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阮郎不归【完结】
时间:2023-05-15 23:09:23

  春柳棚
  金玉奴止住声,和晚词转头看去,门帘一掀,章衡走进来道:“我听金夫人正在讲故事,不想打断她。”刘密笑道:“原是我不该出声了。”金玉奴与章衡点头打了个招呼,笑道:“这是部新戏,听完了也就没意思了,不如改日你们一道去春柳棚看罢。”晚词连声道:“甚好,甚好,今日不能去么?”金玉奴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笑意更深,道:“今晚是我的说鼓书,不演这个。”刘密道:“师娘的说鼓书向来座无虚席,商英可要去听一听?”晚词并不知道说鼓书是个什么玩意儿,闻言欣然答应。刘密又拉章衡同往,章衡来找他原也只是闲谈,没什么正事,便答应了。离开场还有一个多时辰,金玉奴先告辞离开了。人已远去,春莺般的声音犹萦绕耳畔,真个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晚词感叹道:“正林,你师父真是好福气。”刘密道:“见过我师娘的人都这么说。”晚词道:“你师娘成亲了还在瓦子里抛头露面,你师父不在意么?”刘密笑道:“他若在意,这门亲事便成不了了。想当初师娘正值芳华,求娶者甚众,她说她不要聘礼,只要成亲后继续唱戏,便让一大半人望而却步。可我师父不仅答应她这个条件,还倾囊帮她搭起自己的戏班子。他知道师娘唱戏不是取悦于人,而是取悦自己,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在意。”晚词听得痴了,原来世上有这样的丈夫,不把妻子看作自己的附庸,愿意看她在人前施展才华,风光无限。妇唱夫随,究竟是谁更好福气,却说不清了。章衡见她呆呆怔怔,只当是被金夫人勾走了魂,嘲笑道:“真没见过世面。”晚词想着女儿家的心事,忽然觉得与他们两个也无话可说,闷闷地低头剥着盘子里的花生。刘密看看她,道:“时辰还早,我们玩猜枚罢。”晚词道:“大伯不让我吃酒。”刘密道:“我们不吃酒,输了的吃一碟醋,如何?”晚词想了下这两张小白脸酸得皱成一团的样子,登时高兴起来,道:“好,就吃醋。”章衡看她一眼,道:“你小心伤敌不成,自损八百。”刘密拿了一盒棋子来,背过身去抓了两颗攥在手心里,让他们两先猜。不…
  金玉奴止住声,和晚词转头看去,门帘一掀,章衡走进来道:“我听金夫人正在讲故事,不想打断她。”
  刘密笑道:“原是我不该出声了。”
  金玉奴与章衡点头打了个招呼,笑道:“这是部新戏,听完了也就没意思了,不如改日你们一道去春柳棚看罢。”
  晚词连声道:“甚好,甚好,今日不能去么?”
  金玉奴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笑意更深,道:“今晚是我的说鼓书,不演这个。”
  刘密道:“师娘的说鼓书向来座无虚席,商英可要去听一听?”
  晚词并不知道说鼓书是个什么玩意儿,闻言欣然答应。刘密又拉章衡同往,章衡来找他原也只是闲谈,没什么正事,便答应了。
  离开场还有一个多时辰,金玉奴先告辞离开了。
  人已远去,春莺般的声音犹萦绕耳畔,真个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晚词感叹道:“正林,你师父真是好福气。”
  刘密道:“见过我师娘的人都这么说。”
  晚词道:“你师娘成亲了还在瓦子里抛头露面,你师父不在意么?”
