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怪谁,反正不怪她,这就是九龙城寨,而她,怎么装,也摆不脱九龙城寨的烙印。
“回来啦。”
到家竟然罕见看到妈咪笑着端坐在沙发,斟一盏茶等她,稀奇过火星撞地球。
女人一脸慈祥,眼前这双眼睛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可恶的男人,他便是这样深情注视着她,哄得她失了智跟了他,半生凄凉,一家讨债鬼,她越看越厌恶,慈祥的面具下毒蛇在恶毒的吐信。
喝了茶,喝了茶,女人兴奋的祈祷,喝了它,初夜卖个好价钱,女承母业,喝了它,自己好拿着钱甩掉这拖油瓶,与包了她一个月就承诺娶她的那位 gentleman 私奔。
你看,这就是女人,只要碰上爱情,恍如失智。
“妈咪,你为什么给我下药。”为什么,因为她死不松口的安家费,因为那位包月的姘头,你瞧,她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像个失智的赌徒,拿全部身家押注,赌虎毒不食子,赌自己还有人爱。
可买定离手,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看,这就是女人,无论爱情亲情,只要沾上一个情字,便瞬间降智。
乔莉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浑身无力,任由她牵着往门外走,去哪?不想也知,娼馆,她也熟悉。
突然眼前拉着自己的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她没了支撑,也向前倒去。
忽然被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这无疑引的药效发挥的更加剧烈,她八爪鱼似的缠上去,掂起脚攀住少年宽阔的肩,颤抖着红润异常的唇不管不顾的索吻。
低级鱼蛋档也不屑用了的春药,劲大效力强,同时也伤身体,流莺凤姐们拿身体赚钱,谁敢拿自己身体冒那个险,而这位狠心的北姑可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自己十月怀胎不知招惹那路精怪狐鬼,生下心思深沉还招灾招怨的丧门星,偏偏命硬,克死其他阿姊大佬,不下点狠招怕治不了她于下起药来丝毫不带手软。
那人躲的辛苦,像避一个瘟神,她越是变本加厉,柔软的身体全然缠上他的身上。
似一只无骨的猫儿,伸着不安分的爪,开始四处游移,探进 T 恤宽松的下摆,指尖划过劲瘦腰腹上一级级钢琴键,奈何奏不出悦耳的奏鸣曲。
她仍不死心错落有致的线条间游走,终于听到粗重的喘息,原来是圣保罗大教堂年久失修的管风琴,未听见福音赞歌,只有带着热的吹得暴烈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差劲……
无人愿为她唱一首圣诗,洗礼赐福,洗净浑身层层裹攘着的腥臭泥污……
罪恶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赦免我的罪……
眼神里清冷褪去,欲色燎原,燃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丝缱倦,娇媚动人,前一秒似嗔似笑,后一秒静池浮波,泣涕涟涟,泪水氤氲顺着晕着绯的粉腮滑落,滚烫的体温也无法熨热的泪滴在他胸口……
“唔,好痛……”
她泪眼迷蒙,看向他,水光粼粼,眼尾染着桃花,尾音轻颤,委屈埋怨,撒娇示弱,想叫他帮她拿走抵在她腰腹间的“棍棒剑匕”,又像是等不及,自己伸手去捉。
少年面色瞬间蹿红,微动企图挣扎,却被她识破攥紧。
只听见他痛苦闷哼一声,却不想罪魁祸首恶人先告状,鼻音浓重轻哼嗫喏,
“邵生……我好难受……”
那人似乎忍无可忍,拎着她的衣领粗暴的拽进浴室,丝毫不怜香惜玉,抬起一桶水便狠狠泼向她,似乎有作用也似乎起作用,她愣一会,却又继续扑向他。
他粗暴的拽起一条毛巾,系住她的双手,把她的手栓在浴室水管上,湿透的白裙黏着少女美好的曲线,像希腊神话里藏在开满睡莲幽泉中诱惑凡人的妖精宁芙,他怕多看一秒都会中她的蛊惑溺死在冷泉中……
