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正暴躁地想骂人，看见是宋宁脸色才缓和了几分，将手里的竹棍儿交她手里，“小妹，你先帮我看着他们，不听话就给我打。”
宋宁点点头，等他一走，就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侄子道：“伸手，到小姑这儿来。”
宋小福泪眼汪汪，瑟瑟发抖地躲到哥哥身后。
宋小满吸溜着鼻涕，慢慢挪过去，摊开小手心，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哽咽着道：“小姑……呜呜……能不能轻点？呜呜呜……我怕……怕疼。”
宋宁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宋小满害怕地眯起眼睛，睫毛忽闪忽闪颤个不停，然而预想中的“竹笋炒肉”没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儿饴糖。
“吃吧，你们兄弟两个一人一块儿！”
宋小福从哥哥身后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那两块糖，手伸到一半儿见哥哥没有动又缩了回去。
宋小满看了看手里的糖，咽了咽口水看向宋宁道：“小姑，一会儿我和弟弟还是背不出你会打我们吗？”
宋宁无奈地笑了笑，“不会，快吃吧。”
两个小的这才放下心来，迫不及待地将糖塞进嘴里。
宋宁搬了把小竹椅在他们身旁坐下，看着兄弟两个把糖吃完，掏出手帕替他们将脸上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才道：“知道你爹爹让你们背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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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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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一脸困惑地抓了抓脑袋上的小揪揪，对视一眼摇摇头。
宋宁笑了笑，将他们拉到跟前坐下。
“这句‘苟不教，性乃迁’说的是一个小孩子如果不受到好的教育，那么他善良的本性就会受到环境影响而变坏。”
两个小的抓了抓脑袋，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宋宁见他们这样，摸了摸下巴又道：“那小姑给你俩讲一个故事。”
然后她就给兄弟两个讲了孟母三迁的故事。
当她说到“最后这位婶婶为了让自家儿子能够好好读书，就把住的地方搬到了学馆附近”时，宋小满迫不及待地抓着她的胳膊问道：“小姑，这个故事里的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宋宁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后来，这个小孩成为了一个很厉害，很有学问的人。”
宋小福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他比小姑父还厉害吗？”
宋宁大囧，这…可不兴这么比的啊！
她清了清嗓子，本着不贬低自家相公的原则道：“你们小姑父很厉害，但是你们要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底下厉害的人还有很多。”
宋小福拍着手，咯咯笑道：“小姑，我还要听故事……”
宋宁笑着点点头，“可以，但是你们要先把之前学的那几句墨下来，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兄弟两个乖乖地点了点头，对那些话有了初步的理解，背诵起来就容易多了。
后来宋宁又给他们讲了囊萤映雪、闻鸡起舞的故事，两个小家伙听得入了迷。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破天荒地争着抢着要挨着小姑一起坐。
全家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姑侄三个，这……这这，这两小子啥时候跟小姑这么亲了？
晚上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杜蘅忽然看着她开口问道：“你……从前念过书？”
宋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她教两个小家伙的那些东西被他听去了？
她绞着手指，吞吞吐吐道：“没……没有啊，我只是从前在家时爱去找老秀才家的二丫玩儿，然后听见老秀才跟几个儿子讲学，耳濡目染听来了一些。”
杜蘅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视线落回手里的书卷上，突然云淡风轻地开口道：“如果你想学写字，我可以教你……”
之前他在家时偶然间看到过她用炭笔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她的字看起来不错，遗憾的总是缺撇少捺，通篇都是错别字。
宋宁听他主动提出教自己写字，十分欣慰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糟粕思想，于是翻出纸笔递到他面前。
“相公，那你先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吧！”
杜蘅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提笔在纸上写出“宋宁”两个字。
他的字端正劲瘦，就跟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宋宁捧在手里看了看，觉得很喜欢，又让他在一旁写下自己的名字。
杜蘅写完，将笔递给她，道：“该你了，照着方才的笔画写一百遍。”