  刘密笑道:“他若在意,这门亲事便成不了了。想当初师娘正值芳华,求娶者甚众,她说她不要聘礼,只要成亲后继续唱戏,便让一大半人望而却步。可我师父不仅答应她这个条件,还倾囊帮她搭起自己的戏班子。他知道师娘唱戏不是取悦于人,而是取悦自己,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在意。”
  晚词听得痴了,原来世上有这样的丈夫,不把妻子看作自己的附庸,愿意看她在人前施展才华,风光无限。
  妇唱夫随,究竟是谁更好福气,却说不清了。
  章衡见她呆呆怔怔,只当是被金夫人勾走了魂,嘲笑道:“真没见过世面。”
  晚词想着女儿家的心事,忽然觉得与他们两个也无话可说,闷闷地低头剥着盘子里的花生。
  刘密看看她,道:“时辰还早,我们玩猜枚罢。”
  晚词道:“大伯不让我吃酒。”
  刘密道:“我们不吃酒,输了的吃一碟醋,如何?”
  晚词想了下这两张小白脸酸得皱成一团的样子,登时高兴起来,道:“好,就吃醋。”
  章衡看她一眼,道:“你小心伤敌不成,自损八百。”
  刘密拿了一盒棋子来,背过身去抓了两颗攥在手心里,让他们两先猜。不想晚词运气极好,十几轮下来都猜中了,倒是章衡输得最多,吃了七八碟醋,眉头就没松开过。
  晚词吃吃笑个不住,章衡道:“风水轮流转,你别得意。”说着抓了一把棋子,让他们两猜。
  晚词信心十足道:“单。”
  刘密笑道:“那我猜双罢。”
  章衡摊开手,放下四颗棋子,眼角不免有一丝幸灾乐祸,拎起醋壶,给晚词倒了满满当当,几要溢出来的一碟醋。
  晚词瞪他一眼,默默吃了。这番真叫他说中了,晚词一连输了四轮,吃醋吃得脸都泛酸了,见势不好,站起身道:“差不多了,我们去听金夫人说鼓书罢。”
  章衡还想捉弄她,刘密也道:“是不早了,我们走罢。”
  章衡无可奈何地跟着站起身,道:“你们两倒像是亲兄弟。”
  刘密但笑不语,晚词走到门口,听见这话,一手搴帘,笑着转过脸来叫了他一声哥哥,放下帘子出去了。
  日已西斜,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笑脸漾在光晕中,花影儿似地一闪而过,只剩下帘子微微晃动。
  刘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怔了片刻,耳根泛起热来。
  章衡无心儿女情长,也觉得这一声哥哥太过丫头气了,心头生出疑云,这厮莫不是个女子?只想了一想,便觉得荒谬可笑。
  赵琴与祭酒如此亲近,若是女子,必然是父女了。祭酒怎么会让女儿混入国子监?
  况且言情书网,哪有女子这般胆大?
  到了春柳棚,才是掌灯时分,门前停满了轿子马车,门首结彩,挂着金字帐额,气象不俗。两盏红纱灯下站着许多卖零嘴儿的小贩,晚词要买一份炒肝带进去吃,章衡受不得那个味儿,拦着她不让买。
  晚词只好作罢,买了一份蜜饯,道:“你这个人合该住在天上。”
  棚内灯火通明,地方并不算大,一个戏台加上台前的几十张桌子便占满了。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场,已有一大半位置坐了人,中间空着的几张桌子写着惜薪司定,兵马司定,各部衙门定。章衡和晚词都不想碰见熟人,挑了边上的一桌坐了。
  再后来的人便没地儿坐了,只好站在过道里,有的自家带了小杌子,倒也便宜。
  各衙门的官员太监们陆续也都来了,彼此一番见礼,寒暄说笑打官腔,吸引了四周一众目光。
  惜薪司那桌有个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穿着一领元色团花绸袍,笑吟吟的,像是太监们的头儿,众人都对他客气非常。
  晚词身后有人道:“听说这位梁公公今年六十高龄了,在外面有好几房小妾,连干儿子的媳妇也不放过。”
  另一人嘿嘿一笑,颇有几分不正经的意味。
  晚词甚是稀罕,忍不住好奇,厚着脸皮向同桌的两人请教:“太监要女人有何用?”
  刘密摇了摇头,章衡神色有些嫌恶,朝那桌太监抬抬下巴,道:“你问他们去。”
  晚词哪有这个胆子,只好按捺好奇。她吃多了醋,又吃了一盏茶,坐了一会儿,问刘密:“茅厕在哪儿?”