在关上门,顺着那扇门滑坐下来,他觉得快要脱力,一只膝盖微曲,修长有力的手缓缓下移抓住硬的生疼的那物……他开始喘息,汗珠从他鬓边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滚落经过翻滚的喉结……
“邵生……邵生……我怕”她啜泣低吟在他耳边环绕,他喘得厉害,眼中欲色更浓,半晌,低沉的闷哼从鼻腔溢出,漆黑的瞳孔微缩,倏尔大雾四散……
他站起身,出去接一杯水,又进来,打开花洒继续用冷水冲她,一只手那杯子硬给她灌水。
她左扭右扭就是不肯喝,他只好把花洒架起,伸手用力捏开她的嘴巴,给她灌水,折腾了足有三四个小时,她慢慢清醒过来,他也搞的一身湿,好不狼狈。
“肥佬和豁牙佬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他们械斗死了 10 条人命。”
“是又怎样,难不成我坐以待毙等他们来叼我杀我?你知不知这里是九龙城寨,少爷。”她看着他一脸嘲讽。
他看着她一脸心痛,倏尔一种透着狠意的冰冷浮现在他脸上,又消失不见,他看向她,眼里的火似乎要把她烧死,他低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发狠似的拼命吻她,她也昏了头,不要命的回吻,像两头蛮荒里的野兽。
“我带你私奔。”唇舌缠绵中露出他不容拒绝的霸道话语。
“我愿……”他自信的笃定她答应,把她未来及出口的话语堵在嘴里。
第18章 僵持
两人似乎都陷入回忆,有默契一般看向对方,相互对视一眼后又别开头。
赵奕飞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点支烟,眼睛瞥向别处,装作不在意,开口打破奇怪的气氛,“带你去飙车?”
“今天全天不在家,怕你无聊又乱跑。”说罢又添一句多余的解释。
“没问题。”她倒答的干脆,又是个行动派,直奔向他的衣柜旁,挑一身皮衣窄裤,挽高过长的裤脚,头戴一只蛤蟆镜,又变身为街头机车飞女兼小贼,不问自取,偷人衣服。
“走吧。”邵九莉整装待发,跃跃欲试,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领住后衣领。
抬头刚好对上赵奕飞挑着眉又一脸戏谑的眼神。
“不要搞错了,今天是我载你!这么爱做飞女,不如来做飞嫂?”
邵九莉一脸无所谓,摊摊手,好整以暇,笑着用打趣婉转挡去他的试探,
“有幸坐上靓仔飞的后座,不知社团多少飞女商量着同仇敌忾,长裙下藏长刀钢棍暗杀我,要是做了飞嫂,那还不得倾巢出动自发组织一场街头火拼械斗。”
“怕是到时阿 Sir 们加班加点,集体咒飞哥这个元凶,带一班 O 记同事天天给飞哥添堵报复,为了港岛治安和飞哥的社团事业,也不得应下啊。”
“油嘴滑舌。”赵奕飞只附和着笑笑,只是眼里的笑意分明淡下,又打电话给手下小弟吩咐些买衣服带上来,不用说也知是给她准备的。
不一会夜叉拎一袋洋装跟在北仔身后进了门,北仔看见邵九莉穿一身赵奕飞的衣服,大大咧咧叫一声飞哥飞嫂好。
心里暗叹不愧是老大,钓女仔都这么雷厉风行,昨晚刚哄上床,今天便买靓衫,飙车约会一条龙。
而身后的夜叉则一脸幽怨的也唤一声飞嫂好。
邵九莉笑着摆手,“你们误会了,我真不是飞嫂,和飞哥只是朋友,不信你们问飞哥。”
赵奕飞眼神冷淡,从喉咙深处闷哼出一个“嗯”算作附和。
“叫我九莉就好。”
邵九莉笑笑,接过装衣服的纸袋,回房间换衣,吊牌未摘,姬仙蒂婀的小洋裙,纯白无暇,长度只到膝盖上一点,裙摆却设计的巨大,像极了流行过一阵简约款婚纱。
换上衣服刚开门便与正准备敲门的赵奕飞撞面,直白炽热的眼神扫过她全身,只差一声流氓哨便与街口烂仔无差别,只听见他哼笑一声,“好索好靓。”
说罢大咧咧的进屋,换上她刚脱下带着体温的黑 t 恤,再穿上她先前穿在身上的皮衣,走过来低着头看着她,压迫感十足,“以后借了衣服记得还。”
“还有那么多衣服,非我身上的不可?”邵九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想这人还是一副无赖样,故意回答些引人遐想的话。
“没错,非你不可。”
……
重庆大厦楼下
由远及近一声高过一声高的嚣张呼啸,炸得整条街不得安生,一听便知是狂妄至极的暴走徒炸街,漂移甩尾,最后划一个完美的弧停在邵九莉面前,一条长腿支地,若飞女们见了都要尖叫好劲!好有型!