宋宁忍不住眼角抽了抽，“一……一百遍？”
他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嗯，写完记得拿给我看看。”
宋宁在心里泪流满面，她就不该嘴欠，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显然杜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坐在灯下看书，等着她趴在桌子上写完最后一遍，见她揉着手腕将两页字交到他手里，又提笔圈出错处，把其中不足之处说给她听。
“起笔时身要正，落笔时手腕要灵活……”
宋宁抓抓头发，打着哈欠“嗯，嗯”点头。
杜蘅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继续。”
这一晚上宋宁累极，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杜蘅独自一人收拾好桌上被她铺排开来的笔墨纸砚也歇下来。
次日一早，宋宁不出所料地起晚了。她打着哈欠开门出去，见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咯咯地啄食。
吴氏听见她开门的声音，穿着围裙从灶房里出来，同她打过招呼。
宋宁揉揉发酸的肩膀，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嫂，我昨个儿睡晚了，今儿起迟了。”
吴氏笑呵呵地打量着她，一脸我懂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摆手道：“哦，不碍事，不碍事，昨个儿累着了吧？娘特意吩咐过了别吵醒你。”
宋宁有些窘迫地抓抓头发，额，那个大嫂，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吴氏解下围裙抖了抖，又道：“哦，对了，饭菜都在灶上热着，你吃完把碗搁在锅里就好，我回来再收拾。”
宋宁揉揉眼，忍不住问道：“大嫂，你要出去？爹娘呢？”
吴氏弯腰拾起地上的背篓，“哦，爹娘都去甘蔗地里干活了，对了姑爷也去了。我这边忙完了，也去搭把手。”
宋宁想点点头，“哦，那好，你先去忙，我这边收拾完就过去找你们。”
吴氏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了，要让婆婆知道自己让小姑子下地干活，非揭她一层皮不可。话到嘴边又转念一想，诶，这丫头该不会是舍不得小相公又不好意思明说，才说要去地里看看吧？
吴氏脸上表情复杂，宋宁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道：“大嫂？”
吴氏回过神儿，讪讪笑道：“诶，好。是小山坡后面的那块地，可别走错了。”
宋宁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挎着小竹筐，带着水壶、镰刀去了地里。
葛氏几个正在甘蔗地里忙，小满、小福两个蹲在田埂上玩泥巴，看见宋宁来了，丢掉手里的泥巴吭哧吭哧地朝她跑了过去。
“小姑，小姑，我要抱抱。”宋小福张开黑乎乎的小手朝宋宁扑了过去。
宋小满伸出手指头往弟弟红扑扑的小脸上戳了戳，“羞羞羞，小孩子才要抱抱呢。你都三岁了，不能要抱抱。”
宋宁笑了笑，放下篮子，一把拉住他俩的小手，“哎哟哟，瞧你们两兄弟脏的，这脸上、手上全是泥。”
两个小崽子看了对方一眼，都被对方的大花脸给逗笑了。
宋宁掏出手帕仔仔细细给他们擦干净，才道：“好了，你们两个谁帮我去叫爷爷奶奶、爹娘和小姑父过来喝水？”
“我我我！”
兄弟两个争先恐后地钻进甘蔗地里，不一会儿，就牵着葛氏和吴氏从地里出来了。
宋宁从篮子里拿出水壶，递过去，“娘、嫂嫂，你们先喝口水歇歇。”
葛氏在身上擦了擦手，接过水壶，看着宋宁笑眯眯地道：“怎么不在屋里歇着，上这泥巴地里来干嘛？”
宋宁也笑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来看看你们。”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就看见宋贤父子三个也从地里出来了。
宋宁忙招呼他们过去休息。
宋贤放下镰刀，往田坎上一坐，掏出烟杆吸了两口，看向杜蘅道：“大郎，等会儿你跟三娘先回去吧。回去歇歇气也好，看看书也好，这地里的活不是你们读书人该干的。”
杜蘅拿起水壶喝一口，才道：“爹，这地里活多，我想留下来帮忙。”
宋贤张了张嘴，正要说不用，就听闺女也道：“是呀，爹，我也不回去。”
宋贤猛吸一口旱烟，无奈地摇摇头。
宋宁站在田坎上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甘蔗地问道：“娘，这么多甘蔗是要拿去镇上卖吗？”
方才她从上坡上走下来这一路上都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甘蔗地，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葛氏摇摇头，瞪了一眼自家老头子，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爹，好端端的菜地非要学人家拿去种甘蔗。哦……这下好了，今年乡里种甘蔗的人多了，这价格就贱了，给五文钱就能买到一大捆。拿去镇上卖，耽误去来的工夫不说，连雇车的钱都赚不回本儿。”
宋贤脸色涨红，搓着手道：“这事儿不是当初一家子商量，大家伙都同意了的吗？”
宋平有些焦躁地抓抓后脑勺，叹道：“去年有几个外地来的商人到咱们乡下收甘蔗，给出了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乡亲们一听觉得还挺划算，隔天就去买了甘蔗种回来点上。谁知……谁知到了今年就成了这幅光景。”
宋宁微微蹙眉，这……这事儿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呀。从前她就听过有人故意抬高价格收购兔毛，然后骗大家伙从他们手里买兔子搞养殖的事儿。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不好打击他们，只道：“让我想想，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让它堆在路边，烂在地里。”
