。”
“嗯?”岑枳看他。
马嘉悦觉得自己可操心了,早上操心完他枳姐,这会儿又忍不住操心起他爸爸。
“阿野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是吧?”马嘉悦斜着身子,隔了一个座位坐到她旁边, 好让他语言加身体的表现, 有发挥空间。
岑枳微愣了下, 然后点点头。
马嘉悦这下就放心了,毕竟岑枳是不会说谎的。
于是开始卖力替贺知野开启各路讨伐模式。
岑枳听得一怔一怔的。
因为贺知野说得太平静, 许多细节也省略到需要她脑补。导致她在马嘉悦这儿又听了一遍的时候,简直是听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捏紧小拳头,还是该克制一下胸腔里不时翻腾一下的涩意。
“我跟你说他妈……”马嘉悦终于说到了最激动处。
当时徐怀被欧旭恩那垃圾摆了一道,又看见贺知野小时候的那段视频。
其实原本压根没打算离家出走的。
俩兄弟感情一直很好,杨垚和他都知道。甚至马嘉悦一直觉得,是因为徐怀那样的性格,才让贺知野有了点儿人性。
那种在冷淡漠然的状态下,多少还能感知点儿真善美的人性。
但那天,知道了整件事,并且不知道怎么也看见了那段视频的陆雅楠,就那么站在欧旭恩的病房门口,当着徐怀、他,和杨垚的面,一个字都没有问,扬起了胳膊。
马嘉悦一直觉得,巴掌这种东西,是最不尊重人的存在。
他就算干了再傻逼再让人冒火的事儿,他爸妈都没有对他扬过手。
那声沉闷得仿佛对待仇人一般的声音,撞进医院走廊回音里的时候,马嘉悦都吓傻了。
想去动贺知野,又完全不敢。
不是害怕陆雅楠,而是他知道,贺知野从来不需要谁的同情。但还是忍不住张着嘴,声音卡在喉咙里,断续道:“阿野。你,你耳朵……流血了。”
贺知野却跟没听见似的,垂着眼,默然阖了下眼睫,微斜了下颌。
马嘉悦后来想,贺知野那会儿,可能真的是听不见了。
也就是那一巴掌,徐怀才离家出走,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
就算他马嘉悦成绩再差人再不灵光,从来都是别人家长口中反向指标的“别人家的孩子”,但他从没觉得他爸妈不爱自己嫌弃自己。
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每次回忆起那仇深似海似的一巴掌,都跟做噩梦似的,能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我操他……”马嘉悦突然觉得不太合适,及时刹车,叹着一口大气摇了摇头,“他妈,真他妈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狠啊。”
这些事儿终于不再是憋得只有杨垚和他知道了,马嘉悦肩膀一塌,长长吁了口。
结果等他说完,岑枳却始终没有动静。
马嘉悦看着她那张经常平和到面无表情,仿佛只有笑和不笑,堪称贺知野接班人的小脸上,突然冒出点儿层次丰富的,混杂了杀气和心疼的表情来。
“……啊,”马嘉悦眨巴眨巴眼,试探道,“这,你不知道啊?”
岑枳张了张嘴,怔怔然的:“……现在,知道了。”
“……啊呀。”马嘉悦瞬间抓耳挠腮的,“啊呀枳姐你别多想,就,多早之前的事儿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卧槽他爸爸回来了不会想大义灭亲吧!
岑枳捏了捏手指头,蔫蔫地垂下眼睫毛,突然有点儿难过。
难过她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在贺知野生出一点点合理的不安全感的时候,能够坚定地本能地告诉他:我确定。
而是要颠三倒四地分析半天,才能大致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明明她同桌,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抚的人。
结果,反过来被安慰的,倒是她。
岑枳鼓着脸,抠了抠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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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过得紧绷绷的,按理应该挺累了。精神层面上的那种累。
可岑枳十点半准时熄了灯躺在卧室小床上的时候,倒有些睡不着起来。
楼上没有一丁点儿动静。她也知道贺知野还没回来。不过上小院子里关灯的时候,倒是看见二楼阳台的位置,隐约透出客厅里的小灯。
同往常一样的晕黄的光源。
岑枳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关。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下午也没再给她发过消息。
岑枳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灰白的卧室里垂了垂眼睫毛,缩在被窝里的手指头,抠了抠床单细密柔软的布纹。
半分钟后,小手慢腾腾地从被窝里伸出来,摸上床头柜。
精准摸到手机。
手机屏微弱的光照上小脸,岑枳点开那七个置顶之一,慢吞吞地给贺知野摁过去:【同桌,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对面像是始终握着手机,很快便给了她回应。
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小段语音。
岑枳微微愣了下,黑暗里,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条7秒钟的白框。
“睡吧。”他好像待在一个宽畅的室内,声音隔着电流,掺着松散柔和的笑意,旷荡开轻缓低磁,“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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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早上又是在梦间清醒。
还是个怪异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梦。
睡梦里,她也不知道自己闭着眼睛躺在什么地方,但就是不要脸地知道她是个睡美人。童话故事里的那种。
迷迷糊糊间,感觉被人亲了一口。还有人对她说:“怎么还没醒。”
用昨晚临睡前,贺知野语音里的那种声音对她说。
岑枳一下就闭着眼睛清醒了大半。
但清醒那一瞬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人的嘴唇,怎么这么硬呀?