赵奕飞骑一辆黑色哈雷重型机车,头戴黑色头盔,胸前和腰间戴几条银链窸窣碰撞作响,眉骨间的眉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浑身匪气。
霸道的不像话,拎起另一个头盔无视她的反抗,直往头上扣,九莉反抗专制,“我不要戴!哪有洋装配头盔!”
“安全第一,lady,再反抗就抓你去见阿 Sir,告你违反交通法规。”边说边认真帮她扣好下巴上的系扣。
乔莉不情愿的跳上车,赵奕飞反应迅速,帮她掩住快使她走光的裙摆,又强硬的抓过她的手环抱上自己那劲瘦有力的腰,发动机车,飞驰过街头,引起路人侧目,脑补一个乖乖女仔为爱逃婚的罗曼蒂克故事。
赵奕飞带她直飙飞鹅山,在郁郁葱葱的林海中跑山,只听见几声鸟叫,恍如隔世,不怪本埠富豪都爱在山中建别墅,久经名利场的纸醉金迷谁不希望有出世外桃源避世。
也许是久处含氧量极高的山林,邵九莉从未如此心智高涨,身心愉悦,不自觉的一路絮絮叨叨起来。
“想模仿电影的罗曼蒂克情节又束手束脚,搞得四不像 low 到爆,赵生你好老派。”赵奕飞听着她在背后小声抱怨,又似娇嗔。
“赵生,哦不,这里没人,我该叫你邵生才对。”
“邵生,你知不知你好像我哥哥啊,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靓仔,一样骑车好厉害,一样的……爱我。”
赵奕飞或者说邵逸斐目不转睛看着前面,嘴角扬起抹笑,“还算有点良心……乔莉。”
“邵生,你不要恨我没有保护好九莉,吴达华派手下烂仔追杀我们,我让她留在原地躲起来,她很乖一直在等我,可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心脏病发作去了。”
“我拿着你的私印去找阮以泽求助,以你三分之一股份为筹码,威胁吴达华,他太贪心,所以这么多年我才……没事。”
“你放心,玉茉姐也没事,吴达华没碰过她,她亲口告诉我孩子是她男朋友的。”
赵奕飞缓声,声音是未曾有过的温柔,“我不怪你,细妹也不怪你,现在我没事你也没事,离开吴达华,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
邵九莉原本铸牢的心防差点决堤,“邵生,如果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不要混社团了好不好,把你我这几年搜集的证据交给警方,不要使那些见不到光的手段自己复仇了好不好?”