  刘密告诉她怎么走,她便带着文竹去了。章衡看着她的背影,越发肯定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否则刚才那两句话怎么说得出口?
  殊不知人若是顶着另一重身份,便好比戴了面具,少了种种顾虑,平日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便能说能做了。
  然而这个道理,刘密早已懂得。
  晚词回来时经过一人身边,脚步一顿,不禁转头看去。那人身材矮小,穿着茶色罗衫,满面虬髯,手里拿着一块烧饼,一边吃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名妇人。
  那妇人年纪不大,穿着艳丽,身边仅有一名婢女。那人看她的目光直勾勾,热辣辣的,像饿了几天的乞丐看着一块肥肉。
  晚词打量他片刻,他便转过头来,端的警觉。晚词往旁边站着的人群里一钻,绕了个弯走到桌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我好像发现那名采花贼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章衡忙问:“在哪儿?”
  晚词道:“这边数过去第五张桌子旁边那个穿茶色衣服,正在吃烧饼的人。”
  章衡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身形倒是差不多,可满脸胡须的模样与画像上相去甚远,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晚词道:“你不是说他中了一剑?他身上有檀香味,还有金疮药的味道。且他盯着那边的妇人看,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就算不是采花贼,也不是什么好人。”
  章衡闻言有理,再看那人愈发像了,想了想,道:“若真是他,在这里动手难免误伤,正林,等他出去,我们便跟过去。”
  刘密点点头,道:“我去师娘那里借把兵器。”
  晚词拉住他,道:“上回那么多人尚且捉不住他,你们两个能成么?”
  章衡道:“眼下去调兵也来不及了,错过这次,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再遇上,总要试一试。”
  晚词不作声,忽见那人招手叫茶博士近前,登时心生一计,打开荷包拿出一个纸包,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二人都诧异地看着她,默然片刻,章衡转头对刘密道:“你去罢,他见过我。”
  刘密一言不发,接过晚词手中的纸包离开了座位。
  章衡吃了口茶,有些严肃地看住晚词,道:“你为何要带这种东西在身上?”
  晚词眨了下眼睛,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藏剑在身上?”
  章衡道:“先君生前树敌颇多,我是为了防身,难道你也是?”
  晚词听他提起已故的章尚书,不由一怔,正欲言语,咣当一声传来,刘密撞翻了那人手中的茶碗,忙不迭地道歉,又转过身去叫住茶博士,殷勤地买了一盏茶赔给他,那神态端的逼真,就是三只眼的二郎神看了,也想不到他在下药。
  晚词看在眼里,服在心上,道:“正林应该去演戏。”
  章衡道:“他本来就会演戏,尤其是扮女人,上了台你根本认不出来。”
  晚词知道刘密颇好戏曲,想他有金夫人这样的师娘,会唱会演也不奇怪,只诧异道:“他一个监生,怎么能像戏子一样男扮女装,登台卖唱?”