直到到迷迷瞪瞪,抱着被她摁在嘴唇上的手机,睁开眼。
岑枳:“…………”
岑枳不知道贺知野有没有回来,他的“早上”,是这个点,还是指上午直接去学校。
吃完早饭,怕一开门又看见一脸起床气的简星疏,也没有多耽误,咬了咬牙,提前了十分钟直接出门。
但今天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个在梦里被她嫌弃的,嘴唇太硬的人。
贺知野垂着眼,头微低着,一副没睡醒的闲散怠懒模样。黑发微乱蓬松,像刚洗过又吹干了的样子,稍长了些的额发,耷拉在眉目间,抄兜站在她一开门就能看见的那棵梧桐树下面。
身上穿的是和她同款的校服。
岑枳小手撑着门框,有一瞬间的怔愣。
直到听见不知名的小鸟,落在围墙顶上啾啾叫了两声。贺知野顺着那声音慢腾腾地抬眼,微斜过头,嗓音淡哑,轻嗤似的笑了声,对她说:“傻了?还不过来。”
岑枳这才回神似的扬起笑,连眉眼都一道弯下来,不需要程序调节的那种。
然后门都还没锁,先蹦跶到贺知野跟前,叙述事实般重复道:“同桌,你回来啦。”
贺知野唇角淡勾着,垂眼看着她,“嗯”了声。然后偏了偏下颌:“先去锁门。”
岑枳眼睛已经睁到正常弧度,抿着唇角笑意“哦哦”两声,迅速撤回小院边,锁好门,又蹦跶回已经侧转身,等他一块儿走的贺知野身边,并排往外。
这个点,小区里还只有零星上学出门的人,岑枳嗅了嗅鼻子,闻见他身上比平时浓重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晨雾里的草木气都盖不住。
岑枳捏了捏垂在身侧的书包带子。
“同桌,”几步后,她偏过头,像鼓起勇气,小声地,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去哪里啦?”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笑了声:“终于想起来问了?”
岑枳眨巴眨巴眼。所以贺知野是希望她问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贺知野懒洋洋地说:“去了个,小神仙长大的地方。”
岑枳微微愣了下,心里一顿分析,大概明白了。
她那天晚上的犹豫,贺知野心里多少肯定是不开心的。去个神话起源旅游胜地,散散心,也很正常。
“哦。”岑枳恍然似的点点头。
贺知野盯着她,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明白这小姑娘,又不知道分析到哪儿去了。
岑枳看他没多大反应,不准备再继续说的样子,舔了舔唇,捏紧书包带子,又问他:“那你,心情好点儿了吗?”
贺知野阖了阖眼睫毛,眨掉了点儿一夜没睡的涩,懒散“嗯”了声,却又说:“但枳枳。”
岑枳脚步一顿,一秒严肃,小身板都一下子挺直,等着他这个“但枳枳”后面的重点。
贺知野也干脆停下来,唇线平了点儿,耷眼看着她。
“你的事情,我不是听你说,而是从其它途径知道,”贺知野说,“我还是挺生气的。”
岑枳张了张嘴,一下子绷紧,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贺知野却帮她问:“下次还敢吗?”
岑枳微松一口气,摇头顺着他说:“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贺知野慢腾腾地挑了挑一侧眉眼,“还有下次?”
岑枳:“……?”
两人就那么滞顿似的静了两秒钟,岑枳舔了舔唇,慢吞吞说:“我知道,对你们正常人来说……”我这样的行为……
“什么叫,”贺知野打断她,眉眼压下来,“我们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