葛氏无奈地叹口气，“这有啥办法？这眼看着就要春耕了，不趁早料理干净，还怎么种豆子、种菜？”
宋宁盯着眼前黑压压的甘蔗地，忽然眼前一亮，“娘，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既然甘蔗在本地卖不起价，运到外地又要花掉太多的人力、运输成本，那么他们可以将甘蔗制成成品再卖出去。
在后世用甘蔗熬出来的手工红糖纯天然、无添加，售价比一般的糖高，受到许多顾客的青睐。而且榨糖剩下的甘蔗渣还可以用来做牛羊饲料。
宋宁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咱们不妨先做一批拿到镇上去卖，如果卖得好咱们再继续做。”
葛氏听后先是大喜，随后又忍不住担忧道：“哎哟，红糖这东西在咱们这儿卖得可不便宜。若是能做出来，还真不愁卖不出去。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有一样，咱们家没人会做这东西呀。”
宋贤收起烟杆，看向宋宁道：“三娘，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想必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话一出口，全家老小都带着期待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宋宁，宋宁抓了抓头发，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她也只是见过，没有亲手做过。
“爹，我可以试一试。”
葛氏听她这样说，只当是事情已经成了，赶紧吩咐儿子、媳妇都按照闺女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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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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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让大哥去里正家里借了牛车，把已经砍下来的甘蔗都拉回家里，又跟嫂嫂一起去亲戚家借了两口大锅。
然后在院子里铺上一层篾席，把甘蔗去皮、切块儿，洗干净放进石臼里舂出汁水，再将汁水倒进锅里熬煮。
宋宁坐在小马扎上亲自守着火候，等那锅里的甘蔗汁煮得咕嘟咕嘟冒泡泡，再轻轻搅拌均匀。
满院子都是那股甜丝丝的味道，勾得家里两个小崽子口水直流，蹲在宋宁脚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糖水。
吴氏在灶房里做饭，一会儿又溜出来看一圈，她也想亲眼看到小姑子是怎么把甘蔗做成糖的。
宋宁看那汁液熬到黏稠，赶紧盛出来倒进模具里定型。
眼下他们还来不及找木匠做模具，只能先拿家里的木盆来顶着。
吴氏看了看木盆里凝固成块的红糖，搓着手看向宋宁道：“小妹，这……这就成了吗？”
宋宁点点头，将木盆倒扣过来，轻轻拍了拍，一整块圆圆的糖饼脱落下来。
她拿刀切了一小块掰开递给吴氏和两个小侄子，“大嫂，你们尝尝，跟镇上买的比起来怎么样？”
吴氏尝过后，忍不住称赞道：“嗯，甜丝丝的，比镇上买的还甜咧。”
宋宁也很开心，可算没有白忙活这一场。
宋小满踮着脚趴在灶台边上，眼巴巴地望着那块红糖，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宋小福咂巴咂巴小嘴，怯生生地伸出两根小手指比划了一下。
“小姑，我们能不能再吃一点点？”
吴氏一把将两个儿子小手拍开，笑道：“好了，不吃了啊。这糖是要拿去镇上卖的，卖了才有钱给你俩买新衣裳。”
宋小福噘起小嘴巴，委屈巴巴地道：“可我不想要新衣裳，就想要糖……”
宋宁无奈地笑了笑，又切下一块红糖分给他们两个，“好了，这是最后一块了。不是小姑舍不得给你们吃，小孩子吃太多糖会长蛀牙，会很疼的。”
吴氏看着两个儿子兴高采烈地拿着糖出去了，心里也有些复杂……
从前的小姑子自私自利，对自己的亲侄子也很吝啬，她碍于婆婆的情面不敢说什么。
现在的小姑子懂得分担家务，也知道心疼人了。嘿，还是现在的小姑子招人喜欢。
中午宋贤几人从地里回来也看到了宋宁做好的红糖，葛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带着看儿媳妇和女婿都顺眼了不少。
宋宁把熬糖的关键所在都讲了一遍，然后当着爹娘、哥嫂的面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又让葛氏和吴氏亲自试了一下。
“娘，嫂嫂，这些糖你们可以直接拿到糖果铺子里找掌柜的谈价钱，谈好了，再跟店里签一份契书，按时供货给他们就成了。”
吴氏听得有些懵懵的，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
这抛头露面做买卖的事情从前都交给家里的男人和婆婆去做的，她要是学会了熬糖做买卖，岂不是也能攒下不少私房钱了吗？
葛氏却是乐呵呵地拍着胸脯道：“这个你放心，娘跟镇上那些掌柜的熟。”
这个家里的柴米油盐、婚丧嫁娶哪一项不是她一手操持的？她自认能把这笔买卖做好。
有葛氏在，宋宁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吃亏，又道：“对了，若是想把东西卖给镇上那些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得把东西做得更精致一些。到时候咱们可以找木匠做几个模具，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糖饼，更方便也更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