“我本来已经搜集好充分的证据指证吴达华,可我发现他和我哥哥的死也有关系,没查到之前我不能让他进去,也因为我贪婪妄想脱离九龙寨,犹豫间错过了警方怀疑他,对他下调查令的那段抓住他最好的时间。”
“这一切都怪我贪婪,你就算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为了报仇也被腐蚀同化成像他们那样的人。”
“傻女,警察里有他们的黑警,根本不可信,无论你当时提不提交那份证据,都是一样,正真的幕后黑手不是吴达华,他可能只是枚棋子,这个血债只有我自己才能讨回。”机车速度飙到 180,赵奕飞眼神坚定,看着眼前崎岖回转的道路。
“我们帮差佬找出黑警,再交给他们处理好吗?不要再错下去了好吗?”邵九莉扯着他腰间的衣物声音凄然。
“抱歉,我只相信自己。”
第19章 诀别
明明刚才还阳光明媚。
透过林间棕榈榕树漏下细碎的光点,明明灭灭,又在遮天蔽日林荫浓重的深林劈开黑暗如星光般耀眼,可转眼机车疾驰至山顶时,却又黑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山林中泛起潮湿腥气,大雨将至。
记得看过一本书上说,港岛的天气就像港岛的女孩。明明上一秒撒娇告白,下一秒一脸倔强决绝,只看你在一旁束手无策,也无法改变她分毫。
机车停在观景台,两人背靠栏杆,身后是漆黑幽森密林编织深渊百尺,与暗沉的天幕纠缠勾连一片,吞噬一切。
山风扬起的发丝纠缠不清,轻盈纤瘦身体上白裙灌满风,起起伏伏,下一秒仿佛要被狂风卷入身后山崖下。
赵奕飞掏出烟盒,抽一支烟,斜咬在唇边,掏出镀金打火机,单手拢过烟,火苗明灭跳跃却始终映不亮他眼中一片消散不退深云。
一只纤纤细手夺过他的烟盒,抽出一只又丢给他,内地的熟烟,不像她惯抽的凉烟,劲大味冲,她吸烟尚未成瘾,焦虑烦闷时点一只权当排解,他早看出,伸手阻拦,
“这烟劲大,你抽不惯的。”
她只笑笑,看着他手里那只熟悉的打火机,细指夹住烟往嘴里一送,身体贴近他,轻嗅着他身上皂液混合烟草的独特气味,踮起脚,未燃的烟堪堪对上他叼着的烟上一点星火,红唇翕动,一开一合,烟气混合水汽氤氲遮挡她的脸。
下一秒风散尽迷蒙,露出双眼尾泛红水光滟滟的含情目,被烟呛得流泪,也不愿松手歇口,真真固执的无药救。
“邵生呢?不也用惯了那小巧玲珑的镀金打火机了吗?”
他摁灭自己手里的烟,抢过她手里的烟,又衔在嘴里,看着她自嘲的笑笑,
“这么多年,能从底层马仔爬到如今飞哥的地位,‘邵生’早就死了,被我亲自杀死埋葬,现在站在这的只是兴义安飞哥,污水泥淖里趟过的次数两只手数不清,从肉到骨透着黑,你又在奢望幻想些什么?”
远处传来机车的轰鸣,听声音数量很多,飞鹅山本就是飙车的好去处,两人没有多注意,邵九莉不由得放大声音,颇有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邵生,港片里有句说烂的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知你血海深仇不报难眠,可你也用他们那些手段杀仇敌后之后呢?”
“他们倒死得干干净净,留你染得一身脏,一摊腌臜留给你收拾,再使他们使过的手段,走他们走过的老路,一不小心又和他们一般被人寻仇横死街头。”
赵奕飞背过身,不再看她,只望着山下漆黑一片幽林,弹下烟头,一点火星流星般闪逝,便被吞没在黑暗中。
在只听见沙哑沉闷的声音夹杂在巨大噪声中,语气夹杂一丝嘲讽,
“不过才出了九龙城寨几年,怎的退化的这么天真,乔莉‘小姐’。”
说罢轻嗤一声,冷眼看着她,
“‘恶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的道理我早认清,可那又怎样,以后会怎样都是我的命,我认,不需要你插手。”
“三日之约到此为止吧,如今我说不动邵生,邵生亦讲不动我,就算渡过余下的一天又有什么用呢?”邵九莉倚靠在栏杆上,浑身如抽去脊梁般无力,缓声道。
她又何尝不懂,四年来除了学着去相信还有什么办法,相信总是有希望查清哥哥的死,相信自己能为他的牺牲报仇,否则,这暗淡压抑的日子她靠什么渡过。