  章衡道:“戏子怎么了?没偷没抢,自食其力,在我看来,倒比官场里的人干净呢。”
  晚词无言以对,见刘密回来了,更不提这话。三人偷眼觑着那穿茶色罗衫的男子吃下手中的茶,安心等待时机。
第二十六章
  鱼入网
  少顷,台上锣鼓响处走出来一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鹦哥绿的长衫,系一条皂绦,模样斯文,谈吐儒雅,手里拿着把胡琴,开呵一番,坐下拉了一支曲子,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什么曲子,十分的悠扬,及至妙处,喝彩声如雷,却还被那弦音压一头。晚词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奏罢,琴师躬身退场。过了一会儿,金玉奴一袭月白罗衫,水绿湘裙,款款走上台,向众人道了万福,在椅上坐下,一面击鼓,一面唱起书来。那声音曼妙不消多说,更奇的是似昆腔非昆腔,似二簧非二簧的调子,说不出的好听。晚词心下寻思,都说戏子下贱,其实也是靠本事吃饭,究竟贱在哪里呢?思来想去,却是自己迂腐了。金玉奴说完一段,稍事歇息,底下赞叹声不绝。一名老汉举着托盘四下走动收赏钱,那几桌官员太监皆有打赏,梁公公出手便是一锭十两的金元宝,恁的阔气。老汉再三道谢,转了一圈,却把晚词他们这一桌漏过去了。晚词心知是金玉奴特意吩咐,倒有些过意不去。老汉走到那穿茶色罗衫的男子面前,见他扶着额头,身子摇摇晃晃,吃醉了酒的样子,只当是想赖账,扬声道:“官人,您酒多了,也赏俺们几个吃酒钱罢!”众人哈哈大笑,那人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老汉还当是装的,正要叫人拉他起来,章衡疾步上前,一把扣住要害,扯下了他的头发,果然是个和尚!章衡好不高兴,将一锭五两的金元宝丢给目瞪口呆的老汉,让刘密看着这淫贼,走到兵马司那桌,向朱指挥使道:“朱大人,那名叫了听的采花贼捉住了。”这朱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朱海通的父亲,他认识章衡,闻言大惊,走上前欲看个究竟。刘密撕下了听面上的胡须,朱指挥使仔细端详,确实是海捕文书上的采花贼,啧啧称奇。“贤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章衡将晚词如何发现了听,如何定计捉拿说了一遍。朱指挥使原本有心拉拢赵公,替儿子谋个好前程,听了章衡的话,正是瞌睡递枕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大夸奖了晚词一通。梁公公尖着嗓子,笑道:“不想赵祭酒家的侄子非但诗文做得好,还是个小诸葛,真…
  少顷,台上锣鼓响处走出来一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鹦哥绿的长衫,系一条皂绦,模样斯文,谈吐儒雅,手里拿着把胡琴,开呵一番,坐下拉了一支曲子,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不知是什么曲子,十分的悠扬,及至妙处,喝彩声如雷,却还被那弦音压一头。
  晚词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奏罢,琴师躬身退场。过了一会儿,金玉奴一袭月白罗衫,水绿湘裙,款款走上台,向众人道了万福,在椅上坐下,一面击鼓,一面唱起书来。那声音曼妙不消多说,更奇的是似昆腔非昆腔,似二簧非二簧的调子,说不出的好听。
  晚词心下寻思,都说戏子下贱,其实也是靠本事吃饭,究竟贱在哪里呢?思来想去,却是自己迂腐了。
  金玉奴说完一段,稍事歇息,底下赞叹声不绝。一名老汉举着托盘四下走动收赏钱,那几桌官员太监皆有打赏,梁公公出手便是一锭十两的金元宝,恁的阔气。老汉再三道谢,转了一圈,却把晚词他们这一桌漏过去了。
  晚词心知是金玉奴特意吩咐,倒有些过意不去。
  老汉走到那穿茶色罗衫的男子面前,见他扶着额头,身子摇摇晃晃,吃醉了酒的样子,只当是想赖账,扬声道:“官人,您酒多了,也赏俺们几个吃酒钱罢!”
  众人哈哈大笑,那人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老汉还当是装的,正要叫人拉他起来,章衡疾步上前,一把扣住要害,扯下了他的头发,果然是个和尚!
  章衡好不高兴,将一锭五两的金元宝丢给目瞪口呆的老汉,让刘密看着这淫贼,走到兵马司那桌,向朱指挥使道:“朱大人,那名叫了听的采花贼捉住了。”
  这朱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朱海通的父亲,他认识章衡,闻言大惊,走上前欲看个究竟。刘密撕下了听面上的胡须,朱指挥使仔细端详,确实是海捕文书上的采花贼,啧啧称奇。
  “贤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章衡将晚词如何发现了听,如何定计捉拿说了一遍。朱指挥使原本有心拉拢赵公,替儿子谋个好前程,听了章衡的话,正是瞌睡递枕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大夸奖了晚词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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